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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幻格格 page 9 作者:兰京

  “这里……好象不大对劲。”

  “是吗?这是日据时代的老房子了,不过仍是神阪家的产业。你那股不对劲,应该就是回家的感觉吧。”

  也许是她太神经质了,可是她真的觉得很不舒服。

  “神阪小姐,请。”

  进入房子愈里层,不安的心跳就愈狂猛。一种想吐又吐不出的反胃感,紧紧压在喉头。

  在进入最大一间内室的门前,她甚至想拔腿逃跑。

  “神阪小姐,你父亲问你为什么不进去,大伙都在里头等你。”

  大伙?不是只有父亲和三哥要和她聊天吗?

  “我不舒服,我要回海棠的公寓。今天的会面就延到下次再说吧,告辞!”

  她正转身要走,发觉抽不回一直被神阪先生牵在掌中的手,愕然回头,才看到神阪先生慈爱的微笑中有着阴冷的气流。

  他的温柔牵引,变成了诡异的箝制,无法挣脱。

  “放手!你们要干什么?”她不要进这间室内,她不要!

  当身后纸门啪地一声合上,源于本能的惊恐顿时涌现。她被困住了!

  和室内大得惊人,最令铃儿不舒服的是室内三位着奇怪黑色大袍的中年人,一人手上持经卷、一人

  手上持金刚铃、一人手上持大串念珠。三人跪坐在她面前,眼神狠毒。

  “这就是我的女儿玲奈。”神阪先生阴寒地以日文向法师交代。“我每天都与她保持密切联系,确定她的确不是玲奈的灵体,而是异地的孤魂。她霸占了我女儿的躯体,请法师为我女儿驱邪,消灭她!”

  “这是一定的。”法师低沉响应。

  杀气,这屋里令她大感不适的原因原来是杀气!这些人想对她不利!

  “喂,翻译先生,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他为什么对她不理不睬,只静静地淡然跪坐一例?“翻译先生!”

  “大胆妖孽,竟敢附身在神阪小姐身上,滚回地狱去吧!”一名法师以日文大喝,随即朗声诵唱震耳欲聋的咒文。

  几乎震碎灵魂的金刚铃声刺痛着她的脑门,剧烈的咒文缚得她浑身动弹不得,念珠像火炼一般烧刺着碰触到她的部分。

  “好痛!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全身好痛、好重,头痛得彷佛要爆了。

  “去死吧,妖孽,我一定得要回我的女儿!”神阪先生怨恨地怒视蜷在地上痛苦掩耳的铃儿。

  “我要回家,快放我出去!”她哭喊着、嘶嚷着。“你们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

  三名法师以正三角的方位伫立着,将铃儿困在正中央,声势凌厉地作法镇压,不教她魂飞魄散绝不罢手。

  “不要念了,不要响了!我好痛!”铃儿崩溃地缩成一团在地上挣扎。“海棠!我要回去找海棠,放我出去!”

  “顽劣的家伙,还不降伏!”一名法师取出怀中巴掌大的水瓶,将清水泼洒出去。

  “啊──”铃儿像被泼到火似的猛然挺起身子,叫声轰向屋顶,在室内猛烈共鸣。“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为什么?!”

  痛苦的狂啸达到极限,变为猛兽一般的愤吼,令全场的人震慑。

  “骗子,你们这群欺骗本格格的卑鄙小人!我什么地方得罪你们,竟敢如此待我!”铃儿像浑身着

  火似的愤恨而立,艳红的双眸闪露震怒的火光。

  “无效?我们的法力居然对她无效?”法师们慌了。

  “凡是不守信用者,皆不可饶恕!”一股源于古老血液内的愤怒炽烈狂烧。“照我蒙古规矩;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三名法师的嘶喊哀号震撼着屋梁,密闭的室内刮起了如漩涡般的巨大狂风,以铃儿为中心,形成中央平静无波的中空。

  “神阪小姐,请住手,神阪小姐!”刚才还没事儿人似的翻译员,在狂风中东倒西歪地高声求救。

  “哼,无胆小人,这群骗徒的走狗!”

  “神阪小姐!”哀求声在厉风疾扫下渐渐微弱。

  铃儿狠然转瞪蜷在地上躲避狂风的神阪先生。

  “好一个笑里藏刀的骗子。我以为你是慈祥可怜的父亲,没想到竟是只心狠手辣的狐狸!”她愈想愈气。“我什么地方得罪你?我既没用这副躯体为非作歹,也没有拿它干伤天害理的恶事,为什么要如此对待我?!”

  这世上到底还有什么人是可以信赖的,什么人是无害的,什么事是公义的,什么感情是真心的?哪里没有骗局,哪里没有欺瞒,哪里有坦荡的胸怀,哪里有发自内心的友善对待?

  “你说,到底是我错了,还是你们错了?”

  暴怒的旋风破坏着屋内的一切,纸门、榻榻米,仍至于每个人的衣服上全是被风撕裂的刮痕。她不知道这份怒气由何而来,可是她压抑不了,彷佛快吞噬她的整个意识。

  破坏吧,把世上一切可恶的全破坏掉!没有公义的地方不需要祥和、不需要平静、不需要同情!污秽的人们就适合污秽的环境,这些混蛋统统下地狱去吧!

  不可以!

  在她灵性深处突然有个小小的声音发出坚定的警告。

  不可以,铃儿!

  可是她好气、好恨。她从没有做坏事,也没有害过人,她不说谎,也不欺善怕恶,她一直都乖乖

  的,为什么要承受刚才那种莫名的痛苦和羞辱?

  “我好痛,我刚才被他们折腾得到现在都还在痛。”为什么在人间飘荡三百年,最后会沦入这种下场?“阿爹、阿娘,你们在哪里?铃儿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她崩溃地蜷在暴风中央放声大哭,任凭飓风摧残着整座房子,连梁柱都发出骇人的撼动声。

  铃儿,你阳寿未尽,一定可以找到再活过来的办法的。

  “我不想再活过来了,姊姊。为什么我不能跟你们一起走?为什么要丢下我?”三百年来,她一直紧紧怀抱着姊姊对她说的这个梦,谁知,竟是一个恶梦。“姊姊,我好痛,我不想过完我的阳寿,我不要了。”

  她趴在地上,泪水狂流。三百年的孤寂,难道这样的惩罚还不够重?谁又来告诉她,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遥远的记忆中,彷佛有人曾用结实的臂膀搂紧她,曾用伟岸的胸怀温暖她,让她的哀伤与孤独像泉一样慢慢涌出、静静消逝,让她的百年飘泊可以停歇,有个安全的地方可以依靠。那个地方在哪里?

  “海棠。”她眨着满是泪水的眼。“我要找海棠,他在哪里?”

  她奋力地挣扎起身,像迷途的孩子般摸索地走向门外。

  “海棠?”

  她一步步走向屋外,朝整座老宅外的道路离去,一路轻唤着他的名字。

  “我要找海棠,他在哪里?海棠?”

  古老的日式宅邸,在旋风的渐渐平息之下化为一幢废墟,尤以法师作法的那间和室毁坏得最彻底。夕阳残照下,整座老毛呈现一片死寂。

  当神阪先生的三儿子抵达此地时,僵在大门前许久,难以相信眼前的颓圯。

  “爸爸?”他一步步小心迈入几乎崩塌的屋内。不是要请法师来收拾掉附在妹妹身上的妖孽吗,为何整个家会搞成这样?

  当他走到风暴破坏的中心内室时,脸色顿时青白。

  三名法师都像精神失常的白痴,瘫坐在地,两眼涣散,嘴角口水流满衣襟。假冒翻译员的表弟昏厥在角落,只知尚有气息,精神状况不明。而伏躺在墙角边的那具躯体……

  “爸爸!”他疯了似的连忙扑上去。“爸爸,你还好吗?振作一点,爸!”

  父亲满身满脸都是凌乱的刮痕,有的深得必须进行缝合手术,有的伤口虽浅,却错乱成一团,西装更是残破得像一条条碎布衫。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只是个简单的驱邪仪式吗?爸爸!”他难过得哑了嗓子。

  蓦地,神阪先生微微眨动眼眸,缓缓回复意识。

  “爸爸!”他激切地伏在父亲身边。“对不起,我来晚了,让你遭到这种事……”

  神阪先生虽然身负重伤,犀利的双眸依旧阴鹜凶狠,让他儿子微有退却。

  “联络本家……”

  父亲这句低语,令他心惊。

  神阪一族分支众多,最核心的部分则是位居日本信州的大神官末裔。平日各家管理各家的领域,但若遇到极限状况,就必须联络本家核心,出面收拾。

  这是家族相互扶持的基本信条,也是家丑绝不外扬的严酷防线。

  “爸爸……”事情已经严重到要本家出面的地步了?

  “联络本家,把‘他’叫来。”神阪先生咬牙吐出恨语,一脸狰狞。“我要‘他’……彻底收拾掉附在玲奈身上的龌龊东西!”

  ※  ※  ※

  都已经半夜十一点多,铃儿却还没有回来,海棠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雷总,我已经联络很多次神阪家的人,却一直打不通,不知道那里到底出了什么问题。”罗秘书每半小时就来电报告消息。

  “难不成他们带铃儿回日本了?”

  “没有,我查过出境资料,她应该还在台湾。”

  那人呢,为什么这么晚了还没有消息?

  午夜一点,电话铃才响一声话筒就被海棠火速抓起。

  “海棠,我大卓。我刚在朋友那里得到消息,神阪先生住院了,目前人正在台大医院加护病房。喂,海棠……喂?你有在听吗?喂?”

  他已经丢下话筒冲往地下停车场。

  当他由神阪先生的三儿子口中得知所有人的受伤状况及缘由,一把怒火猛然爆发。

  “你们竟然用这种方式骗她、虐待她?!”当初他认为铃儿是和家人相聚,才毫无顾虑地让她一个人去。“搞了半天,你们还在玩那套狗屁驱邪把戏!”

  “雷先生,这是我们神阪家的事,轮不到你……”

  “她现在是吃我的、住我的、安全也是由我负责,我理当有权过问!”

  “你搞清楚,一个来路不明的低级灵体驻进我妹妹体内,还严重伤害许多无辜的人……”

  “无辜?你也敢说你们无辜?!”海棠吃人似的暴怒眼眸逼得对手微微却步。

  “她伤人伤得这么重……”

  “你不犯人,人会犯你吗?你以为受重伤的人就有资格讨同情,就可以既往不咎?没那么容易的事!”他震怒的铁拳暴浮粗大青筋,理智已逼近边缘。“这笔帐,我会替铃儿讨回来!”

  “在医院请保持安静!”远方一票护理站的值班人员急忙赶来,制止激烈的对吼。

  “铃儿?”神阪先生的三儿子攒起阴狠面孔。“原来你和那妖孽是一伙的。”

  “你有什么资格叫她妖孽?你们为了达到目的,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干得出来,凭自己披着一张人皮就有资格骂她妖孽?!”

  “雷海棠,目前这件事已决定由我本家插手,再也没你啰唆的余地,你和你的铃儿乖乖等死吧!”

  “两位请到外面去,医院里禁止喧哗!”医护人士使劲推都推不动这两头狂狮。

  “你听着,铃儿如果没事,一切争执就到此为止。如果有事,就算你们神阪家的人不打算干掉我,我也会拖着你们全族的人一起下地狱!”

  第六章

  铃儿会在哪里?

  海棠驾车来往于神阪家别业与他的住处间,始终找不到她的踪影。她会去哪里?

  她对这里的环境完全陌生,不会搭公车,也不会带钱坐出租车,甚至连他住的地址恐怕也讲不出来。她还能去哪里?

  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掌不断冒出冷汗,焦虑、担忧、不安,将他平静的思路又搞成一团。

  “不行!”他在红灯前停下车,无力地撑头在方向盘前。“冷静,雷海棠。方寸大乱的人办不了事!”

  他缓缓地吐气,调匀气息,将凌乱的思绪重新整合,回归基本架构。锁定目标、搜集资料、分析、归纳、采取可行步骤……铃儿对台北市区不熟、对现代指针不熟、对都会交通模式不熟、对所居住的确切地点不熟。一旦脱离了可以引导她路径的人,她会如何判断自己该走的方向?

  交通号志由绿再度转红时,他赫然抬眼望上去。

  天空!

  顾不得仍鲜红闪烁的红绿灯,他油门一踩,就在无人的空旷道路上疯狂飞驰,飙往大安森林公园。

  我不要那么快又回到屋子里!

  我一直没机会看到整片天空,都快闷死了。

  “铃儿!”他一到公园内,立刻放声大吼。

  晕黄的灯光将公园笼上一层浪漫气息,让明亮的月色反而迷蒙不清,无法辨视远方的昏瞑。

  她一定在这里,他有强烈的直觉可以肯定。她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也不会愿意躲入屋子里。除非她人已被带入警察局,否则一定在这里。

  “铃儿!我来接你了,铃儿!”为什么没有响应?他往偌大的寂静草原更深入一些。

  “铃儿,我是海棠,你在哪里?”

  突然间,他听见侧后方有极为隐约的铃铛声,猛一回头,心头悴地纠结。

  “铃儿。”他僵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一时疏忽竟会害她沦落至这种地步。

  “我……我等你好久了。”久得连期望都快幻灭,久得几乎猜测他是不是想干脆趁此甩掉她不管。

  他的声音全梗在喉头。

  她的秀发凌散不堪,绞成杂乱的一团,脸上细微而错乱的刮痕微有干涸的血丝,衣服则破烂得活像吉普赛女郎,一双赤裸的小脚沾满污泥和血迹。她就凭着这双脚由老远的山区走到市区,由市区走到这里。

  “我想回你家,可是我找不到回去的路,只找到这里。”她好高兴,海棠真的来找她了。“神阪家那些人太坏了,我不想再回他们那里。”

  他静静伫立,看着离他十步之遥的铃儿蹙眉抱怨。

  “他们骗我说是要跟我聊天,结果却找了三个黑衣人联手欺负我。他们真的穿全黑的衣服,这种颜色在咱们蒙古是犯大忌的。他们的念珠、金刚铃和咒文弄得我好痛,痛得浑身都像被火烧烤着,我当年被炸死的时候都没这么难受。”

  他可以清楚看见她眼神底下隐藏的恐惧。

  “不过现在没事了,因为我在那儿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就莫名其妙地将他们全都摆平。我也有点迷糊,我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她垂头努力搅着脑汁,还是想不通。

  “铃儿,回家吧。”

  “好啊,我好想赶快回去泡进池子里!”她兴奋地咧开笑容。打从她住进海棠家,每天都爱泡在浴缸里头玩半天,不把手指泡到起皱绝不出来。

  他才伸手向前走,打算搂着她一同离去,她就立即退开,硬是与他保持一段距离。

  “铃儿?”

  “啊?”她回以纯稚的眼眸。

  “为什么要躲这么远?过来。”

  “可以吗?”

  他愕然,看她像被处罚的小学生获得特赦似的,有点期待、却又不太相信地乖乖杵着,眨巴圆亮的大眼。

  “为什么不可以?”

  “你说的啊。”他自己怎么反而忘了?“你叫我离你还一点,别有事没事就靠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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