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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爱 page 16 作者:季蔷(季可蔷)

  她必须是模范的孩子,完美的乖女儿,不能让父亲有一丝丝后悔领回了她,不能让大妈有一点点藉口责骂她。

  这十几年来,她活着的目的便是争取父母的认同,是如何讨他们的欢心,是让自己有一天能光耀门楣,不枉他们让她冠上了苏家的姓。

  当父亲因为孙逸的崛起在公司失了一席之地,郁郁而终时,她终于明白怎样才能让父亲永远不后悔带她回家。

  那就是打击孙逸……由她替父亲将在他身上失去的面子加倍讨回来!

  她在父亲坟前立过誓的,要成为他永远乖巧的好女儿,要替他争回一口气,要令他一辈子骄傲有这么一个女儿。

  可她怎知,在千方百计接近孙逸后,换来的竟是一颗冰心的沉沦……

  她爱上了他的淡泊儒雅,恋上了他的温柔体贴,她一颗心全偏向他了,为他心悸,为他心酸,为他心动。

  她不能的!当孙逸待她一天天更加坦率热情,她也一天天更眷恋依赖他,她终于明白自己已深深陷人情网。

  她陷入了情网,最可怕的是陷入他张开的情网,一个她向父亲立誓要重重打击的男人……

  她不能爱他,他更不该爱她,他们俩根本不该有任何感情的交集!

  “孙逸、孙逸、孙逸……”

  她低低喊着,额头贴着冰冷的玻璃窗,一声声尽是凄楚与哀凉。

  “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不要不理我……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害你,不是故意伤你,我是……我是……”

  又哭了。

  苏巧韵伸展衣袖,茫然地擦拭自己的脸庞,视野朦朦陇陇。

  又哭了,她为什么那么爱哭呢?哭能解决什么问题?

  泪水能改变这一切,改变她对父亲立下的誓言,改变她亲手打击了孙逸的事实吗?

  不能的,不能的……她为什么要哭?为什么总爱哭

  “没用!哭成这样!”

  冷冽严厉的言语强硬地拉回苏巧韵迷蒙的心神,她旋过颤抖的身子,眨了眨朦陇的泪眼。

  半晌,一个清冷的人影映人她眼瞳,教她原就颤抖的身子更加寒凉。

  “妈……”她沙哑地唤,仍带着哭音,藕臂却已扬起,拭净了面上软弱的泪痕。

  苏母望着她好一会儿,唇角蓦地扬起笑弧,那笑容,除了嘲讽,还奇异地带着几分诡橘。

  她不禁浑身一颤。

  “你终于也尝到这种滋味了。”

  苏母冰凉的言语令她莫名心颤,“妈,你……什么意思?”

  “知道吗?被一个男人抛弃便是这样的感觉。”

  “被……被抛弃?”她喃喃,不解地看着大妈漠然却诡谲的脸孔。

  “当年你爸娶我时口口声声说爱我,可没过几年,就在外头跟你妈那个贱女人勾搭上了……什么至死不渝的爱情,我呸!”苏母啐了一声,带着浓烈的恨意,“全是见鬼!”

  “妈,你……”苏巧韵望着大妈那充满憎恨的神情,只觉全身麻痹,一句话也吐不出来。

  “孙逸也曾开口说他爱你吧,哈哈哈……”她忽地放声狂笑,笑声尖利而凄厉,“全是见鬼!你们的爱情根本禁不起一点点考验!”

  “妈,你怎么了?”苏巧韵颤着嗓音,几乎不敢看大妈忽然狂厉的可怕脸孔,“你……”

  “别叫我妈!”苏母严酷尖锐的语音截断了她,美丽苍白的脸孔严重抽搐,“我说了,你不配这么叫我,”她厉着嗓音,“我没荣幸有你这么个女儿。”

  苏巧韵闻言,身子更加冰冻,禁不住紧紧咬牙。

  “你真是笨蛋,你知道吗?这些年来一直寻求我的认同,明知我一辈子都不可能认同你……”苏母一字一句,掷落最冷酷的言语,忽地,嘴角一扬,“还记得那晚你从

  迈阿密飞回纽约吗?我算准你会去他的公寓找他,所以特地安排了那个美国女人……”

  “你认识那个女人?”

  “岂只认识,她是我派去的。”

  “你派她去……为什么?“

  “我让她去见孙逸,去告诉他你的身世,告诉他你接近他的目的。”

  苏巧韵闻言,眼前一黑,身子一颤,几乎站立不稳,“你告诉他……我为什么接近他?”

  “没错。”

  “为……为什么?”

  苏母不答,只是微微一笑,“你说呢?”

  “我说……”苏巧韵瞪着大妈,摹地明白了,一直迷蒙的心镜瞬间染上冰雪,一下子清晰明透。

  她是为了打击她,为了伤害她!

  她要孙逸鄙夷她,抛弃她!

  大妈竟如此恨她……

  苏巧韵的心一痛,极度的哀伤漫上胸膛,瞬间占领她的心房。

  原来她一直恨她,从来没把她当自己女儿看待。

  原来她这些年来的努力终究只是一场泡影…。,。

  大妈不会改变对她的观感,她永远不会原谅她们母女,永远不会认同她这个私生女。

  她永远不会原谅她的,甚至还想挑拨孙逸厌恶她、离弃她………

  一念及此,苏巧韵的神智忽地一凛。

  既然……既然孙逸早知道她接近他的目的,为什么那晚还答应她参加酒会,还愿意陪她演出那一出荒谬的戏?

  他是故意的吗?故意陪她演那出戏?故意在大庭广众

  下喝醉酒,说出那般不知检点的狂放言语?

  他……是故意的吗?

  苏巧韵发现自己心悸了,心乱了方神思零零落落,不知如何是好。

  “……我今天来,便是想告诉你,从此以后我们断绝母女关系,苏家再也没有你这个女儿……”苏母冷冽的说着,冰凉的语音回旋整座办公室,苏巧韵却置若罔闻。

  她听不见,根本不在乎大妈说要与她断绝关系的冷淡宣言,她满心满脑,只一个狂乱的念头纠结。

  孙逸是故意跳人她所设的圈套,不惜牺牲自己的清誉换她的功成名就吗?

  他是故意的吗?他……竟是故意的吗?

  脑海里狂乱的疑问逼得她几乎崩溃,她以手背掩唇,拼命想抑制那坚持从唇间逸出的痛苦悲鸣,却仍然掩不住一声细碎的呐喊。

  她举起步履、顾不得自己发丝凌乱、满颊清泪,一身狼狈难堪,踉踉跄跄地奔出办公室,在几名还留在公司加班的员工惊愕的注视下闯进了Tony仍然灯火通明的私人办公室。   ”

  “Tony,告诉我,Sun在哪里?”她狂乱地问着,“他在哪里?我要见他,我想见他!”

  Tony瞪着她,良久,收拾起初见她急切闯入的惊愕,

  冰冷地问:“你凭什么见他?”

  “是你逼得他不得不离开华尔街,离开纽约,你凭什么还说自己想见他?”

  她默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面容激动苍白,而热泪不知不觉又泛上眼眶,刺痛着双眸。

  她透过泪雾看他,看他一脸鄙夷与嫌恶。

  “我只是……只是想问问他……”

  “问他什么?”Tony不耐烦地问。

  “问他这一切是不是早在他意料当中,问他这盘棋是不是……他故意让我的?”

  Tony瞪着她,“他是故意让你的又怎样?他事先预料到这一切又怎样?”

  她一阵晕眩,“他真的是……真的是故意让我的……”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让这一切发生,我只知道他在周年酒会前曾经找我谈过,要我做好心理准备,S&s可能会发生大事。他要我原谅他,说公司可能会有一阵子的危机。”Tony一顿,恨恨地瞪着苏巧韵,“他说,只要我们留住你,s&s就可以安然渡过难关。”

  “他……他真那么说?”苏巧韵听着,觉得自己快晕倒了,心韵狂野得她无法抑制,呼吸更濒临断气的边缘。

  对她激烈颤抖,随时可能晕眩倒落的模样,Tony丝毫不同情,继续冷冷他说:“你没资格去找他。”他的话像最尖利的刀刃一刀刀划开她的心脏,“你现在能做的。就是发挥sun传授给你的所有本事,让s&s旗下的基金起死回生,让广大的投资人重新信任我们,这是你欠他的

  她闻言,心跳一辍,终于还是晕了过去。

  尾声

  是梦吗,最近她经常由这样的梦境觉醒,梦见当头黑暗漫天笼罩,教她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心悸晕去。

  已经过了好几个月,那一夜的记忆仍然那样明晰、澄透,清楚得教人心痛难抑。

  你没资格去找他,你现在能做的,就是发挥Sun传授给你的所有本事,让s&s旗下的基金起死回生,让广大的投资人重新信任我们,这是你欠他的!

  没错,这是她欠他的,是她欠孙逸的……

  她已经做到了啊,这几个月来不眠不休,用尽了一切  心血与精力,为的就是与s&s一群优秀的基金管理人合作,提升旗下基金的绩效,唤回投资人对他们的信心。

  她努力地去做了,为了创造奇迹她拼尽了全力,甚至比之前几个月更赢得了市场一致的注目与赞赏。

  他们不再认为她的出色来自于孙逸的暗中支持,他们终于认定是她本身才华做人。

  他们虽然不会像曾经崇拜孙逸一样崇拜她,但对她的能力至少敬重,她虽没得到神名,却也得到了一般人难以企及的功名。

  她终于真正朝属于自己的顶峰迈进。

  她真的好努力啊,不眠不休,—刻也不放松,更不愿浪费一分一秒。

  她做到了Tony的要求,现今的成就也应该让曾是她明师的孙逸满意。

  那她可不可以见他了呢?能不能知道孙逸在哪里了?

  她……可不可以见他啊?就算只有短短几分钟都好,她有话跟孙逸说,好多好多话想说……

  可她没机会说,连问也不敢问。

  她不敢问Tony,不敢问他孙逸究竟到哪里去了,不敢奢求自己还有机会见他……

  她不该奢望,可她真的好想好想啊。

  急遽的头疼忽地向苏巧韵袭来,她紧紧颦眉,掩落沉重的眼睑,这才记起自己之所以躺在床上的原因。

  她发烧了。

  也许太卖命工作,也许这阵子真的透支了体力,也许昨晚在加班到深夜后,她还放纵自己在纽约飘着细雨的街头仁立了将近半个小时,所以才落得了如此凄凉的下场!

  发烧、头疼、喉咙干渴、精神委靡。

  她不想动。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也不想思考,只想就这么躺着,干脆就这么躺在床上死去,一了百了!

  想着,鼻头一阵酸涩,两颗清泪逃出了眼眶,凉凉流过玉颊。

  “……又哭了!你怎么……就这么爱哭呢?”

  低沉又温文的嗓音蓦地拂过苏巧韵耳畔,她全身一僵,动也不敢动,连睁开眼臆也不敢。

  这是……怎么回事?是孙逸的声音吗?这声音听起来怎么这么像他?他……在她床边吗?

  不可能!她在心底反驳自己,伤感又绝望。

  他不可能会在她房里,她在作梦,肯定是她听错了。

  苏巧韵想,用力地、用力地握紧双手,用力到指尖都深陷入掌心肉里,可她却浑然不觉得疼,脑子依旧狂乱地运转着。

  “别哭了,巧韵,我在这儿,你不会有事的。”那柔煦的男声再度扬起,这一回,索性连一只温暖的手掌都轻轻

  覆上她既烧烫又冰凉的玉颊。

  “你……你是孙逸吗?”她绷紧嗓子,依然不敢冒险睁开眼睛。

  他仿佛是轻轻叹息了,“你认不出我的声音吗?”

  “我不……我不知道。”天啊!这梦真是大真实、太甜蜜,也大残忍了。“你怎么可能在这儿?”

  “Tony告诉我的,他说你今天因为发烧请假。”

  不可能!“他为什么会告诉你我的事……你们谈起我?”

  “你不晓得吧?”他又轻轻叹息了,这一口,嗓音访佛还蕴着微微笑意,“其实他每天都会告诉我你的状况。”

  “每……每天?”骗人!“为什么?”

  “因为我要求他的。”他低哑他说,“我要他每天告诉  我你的一切,你工作的进展、身体的状况,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你……你……你……”她几乎说不出话来了,呼吸痛苦地梗在喉头,“你不是……讨厌我吗?为什么还……”

  “我并没有讨厌你,巧韵。”他低低他说,大手温柔地沿着她面庞线条摩掌。

  她屏住气息,热泪又不争气地涌上眼眶,“你不是……离开了吗?你这阵子在哪里?”

  “我没有离开,我一直留在纽约。”

  “你没有走……没有走……”她终于哭出来了,蓦地紧紧拽住他覆在她脸上的手,紧紧地拽住,仿佛怕一松开他整个人便会消失在空气中。

  她拼命控制着呼吸,强迫自己记起呼吸的节奏,牙关紧紧咬着,好一会儿,才敢轻轻地。微微地展开眼睑。

  一个淡淡的灰色人影映人她眼瞳。

  她更加咬紧牙关,重新掩落眼睑,然后蓦地完全展开。

  是他!真的是孙逸!真的是他!他就坐在她床畔,温文儒雅的脸庞满溢着温柔与不忍,深邃的黑眸熠熠生辉。

  “孙逸!”苏巧韵摹地哭喊一声,整个人坐起,激动地望向他,“真的……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她一面哭,一面断断续续地喊着,眼泪若滔滔江水,奔泻不绝,迅速迷蒙了她眼前视界。她伸展衣袖拭泪,试图认清眼前这张几个月来令她魂牵梦索的斯文脸孔,无奈眼泪绵绵不绝,教她拭了一次又一次,视线依然是半朦陇的。

  “孙逸……”她喊着,紧紧握住他的手,“你不要走,你听我说,听我解释……”

  “好好,我听你说,巧韵,你别那么激动。”她激动失神的模样撼动了孙逸,嗓音不觉沙哑酸涩起来。他用另一只得空的手臂将她纤细柔弱的身躯纳入怀里,温柔拍抚着她,“别哭了,你哭得都让我不知如何是好了。”

  “你听我说,听我说……”她彷佛没听见他说的话。螓首埋在他胸前,埂咽的嗓音模模糊糊地逸出,“我不是故意那样对你的,我真该死!我后悔极了……我是因为爸爸,我从小便想尽办法要讨他欢心,还有我大妈,我真的……真的………

  她断断续续他说着,不成调的嗓音急切地想说明一切原由,却怎样也说不清。

  孙逸可以感受到她的急切,她的悔恨,她的痛苦。他完全可以感受到,清清楚楚。

  而这令他的心也跟着强烈绞痛。

  “别说了,巧韵,我都明白的,我真的都明白。”

  “你……你真的了解?”

  “真的。”他温柔他说,稍微推开她,一手轻轻扬起她的下颔,凝定她梨花带雨的容颜,“我都懂的。”

  她紧紧颦眉,“你真的……真的懂?”

  “我懂的。”他微微一笑,笑得那样和煦,那般温柔,任一颗怎样冰冷受创的心也会因而暖热起来,“不必解释,我都懂的。”

  她凝望他,怔怔流泪。

  “我懂你的。你的温柔与倔强,爱意与哀怨,笑与哭,我都懂的。”他一面沙哑他说着,一面细细碎碎地吻她,从她沾着泪珠的睫毛,经过她湿润的鼻尖,直到柔软甜蜜的芳唇。“我早知你心里一定藏了些什么不开心的往事,在那天晚上见了你母亲派来的女人,我终于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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