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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树银花 page 9 作者:花儿

  ‘“我很小的时候,我爹就去世了。”他盯着烛火说,“我大伯嚷着说要分家,我娘没有依靠,不得已之下只好答应。

  ““大伯给了我们一间小屋子,我娘靠帮人家做些粗活来养活我,可是我十岁那年我姐就找我爹去了。

  “我大伯很坏的,他把屋子收回去,将我赶到街上,害我饿得快死掉,只好偷把人家的地瓜裹腹,结果当场被主人抓住,可是他们居然没人打我、骂我,以前我的经验是,偷人家东西一定会被毒打一顿。

  “之后他们还把我带去给轻烟姐姐照顾。后来轻烟姐姐要嫁人了,就通知师傅回来,结果师傅就带着我四处跑,六年前才到京城来。”

  他叹了一口气,“现在得罪了中堂大人,京城是不能再回去了。真是可惜,难得师傅在京城能赚那么多的钱。

  “但之前在善安时,要是师傅别打布政司,说不定还可以多赚一些。”

  “他干吗没事打布政司?”傅兰馨好奇的眼明儿有神,“他又得罪了人家?”

  “不是啦!”程非搔了杨头,“善安布政司居然是我大伯耶,他花钱买了一个这么大的官位坐,真的蛮厉害的。”

  “‘啊?”这么说柳驭烟那家伙是为了替程非出气,他有这么好心?他不是都以欺负程非为乐吗?

  ““别人得罪了师傅那役关系,”程非哈哈一笑,“不过师傅最护短,不管如何他都先护着自己人,呵呵。”

  傅兰馨啪啪的说:一那你还想整他?”人家对你……似乎也不错嘛I

  “哈!这是两回事。”程非理直气壮的说:“总不能每次都我吃他的亏,也得让他知道徒儿我也有儿分本事。”

  她有一些些明白了,这就是他们表现情感、重视对方的方式吗?他们其实并不是感情很差,只是表达的方式异于常人而已。

  “快喝吧,师傅说没看着你喝完,不让我去睡觉,”这师兄怎么跟小孩子一样,连药都不敢吃?

  总不能要他学师傅劝他喝药一样,捏着他的鼻子逼他吞吧?

  可奇怪了,平常师傅逼他吃药的功力可好了,于吗不自己来强迫师兄,非要叫他在旁边看着?

  难道是舍不得捏师兄的鼻子?他真的喜欢这调调吗?嗯……

  “嗯?”傅兰馨瞪大了眼睛,“柳驭烟?这药不是你去帮我抓的吗?”

  “我哪有空呀。”他捶捶发酸的肩膀,“师傅嫌人家客栈的菜难吃,叫我去煮晚餐孝敬他,你又不是不知道。”

  “真的吗?”想到刚刚她觉得他很自私,把他想得很坏,她不禁有些罪恶感。

  其实她并不了解他,怎么可以因为一些她没弄治楚的事,就把他归在坏人那一流呢?

  只是她会这样讨厌他,其实他自己也要负一些责任,如果他不是那么轻浮,那么爱耍嘴皮子的话,她又怎会觉得他讨人厌呢?

  “师兄,你该不会因为师傅给你药吃,你就心软了?”程非赶紧提醒,“别忘了我们的大计划呀。”

  让他在大伙面前出粮,娱乐大家的事情,他可不能忘记呀。

  “我没忘啦,只是……”这样做真的好吗?蛮丢脸的耶,柳驭烟应该是很爱面子的人吧?

  如果他很生气,那怎么办?

  “‘没忘就好。”程非开心的笑着,“能让师傅在他的心上人和那些爱慕他的女人面前难堪,我光用想的就觉得兴奋。”

  “心上人?”傅兰馨呆呆的重复,“他有心上人?而且还有很多女人爱慕他?”

  “咦?”程非站了起来,把手拔在腰上,扭着腰说:“那是当然的呀!会认为那么好看的男人没有人爱慕,是超级大白痴,这世上有这种人吗?”

  傅兰馨瞪大了眼睛,愣住了。

  当然有呀,她不就是一个。

  “你快喝吧。”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我很想睡觉啦。”明天起来还要赶路呢。

  傅兰馨拉住他的袖子,“他有心上人,真的吗?”

  为什么她会觉得很惊讶?她以为像柳驭烟那样自私的人,是不会爱人的。

  “骗你干吗?”程非吹了一声口哨,“还是个超级大美人呢。”

  傅兰馨垂下睫毛,一口一口的喝着药,不知道为什么,这碗由柳驭烟亲手煎出来的药却意外的苦涩。  看她把药喝完了,程非t然想到一件事,从怀生拿出个小瓷瓶抛了过去,“接着。”

  她伸手握住了,“这什么?”

  “去淤化肿的。”他指了指她淤肿的眼睛,“很计效,每次师傅挨了揍都用这个。”

  傅兰馨不解的问:“他功夫这么好,干吗老是挨打?”

  程非哈哈一笑,“我不是跟你说师地是怪人吗?”

  她握着那个小瓷瓶,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也许他不是个怪人,而是个善良的人。

  她的心轻轻的抽痛了起来。

  这是以前从来不曾有过的。

  @③③

  柳驭烟盯着傅兰馨。脸上有着奇怪的表情,像是诧异她的反常。

  而傅兰馨也真觉得自己的确有点反常,

  收真的很奇怪。”柳驭烟把手放在她的额头上,另一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是病了吗y’

  “你才病了,不要拉倒!”她用力的拍掉他的手,将那伤药放回自己怀里,有点生气的找了个树前处坐下来。

  因为他只要一停下来休息就拿出镜子吱声叹气,说他被毁容是天下最悲惨的事,她听了觉得心烦,为了叫他闭嘴,她才拿伤药让他擦,可不是好心肠或是想帮他的忙。

  他干吗一副见鬼的样子f

  “我又没说不要。”他往她旁边一坐、推推她的肩膀,“有事弟子服其劳,你来帮我探吧。”

  “谁是你的弟子?少臭美了!”她手朝前方的程非一指,“你的好徒儿在那,叫他过来伺候你。我没空。”

  “他要是来伺候我,谁煮晚餐?你吗?”他可可一笑,“还是算了吧,我还想多活几年。”

  “谁说我不会煮饭!”她生气的说:“我、我……”可恶!她胡乱的拔着地上的杂草,有些懊恼的说;“我会白水煮蛋呀……”

  白水煮蛋?柳驭烟笑了起来,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好笑呀好笑!好险哪好险!”

  “笑什么!”她板着脸问,“有什么好笑,又有什么好险!”

  “当然好笑又好险呀,以后你嫁了人,难道三餐都请他吃白煮蛋?所以说好笑的是你三冬都煮自煮蛋,好险的是有那个福气的人不是我。”光是吃蛋,迟早有一天会噎死,就算幸运的没噎死也会腻死。

  她突然觉得生气,不会煮饭不行吗?“我是格格,谁敢叫我煮饭给他吃!要是本格格要他一辈子都吃白煮蛋,他也得给我乖乖吞下去。”

  “对幄,我都忘了你是尊贵的格格了。”他微微一笑,“你跟我知道的格格不同,我老是忘记。”

  ‘“对,我就是没有别的格格漂亮、有涵养,又煮得一手好莱。”听他的口气似乎认识不少格格,言下之意是没看过像她这么乱七八糟的格格吗?

  “是没看过这么善良又有趣的格格。”他拉了拉她的辫子,“你一向这么急着在别人开口之前否定自己吗?”

  ‘别拉我的头发啦!”她嫩脸微红,因为他的温柔而加速了心跳,“被你称赞我也高兴不起来。”

  “那就太可惜了,我很少称赞人的。”他耸耸肩,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饿死了。程非,你好了没?”

  傅兰馨轻轻的咬着嘴唇,考虑了一下才道:“喂!过来。”

  他回头问:“干什么?”’

  她把那瓶伤药塞到他手里,“擦吧你!鼻青脸肿的,很好看吗?”

  “你帮我?”其实柳驭烟只是觉得逗弄她很有趣,喜欢看她发脾气的模样,所以才会摆出一副赖皮、轻薄的样子,倒不是真的一定要她帮忙。

  “我会有什么损失?”她脸一红,抢过药瓶,“坐下!你站这么高,我够得着吗?”

  她就用力的揉、拼命的压,痛死他这一次,看他以后敢不敢使唤她。

  柳驭烟看了她一眼,“真的?我看我自己来就好了。”没想到她会真的说好,倒是把他吓了一跳。

  “你怕什么?怕我太用力弄痛你吗?”她一副挑战似的神情,“你有胆子跟我开口,却没勇气坐下来?”

  “如果我不想让你瞧扁了,是不是应该乖乖的坐下来叩他往地上一坐,背舒服的靠在树干上。

  傅兰馨跪坐在他身旁,将伤药倒在掌心,轻轻的推揉着他额际的一大片青紫。

  他们的距离是这么的接近,一股幽香钻进了他的鼻腔。不知道是她的轻抚,还是那阵幽香,他有些固然的看着她专心的脸庞。

  肌肤相触的时候,居然有这么温暖的感觉,她记腻的掌心轻轻的碰着他有些冰凉的皮肤,因为摩擦而有了一些热度。

  沿着脸部的线条往下,她停留在他被殴破的唇角、红肿的下巴,新生的短须微微的刺痛了她的掌心。

  她感觉到他注视的眼光,于是抬起头来,与他四目相对。

  他的眼神像冬日的太阳,温柔却耀眼,她仿佛被催眠似的,跌入了那深用的漩涡之中。

  仅仅是一个眼神而已。

  “嗯!”傅兰馨惊呼一声,手里的瓷瓶跌落在地。她揪着心口,因为突如其来的疼痛使她屈起了身子。

  “你怎么了?”柳驭烟猛然回过神来,急声唤,“喂!傅兰馨!”

  “好痛。”她抬起头来,眼眶含着泪水,可怜兮兮的说:“好痛。”

  “哪里痛?”怪事,应该是他比较痛吧?虽然她没出什么力,不过他的伤就算不碰也会隐隐作痛,何况她的轻揉。

  “我心底好病。”她摇了摇头,“我一定是要死了……”那股疼痛就像有人伸手揪住了她的心,用力的扭转着、揉捏着。

  她轻轻的喘着气,感觉到那股疼痛渐趋和缓。

  “少胡说八道了,哪有那么容易就死,你起码活上一千年都没问题。”莫名其妙就喊痛?看她脸都疼白了,嘴唇更是毫无血色,丝毫不像做戏。

  “你拐着弯骂我是祸害,以为我听不出来吗?”她瞪了他一眼,“都是你不好,我本来好好的,一遇上你,三天两头就犯毛病。”

  柳驭烟有些驻然的看着她,像是听见了世上是不可能的事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奇怪的皱起了眉头,“咦?又好了,不疼了。”

  突然之间,她脸色大变,屈着手指算了算,“今天二十了,只剩下二十八天。”

  难道她真的会在十六岁生辰的那一天死掉?

  她突然感到害怕,心痛似乎是一种很糟的预兆。

  傅家女儿的命运都是一样的,她又凭什么以为自己会是例外?

  傅兰馨一脸震惊,颤声道:“我、我会死?”

  只要不爱上任何人就不会。柳驭烟默默的看着她,“你的人生还很漫长,死亡对你还很遥远,你不会死的。”

  “你什么都不知道,少自以为了解。”他根本什么都不懂,她一直活在死亡的恐惧里。

  不明白的人,当然可以把话说得很轻松。

  “傅家女孩是被诅咒的。”

  夏大哥要她安心等他回来,那表示他有把握将解药带回来?他有方法救她是吗?

  她可以期望吗?

  “我知道的远比你知道的多。”他掉转过头去,“难道你从来没想过,为什么你阿玛不让你出门,不让你见外人?

  “难道你没想过,为什么除了你之外,你们全家都认为芳茉格格是夏宇害死的?你也没有想到过,为什么傅家的女儿活不过十六岁?”

  “我当然知道。”她不服气的说:‘“那是因为我太祖父得罪了人,被人家下了咒诅咒我们傅家。不能出门是一个奥道士说的。我姐姐也不是夏大哥害死的,她是因为那个诅咒才去世。”

  她眼神一黯.垂下睫毛轻声道:“二十八天之后,我也会死。”

  “好吧,如果你要这么以为,那随便你。”他耸耸肩。“反正你既然都是死定了,那也没什么好说的,师徒一场我会帮你办个风光的丧礼,现在开始,你就安心的等死吧。”

  要是夏字来不及回来,那……不会的,他既然说有把握救她,就一定可以成功。

  “师傅!师兄!饭好啦,可以吃了。”程非在远处喊道:“好香呀!”

  “太好了,终于在我饿死之前做好。”柳驭烟站起来轻松的吹着口哨,连忙去祭五脏庙了。

  “你这人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冷血、铁石心肠!你的心一定是黑的!”她顿足朝着他的背影大叫。

  没有安慰、没有安抚,就连几句好听的话也不哄她,像是随口说说她不会死、她能逃过一劫、她是特别的,这样会怎么样吗!

  什么叫做反正她是死定了?还叫她安心的等死?无情、薄凉得令人痛恨。

  傅兰馨气恼的红了眼眶,就算只剩二十八天可以活,冲着他那几句屁话,她也要搞到他鸡犬不宁。

  她用袖子抹了抹眼泪,追过去喊道:“不许把菜吃光!”

  跟他们生活最令人感到困扰的,就是他们的吃饭速度,只要她稍微动作慢了一点,他们便会用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火速,横扫视线所及之内所有能吃的东西。

  她就曾经有过来不及夹菜,只能吃一整碗白饭的经验。

  ***

  原来,这就是海的味道。

  海风吹扑在脸上的感觉有些奇特,居然有点咸咸的味道。

  静静的可以听到浪潮声,好像夏日午后的闪雷,低低重重的。

  在阳光下闪烁着的渔网和倒放的扁舟,都在告诉她,这是个安详的小渔村。

  “我们回来啦!”程非高兴的蹦蹦跳跳,从偌大的牌楼下穿了过去,一边大喊大叫着,“我们回来啦!轻烟姐姐、武叔叔、六婶!”

  沉睡的渔村仿佛被惊醒似的,几条大黄狗吠了起来,陆陆续续从建构整齐的屋子里跑出一群面孔黝黑的人,团团的将他们围住。

  原本安详宁静的渔村瞬间充满了生命力,显得热闹滚滚。

  “今年怎么这么早?”一个魁梧的大汉一把就将师徒两人抱住,笑的声音像打雷,脸上的胡子一根根似乎都高兴的翘了起来,

  他兰馨后来知道,这个喜欢抱人的大汉是武叔叔,是村子里的大夫。

  ”想你们哪。“柳驭烟嘻嘻哈哈的,回到老家令他整个心情轻松起来,忙着跟大伙闲话家常。

  程非也停不下嘴巴,拼命的把这一年多来如何被欺负的委屈说给她听。

  傅兰馨莫名的觉得一阵难过。

  以前在留香园的时候,她永远都是大家关心的焦点、生活的重心,可是她现在却觉得自己好像不存在似的,没有一个人回过头来看她,他们热切而真诚的眼光都放在柳驭烟身上。

  她突然发现,他似乎是个很受欢迎的人,大概除了她之外,没有人觉得他是个差劲的讨厌鬼。

  突然有人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头,轻声道:“格格。”

  她回过头去,映人眼帘的是一个美丽、温婉的陌生少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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