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憨夫歌 page 11 作者:决明

    「嗯。」皇甫赤芍接过,好笑地看着宝春泪痕交错纵横的模样。这袋药丹八成是宝春半逼半汞的情况下,她老哥才同意炼制的。

    「我会想你……」宝春又禁不住拥住她,补上一句:「皇甫他会想你的。」

    皇甫剑眉一挑,「谁说的,我才——」一记拐子手袭上他的腹部,阻断他出口的拒绝。宝春虽背对着他,没料想她的偷袭准确无误。

    「大哥,我也会想你的。」皇甫赤芍哈哈大笑,她可没漏掉方才「凶杀」发生的现场画面。

    「嗷呜……」一旁的黑狗配合哀哀两声,所有人的注意力转至它身上。

    皇甫头一个摸摸它的黑脑袋,「笨狗,你是我见过最不可思议的大类,尝遍百毒还能不死,我甘拜下风。」

    话说,一黑千辛万苦才解去剧毒不过一日,蠢到极点的它竟然又将那日阿牛为赤芍擦拭毒汗的那盆「洗澡水」当成茶水,喝掉一大半,等众人发觉它时,一黑早浑身抽搐地躺在草地,呜呜哀鸣,差半步就教牛头马面给勾了狗魂。结果还是皇甫牺牲一颗珍贵至极的百仙续命丹,将他小命给挽救回来。

    若非一黑,皇甫还不知道自己除了医人,连医牲畜也是一等一的高手。

    「记得我救你前说过的话吧?」皇甫大掌移至他项上的银制颈圈,上头大大地刻上「神犬」两字,是日前皇甫特别送它的奖赏。

    一黑灵性地点点头,一人一狗交换个眼神。

    「你同它说了什么?」宝春擦擦眼泪鼻涕,好奇地问。

    「男人之间的约定。你在做什么?」皇甫客气地询问,宝春正拧着他宽大的左袖充当手中在捣鼻涕。

    宝春不理会他眼底酝酿风雨欲来之势,蹲下身子摸摸一黑,「你也要小心喔,别再胡乱吃东西,下回赤芍和牛大哥回来玩时,你也要一块儿喔。」

    黑狗低咆数声,像是回应它的话。

    「一黑,走啰。」皇甫赤芍朝它勾勾指头。

    阿牛端坐马车前,皇甫赤芍抱着一黑跳上马车,拢妥裙摆,倏然抬头看向皇甫。

    「大哥,我一直炼不好「玄武紫珠露」,除了黄耆、苏子、陈皮及雀燕尾之外,配材总是缺了一味药引,你能告诉我吗?」她从不向皇甫询问炼药的方法,最多也只是摸进他的书房内去偷书来读,更懒的话,干脆直接偷他炼制好的丹药,这是她首次尝试开口。

    皇甫双手环胸,兄妹俩注视许久,他缓缓勾起浅笑,柔化向来淡漠的眼瞳。「加两钱你最讨厌的那味草药下去炼,其余的步骤,如你先前的一样。」

    皇甫赤芍回以顽皮的笑容,朝他眨眨眼。「苍术是吗?」

    「你回答得可真直接。」皇甫嘴一扇。

    皇甫赤芍放下帐幕掩住笑容似的发红面颊,轻快的嗓音带着丝丝涩意传出。

    「我会试着发觉这味草药的可爱之处。」也试着发觉拥有这个名字的主人翁从不说出口及不擅传达的亲情。

    马车离去,仅留举目遥送的四人,宝春转向皇甫问道:「刚刚赤芍和你在打什么哑谜?」

    皇甫牵起宝春的手腕,顺势拥住她的肩头,爽快在她颊烙下轻吻。

    「你又吃我豆腐!」宝春推不动贴黏在她身上的色猫,连甫说完话的嘴他教他以吻封住。

    同样的轻薄举动却隐约带着喜悦的情绪,宝春迷迷糊糊之际似懂非懂的浅浅明了,皇甫的喜悦必是来自于赤芍离去前所留下的哑谜

  第七章

    离开缘山,牛舍秉尽量保持马车乎稳的行进速度,一方面是担忧伤到皇甫赤芍有孕的娇躯,另一方面也因不需赶路,顺势沿途欣赏秀丽风景。

    「阿牛。」皇甫赤芍的脑袋探出马车,呼唤前方驾车的牛舍秉,「既然咱们好不容易回了中原一趟,你……要不要顺道回去瞧瞧你的结拜兄弟和干女儿?」

    牛舍弃回视她,「以后好吗?反、反正咱们又不是不回来中原。当年我不告而别,又发狂似地拆掉阎王门房舍,我大哥不知消气了没,还是别回去讨打。」他傻笑雨声,大哥的拳头可是硬得很。

    「我见过了你二哥,还有两位兄弟没见过。唔……阿牛,你那位二哥也是杀手吗?」她忆起那张温文惆傥的无害俊颜,有些疑惑。

    「别被白云尔雅的皮相给骗了,他是阎王门的「文判官」,武艺更胜过我与炎官——就是我四弟。我曾见过一次白云杀人的模样……」牛舍弃打了个冷颤,那血腥画面与他脑海里的记忆相较,有过之而无不及。

    「阎王门里有『文判官」、『黑无常」,还有哪些称谓?」她像个好奇宝宝。

    ‘阎王」是我大哥阎罗、『武判官」石炎官、『白无常」怜我,其余的是些牛头马面,魑魅魍魍。」

    「红豆呢?她不是阎王门的人吗?」

    牛舍弃轻声一笑,「红豆与你的武艺不相上下,是阎王门内最差劲的学徒,这些年八成也不会有太大长进。何况炎官和老二不会舍得让她接『阎王令”,她充其量仅仅是挂名于阎王门,并不清楚我们的任务。」

    皇甫赤芍点点螓首,又间:「说正格的,我对你大哥阎罗很好奇,到底是哪样的人物能毫无善恶观念地建立杀人组织,似乎还乐此不疲?阎罗是他的本名吗?他该不会长得青面獠牙,活脱脱像个阎王吧?」

    牛舍弃沉思片刻才回道:「他有着一张会今你起红疹的容貌,像块寒冰似的,不像白云以笑容来掩饰深沉城府,也不若炎官直来直往的性子,一双碧绿翠玉似的瞳眸傲视着一切。阎罗这个名字打从我认识他开始就是如此称呼,是不是本名我也不清楚。或许是他自小生长的环境影响,他视人命如蝼蚁,认为所谓价值仅止于强弱,他很少在大伙面前提及自己的过去,但似乎白云知道些什么……你别看白云文文弱弱的模样,他可是阎王门里唯一敢与阎王顶嘴造次的人。」

    「听你这么一说,好似与阎罗交情不深,却甘心冯他卖命?」皇甫赤芍不解。以牛舍秉善良的天性,不应该走上杀手一途,想必阎罗是带坏他的唯一人选。

    「不,老实说,我很钦佩大哥。在某些方面,他的确是个霸主,有他傲气的理由。一开始,我所接下的‘阎王令」皆是贪官奸商,而我也不认为自己有错——杀一恶人而能使数百位百姓脱离痛苦深渊,我甚至是有些骄傲的……但只要杀过一条人命,之后再杀人就变得好容易、好简单,到头来根本不会在意被刀锋割断咽喉的人究竟是善是恶,直到突然醒悟……」牛舍秉黯然。

    「等你突然醒悟之后,你就变成这模样?」皇甫赤芍松开搂抱一黑的手臂,爬过数大堆的行囊,来到牛舍弃身后。

    「是呀。」他倒不认为这模样有啥不好。

    「哪一天你若想回阎王门,咱们就特别跑一趟,我非得好好瞧瞧那位人间「阎王」。」然后毫不客气地赏他一脚!皇甫赤芍在心底暗加这句话。

    胆敢害她的亲亲相公受伤害,就算打不过阎罗,至少也要下生巴豆教他尝尝教训。

    「好——」牛舍弃才说完,急忙勒住马缰。

    猛然停顿的结果让皇甫赤芍朝后摔进大堆的行囊间,一黑凉到马车下,痛号数声。

    「赤芍,你没事吧?!」牛舍秉紧急回头探视,就见皇甫赤芍栽滚进药粉袋里,染了满头白粉。

    她嘟起嘴埋怨,「干啥突然停下来?停下来也不先说一声!」好痛!

    「有数辆马车停在山路曲折处,咱们差点撞上。你还好吧?」牛舍秉下了马,将一黑拎到怀里,皇甫赤芍拍拍身上白粉,跟着跳离满布白色尘烟的马车内厢。

    她朝挡路马车嚷道:「喂喂喂,路是你们家开的吗?没听说过好狗不挡路吗?」她叉腰直行,来到众人围观的圆圈外围。

    一名紫衣男子忙起身致歉,明亮的眸子在看清她今人惊艳的美貌时露出欣赏的光芒,他浅笑道:「姑娘,抱歉,我们的马车出了点状况,不巧的是舍妹旧疾又发,绝非故意挡姑娘的路。」录入:如祥

    男子脸上漾起甜美梨涡,在风度翩翩的俊脸上更显乎易近人,皇甫赤芍急忙以衣袖覆脸。惨惨惨惨,她的红疹又作起怪来!

    紫衣男子误以为她是因害羞而捂脸,心中当下一喜。

    「在下韩暹——」

    他话末说完,皇甫赤芍迳自转身躲回牛舍秉身后,朝牛舍秉小声道:「我又起了满脸疹子啦!我得先上马车吃些药丸。」一溜烟便门人。

    自我介绍才四个字就教美人抛下的韩暹满脸尴尬,牛舍弃伸出大掌为他解除鸦雀无声的窘态。

    「敝姓牛,我内人身子不舒服,抱歉。」

    韩暹感激地反握住解围的大掌,才重拾受伤破碎之心仰首望着高他整整一个头有余的巨大身影。

    韩暹愕然打量牛舍弃毫不起眼的外貌,心里疑惑着天仙似的美人怎么会下嫁予如此乡野村夫呢?他暗自摇摇头,可怜了一朵艳色牡丹呀!

    牛舍弃不知别人眼底的鄙夷,仍诚心问道:「有需要帮忙之处吗?」

    「呃,我家奴仆正在修马车轮,可舍妹的情况……」韩暹皱起眉宇。

    「我内人正巧懂些医术,让她为今妹把脉一诊。」牛舍弃走回马车,皇甫赤芍顶着一张苦瓜脸,脸上的红疹依旧严重,直朝牛舍弃摇头。

    她不要出去见人啦!她这模样很丑耶!

    「咱们若不帮韩公子这个忙,咱们的马车也下不了山。」牛舍秉简单陈述个中影响。

    皇甫赤芍从行囊堆中取出一捆红线递给牛舍弃,「我以红线为她诊脉,否则免谈。」

    牛舍弃取过丝线,与韩暹交谈数句后,又回到马车,向她颔首。

    韩暹遣退围在他妹妹韩香身畔的奴仆,将红线系绑于她腕间,另一头则交予牛舍秉转给诊病佳人。

    沉静片刻,马车内清亮的娇嗓娓娓道出做种症状:「胸闷苔腻、阴虚发热、潮热骨蒸、五心烦热。阿牛,将这数株青蒿捣碎,让小姑娘混水服下,应应急。」一只纤纤玉手拈着药草,伸出马车幕帐外。

    牛舍弃照办,将简易药汁交由韩暹,让他喂食韩香。

    药入病体半晌,韩香眉睫微动,睁大美目,满脸疑惑地看着众人欣喜若狂。

    「我……我怎么了?」韩香不解轻间。

    「你突然发病昏厥,吓坏众人了,好在咱们遇上活菩萨,否则你这条小命难保:」韩暹简单为她解释,急忙起身向牛舍素及皇甫赤芍致谢。

    「韩公子客气了。」牛舍弃笑嘻嘻回道。

    「可否让在下向尊夫人道谢?」韩暹目光只飘向马车上。

    皇甫赤芍出声道:「免了、免了,我听到你的感谢之意,也明了你的感恩之心,快快将你们的马车修好就成了。」快快滚开,她就谢天谢地了!

    「牛夫人……」韩暹失望低唤。

    皇甫赤芍压根不理会他,她太明白韩暹的用意,因为这小子方才看她的眼神太过露骨,那种眼神今她厌恶。

    「牛兄。」韩暹见佳人毫无下马之迹,转而向牛舍弃揖身道:「在下尚有一事相求。」

    「韩公子请说。」

    「舍妹之病已有好几年,看遍大夫、喝遍草药依然无法见效,尊夫人诊脉功夫了得,轻轻松松便让香儿恢复神智,可见尊夫人必是精通病理之人,可否请两位到府上为香儿找出病根,加以治愈?」韩暹瞧瞧牛舍弃一身粗布陋衣,压下心中鄙视之意,又补上一句:「当然,在下愿忖重金酬谢。」

    「这……我得问过我娘子。」牛舍秉不敢随意允诺,又跑回马车前嘀嘀咕咕,见他面有难色,必是娇妻没多大意愿。

    蓦地,娇嗓又响起。「韩公子,你难道不知道缘山深处有一名隐世银发神医吗?怎么会‘看遍大夫」皆无效用呢?」她语调中带着挖苦。

    韩暹答道:「在下并不相信传言,姑且不说神医之厉害,世上会有银发的人吗?」他嗤笑一声,「何况若真有如此高超的医术,又何必驱赶上府求诊的病患?想必是上而的病症皆是他无法能救,可见所谓的银发神医也不过是名略懂医术皮毛的江湖术士罢了。」

    「相传那是神医性情古怪所致。」

    「如此无医德之人,哪配称之为神医?」韩暹不明白佳人与神医的亲密血缘关系,豪气直言,期盼佳人能为他一番见解所打动。

    皇甫赤芍眯起美眸。好!很好!胆敢羞辱皇甫世家的威名、污蔑她不算可爱的亲亲大哥,她若不教训他,她就不明皇甫赤芍!

    「阿牛,马车准备好,咱们随他回府,替他妹妹治病。」

    「你方才不是说……」牛舍秉不解。

    「我改变心意了,一来是那姓韩的取笑我大哥,我非得整整他;二来是那小丫头,是第二个『浮屠」,所以——我救。」皇甫赤芍摸摸脸庞,确定红疹渐退才满意直笑,「你去告诉那姓韩的。」

    「喔。」牛舍弃乖乖允诺,来回皇甫赤芍及韩暹之间当传话兵。

    得知佳人愿至府邸,韩暹不胜欣喜,笑孜孜地叫奴仆赶忙收拾打理混乱的现场,不一会儿工夫使领着牛舍弃夫妇朝凤阳县直奔。

    过于官田庶的家境,赛出骄气的贵显子弟,一点也不足为奇。

    过于富饶的产业,带出勾心斗角的家族斗争,尤其是一大家族同住一个屋檐下,时时得防亲戚家人的明枪暗箭。

    韩暹是韩老爷正妻所生之长子,对外洽商皆以他为当家领事,同居于韩府之内尚有韩老爷约两名弟弟、一名妹妹,及两三房的妻妾,其下开枝散叶,整个韩府里,等着瓜分这块庞大家产的人还真是十只手指也数不清。

    皇甫赤芍治好韩香的「神医事迹」传遍韩府上下,又是美若天仙、又是菩萨度世、又是妙手回春,将她说得活似神人一般可敬,想当然耳,韩家晚宴之上,她成为众人目光及话题的焦点。

    皇甫赤芍将自己打理得明艳动人,一袭碧染石榴束腰裙、艳色绣花背子、轻衫绿围腰,包裹出她玲珑身躯,青丝盘少女双髻而未佩其他珠饰,仍旧末减其娟秀。

    从开胃菜甫上桌,皇甫赤芍不曾抬起脸——因为怕瞧见韩暹,又引起她的红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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