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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布少奶奶 page 13 作者:花儿

  「这也怪不得纪真,你上次真的把他欺负得太狠了一点。」单奕月一直知道纪真怕女人,不过不知道会那么严重。

  居然会怕到昏倒,实在很好笑。

  不过这次他们真的只是要他改装到福州去收购芝麻而已,是他自己想太多了,他们已经想好要怎么对付程老爷。

  照纪蔷的说法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抓住他贪心的心理。给他一个重重的打击。

  「我再也不相信你了。」纪真恨恨的说,「你一肚子坏水,还亏是我姐姐!你一定不是爹娘的亲骨肉,纪家没人这么坏的。」

  「你胡说什么,你才不像我弟弟哩,纪家人没有这么窝囊的,连女人都怕,还能成什么大事?」

  「我、我是讨厌女人,谁说我怕了。」

  「好了,别吵了。」单奕月听他们越说越僵,连忙出来打圆场。「敌人还没对付,你们倒是先打起来。」

  「有人心眼小,疑心病又重,老是想着人家要害他,一点都不像男人。」

  「我不像男人?」

  纪真气吼,「你才不像女人!」

  「是吗?我丈夫可以证明我是货真价实的女人!你呢,叫你娘子出来替你说话呀!」纪蔷把手举起来轻轻的掩住嘴,故意装做失言的样子。「喔,我忘了,不好意思,纪公子怕死了女人,哪有胆子娶媳妇呢?呵呵呵,真是对不住,又戳到你的痛处了。」

  「谁说我没有媳妇的?」纪真气得口不择言,「抱歉,我有媳妇了,我一点都不怕女人,明年就能生个儿子,绝对快过你这个坏心肠的女人。」

  纪蔷娇媚的一笑。「话可是你说的,没人逼你非得生个儿子不可。」

  「是我说的又怎么样!」纪真拍拍胸脯,充分的发挥他的男子气概,怎么样都不想矮他姐一截。

  「说话要算话唱。」纪蔷笑着提醒他后,转到内室去,再出来的时候,手里还牵着一名女子。

  纪真只觉得脑袋里轰的一声,他又被摆了一道。

  柳如雪这会改做少妇打扮,羞答答的看着他,含笑不语的垂下头去。

  纪蔷笑着拉起单奕月的手,「那我们先出去了,待会再来跟你谈正事。」

  两人走出门之后,单奕月看着她,说了一句。「好险。」

  「什么东西好险?」

  「好险我不是纪真。」他认真的说:「你这么厉害,全家都怕了你啦。」什么人都可以得罪,只有纪蔷是不能惹的。

  「那你呢?你怕吗?」纪蔷低声一笑,媚态横生、双颊微晕,更是显得娇美动人。

  他一搂她的纤腰,「我不怕,我爱。」

  ☆☆☆

  「是这样的吗?那我知道了,多谢你帮忙了喔。」一个留着八字须的矮胖商人,一边从牙行里走出来,一边跟王牙保说话。

  「你明天再来吧,我再通知麻庄的人过来一趟。」

  「那就多谢了。」他看四下无人,又压低了声音道:「别让人知道了,拜托拜托。」

  「我知道了。」送走了林老板之后,王牙保实在觉得很奇怪。

  这阵子陆陆续续都有外地来的贩商,到牙行打听苎麻布的行情,一开始他还不觉得怎么样,可是他发现最近苎麻交易好频繁。

  就像这个林老板,他就是从无锡过来的,而前几天还有两个从京城来的贩商,来到牙行专程要买苎麻。

  奇怪的是这些人都非常的低调,不惜拿银子给他,要他不要宣扬。

  苎麻充其量也只能做麻布,顶多还能造纸,一向不是什么热门的货品,怎么会突然抢手起来,而且买的人还神神秘秘的?

  程老爷那儿,他一向有什么消息、动静都会让他知道,这次也不例外。

  于是他立刻将这件事说了,当晚程老爷便将静心湖畔的醉仙居包下来,找来一群莺莺燕燕,宴请牙行里的牙保们、县府里的书吏、师爷和衙役。

  酒酣耳热之际,人人都是纵声大笑,说起一些无聊、低级的笑话。

  程老爷看大家喝得痛快、玩得尽兴,于是切入正题,「各位,最近有没有什么好生意呀?说出来让我发个财吧。」

  丁牙保笑道:「程老爷要是赚了大钱,当然少不了我们的好处啦!大家说是不是?」

  「对对对!」王牙保忙捧起酒杯,「要请大家多多帮我姐夫一把了。」

  「大家都是自己人,还用得着客气吗?」林牙保是头儿,他摸着腰间那张折得好好的一百两银票,嘴巴笑得都快歪了。

  程老爷不知道又有什么事要他帮忙,所以才会私底下给了他这一百两。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他既然收了钱当然得帮他办事喽。

  「那么我就直问喽。」程老爷堆起一脸笑,「我听说最近苎麻有人在注意,还不少人。」

  「好像有这么回事,我就遇到了两、三个。」

  「我也遇过,外地来的,什么都不知道,问了问行情就走了。」

  「这苎麻也不是什么稀奇玩意,有什么好问的?」一个师爷笑着说:「难不成有啥赚头吗?」

  程老爷摇摇头,「难说。若没有赚头,也不会这么多人问,又都是外地来的。」江南一带是苎麻大宗生产的地方,这些外地人为了这寻常的东西跑来收购,不是很奇怪吗?

  林牙保突然说:「你这么一问我也觉得奇怪,福州那里听说也有人在收购苎麻,我还笑他是冤大头呢。」

  「这么说来的话,镇江、无锡、宁波那里的情况不知道怎么样?」程老爷皱着眉头。「林牙保,你有办法去问一问吗?」

  「没问题,那些地方的牙行我都熟。」林牙保拍拍胸脯。到底芝麻有什么值得买的呢?真是奇怪了。他心里狐疑着。

  「那就拜托大家了,我要是赚了钱,绝对不亏待大家。」

  「别客气了,程老爷发大财,我们也能发发小财,是互相帮忙呀。」

  「说的是呀,来来,我们互敬一杯,但愿年年都有今日!」大伙连连举杯,杯到酒干喝了个不亦乐乎!

  三天之后,林牙保一脸欣喜的到程府去拜访,把消息带给程老爷。

  原来最主要在收购苎麻的,是京里来的两个贩商。他们分别用小量、分批的方式,很低调、缓慢的在江南四处收购,因为不是大量收购,他们又刻意的把做买卖的地方分散在各县,所以价钱没有很明显的上扬,以致各处的牙行都没有注意。

  他们不只买苎麻,还买苎麻布,用的也是同样的手法。

  「奇怪,这是为什么呢?」

  程老爷感到非常疑惑。

  苎麻织成的布,质轻、凉爽、不黏身、透气性好,是夏天衣着最适合的用料。可是因为价格便宜,制作简便,所以一向不受王公贵族、大户人家喜爱,一般都是小百姓用的。

  「还有呢,」林牙保又接道:「我说了你一定吓一跳。」

  原来去年云南送进宫的贡品里,有三千匹叫做阑干细布的,就跟绫锦一样美丽精细,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皇上还金口赞过它精巧纤密,细如绸缎。因此,这种阑干细布跟着水涨船高,京里上至达官贵族,下至富商贩夫,人人都以有阑干细布为贵,变成了一种显示财富的表征。

  尤其是后宫妃嫔、大官闺阁千金,更是人人都恨不得自己也能有个数十匹来裁衣做裙等。

  但阑干细布非常的稀少,人人争相购买,所以价格不断的飞涨,往往数十两金子还无法买到一匹。

  「我听过这件事。」程老爷脑筋转了转,「那跟收购苎麻和苎麻布有什么关系?」

  林牙保小声的说:「我跟你说,前些日子柳大人到京城去的时候,由一个官老爷亲自迎接,瞧他身上穿的衣服料子便是阑干细布做的,于是那位官老爷便想拍他马屁,说他好品味,这种贵重衣服也只有他穿得起。

  「结果反而被柳大人训斥了一顿。原来他穿的根本不是阑干细布做的衣服,只是普通的苎麻布。」

  林牙保哈哈笑道:「原来那位大人眼力差,看走眼了!把便宜的苎麻布当成昂贵无比的阑干细布。这件事传出来之后,那两个笨商人大概以为有机可趁,想用苎麻布混充赚一笔。「

  那位官老爷会认错也是情有可原啦,谁料得到像柳大人官位那么高的人,会穿寻常料子做的衣服?程老爷暗地计量。

  「我看他们稳赔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麻布就是麻布,怎么会上当呢?」

  闻言,程老爷想了一想,做生意的人不可能这么笨的,明知道根本混不过去,就不会硬去做,否则赔钱是一定的。既然如此,就一定有他们不知道的内情。

  「那两个贩商还在城里吗?」

  「应该还在吧,他们买的又少又慢,大概怕人家趁机抬高价钱,其实这种便宜东西也贵不到哪去。」

  「你帮我牵个线,说我想认识他们。」

  「程老爷有兴趣?」林牙保保守的道:

  「这事其实也透着古怪,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们要干嘛。」

  「就是因为不明白,才要弄清楚。」程老爷哈哈一笑,「做生意就是要掌握别人来不及发现的,这才会赚大钱。」

  「高明、高明呀!」

  两个男人相视而笑,笑得愉悦极了。

  ☆☆☆

  「你不要动呀!」纪蔷嗅了声,「好不容易黏上去,又要掉了。」

  她特地为程老爷精心设计了一个圈套,准备要一举斗垮他程家的生意,让他知道被设计、被陷害的滋味。

  因此她现在在帮单奕月改装,让他这个「京城来的贩商」去赴程老爷的约,跟他结交。

  虽然她一直觉得做生意本来就要老实,设圈套、使诈害人是不对的。可是程老爷的行为实在是卑鄙到极点,她这次铁了心的要让他倾家荡产。

  如果他肯安分一些,或是不使坏,那么他这次就可能不会上她的当,他的家产也会好好的。但反之,他还是恶性不改,那铁定会赔死。

  一切都在他自己的善恶一念之间。

  「我不动就是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单奕月几乎要不认识了。

  纪蔷先用调水后的面粉加高他的鼻子,又使两颊丰腴,再提笔画粗眉毛、加深眼眶,利用染剂将他的肤色染得微黑,最后还用头发在他脸上黏出威武的大胡子,再顺手拿来个枕头往他衣服里头一塞,变装完成。

  「你真厉害,手真巧。」太不可思议了,不管他装成这个样子几次,每次他都觉得佩服不已。

  一些小技巧,把他从单家二少爷,变成了京城来的贩商,另一个是四季染坊里的王叔,他们皆身负重责大任。

  纪蔷慢慢的、一步步的要引程老爷上当,动员之庞大,连柳大人都用上了。

  他不禁庆幸他们是夫妻不是敌人。

  「我也这么觉得耶。」自从她上次为了上青楼扮成大男人的模样,没被识破之后,她就对改装生出了兴趣,没事便开始研究把自己或是旁人变成别的模样。

  当然她最起劲的还是玩弄单奕月,如果他肯乖乖让她打扮成女人就好了。唉,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肯。

  不过没关系,她想做的事情还没有办不到的,她有足够的耐心可以慢慢的等,总有一天她会达到目的的。

  重建四季染坊也一样,总有一天她会让四季染坊的名声扬遍天下。

  她要让它成为天下第一染坊。她有那个野心,也有那个信心。

  第十章

  「爹,」程大正欣喜的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们不就要发大财了?」程老爷笑阿呵的抚着胡子,满意的点点头。「没错。那两个贩商酒一喝,什么话都老老实实的说了,你爹不趁这个机会大赚一笔,那不是太对不起良心了吗?」

  他刻意的跟那两个从京城来的商人亲近,请他们吃饭、喝酒、听戏,好不容易取得了他们的信任,又在春满楼一群妓女的殷勤敬酒之下,酩酊大醉的他们这才说出一个秘密。

  原来他们慢慢的收购苎麻跟苎麻布是为了要悄悄的垄断货源。冬天一直到明夏这段期间,是苎麻产量最少,几乎可以说没有的期间。他们先买了囤积下来,因此到冬天的时候会只有他们拥有苎麻。

  而苎麻越浣越白,若再加入蚕丝交织成布,再利用粉锡过四染,看起来就跟阑干细布差不多,只有摸起来的质感有些差别。

  但是那些只求焙耀的有钱人们,买的是阑干细布的名气,到底它的贵重之处在哪,他们也难以分辨。于是一匹假的阑干细布以数十两金子的价格卖出,但本钱却只要几百钱,这还能不大赚特嫌吗?程老爷趁着贩商们酒醉送他们回客店时,翻过他们的家当,果然翻到一匹足以乱真的白苎麻布。

  他们的如意算盘打得可精了!先用白苎麻布做假阑干细布,大大的狠刮上一笔,等消息传了出去,大伙知道便宜的苎麻布居然有赚头,还能不开始大买苎麻来织成布吗?

  于是他们仓库里囤积的苎麻和苎麻布立刻水涨船高,价格也被炒起来,他们又可以大大的赚一笔。

  这真是绝顶妙计,让他富可敌国的大好机会呀!于是程老爷立刻买通牙行里上下,将所有的苎麻和苎麻布交易停止,只让他一人收购,连续忙了六天才将三座仓库叠满。

  而同一个时间程大正和其他人,则是到各地大量收购,而因为他们的举动造苎麻的价格在短期内上扬,使得他们多花了两倍的银子才垄断江南的所苎麻布。

  这期间大伙看他们拼命买进苎麻,也很好奇想跟进,但都不得其门而入。

  而那两名贩商更是一路骂到程府去了,程老爷索性给他来个避不见面,两人无计可施之余,只能天天在牙行里求牙保们通融。

  程老爷将所有的家产都押在这次稳赚不赔的生意上,他自己还想了个更赚钱的方法,连蚕丝都不混了,直接拿苎麻去过染,想趁着夏天来到之前,用水运载往京城或是全国各地铺货,到时候他就等着天天摸金元宝摸到手酸。

  哈哈哈!程老爷一边想着未来的财富,一边大笑,殊不知他的财富正快速的流到单府的账房里。

  原来他高价、大量收购苎麻,纪蔷也就把手上的存货全部出清。她之前命人四处小量、低价购买,累积起来相当可观的数量,全部再让程府的人买走。货品转手,她赚了两倍的差价。

  而她把这些从程家赚来的银两,拿来重建四季染坊。

  在被烧毁的旧址上,忙碌的工人辛勤的建造房子,新盖好的四季染坊会比以前的规模还要大。

  扬州城依然是热闹、繁华的,人们依旧是来来去去,城内两家遥遥相对的大户,各忙着各的大事,看起来像是绝无关联,其实却又有一些牵扯。

  四季染坊的被毁,是程府动的手脚。而程府忙碌的原因,又是纪蔷撒下的饵。

  就这样,冬天来了。

  *****

  天气虽然冷,但爱热闹、爱窝在酒楼、茶馆的人,还是会冒着风雪出来。而一张江宁织造发下来的布告,就贴在城墙下,引起大家的兴趣,成为这几天的话题。原来是因为每年的织造品选荐有弊端传出,部分县衙传出有人贿赂,选上的尽都是粗制滥造货色,真正好的东西反而因为没有送贿而被埋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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