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老庄主咽气的消息,在服侍的婢女们惊天动地的号叫而传了开来之后,向来只隐 居、行动范畴从不逾越佛堂周遭的元配王夫人,却在铁心山庄上上下下乱成一团的非常 时刻,由她隐居的佛堂中赶来到正厅中,在由下人们簇拥着,跟着就要接掌铁心山庄的 齐寒谷的接位大典上,投下了颗石破天惊的炸弹「慢着,他没有那个资格接掌这铁心山 庄的掌门之位!」拄着用上好楠木雕成的凤头杖,在随侍近婢的扶助之下,她沙哑低沉 的声音立刻使闹烘烘的大厅,立即如被抽光了空气般的呈现出真空了的紧张感。
「夫人,此话怎讲?」虽然因为庄主暴卒,使特地出五湖四海前来贺寿的宾客们, 在意兴阑珊之下纷纷离去。但尚有些人因敬重齐铁生一世的耿介高洁,故而留下来参加 他的丧礼,顺便做为铁心山庄新掌门人即位的观礼人。
而身为齐铁生的未亡人,王夫人前来为夫婿致哀,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但她所说出 的话,.却像是丢进已微微起了波纹的湖面,泛起了一圈又一圈息息不止的涟漪。
在所有武林同道的交头接耳及嫣紫私语之中,王夫人微驼着身子地走到齐铁生的棺 木前,抡起凤头杖便往棺木上砸下去,在她猛然击打下,棺木虽然没有丝毫损伤,但砰 然响着的声音,却便在场的人全部愀然变色。
「小姐,老爷都已经去了,人死为大,妳……」一直缄默地打理着齐铁生后事的雨 矜,此刻却冲了过去,双膝直挺挺地往下一跪,哀求着仍不住敲打棺木的王夫人。
「雨矜,我是为妳不值啊!」在凤头杖被雨矜拚命抱住的情况之下,王夫人重重地 叹口气,伸手拍拍雨矜的脸颊。「这些年来可全苦了妳!自幼咱们就情同姊妹,待我及 笄之年,妳又随我一道嫁进这铁心山庄,却不料倒今妳含辱忍垢的过了这么多年,现在 好不容易这老匹夫死了,我怎么忍心让这来路不明的孩子占了妳们母子应有的名分?」
「小姐,万般都是命,当初雨矜随小姐嫁进铁心山庄,这条命就已经是铁心山庄的 了。这些年来老爷跟小姐对雨矜母子照顾有加,除了这些之外,雨矜再也不敢有任何奢 求了。」抱住了王夫人的腿,雨矜眼底闪过一丝悲哀。
「不,雨矜,这些年来我的心态变了很多,起初我妒恨妳,因为妳为齐家生了继承 人,但济铁生他是个铁石心肠的男人,看他这些年对待妳我的方式,我真的心寒,也更 加的为妳不值。」
「小姐,这一切都是雨矜咎由自取。当初若非雨矜蓄意色诱老爷,使老爷因而破功 练不成九天玄阴功,今天也不会造成这种局面。」
雨矜的话一出口,立即引起了轩然大波,所有的人都以鄙夷的目光盯着他们向来敬 重的雨矜,这位已经实为铁心山庄中最重要的一号人物的雨矜。
接收到附近的人所投射出来的异样眼光,雨矜仍是挺直了腰枝,前前后后打点着丧 礼的事宜。但王夫人却被一群关切此事的武林同道们团团围住,要求她说个明白。
在和几位大老级的武林中宿耆辟室密商之后,皆那些大老们再出现在气氛仍十分郁 结的大厅时,带来个震驾所有人的消息。
原来那齐铁生竟一生未曾与这明媒正娶的王夫人圆房,他冷落娇妻的行为,使当时 做主聘娶王氏小姐进门的父母大为不满,在不明就裹的情况下,直觉地认为是王夫人不 孕,因而有了为齐铁生纳妾的打算。
而这厢深锁闺怨的王夫人也不能提出什么理由为自己辩解,心里的苦只有随她陪嫁 而来的雨矜明白。这要有后,也得爷儿们肯下种啊!眼见小姐都已进门三年多,姑爷却 是一步也未曾进到小姐闺房过,老爷跟老夫人三天两头地命人送些补身助孕的东西来, 或是要小姐去祈求送子娘娘显圣,却是从不曾想过--问题是出在自己儿子身上。
眼见老爷和老夫人已急得命人四处去物色适当的侍妾人选,这雨矜可是比谁都急。
若是新进门的二奶奶,依样的受到姑爷的冷落也就罢了,万一她要是为姑爷生下个 一男半女,那小姐的地位可就岌岌不保了。
护主心切之下,雨矜偷偷的拿钱贿赂厨房的厨娘,令她到外头药铺抓些使姑爷有「 性」趣的东西,偷偷地加在姑爷的膳食之中。
所谓人算不如天算,那厨娘鲁直的个性在没有多想的情况下,竟在大白天就将那些 药物放入姑爷每日清晨练功之后饮用的茶水之中。
欲火焚身而昏了头的齐铁生正被翻腾的欲念拨弄得心猿意马的那当时,焦躁不安地 在偌大的铁心山庄之中奔窜,试图以坚强的意志力逼退自小腹中烧遍全身的悸动。
时逢浴佛节后的还愿日,铁心山庄中的老老少少全都护随老爷和老夫人一并偕少奶 奶到庙裹还愿去了。平日人来人往的铁心山庄,此刻却静悄悄得像座空城。反复提气运 气都压抑不了在腹部熊熊燃烧着的那把火,这使得齐铁生为之懊丧不已。几乎被那阵蠢 蠢欲动的感觉给逼疯了,所有的感官也变得更加灵敏几分,远远听到有阵哗啦啦的水声 传来,在这晨曦甫退,明气初浓时刻,在空静的铁心山庄中显得十分特殊。
循着时起时落的水声往前走,原来已接近了这他从未靠近过的妻子闺房了。原想就 此转身走入,但那阵清脆得如初春枝头嬉闹莺燕鸣唱的歌声,却使他是怎么也无法挪动 自己的脚步半分,只是痴痴傻傻的伫立在高高的围墙上,倾耳聆听着那串串旋律优美的 小曲儿。
零零落落的泼水声之后,是猛然的倾倒水声,歌声亦条然而止,根本来不及细思自 己的意图,齐铁主已然一跃身即翻越了围墙,冉冉地飘降在花草繁茂的园子里。
「姑……姑爷?」眼前那个云鬓垂背,单薄衣襟湿漉漉溅地贴在曲线曼妙的躯体上 的女子,在乍见到突然出现面前的庞然大物时,慌乱中惊叫着将手里端着的水盆给泼了 齐铁生一身。
「妳……何以没跟其它人一道去庙裹还愿进香?」见着她那散发出无限诱惑力的胴 体,齐铁生对这位十分面生的丫鬟,一时之间竟叫不出名字来。奇怪,这府里上上下下 的丫鬟他大都有印象,何以这一个竟令他想破了头都想不出她的名字?
「姑……姑爷,奴婢雨矜……因小姐吩咐在府内为老爷和老夫人熬煮延寿汤,所以 末服侍小姐和老爷夫人去庙里进香。」慌张地扑通一声跪在齐铁生面前,这个自称雨矜 的丫鬟,仍是十分的口齿清晰。
「小姐?这么说……妳是王家小姐陪嫁而来的丫鬟。」一想到那个令他兴趣索然的 妻子,济铁生面色一沉地往前方的大门走去,在心思紊乱的情况之下,不巧踢到了那个 打翻了的水盆,木盆咯咙咯咙滚了滚着,滚过那摊污水,溅得雨矜满头满脸的污泥。
回头看她狼狈地跪在那里,想擦又不敢擅动的突兀样儿,齐铁生忍俊不住地哈哈大 笑了起来,走过去盯着她瞧,这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丫鬟竟然满脸臊红得分外惹人怜。
「起来吧,看妳这一身的狼狈……」伸手才刚接触到雨矜柔润的手腕时,齐铁生心 中动了一下,有股形容不出的冲动,使他蹲下身子,越发的贴近这名羞赧得不知所措的 美少女。「妳……妳叫雨……矜?」
「是,奴婢是叫雨矜。」低着头想避开他,雨矜手忙脚乱地挣扎着想站起来。
带着好玩的心情,齐铁生故意踩住了她的裙脚,而后看她那又惧又气,想跑又跑不 了的娇态,忍不住发出阵爽朗的笑声。
「姑……姑爷……」被他笑得满头雾水,雨矜快生生地杆在那里,动也不敢动那么 一下。
「妳这气恼我的模样儿,倒是跟我孟荑师妹很具相像哩……」像是陷进了自己的思 绪之中,齐铁生突然脸上五官为之扭曲不已,全身泛起红潮,间有自烟由窍门升起。
「姑爷?姑爷你怎么啦?来人、来人啊:」被吓坏了的雨矜急着想去找些人来帮忙 ,无奈裙脚被齐铁生的脚牢牢踩着,教她怎么都无法动弹分寸。
「别……别张扬,我只是……只是气血岔……岔了些,等我调……调息……」拚命 的吸纳真气,想要将那股蠢蠢欲动的欲念压抑下去,但那雨矜着急的脸蛋儿,不时地在 他面前晃动着,令他怎么也无法将骚动的心平静下来。
空气里突然充斥着淡淡甜香,那是属于少女身上所特有的异香,源源不绝地钻进他 鼻腔,刺激着他所有的感官,更难以驾驭体内那令他陌生的渴望。
本来是不会有任何事发生的,正当他认为自己已经将那股不请自来的欲望平息之后 ,雨矜在他的示意之下站起身来,准备去捡拾凉到花园一隅的木盆时,谁都没有想到这 齐铁生的脚还踩在雨矜裙脚之上。
起身过猛,加以裙脚被踩住了,使得雨矜才刚走动两步,即因失去平衡而尖叫着往 铁生身上摔去。情急之下伸手去接她的柔软娇躯的铁生,可也没料到这短暂的接触,竟 如野火燎原般,令他的理智被身上漫游着的欲念给战胜了。
在雨矜的求饶哀鸣之中,齐铁生却宛如失去拄制的野兽,在后花园泥泞的湿地上得 遂所愿。待他由激情之中冷却之后,没有丝毫的轻柔蜜语,也没给予雨矜任何的承诺。
相反的,他却宛如受重伤后做垂死挣扎般的蛮牛,重重的将雨矜赤裸的身躯推入那 摊泥浆水内。「妳知不知道妳做了什么事?妳……妳……我……我这些年来努力的息欲
练功,眼看我约九天玄阴功已经快要练成了,今天却……却毁在妳身上!」
「姑爷,为什么姑爷练功跟奴婢有关系?」战战兢兢地以手护佐身躯,雨矜瑟缩地 以小径旁的芒草掩藏自己的窘状。「奴婢……奴婢真的不明白……」
「这九天玄阴功是武林中最难练成的功夫,因为要修练这九天玄阴功的人必须清心 绝欲,以童子之身修练,我苦练三年多,眼看就要成就这武林绝学之际,却为了妳而破 功,教我这七年多的心血付诸流水:」劲捷有力的手指疾扬到雨矜面前,眼看已要直取 她咽喉,铁生却又为了雨矜的一句话而陡然收住手势。
「姑爷倘使认定雨矜该死,雨矜就是死亦无怨。」闭上了眼睛,雨矜颤抖着声音说 道,两行泪水沿着她苍白的脸颊滑了下来。「千错万错全都是奴婢的错……」
看到她那委屈的表情,令齐铁生更是懊恼得无以复加,脱下自己身上的袍子披在她 身上,他无言地走了出去,此后再也没有过问任何关于雨矜的事,甚至他的儿子。
从此齐铁生心性大变,从个性豪爽热情的北方汉子,转而成个冷酷严刑的冷面主人 。在雨矜产下一名自白胖胖的小子之后,得到其它佣仆来报,他也只是淡淡哦了一声, 便转身继续练他的游龙剑诀。
在雨矜生产前,他的父母因染热病而死,临终前犹殷殷叮咛他务必将雨矜收为侧室 ,而他每每敷衍以对,在老爷和老夫人故世之后,孩子都已经哇哇坠地了,他还是没有 任何行动或表示。
王小姐派人向他传达自己一心向佛的愿望,于是他命人搭建出佛堂和厢房供王小姐 礼佛,对雨矜扶正之事,却是绝口不提。而雨矜也只是缄默地抚育儿子,未曾有过丝毫 怨言。
打小寒谷就以为自己是个独生单子,上有父母疼惜,下有仆佣争相巴结,即使少年 时期听说有自己的同父异母哥哥,但他既未曾认祖归宗,寒谷也就没将他放在心上。
但在老父甫过世,哀痛尚未来得及深埋之际,这位与之不亲,但他一直敬之如天地 的娘亲王夫人,却当众的说出那个令他感到青天霹雳的秘密「这寒谷并非是齐铁生那匹 夫的骨肉,这些年来我吃斋念佛,为的就是想替他消除此业障,收养寒谷这孩子,也是 想为他积点善德。」凤头杖重重地顿在地上,在所有人惊愕的表情中,王夫人缓缓走近 几乎全身僵硬得无法动弹的寒谷。
「你一定跟大家同样好奇,何以我要这么说?」仔细地端详着寒谷俊秀的脸庞,她 摇着头。「太像了,你长得太像妳亲爹了……」
「我……我爹是?」
「你爹即是医怪木俯垠。」
「什么?我……我爹是……」迷惘地转向木然伫立在齐铁生棺木旁的木俯垠,寒谷 一时之闲根本反应不过来。
「唉,事情要从二十三年前说起,当初齐铁生、木俯垠师兄弟从孟荑之父学艺,两 人皆与孟荑交善,但孟荑较钟情于齐铁生。」慢慢地踱向静静如艘船般泊在那裹的棺木 ,王夫人眼中闪现出复杂的光芒。「因为齐铁生为大弟子,所以孟荑的父亲,也就是阴 山老怪一直就想将孟荑许配给齐铁生,故而使得木俯垠愤而离师改投至天山医宗那一派 门下,学得绝妙医术,并与医宗长老之女净云成婚,生下一子。不久阴山老怪病重,他 师弟趁机群起夺取掌门之位,并将孟荑和齐铁生驱离他阴山派。」
现场一片鸦雀无声里,王夫人的话使空气为之凝结,几乎是针尖落地都佛如巨声大 响般的陷进不寻常的空灵之中。
「得到消息的木俯垠赶到孟荑父女落脚的寒谷,医治好阴山老怪,共费时一年余, 当他们出那千年冰雪所封的寒谷之时,孟荑早已产下一子,就叫寒谷。」王夫人说着笔 直地望向震笃得无以复加的寒谷。
「因为治愈了阴山老怪,所以得到老怪亲许将孟荑许亲的是木俯垠。在齐铁生离去 前受孟荑之托,为她抚育这位婚前已生的私生子,世人皆以为寒谷是齐铁生与孟荑珠胎 暗结之子,实在是大大的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