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现在你还”她的自尊重重受创。
“我们这是两厢情愿,不否认吧?”言下之意,他并不想负任何责任。
“可我……”如此亲密的欢爱,难道不能博得他一点点眷恋?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爱你。”阙无痕起身穿好衣服,眼睛一直不肯看她,似乎刻意在回避什么。
“想必你也不在乎我恨你。”多侬格格凄凉一笑,半是自嘲半是自怜。
“要是恨得不够,欢迎你随时杀掉我,”他狞笑,谅她没那个本事。
他执意冷酷,正因为他在乎。那强壮而饥渴的凡体受不了诱惑,变得贪婪卑鄙,率性而为。但他没有做长久打算,与其爱做不如恨他,至少可以让他了无牵挂。
穿戴整齐后,他头也不回,残忍地走了。
方才的激情憔恻,仿佛一帘荒唐的幽梦,令她摧肝折肺地想嚎啕大哭一场。
“格格?”望着一丝不挂的多侬格格,小蝶吓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别张扬。”多侬格格红着双眼,勉强维持的科淡神色,有种欲盖弥彰的惊心。“去倒一盆热水,顺便拿一套干净的衣棠过来。”
“是……阙公子?”
不是他还会有谁?多侬格格低低停了声。
“太好了,太好了!”小蝶不知轻重,居然开心地抚掌叫好。
“我被人家欺负了,你还说好?”多侬格格翻起大白眼,瞪得她非常无辜地扁着小嘴。“这件事情一定要保密懂吗?敢说出去,我就马上死给你看。”
“格格,”小蝶不明白他们之间复杂的纠葛,当即认为十之八九是阙无痕强暴了格格。但,当时她见到的情形又似乎不是那样。“小蝶明明……看见格格您……利用泡澡之便,勾引阙公子……”
“住口!我……”一语未竟,已羞得满脸通红。然后“哇!”一声哭了出来。
“唉,哭别哭,都是小蝶不好,小蝶该死。小蝶不应实话实说,害格格面子挂不住。”
“瞧你,愈扯愈不象话。”算她倒霉,养个吃里扒外、胳臂往外弯的死丫头,“我承认我是很喜欢他,不过那也不表示他就可以为所欲为。我……我那么做,只是希望能获得他的青睐而已。”
“你当关公子是圣人吶?连我看了都心跳加快,差点喷鼻血,他正值年少,血气方刚,怎忍得住。玩火嘛你!”
“说来说去,横竖你就是坚持站在色魔那一边?”多侬格格已在慎重考虑,是不是该将她扫地出门。
“色魔是谁?”小蝶的脑筋每遇到关键性问题,就会自动打结。
多侬格格竖起两指,折住她的耳朵。“再给我装疯卖傻试试看?”
“格格手下留情,小蝶下次不敢了啦!”好不容易挣脱母老虎掌,小蝶机灵地退至角落,保持安全距离。“人家只是根据事实,说句公道话……”
“事实是怕凌辱了我,然后狠心地一走了之。”其实如果有错,她至少该承担八分责任,但一想到阙无痕临去前的浇薄决绝,她就忿忿难平。
“不会的,小蝶相信阙公子不是那种人,假使他有意占格格的便宜,以前多的是机会。”
“哪有?”她才不承认她“勾引”的技巧那么差,连小蝶这愣丫头都看得出。
“就有。连老夫人都说不把你嫁给阙公子是不行了。”大伙儿装咙作了哑三个多月,很辛苦的耶。
“奶奶真想把我许配给他?”有奶奶帮忙,“八字”想必很快即能有一撇。
“你们不是已经私定终身了?其实府里上上下下,早已将阙公子视为驸马爷了,老夫人口里不说,心里却得意得很。”
“是吗?我一直以为奶奶并不喜欢他。”她老人家可从来没给阙无痕好脸色看,每次不是颐指气使,便神色傲慢,否则阙无痕也不会视娶她为畏途了。
“那你就错了,老夫人是爱之深责之切。她是为了激他,要他戒赌归正,才有意摆足架子。然而私底下,老夫人对他简直赞不绝口,尤其是王爷刚去世那阵子,老夫人不知说了多少次,幸亏有关公子帮忙,否则单靠多侬那丫头——呃……”完蛋了,话说太快,这下要吃排头了。
“单靠我怎么样?说!”没想到她已经“众叛亲离”了,犹不自知。
“呃……也……没什么啦,老夫人只是觉得你一个弱女子,毕竟能力有限。”
当奴婢最大的悲哀就是经常要言不由衷兼扯谎,希望阎王爷明鉴,将来千万别割她舌头。
“哼!总之是瞧不起我。既然你们都认为他比我强,那好,我搬出去,让他住进来。”
“又闹小孩儿脾气了。”小蝶睨了她一眼,笑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想个办法,劝阙公子回心转意,早早和格格成亲。”
“要我去求他?办不到。”赔了夫人又折兵已经够没脸了,还要她要么着?
“当然不是求,您巧心机灵,难道想不出个万全之策?”小蝶相信只要她家格格肯静下心来,恢复八成“为非作歹,调皮捣蛋”的功力,必定能够化钢铁为绕指柔,让阙无痕乖乖束手就缚。
“我……”她若是想得出来,还会落得愁眉泪眼,惶惶不可终日?
“慢慢来,贪快难周全。现在先休息一会儿,我去准备热水帮你梳洗一番。要……等等。”此事若张扬开来不仅她颜面扫地,连多王府都会跟着蒙羞。“我要你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尤其不准在我奶奶面前提起。”
“放心,格格即使没交代,小蝶也知道该怎么做。这可是攸关你一生的幸福呀!”
奇怪,望着小蝶那喜孜孜的笑容,她怎地直觉有被出卖的危险?
阙无痕一夜都没睡好,辗转反侧,脑中所浮现的尽是伊人抚丽的倩影。
他燥热难当,不停地在房中艘着方步,时而演练母亲教他的伏魔拳法,以及长白驭云手。这两套拳法据说是他父亲家传的独门武学,只传男不传女,却破例教给了他娘,足见他们的感情相当不错;但他对父亲的了解也仅止于此。阙无痕委实不明白,为何他娘每回一提到自己的丈夫总是三缄其口?
思绪如涛,怅悯凝向旷野,美妙苍茫的时刻,深遂微白曙光初露,大地将醒未醒……她该死!她的影子像吸盘一样,盘据他整个胸臆,怎么挥也挥不去。她不是他第一个女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没道理让他患得患失。
这“妖女”搞不好向地下了虫。
门外有窑窒声,来了不速之客。阙无痕才打算潜至窗边看看来者何人,那人却已跨入门槛。
“早啊,小兄弟,”玄天上人笑眯眯地向阙无痕道。
讨人厌的槽老头!阙无痕没好气地冷哼一声。“一大清早,来还钱的?”
“非也。”玄天上人突然现出一张苦瓜脸。“贫道今日前来乃有一事相求。”
“免谈。”
“我都还没告诉你是什么事,你就拒绝得这么干脆?”
“对,除了还钱,其余免谈。”一百两可不是个小数目,岂能就此作罢。
“区区一两银子也这么计较,真是小器。”玄天上人把一锭小小碎银弹给他。
“还有你乘黑摸走的一百两呢?”
“一百两?”他一脸的讶异莫名。
“少装蒜,多侬格格都已经告诉我了。”一大把年纪远出来招摇撞骗,可耻!
“那女孩子那么长舌啊?要不得。”玄天上人嘻笑皮脸地问。“如果我把一百两还你,你是不是就肯答应帮我个小小的忙?”他特别加重“小小”两字,以示这个忙大概只是举手之劳。
“少啰唆,拿来!”阙无痕虎视沉沉地盯着他,不准他再要花样。
“开玩笑,你说拿就拿啊?须知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即使不远你也莫可奈何。”
“要不要试试?”阙无痕不知按下了什么开关,小橱柜里突然射出一枚极细的银针,正中玄天上人的臀部。
“哎,你这臭小子太卑鄙了,居然玩阴的。”他原已搁在腰杆后的手徐缓伸至阙无痕面前,惊悚的脸得意洋洋的模样。“哈哈哈!想暗算我,先跟我学三年武功再说吧!”
阙无痕仔细一瞧,心中窃窃骇异,这牛鼻老道竟然能瞬间接住他的银针,连头都不必回。
“怎么样,很佩服吧?”玄天上人轻轻一弹,银针立刻射入桌面,而且完全没入桌底,不着半点痕迹。
他的确是深藏不露的高人。阙无痕心里不禁暗暗叫惨。这下他的一百两可真是寡妇死了儿子,没丁点指望了。
“原来你自恃武功高强,就到处蒙混扒窃,亏你还是一个修道人,不怕阎罗王砍你手脚、割你舌头。我看你呀,干脆把“玄天上人”改成“跌地下人”算了。”
“呸呸呸!本上人德配天地,道贯古今,却被你评得一无是处,罪过罪过。”
“吹牛谁不会?”阙无痕觉得他好烦,起身拉开大门,“打不过你,我认栽了。你滚吧土”
“这么容易就认输?没出息。”他非但不走,还索性四平八稳瘫在椅子上,抢过关无痕的酒杯,自斟自饮。
臭道士,得了便宜还卖乖。哼,酒不给你喝,阙无痕倾身伸手欲夺回酒杯,玄天上人急忙闪避,岂料,阙无痕使的是声东击西的诡计,双手乱挥的同时,左脚乘隙抬起,往玄天上人坐定的椅子跟下去“哎呀呀呀!还是着了你这臭小子的道。”一迭连声的惨叫后,伴随重物落地的巨大声响,只见玄天上人跌了个四脚朝天,好不狼狙。
“不信搞不倒你。”阙无痕虽气他气得牙痒痒的,可看他一把年纪,恐怕经不起摔,赶紧过去拉他。
“妇人之仁乃兵家大忌。”玄天上人雳地擒住他的手,藉力使力,一跃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点中了他背心的肾俞穴。
“好个恩将仇报的牛鼻子老道,快放开我!”
“行。但你得先答应我一个请求。”
可怪了,明明是他居上风,竟用“请求”这么谦卑的字眼,嗯,得格外谨慎。
“先说来听听。”
“我要你拜我为师。”
“免”阙无痕正要以大声咆哮的方式加以拒绝,玄天上人则抢先连他的哑穴一并点上。
“先听我把话说完。”他清了下喉咙,道。“只要你肯拜我为师,不但可以拿回你那一百两,我还会额外奉送五百两作为谢礼。如何,很划算吧?”
不必他结束修,反倒送他谢礼?不行,礼多必诈,尤其这老小子一脸坏柑。
“区区五百两就想“收买”我?搞清楚,凭我超群的技艺,随随便便就有千儿八百入帐,干么浪费时间拜你为师?”
“不拜是吧?好,那你就在这里站一辈子,我告辞啦!”玄天上人把掏出的银票,全数收拢回袖底,拍拍屁股即欲离去。
“站住。”阙无痕急得大叫。“不许走,你起码该给我一个理由,否则让我怎么心甘情愿当你徒弟?”
“意思是你已经答应了?”
“除非你的理由够充分。”尽管受制于人,还是要摆出宁死不屈的骨气,才不会被他瞧扁了。“而且五百两,一个子儿都不许少。”
“嘿!我肯收你为徒是你的福气,没想到给三分颜色,你就想开起染房啦。”
“咱们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快,给钱、放人,一切好谈。”
玄天上人由鼻孔喷出一大口气,才勉为其难地塞给他五百两,并且解开他的穴“还有一百两,你从我这儿污走的,别想浑水摸鱼。”
“贪得无厌的家伙。”玄天上人次胡子瞪眼睛,硬是拿他没辙。“拿去吧!”
伸手丢往桌上。
“捡起来,恭恭敬敬放在我手上,这是礼貌。你这样怎么为人师表?”
“我……”唉,谁叫他有求于人?“请笑纳。这样够诚意了吧?”
“马马虎虎还算过得去。”阙无痕老实不客气地把银票统统存进荷包。“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死皮赖脸非收我用徒不可?”
“因为我要你帮我赢得一场赌局。”
第五章
赌他最在行了。阙无痕一听到这个迷人的字眼,马上兴趣勃勃,精神抖擞。
“没问题,我帮你去跟对方赌。”不管是天九蝴蝴、蟋蟀、掷骰子总之双陆象棋,拆牌道字,他是无所不通、无所不晓。
“此赌非彼赌,你不要想歪了。”玄天上人道“我跟对方赌的是武功,比的是武功招式,而你就是我的筹码。”
“比武?你是老糊涂还是怎么着,自己功夫明明比我好,竟要我出马,干么,帮你垫背啊?”这老小子果然不安好心。
“再胡说八道,当心我以门规处置你。”玄天上人一脚扫落他坐着的圆凳。“跪下磕三个响头。”
“对你?”阙无痕一脸的不高兴。
“对祖师爷。”玄天上人拂尘往他头上一敲,念道。“玄天门门规第一条、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第二条、师父有令弟子不可违逆。第三条、有美食先请师父尝。第四条……”
“等等、等等,这算哪门子的门规啊?祖师爷真是这样教你的?”
“对呀!”
“不会吧,你们,呢……我们的祖师爷究竟是谁?”怎会立下这么没营养气质的规矩。
“我。”玄天上人笑得好得意。“你是我唯一的传人,肩负着将玄天门发扬光大的神圣使命,所以我一定会勤教严管,让你在最短的时间内出人头地,扬名五万,怎么会这样?”亏他聪明一世,难得胡涂,居然还是栽这个糟老头手里。阙无痕忍不住仰天长叹。“你武功那么深奥,我又笨又愚钝,恐怕十年八年也学不到皮毛。”
“甭谦虚了,要不是你大赋异秉,聪颖过人,是我寻遍大江南北所仅见,找才懒得浪费精力跟你瞎耗。”
“果真如此?”阙无痕从来不知道自己有那么“超凡入圣”,不禁有些儿陶陶然。但往里再仔细一想,仍觉不妥。“你都打不过人家了,我当然不行。”
“放心,经我细心调教之下,你必定可以打败那个老秃驴。”
秃驴指的不就是和尚。“他是你的仇人?”
“不是,它是我至交好友。我们当年是闻名江湖的南北双雄,曾比斗三百多回合,却始终分不出高下。因此便相约各收一名徒弟,十年之后在华山畅情崖再一决胜负。”
“那现在过了几年啦?”
“九年。”
“什么?”只剩一年哪来得及?“你存心骗我去赴死嘛。我不去,更不要当你的走弟。”
“君子一言,酗马难追。何况,你不把武功练好怎么去帮小美人报仇雪恨?”
嗯,这老儿似乎真有两下子,什么都瞒不了他,连这也知道。阙无痕心想,不对他另眼看待是不行了。
“跟你学武功是没问题,可这一年太长了,我怕熬不住。”三不五时得让他出去摸两把,舒活舒活筋骨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