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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酿 page 17 作者:黄苓

  她愈听愈觉得不对劲。

  “爹,你为什么这么说?”她握紧拳头,试着理清这一团混乱。

  “要怪你就去怪齐三,还有你!小四,我知道你现在已经整个心都向着他,恐怕我那天跟你说的那些话,你根本就不当一回事。哼!枉费我养了你十几年,要不是念在你对我还有一点用处,我早就亲手把你捏死了!”李朝宗的声音愈显阴沉无情。

  “爹……”李宛妍的心一阵绞痛。她用手压着自己的胸口,试着降低心上的悸痛。“难道我在你的心中……除了在你需要的时候成为一颗有用的棋子之外,就什么都不是吗?我……我和姊姊们一样……也是你的女儿啊!”她终于吐出从小她一直就想吐的闷气、想说的话。

  为什么姊姊们可以得到爹的全部注意力和关爱,她却永远只有被冷落的分?她不怨怪自己没了娘,可是为什么就连爹也不肯疼爱她?就算是只有一点点,她也能满足呀!

  蹲在地上,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双膝,她的眼泪开始无声地往下掉。

  门外,久久都没再传来声音。

  他走了。

  李宛妍终于再也忍不住地低声啜泣了起来。

  没有回答,这就是他的回答--原来在她爹的心目中,她根本什么也不是啊!

  所有的不平、所有的郁闷、所有的悲伤沮丧,她非要藉着泪水狠狠发泄出来不可。所以她哭了!

  李宛妍开始放声大哭。

  渐渐幽暗的房间里,初时回荡着她壮烈有力的哭声,不知道过了多久,哭声慢慢转弱、变小,直到哭声变得不再像哭声。这时,完全不见光线的房间里,只剩不间歇的抽噎和打嗝声。

  哭过了。

  仿彿泪水能将心中的所有阴影全部带出来,再冲刷得无影无踪,她的思绪又慢慢、慢慢地回来了。

  放任大哭过后的自己坐在冰凉的地上,直到这时她才发现--保持同一个姿势过久,现在她已经全身又僵又麻又痛了……

  “我是个大傻瓜!”她苦着脸,喃喃替自己下结论。

  早知道家里人不能信了,吃过那么多苦头了,她竟没学得教训,所以她是个大傻瓜!还傻傻地相信总有一天家人会真心地接纳她……

  等待酸麻的刺痛过去,李宛妍便起身在黑暗的房中摸索着。

  幸好这是她以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地方,也还好家里人似乎不怎么有兴趣来动她这房间,所以她未出嫁前放的物品位置都没变动--她很快从一个柜子里摸出灯烛,点上。

  房里,光明乍现。

  轻喘了口气,李宛妍坐在椅子上,开始思索下一步该怎么做。

  齐三会相信福婶传回去的话吗?

  她们一进屋,她就被直接带来这里,不过想必家里人编的理由会哄得福婶她们不得不相信,也不得不离开吧!她们一定想不到家人为了骗她回来,竟然可以以她爹的生死当幌子……

  怎么办?

  她什么都不怕,就怕爹以她为要胁去伤害齐三。

  寂静无声中,门外这时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她立刻紧张地竖耳倾听。

  脚步声直来到门外,然后是铁链的牵扯声。

  李宛妍很快跑到门后,几乎是屏住呼吸地看着门即将打开。

  房门,真的被人从外面打开了。一名仆役端着一盘饭菜站在门外,而在他身后,则另立了两名魁梧的下人。

  李宛妍直瞪着他们,不过端来饭菜的下人面无表情地快速将盘子整个放在门后的地上,又立即退出。接着两个壮丁马上将门当她的面关上--李宛妍倏地冲上前,奋力抵在门板上。

  “不许关!我要出去!放我出去……”她怒喊。

  三人对她的怒斥充耳不闻,而两个壮丁很轻易地便将她推回房内,关上门。

  李宛妍徒劳无功地用力拉着门,而门外铁链拴起的声音再次宣告她的失败!

  听着外面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她只得沮丧地垂下双手,几乎是无力地靠在门上。

  视线碰到放在地上的饭菜,她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很好!至少她爹还不致于要饿死她!

  她也不能饿死自己!

  想了想,李宛妍把饭菜端到桌上,一口一口地慢慢吃了起来。

  她得蓄积体力,她不能等着爹来利用她、不能坐以待毙,所以,她一定要想办法自己逃出去,就像她以前也曾逃脱过一样……

  一边吃着饭,李宛妍的灵眸大眼也愈来愈亮。等到她慢条斯理地吃完饭,优雅地放下碗筷,她才站了起来,直直往另一个角落走去。

  停在梳妆台前,她毫不犹豫地弯身打开了下面的柜子。没一会儿,一把她专门裁花用的锐利刀器出现在她手中。拿着刀,她再栘步到紧闭的门前。在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衡量了门的状况后,终于,自被关进这里以来,她的脸上首次露出了愉快且狡黠的笑容。

  第十章

  稍夜。月黯星灿。

  一抹矫捷的黑影,如老马识途地溜进李家位处边睡地带的后院。似乎要做出偷鸡摸狗勾当的黑影,在毫无困难地辨识出目标后,立刻直朝那幢独立的小楼奔近。而在看到两扇紧闭的房门外加装的铁链后,黑影随即明白应该是找到了。

  悄悄的,几乎无声无息地,黑影贴近了这被锁上铁链的门扉上。

  “大嫂!大嫂!你是不是在里面?”黑影小声地、低低地凑在门缝朝里面呼唤。

  门内,立即传来讶异惊喜的回应。“是……是行然吗?”

  “对!是我!大嫂,大哥和二哥正在前面和李家的人周旋,要引开他们的注意力,我来找你先救你出去!”幽暗中,齐行然精亮的眼睛因为找到了李宛妍,更显得灿灿有神。

  里面的人沉默了一下,接着很快说:“好,行然,你先退开一点,我把门打开。”

  齐行然瞠大眼睛,怀疑地看着门上的铁链。“大嫂,这门有链子锁住,你……”

  “我知道!你先退开再说!”

  虽然狐疑满腹,不知道大嫂是不是有变法术的异能,不过齐行然还是听话地退开一大步。

  “大嫂,我退开了!”他很谨慎小心地盯着就连他恐怕也要费一点功夫才能打开的门。

  “好!”随着话落,原本紧闭的门果真就在他眼前慢慢打开了。

  门开了,不过不是从中间打开,而是在左边的一扇门,被人从原本连着的墙拆移开--齐行然的眼睛睁大如牛铃,瞧得目瞪口呆。“这样也行……”

  李宛妍的半个身影从被拆开的门板后出现了。齐行然猛地一醒,赶紧跳上前帮她的忙。而她在身子足够从门缝钻出来后,便转身抓住门板,慢慢再将它移回去。放好它后,门根本完全看不出破绽,仿彿仍是与墙角相连,完好无缺、尽忠职守的一扇门。

  齐行然对她简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天哪!这你也想得出来!我看大嫂根本不用我来救嘛!”

  李宛妍笑了笑。

  多亏了她那把刀……她就是想到,既然剖铁链不行,那么她找门边开刀总可以了吧?

  不过她也是费了好大的劲才将门从墙边拆开,而且其间还要提防弄出的声音会让外面不小心经过的人听到,更是增加了不少困难度。可她更没想到的是,在她刚巧做完手脚后,齐行然竟也在这时出现……

  他们知道她爹对她不怀好意了!

  齐三也来了。

  李宛妍的心涨满说不出的浓烈情感,此时她既想哭又想笑。

  “大嫂,马车在围墙外等着,我们先回去再说!”没想到会这么轻而易举便营救出人,齐行然的情绪也很高昂。不过这刻还没完全脱离险境把大嫂安全送回家,他还是不能完全松懈下来。

  从家里派人紧急通知他们,大嫂被李家人接走,他们立时便感到不对劲。尤其是一向冷静的大哥,几乎是脸色立变,还匆匆撇下原本正和他密商的五皇子赶回家……

  所幸齐三一回宅,便立刻又恢复了沉毅冷静。暂时假定李朝宗真的突染重病,首先派了伍青潭上门致意,实则试探。果然,李家人接连露出破绽,更使他确定李朝宗的骗局。接下来,换他亲自上门了……

  齐行然一边简略地对李宛妍说出发生的事、一边带她来到了院后的小门。

  李宛妍奇怪地发现小门无守门人看守。

  “我把看门的人打昏了,在那边!”看出她疑惑的神情,齐行然主动招供,还指出草丛中隐约露出的一双脚。

  两人于是畅行无碍地穿出小门。而墙外,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就停在那儿。驾驶座上,马车夫拉了拉低垂的帽沿示意。

  李宛妍很快被齐行然扶上马车。不过就在齐行然跟着坐上驾驶座之际,变故立刻发生--

  马车夫突地朝还没坐稳的齐行然后脑勺重重一击,而完全没料到会被袭击的齐行然就这么叫也来不及叫出声便被打昏,并且还被丢下马车。

  变故只发生在眨眼间,就连已经坐定车厢内的李宛妍也只听到外面一下重物的坠地声,她还来不及思索,马车已经开始往前奔驰。

  “行然,刚才是什么声音?”她莫名感到不安,不禁扬声要问问齐行然。

  不过,没他的回音。而且马车奔跑的速度似乎快了点。

  “行然!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她把声音再提高。

  外面,依然没半点齐行然的声音。

  李宛妍的心猛地一悚。她迅速掀起前面遮蔽的幕帘。

  在快速的车行中,她仍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驾驶座上除了一个马车夫,并没有齐行然的踪迹。

  她立即警备地紧瞪着马车夫的背影。

  “你是谁?你把行然怎么了?”尽力压下促快的呼吸,她冷着声音问。

  出事了!

  齐行然不会无缘无故消失,恐怕刚才马车起动前的那一声跟他有关系,而这个马车夫,一定就是问题的关键。

  李宛妍努力要让自己沉着冷静下来。

  前面的马车夫,转过头很快地瞥了她凶狠的一眼,又转过去专注前方的路况。

  “那小子已经被我宰了!反正你逃也逃不掉,我劝你还是乖乖进去坐好,免得一不小心飞出来!”马车夫毫不在乎地说。

  李宛妍脸色煞白。什……什么?他把行然……

  咬紧牙关,恐惧和愤怒使她从头到脚剧烈地颤抖。可接着突然涌上的强烈意念竞使得她混乱的脑袋又异常地冷静下来。

  “你是谁?要带我去哪里?”她冰漠地问。

  “吒!”马车夫又朝马儿甩下一鞭。“二皇子你知不知道?只要把你绑到主子那里,看齐三还敢不敢继续和五皇子搞在一起!娘儿们,你就赶快祈祷齐三真的够重视你,来把你救回去吧!哈哈……”

  李宛妍马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跟现时上演的争权夺利戏码有关,就连她这平凡百姓也被卷入其中。

  又是要利用她来威胁齐三吗?为什么人们总想要用她来要胁他--这些人是,连她爹也是!

  她没说错,她是齐三的负担!

  深吸一口气,她压抑胸中波涛汹涌的情绪,心中已有了计策--偷偷地,她从怀中暗袋里摸出一罐琉璃小瓶。

  “喂!”她突然大声喊他。

  马车夫下意识回头怀疑地瞟向她。

  把握机会,李宛妍随即将打开的瓶口凑向他,那阵呛鼻辛辣的气味立刻让闻到的人受不住刺激地打了个大喷嚏,接着脑袋产生了极短暂的晕眩……

  李宛妍等的就是这一刻--虽然他已经极机警地一把拍掉她手上的瓶子,可他的反应仍显迟钝--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推向他……

  没想到这弱小的女子会有如此胆量及勇气,马车夫根本防也没防她这一招,被她使计失去乎衡力、再一推,他整个人竟从疾驶中的马车前座往旁跌下。

  “哇啊……”惨叫声很快落在后面。

  至于李宛妍在成功推下马车夫后,马上扑上前,一边七手八脚地想抓住那条控制马儿的绳,一边赶忙要从车厢内爬出驾驶座。可没想到马儿在经过刚才那一阵动荡后已然受惊失控,她狠狈万分地抓住绳子、坐到了驾驶座上,却也无法制止马儿疯狂的东窜西奔。

  根本没时间想自己不会驾马、也没时间惊恐,李宛妍紧握住绳索,马车剧烈危险的跳动让她的胃不舒服地翻搅着,而迎面扑来的风更让她的视线一片模糊--天!她该怎么让马儿停下来?

  不过,她已没有机会再挑战这问题。因为在下一刹,发狂中的马儿在一个急速的转弯后,同时也将驾驶座上反应不及的她狠狠甩下马车……

  而李宛妍只感到手中的缰绳脱离,她的身子不自主往外一抛--她意识到自己是被丢出马车了。

  “啊!”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接着,她重重地摔落在坚实的地面上。

  剧痛和晕眩同时袭向她。而就在她被黑暗包围前,她恍惚听到了大叫声和有人朝她奔跑过来的意象……

  不过她的意识只到这里。接下来,她陷入了深沉的昏迷状态。

  爷呵……

  JJ  JJ   JJ

  淡淡柔和的光线,透过半遮的窗悠然洒进房内。

  房间内,即使有人,却没有人开口说话。沉肃凝重的气氛笼罩着这里、也笼罩着众人的心头。

  站在一旁,手捧着汤药的福婶连同两名跟在她身后的丫鬟,视线均一致焦灼又期盼地望着床的方向。而就在床畔,一直一动也未动地坐着的伟岸身影,正是齐三。

  齐三向来坚毅无所惧的表情,此时正压着一层厚而重的阴霾。握着床上人儿冷凉的小手,他一双暗似黑幕却带着深刻感情与痛楚的眸,从他走进房里开始便没离开过躺在床上的妻子脸上。

  床上,李宛妍双眸紧闭,安安静静地躺着。若不是她美丽的娇颜透着太不寻常的苍白、胸口几乎采不出呼息起伏的气若游丝,看着她的人,大概只会以为她不过是睡着,而且还是睡得非常熟而已……

  可她却是昏迷着的。并且,她已经昏迷三天了。

  即使从鬼门关那儿被拉了回来,李宛妍依然处于伤重未醒的状态。

  至于整个齐家,打从她意外摔落马车、奄奄一息地被五皇子玄熙的人紧急送回后,便一直弥漫着一股高度紧张悲愤的气氛。就连齐恩然和受伤的齐行然两兄弟也差点要不顾一切冲去李家把导致事端的李朝宗狠揍一顿、再将策画绑人的罪魁祸首二皇子严惩一番--伍青潭光忙着要拉住他们就一个头两个大了。虽然他也很想那么做!

  因为使他们难过的是,他们的大嫂、他们的夫人不但此刻仍昏迷着,而且就在这重伤过程中,他们也失去了原本可以为这宅子带来惊喜欢乐的小生命--没错!所有人,恐怕就连李宛妍也不知道自己已经怀有两个月的身孕。所以当她受伤同时又流掉腹中胎儿的消息在家中传开后,心软的女眷们早就难受又愤慨地哭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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