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掬艳 page 3 作者:决明

  跑跑跑跑跑……三个龟行男人,怎么也加快不了步伐,甩不掉那抹索命红影。

  “这主意不错。”宵明忙不迭附和。

  “但小艳妖追得恁般辛苦,咱们一声不响地弃下她,过意不去。”玄武抬眸望着不远处的她,在叶影的掩盖下,只有一双满载着愠怒的红眸,熠熠闪烁着火光。

  宵明急嚷嚷道:“玄武大人!都这时候了,您还顾及她的感受?!她手上的蚀心剑劈不到您,但咱两兄弟的修行可挡不住那柄剑!”会被砍成十块八块的龟尸呀!

  “那柄剑的确是对你和烛光有所威胁……”玄武想了想,轻笑,“不过这样也好,我教授你们两兄弟法术或剑技时,极少使尽全力,现下拜小艳妖之赐,正巧有个好好磨练你们的机会。”

  玄武传授法术还算顺利,但每回他教导剑技时,仍无法改掉龟移的速度,舞完一套剑,别说砍人,连片树叶都劈不断。

  现下有个现成的“剑术师父”不吝教导,烛光和宵明的剑术必能有所长进——即使剑术没收获,闪躲逃命的技巧也能更上层楼,这是好事。

  “玄武大人!这种杀头的磨练方法我宁愿不要!”烛光和宵明同仇敌忾。

  “这已经不是要不要的问题,而是小艳妖不屈不挠的毅力何时能消磨殆尽的问题。”玄武苦笑。

  “哇哇哇——玄武大人,她又来了!”

  眼见红袂再度折返,耐心可嘉地展开第十回的剑拔弩张,烛光和宵明缩到玄武身后,再很“顺手”地将玄武朝前一推,迎战小艳妖。

  “死来!”小艳妖举剑,玄武扬袖,剑身及掌心交接的那一处激起狂风,拂得两人黑发漫天飞舞,流星剑尚离他厚实大掌半寸之距。

  稳住身形,冰剑再划来凛冽剑气。

  剑气在触及玄武之前,已先教无形屏障给一分为二。

  “今日到此为止,可好?天色渐暗,再不找落脚之处,今晚就得睡在这荒郊野外了。”玄武暖声道,凝觎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芙蓉花颜,黛青而细致的蛾眉正蹙着小结,火红的眼怒瞪着他。

  “那不平我事!我要杀了你才罢手!”重新折回流星剑势,反手再劈——目标落在玄武的颈子。

  玄武族系向来不爱争战,却不表示他们只会处于任人宰割的劣势。

  “你太不懂节制,好孩子是不可以这样拗脾气的。”玄武的语气像在教训不听话的劣娃娃,脖子微偏,她突刺落空,纤细手腕反遭人制住。

  玄武轻钳住她的手,“该停手时就得停手,该休息时就要休息,追了整整一天,你还不累吗?”

  “哼!”她使劲想抽回手,孰料眼前这名说起话来轻柔缓慢又貌似无害的男人,扣在她腕间的双指竟如铁枷般无法挣脱。“放手!”

  “你只要答应暂时休兵,让众人好好休息一晚,我便放手。”玄武仍不放弃“感化”她。

  “休想!”她双足一蹬,飞身想跃到玄武身后,无视两人纠缠的手。

  “你这举动会折伤自己的手腕……”玄武想阻止她。

  “折伤算什么?只要能摘下你的脑袋,要我废了它也行!”血色的瞳,承载着她的志在必得及玉石俱焚的偏激。

  见她一意孤行,玄武只得松手,否则照她倔强的性子,只会伤害她自己。

  小艳妖得逞,艳笑声逸喉的同瞬间,寒气逼人的剑芒亦随声而至。

  浅浅轻叹出自玄武的薄唇,再抬头,他已有了应对之道。

  玄武撤了全身护体,定定地立于原地,摊开右掌,等待着流星剑逼近。

  “玄武大人!”烛光及宵明为他的送死举动齐声惊呼。

  “拿命来!”小艳妖毫不心软,剑似流星直坠。

  流星剑穿透玄武的掌心,诡谲的是——没入掌心的剑身并未透掌而出,更不见血肉横飞的惨状。

  原先悬挂在小艳妖赤红唇畔的得意笑靥,凝结。

  “你、你该死的在做什么?!”小艳妖急忙想抽身,却感到一股无形的拉扯力道将她更推向玄武,牢握在纤掌里的流星剑也在此时被缓缓推回她体内!

  她惊骇不已,定睛再看才发觉,流星剑自头到尾都未曾碰到那男人手掌半分。

  “随心所欲虽是好事,但当你的随心所欲已造成别人的困扰时,就该适可而止。但你似乎不太明了何谓‘适可而止’,咱们既在此地相逢必是天注缘分,我就教教你这一门课。”玄武仍在笑着,不愠不火的轻缓口吻,却仍轻易让人听出不怒而威的魄力。“收!”

  没有震天巨响,也没有巨喝如雷,玄武简单一字离口,她手中的冰剑硬生生吞回白嫩掌间,直到他的掌完全与她的平贴,毫不见空隙时,流星冰剑已失了踪影。

  “以后只消日落,你与你的剑都得好好休憩,若真想再斗,那也是明儿个睡醒后,养足了精神的事,明白吗?”玄武笑容可掬,一边同她说话一边对她施下封咒。

  小艳妖如遭火炙般地甩开他的手,急忙想再唤出流星剑,但无论她试了多少回,她煨红的掌间仍平静如昔,五指松了又握、握了又松,她能察觉到流星剑仍在体内深处,却怎么也唤不醒它。

  “你对我做了什么?!”她霍然抬头,揪过玄武的衣襟,逼问着他。

  玄武黑亮的眼挟带着一丝浅乎其浅的笑意及纵容,“我封了它。”

  “你、封、了、它?!”她的声音开始颤抖,因为过度愤怒。

  玄武由她的眸间读出了惊恐及失措,柔声安抚道:“你别慌,是暂时性的,明儿个早晨,你又能任意支使那柄剑。”

  “只有今日?”

  “不只。”他诚实回道,“往后日落,你的剑便会沉沉睡去,不过你毋需忧心安危问题,你无法使剑之际,我已助你金刚不坏的护体保你安全无虞。”

  他自是将后果仔细考量过,总不能封了她的剑后,又不顾及她所可能面临的危险,万一她因此而出了差池,他的良心可不安。

  “你凭什么?!”她怒喝,揪着他衣领的手扣得更紧。

  他凭什么自作主张夺去她唤剑的权利?!

  玄武却以为她问的是金刚不坏护体之事,“众多法术之中,我族向来专精刀枪不入的护体之术,这也就是你的剑无法伤我的王因,方才我藉你我掌心相运时,过渡部分真气——”

  她喝断他的解说:“谁在问你这个?!你立刻将那什么鬼封印给撤掉!否则——”

  “否则怎么样呀?”烛光和宵明又跳出来叫嚣,仗着她手上没剑,两人的模样可与方才的缩头缩尾大不相同。“你现在就像只拔了牙、收了爪的虎儿,咬人也不痛不痒,还敢恁般嚣狂?”哼哼!

  “烛光、宵明,别再多言。”玄武微蹙眉。小艳妖看来已经怒焰冲天了,这两个小家伙还在火上添油?

  “我非将你们三人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恨不可!”失了流星剑,她的气势仍不减丝毫,“你们以为经过一夜,就能缓了我的魔性?哼,痴人说梦!一夜的苟延残喘只会延长你们的痛苦折磨,明日天方破晓,就是你们的死期!”

  第三章

  崖壁边小山洞里生起了温暖的小小火堆。

  干柴烈火,煨烤着香喷喷的地瓜及山涧溪鱼。玄武一行三人围坐在火堆旁,宵明和烛光一如往昔地打打闹闹,玄武则静静聆听着嘻嚷笑语,闭目养神。

  夜幕所笼罩的幽林间,伸手不见五指的阴暗角落,红袂的艳妖盘坐石块之上,刻意离玄武三人远远的,黑睫掩去她那双血色的瞳,似沉睡也似沉思。

  为什么?她在心底自问着。

  被她视为一体的流星剑被那个步伐似龟的男人给封锁住,她理应心急如焚,但此刻……她竟没有丝毫焦躁或手足无措?只有在甫听到那男人说封剑的片刻,她怒她愤,恨不得以双手扯裂那男人的温和笑靥,而这等激狂情绪在此时却已缓缓沉淀……

  愤怒的感觉虽在,却没有太过鲜明的反应,好似……睡去了一般。

  难道那男人不仅让流星剑睡沉了,连她嗜血的魔性也一并给哄睡了吗?

  猛地怔仲,她撇撇嘴角,对自己突生的蠢念嗤之以鼻。

  哄睡?!她竟然会用如此愚昧的字眼来形容她现在的感觉?那男人只不过是用了卑鄙无耻下流肮脏龌龊的法术封了剑,顺便封住了她的魔性,是这样的,一定是! 

  她睁开眼,准备朝那男人投以附和她心底想法的鄙夷目光,谁知不睁眼还好,双眸轻抬时,一张放大的俊颜正直瞅着她瞧,吓得她差点逸出尖叫声。

  “要不要过来跟我们一块烤烤火?鱼和地瓜也烤好了,一块来用?”玄武不知何时来到她面前,嗓音依旧轻柔似缓缓流动的清泉。

  “你……你走路怎么无声无息的?!”她抚着心口,投给他愤懑的眼神。

  玄武轻笑,“兴许是我走得慢,脚步声容易教人给忽略了。我见你想事隋想得好认真专注,没敢出声扰你。”

  “谁说我在想事情?我只是在养足精神,明早才有力气砍下你们三人的脑袋。”她扬起讥讽唇弧,血亮的眼直勾勾望进玄武的黑眸。

  虽然她方才的确在想事情,但她就是不愿让这男人发觉,他如此轻易便猜透她的心思。

  “既是如此,养足精神也得填饱肚子才有力气砍呀,来,与我们一块用膳。”玄武不改向来的温柔,朝她伸出友善的手。

  该说这男人是愣呆到极点,还是善良过了头?她的话语中都已经毫不隐瞒恶意了,他却仍笑得真诚地邀她一块用膳,还鼓励她要填饱肚子才有力气砍人?难道他不知道她要砍的人是他吗?!

  “我不饿。”她别过头,拒绝了他。

  “烛光和宵明被你追了一日,饿得足以一口吞下一只何罗鱼呢,而追了我们整日的你又怎可能不饿?”又不是铁打的身躯。

  她愣了愣,“什么是何罗鱼?”

  “谯水之东有种鱼,一首十身,叫声犹如犬吠,食之可治痴疽,名唤何罗。我也挺喜欢何罗鱼肉的鲜美滋味。这种鱼可不小,要一口吞下,足见烛光和宵明那两个小家伙有多饿了。”

  “一首十身,有这种怪鱼?”她不信地挑起蛾眉。一条鱼只有一颗脑袋,却搭配十具身躯,光想像要如何泅水都属困难吧。

  “确实有,只是极少,世人便以为那只是传闻。”他就不只见过,还吃过咧。“你若想瞧,下回我带你去抓,不过何罗鱼性子极烈,一不小心还可能被它反咬一口。”上回烛光就差点被何罗鱼给吞到肚里去当午膳。

  听他说得煞有介事,让她原先怀疑的心态转变为困惑——她的脑海正努力勾勒出想像中的何罗鱼长相及游水模样。

  待她回过神,才发觉她的手正被玄武轻轻握着,以缓慢的速度一步步走向炙暖火堆。

  她怎会如此乖巧地任他牵引,随着他的步伐而走?!

  她蓦然惊醒,匆忙甩开他的手,不住地以红衫摩擦掌心,要将他所残留的体温及热度给抹掉。“你休想再对我施第二回法术!”

  玄武无辜地眨眨眼,略带稚气的眸柔化了俊美脸庞上那股无法遮掩的尊贵之气。“施法?我没想这么做。”

  他只承认自己涉嫌趁她陷入沉思时,诱拐她离开了盘坐的石块,随着他一起走向温暖火光处,若到达火堆旁之后,她仍是这般闪神地思索着事情,他不排除拿食物哺喂她,仅此而已。

  “哼!”她压根不给他解释的机会,扭头就准备踱回原先盘坐的地方,却在此刻,她的肚子发出了令人尴尬的饥肠辘辘声。

  “别同自己过不去。”玄武因她脸上乍现的羞赧红彩而觉得有趣,“咱们既已鸣金收兵,就别这么怒目相向,大伙像一家人围坐用膳,不也快意?”他用蛊惑人的柔嗓及浅笑诱哄着她。

  她没再往回走,静静地伫立着。玄武再度执起她的手,将她自闇暗中带离,一步步走向焜耀洞穴。

  他的手,好暖也好大,小心翼翼地包裹着她的,不带任何唐突或轻薄。

  她的掌心除了冰彻的流星剑之外,不曾容纳过其他,只有在握着流星剑之时,她才能感觉到强烈的心安,因为她知道,只要拥有流星剑,天底下便没有任何人事物能伤害她半分,她依靠着流星剑,同样的,流星剑亦仰赖着她的魔性而存。

  她微压低螓首,专注凝觑着两人十指纠缠的手掌间。

  体温互融处,竟也产生相似于流星剑带来的心安……不,这种心安是温暖的,是切切实实、而且触摸得着的温暖。

  玄武领着她踏进狭小山洞,挑了火堆旁最温暖的位置。

  “坐。那位黑发的孩子是宵明,发色夹杂赤红的孩子是烛光,很好记的。”见她眸光仍落在两人交叠的掌,玄武轻声介绍,只为唤回她的注意力。

  她没答腔,只在玄武放开她的手时,柳眉轻蹙了蹙。

  “我是玄武。你呢?你唤什么名?”玄武坐在她右前方,递了条烤鱼给她。

  “我唤什么名……”她低喃地复诵一回,思索好半晌,仿佛他问了个多么艰深难解的问题。

  她有名字的,在好久之前,总有人会轻笑地唤着她……

  那一声声曾在缤纷花雨间、斜阳西坠里、柳絮飘扬内回荡的声音,却永永远远停留在遥远的记忆中,就在她被那声音遗忘的同时,她也遗忘了自己的名……

  不想忘的,强留不住;能记住的,却又少得可怜。

  “我忘了。”最后,她只冷冷抛出这三字,淡漠的像是毫不在乎。而后,她扬起薄唇,“若你们想牢牢记住我这个明日清晨便会手刃你们的凶手之名,那就唤我声‘艳妖’也成。”

  鲜血洗炼的双眸微抬,里面漾满着似笑非笑的嘲弄——只是她自身也未曾发觉,那抹嘲弄是针对他们,抑或是没有名宇的自己?

  “那也要你有本事先砍到我们再说。”烛光呿声。

  就算她真砍得着他们,但前头还有个威武英明的玄武大人替他们挡剑,她还得先过得了玄武大人那关才行!嘿嘿。

  拥有靠山的感觉,真好!

  “用不着等到明日清晨,咱们现在就来个拳脚较量,怎样?”宵明在一旁搭腔,两兄弟共抗外敌。

  她冷瞅着他们。

  玄武从不厉声喝止烛光及宵明的行为举止,因为他拥有更有效的治人方法。“宵明、烛光,今夜不谈打打杀杀,来,这地瓜熟了,接着。”

  玄武手执着干柴,朝亮红炭火间一挑,两颗窜着热烟的焦黑烤地瓜弹跳而起,一左一右地落在烛光及宵明直觉摊开的掌问。

  “哇——烫烫烫烫烫烫烫——”

  “烫死我了——”

  两声哀号同时爆出,玄武族系虽专精金刚不坏之术法,但千万年来就是对某样事物毫无招架之力,那就是——怕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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