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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树银花 page 3 作者:花儿

  “福晋,不用跟她多说了。”庆亲王傅庚年在门外听见女儿的埋怨,怒气冲冲的走进来,“小兰,你说这种话伤你额报,实在太没良心了。”

  “我没有良心,我只有一颗坏心。”傅兰馨红着眼眶倔强的咬着下唇,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面对父亲少见的怒气,她毫无惧意,反正她没什么好失去的,也没什么好损失的。

  当一个人确切的知道自己的死期时.就没什么顾忌了。

  傅庚年横眉竖目的道:“是阿玛把你给宠坏了,你对你额娘都这么狠心,我还期望你善待旁人吗?”

  傅兰馨生气的大吼,“我为什么要善待旁人?大家都欺负我,都希望我早点死,我于吗得对别人好!”

  “小兰,你怎么这么说呢!”傅天翼皱眉,“‘你这样太不公平了,跟阿玛和额娘道歉。”

  若不是因为害怕她过不了十六岁这一关,阿玛又何必大费周章的把她藏起来。

  就算阿玛迷信了些、专横了些,也都是因为太爱她,不敢冒着失去她的危险。

  “我不要,是阿玛不对,他把我像犯人一样的关起来,你知道我是什么感受吗?我是阿玛看守的死囚,在牢里等日子,你知不知道呀!”

  大哥自由自在的,他怎么能够了解她的感受?他怎么能知道她的孤独,他怎么能体会她有多么渴望外面的世界?

  “我是为你好。”听到女儿居然把自己的爱护之意说成如此不堪,还说是他监守下的死囚,傅庚年是又生气又难过,“真是不知好歹,不知感恩!”

  “那姐姐呢?你也为姐姐好,你关了她十六年,结果呢?她死的时候是恨你的,你也要我恨你吗?”傅兰馨激动的口不择言,“那不用等到我死,我现在就恨你,我恨你!”

  “你住口!”傅庚年气得浑身发抖,想也不想的就给她一巴掌。

  他重重的掴上她的脸颊,力道之大,让她单薄的身子转了一圈,然后踉跄的跌坐在地上。

  她低俯着头坐在地上,散落的头发遮住了大半的面颊。

  屋里安静到了极点,傅庚年看着自己的手掌,不知是气愤还是懊恼的微微发着抖。

  他打了她。

  这个从小爱若珍宝,捧在手掌心呵护长大,他仅剩的女儿,他的心肝宝贝,他打了她。

  他的心像被鞭子抽过一般,火辣辣的痛楚着。

  那句她恨他几乎要让他心碎了。

  察葛兰氏飞快的抱住她,哭泣着,“小兰,别恨你阿玛,他太怕失去你,他怕到不敢让你飞出他的视线哪。”

  傅兰馨抚着脸,她第一次被阿玛打,一时之间难堪、屈辱和懊悔全涌上心头,但她不能被打败,如果她在这个时候认输,那她就真的只能在留香园里等死了。

  她直起身子来,镇静的抹去眼泪,苍白的脸上看不到惶恐和沮丧,是坚强和勇气取而代之。

  傅天翼头痛万分的看着自己的小妹,她一向是个胆怯而柔弱的小女孩,但就在所有人都没有发觉的时候,她变成一个坚定而固执的女人!

  芳茉死了,兰馨也变了。她更加强悍的想掌握自己的生命、规划自己的未来,所以她不断的挑战阿玛的权威和耐性。

  傅兰馨轻轻的推开察葛兰氏,站起身来将落下的发丝掠到耳后,“大哥,我可以到碧云寺去上香了,说不定佛祖可怜我,会分我一些寿命。”

  看她失神落魄,似乎大受打击的模样,傅庚年的心都纠成一团了,“小兰……”

  他所做的一切只是要保护她呀!

  傅兰馨拉着傅天翼倔强的抿着嘴。阿玛的这一巴掌更加坚定了她要离开的决心。

  “额娘,我先跟大哥去了。”她对跟上来的东莱和察葛兰氏说:“让我一个人。”

  “你……”

  “让她去吧。”傅庚年拉住她,看着女儿和儿子离开,沉痛的摇摇头,“就让她恨我吧,无论如何,我都要保住她。”

  “王爷,”察葛兰氏一脸泪涟涟,“小兰她不知道你的苦心,不如你告诉她吧。”

  他叹了一口气;眼眶也跟着发热,“当年我把一切告诉小茉,百般告诫、千般叮咛的要她别动情,结果呢?适得其反,她更加好奇情为何物……终于、终于葬送了一条命。”

  他不能再冒险了,他宁愿把兰馨留在王府里,让她恨他一辈子,他也要护她周全,他已经失去过一个女儿,他不能再失去仅剩的一个了。

  ***

  “大夫,你别怪我,我也是逼不得已的。”傅兰馨看着软倒在地上的大夫,有些歉意的说。

  他才将药单开好,交给傅天翼去抓药,傅兰馨就从榻上摸了一根棍子出来,朝他脑后敲了一记,把他敲昏了。

  她把他拖到床下塞了进去,七手八脚的脱下自己身上的华服塞在包袱里,打散头发快速的编成一根粗辫,然后从怀里掏出一顶帽子戴了上去。

  她踩上凳子,跳窗溜之大吉。

  阿玛既然这么狠心对她,她也不要当什么乖女儿,她要天涯海角流浪去,就算死在半路她也不怕。

  每年到碧云寺上香是她推一的出门机会,因此她都会作准备好开溜,像衣服底下一定穿着汉人男装,荷包里一定塞满银子和黄金、珠宝什么的。

  他们一到碧云寺,趁着阿玛和额娘还没到,她马上装肚子痛,让大哥去帮她请来大夫。

  她舒舒服服的躺在寺里的厢房里呼痛,退开下人回去跟阿玛报告这个坏消息,而大哥去抓药,她当然就趁这个机会走人。

  傅兰馨低着头匆匆忙忙的穿过偏殿,生怕给人认了出来,那就前功尽弃了。

  她转念一想,连忙伸手在地上抹了几把灰往脸上一涂,这样应该看不出来吧?

  她绕着碧云寺的围墙走,有些烦恼的发现王府的守卫还真是尽责,各个出口都派人站岗,不让闲杂人等进出。

  难怪大哥那么放心的把她放在厢房,不怕她跑掉。

  她有些沮丧的乱绕,像只找不到出路的苍蝇。

  “公子,请留步。”一个声音在她脑后响起,她自然而然的回头去看。

  只见叫住她的是一个约莫五十开外,戴着西洋眼镜、留了八字胡的陌生男子。

  “叫我呀?”她伸手往自己鼻子一指,莫名其妙的问。

  “正是。”他颔首一笑,“‘公子’既然求了签,怎么不拿过来让小老儿替你解呢?”

  “什么签?”她哼了一声,手一挥,“没空理你。”

  她手一挥,袖子里真有一支竹签掉了出来,落到了老头脚边。

  他弯腰捡了起来,哺哺道:“是六十甲子戊寅签。”他转过身去,走进一间有些幽暗的房间。

  “那支签哪来的?”傅兰馨莫名其妙的翻了翻袖子,刚刚她在大殿里上香,经过签桶时随手拨了一下,不会因为这样就夹带了一根在衣袖的招上吧?

  她探头往房内瞧去,只见里面是成排的黑漆大柜,而男子拿着梯子,爬到顶端去翻弄什么。

  “有啦,是这一张。”他喜滋滋的爬了下来,“公子是要问什么?”

  她莫名其妙的说:“我什么都没要问哪。”她连那支签哪来的都不知道。

  “那就是都问啦,这戊寅签是说,选出牡丹第一支,劝君折取莫迟疑,世间若问相知处,万事逢春正及时。”

  他摇头晃脑的念着,“若要问出外是大吉、做事是春成好、岁君顺吉、官事必合、年冬好收、移居小吉,婚姻的话大好,是天赐良缘哪……”

  “你到底在说什么?”傅兰馨不解的问。

  ‘“听不懂吗?若说要问外出平安否,是大吉。若要问婚姻的话,是巧遇良人在近期。”他笑眯眯的一捻胡子,“恭喜呀,你是天降大喜,别忘了请小老儿喝杯喜酒。”

  “胡说八道,喝什么喜酒。”傅兰馨眸道。

  她能不能活过下个月还很难说,哪来的天降大喜?真是胡说八道。

  他哈哈一笑,两根拇指对拜了几拜,“两个人拜天地是天大的喜事,小老儿从不胡说的。”

  “我懒得跟你说了,随便你胡诌吧。”她挥挥手,还是找她的出路要紧,被这个疯老头耽误了她不少时间。

  这次她是铁了心要离家出走,远离京城,再也不回来啦。

  老头笑盈盈的看着她的背影,“格格,我是蔺亨凡,要是遇上了什么难解的事情,别客气要说啊!”  傅兰馨想想又回过头来,眼前一个人都没有!她揉了揉眼睛,“咦!跑得这么快!”

  方才他叫她格格?是听错了吗?

  她摇摇头,对着眼前无论如何都爬不上去的高墙叹气,如果她背上长出一双翅膀,就可以飞过去了。

  傅兰馨心不在焉的走着,突然脚下一绊,她毫无防备的摔了出去,跌了个狗吃屎。

  “懊!痛死了!”什么东西呀!

  哪个工八蛋把这么长的竹筒摆在路中间?这竹篙是要拿来撑船的,不是用来挡在路中间害人跌得头破血流。

  她恼怒的伸脚把竹篙端到旁边去,“什么都跟我作对!我真倒霉!”

  她脑袋里突然灵光一闪,有种模模糊糊不是很确定的想法飞了过去。

  傅兰馨看看高墙,再看看竹篙……有个荒谬的办法在她脑里成形了。

  第四章

  “今天天气真好,天蓝得可爱极了。”柳驭烟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盛开的寒梅和洁白的积雪,一脸心情很好。

  ‘师傅的心情也跟着好吧?”程非一脸馆媚的说,“不知道徒儿今年有多少红利能分?”

  师傅今年做了好几笔大生意,荷包满得都快溢出来了,应该不介意给他大一点的红包吧?

  柳驭烟想了想,“应该不少吧。”

  程非很是兴奋,“那会有多少?这样吗?”他伸出五只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

  “急什么,到时候不就知道了吗?”柳驭烟笑眯眯的拍开他的手,“放心吧,我不会亏待你的。”

  “每年都这么说。”程非咕咬着,“可是我每年都很委屈。”做得要死要活,却一毛钱都没分过。

  工人们领钱的时候个个乐得眉开眼笑,就只有他愁眉苦脸的看着人家数钱。

  他师傅人是不错,只不过有点自负、有点无聊、有点轻浮、有点霸道、有点喜怒无常、有点小气而已。

  除去这些缺点不看,他也算是个好人。

  “师傅,”程非讨好的说:“这里是碧云寺耶!既然经过了,不如我们进去拜一下,求佛祖保佑你今年继续赚大钱,还能娶个美娇娘回家。”

  一定是因为娶不到娘子的关系,师傅才会欺负他这个小学徒当生活调剂。

  “今天初几?”他横了他一眼。

  “对幄,今天腊八,午时的碧云寺是闲人匆近的。”他一时之间居然忘了。

  庆亲王府里那个见不得人的格格,每年的这个时候都要到这里来上香,将上香的香客赶得一个不剩,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了。

  “师傅呀,我说这个格格一定长得很恐怖,所以她到的地方都要先清场。”

  要是给人瞧见了她的庐山真面自,一定没有人有胆子娶她,大家都说她长得比夜叉还恐怖,看到的人会变成石头。

  只要庆亲王藏得越密实,大伙的猜测就越夸张。离谱。

  “是吗?”柳驭烟微微一笑,“我倒觉得挺可爱的。”

  昨晚他失约了,不知道怪格格有没有急着跟王爷告状?

  不知道她是天真还是愚蠢,他总觉得她笨得可爱。她怎么会以为他脱身之后,还会乖乖的回去找她?

  她又怎么确定他不会否认他去过留香园?

  “你怎么知道?难道……”程非狐疑的说。他知道师傅对女人很有一套,嘴巴又甜,什么恶心的话都说得出来,偏偏女人又爱听。

  他前几天到王府设计庆贺福晋生辰的烟花,难道就这么跟格格勾搭上了吗?

  “别用你的脑袋乱想。”柳驭烟叩了他的头一下,“我没盲目到对小孩子有兴趣。”

  “庆亲王府的小格格是小孩子呀?”程非好奇的问,“可我听说小格格十五岁了,不是小孩子啦。”

  难道像隔壁刘寡妇那种每天发浪的老人家才是女人吗?

  他真是不明白他师傅的标准在哪里。

  “是呀,她不是小孩子,她大得能给你当娘子。”

  “我哪有那个福气呀。”程非哀怨的说,“师傅,她真的不丑吗?”

  难道大家都冤枉了那个小格格?人家其实长得闭月羞花,是因为太美了怕出门引起暴动,所以才藏起来吗?

  “女人哪有丑的。”柳驭烟一副经验十足的样子,而他也的确是情场的常胜军。

  只除了那一次,那尊严和骄傲被践踏得最彻底的一次。

  “你当然这么说啦。”程非嘘了他几声,“我没看过比你更不挑的了。”从寡妇到黄花闺女,从二十岁到八十岁,他都可以亲亲热热的喊人家大妹子……恶!

  “那是你以为的。”他笑了笑,“告诉你,做人别太认真、不然会像你师傅一样,日子很难过的。”

  “师傅,你的日子如果还叫难过,那其他人怎么办?”大家都不用过活,干脆手拉手去排队跳河算了!

  吃好、穿好。睡好,名气大、赚钱快,这样还能叫日子难过吗?

  柳驭烟哈哈一笑,程非还小才十六岁,人生很多的无奈他还没经历过呢。

  “一定是瞎子王说的那样没错,师傅你是缺个伴,早点娶妻就不会说这么无聊的话啦。”

  瞎子王是在街上摆摊算命的,他每年都算师傅桃花旺盛,定有大喜,想讨个红包过个好年。

  只是没一次准的,今天他们要出门采买的时候,瞎子王又说他昨晚帮师傅算了梅花神算,说他今年喜从天降、大吉大利,好得不能再好了。

  “瞎子王的话你也信?母猪会爬树你信不信?”他可是标准的江湖术士,一开口就是要骗钱的,当了这么多年邻居,他还不晓得他的伎俩吗?

  给他一枚铜钱,谢谢他的多管闲事和自作主张,这还是看在老邻居的份上。

  “师傅,可是瞎子王说的也没错呀!我看你是该给我找个师母了。”否则你每天太闲想些花样来整徒儿,徒儿消受不了。

  “娶个师母也不错,管管你的风流和轻优。”

  柳驭烟爆笑出声,“你连我几时娶妻都要管?程非,于脆我娶你算了,反正你也挺会管的。”

  “师傅,你别开玩笑了,你又不是真的喜欢我,我怎么能嫁给你。”他一脸认真的说:“况且我是男人,怎么样也没办法帮你们柳家传宗接代呀。”

  “哈哈,程非,你真有意思,我被你逗得肚子痛。”他手扶着一堵墙,笑得眼睛都弯了。

  “师傅,我很认真的在跟你讨论这件事,你可不可以先不要笑了?”程非偏头建议,“我看不如请媒婆上邓小姐家去提亲,我看你也挺喜欢她的。”

  虽然郭小姐长得不大像女的……

  “郭恬?饶了我吧!我怎么会喜欢她?”

  “不喜欢人家,那干吗人家在抛绣球招亲,你又跟着去抢?”弄得郭将军到现在还在找他那个无缘的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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