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批评你是愚公移山或是精卫填海。但是,菲碧,我只希望你能过得快乐,活出你自己来。」托起她的下颚,小李语重心长的说道。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泪眼婆娑的看着他,菲碧吸着鼻子哽咽地问道。
「因为,我受不了你伤心难过,你的一颦一笑主宰着我所有的思绪。菲碧,这是种很难形容的感受,有时光是想到你如此的苦你自己,我就没有办法坐视不管,我不敢说自己可以为你解决所有的困难,我只能尽我所能的协助你,期盼你在人生的路途上可以走得更乎顺些。」小李低声的说完,在菲碧的唇上印下一吻。
原以为自己可以很轻易地在这友善且如蜻蜒点水般的短暂接触之后,迅速的抽身,但直到他的唇在接触到菲碧那微微颤动,带着异常柔软诱惑力的唇瓣之际,理智如踢到诡雷般,轰隆一声地炸成碎片,任他如溺水者般百般挣扎而无法得救,令他深陷其中的,就是菲碧。
睁着明媚的大眼,菲碧眼里装满了迷惘和痛苦。她皱起眉头,对心里如漂浮在惊涛骇浪中的感觉,惊惶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远远传来阵阵嘈杂的嚣哗声,霎时间那充满魔力的一刻突然破灭,捧着菲碧绯红的脸庞,讶异于自己这么毫无保留地脱口说出那些一直在心中酝酿已久的话,他突兀地放开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下意识地伸手去触摸似乎仍留有高度灼热的唇,菲碧瞪着那辆如黑豹般优雅的黑色大房车,悄然无声地滑动,在发出嘶吼的瞬间,绝尘而去。
原以为永没有止境的泪珠逐渐止歇,在她抽噎许久,连两眼都为之酸痛不已之际,她才意识到身旁有人,她慢慢的转过头去,却只见到一脸冷漠的小齐--齐彗国,他面无表情的盯着菲碧半晌,而后也默然地走了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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燠熟的天气,直扑到身上的阳光像张细密的鱼网,令人无处可逃,路面上漆黑的柏油就像要被晒融了似的令车胎略略软陷其间。迎着白花花的曙光一路自前奔驰,菲碧抿着唇握着方向盘,心里七上八下的开着车。
坐在她身畔的仍是小李,在带回附近一家日本料理店以平价、卫生味美著称的午餐后,他像是没有发生过早上的事一样,若无其事的要菲碧驾着那辆火凤凰一号,他则坐在一旁,一齐驱车往赛车场电驰而去。
虽然他没有提起半句话,但菲碧所有的感官和知觉全都围绕着他打转,注意他不经意地掠掠额前略长的刘海,或是懒洋洋地在狭隘的空间内伸展修长的四肢,可以说菲碧投注在他身上的注意力,远比轮下的地面还多。
远远地便看到赛车场那漆着各种颜色的大门,平心而论,赛车在台湾人的心目中仍是件一曺吃饱了撑着的无聊人士所从事的耗钱费时之嗜好--甚至连运动都沾不上边儿,不像隔邻的日本,不但赛车运动蓬勃发展,车手在世界各站大赛中成绩可圈可点,甚至在他们国内都有座被当今国际车坛的最高组织FIA「国际汽车联盟」所颁发的国际级赛车执照的场地--铃鹿(SUZUKA)赛车场。
反观本地的赛车界,仍被外界以异样的眼光议论着,逼得赛车界人士只有自求多福。而对赛车的狂热,使得大伙儿皆在私底下以各大赛车手为目标,一路狂踩油门的怀想着各大赛事的激情。
自漆着五颜六色的大门穿入维修区,菲碧拉起手煞车,跳下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是她所熟悉的味道,来到这里,每每令她精神为之一振。
「你看,每个国家或车队都有他们各自固定使用的颜色:银色是德国,有时候也用黑色;英国是绿色;法国是蓝色;日本比较多种,白色或黄色,有时也用红加白色;至于意大利是用火红色,一般车迷称它为法拉利红,很可爱的分辨法,不是吗?」看到小李满脸好奇的盯着自己,菲碧没话找话地指着墙上一幅幅彩色海报说道。
「我知道,我曾在摩纳哥看过两次的蒙地卡罗大赛,我就站在教堂外,那座教堂供奉的圣迪沃女神是摩纳哥的守护神。蒙地卡罗大赛是在鳞次栉比的酒店、珠宝店、睹场跟时髦的精品店之间比赛,因为摩纳哥的面积只有一点九平方公里,所以赛车时,很容易有选手冲进海里去,出了这事儿,在海边随时会有一座浮动吊杆,可以把落海的车给『钓』起来。」抚摸着其中一张以摩纳哥为背景,用法拉利车为宣传的F1海报上,小李微微地笑着。
感觉彼此之间那沉沉压着的不自在消除后,菲碧没来由地松了口氧,她自后座拿出安全帽,将皮手套戴上,讶异地看到小李也随她一起坐进车内。
「你……」盯着他手里的码表,菲碧有些迷糊了。
「我跟你一起跑。」指着前方主看台下的起跑点,小李一派闲适的告诉她。
「可是,我以为你是要在起跑点帮我测速……」调整着自己的安全带,菲碧看着他手里那顶小马的安全帽。
「既然是要测速而已,在哪里测又有什么差别呢?」绑好安全带,将安全帽扣好,小李好整以暇的望着她。
张口结舌地瞄了他几眼,菲碧耸耸肩。「好吧,这是你自找的,如果受不了要早点告诉我!」
小李将手脚在窄窄的车内挪了半天才找到比较舒服的姿势,而后当他比个OK的手势之后,车子发出阵阵的怒吼声,随即一阵猛烈的冲力将他往后扯,整个人几乎要嵌进椅背中去了。
在按下码表之后,他根本没法子也不敢跟菲碧说话,唯恐她会分心而出差错。如果说他平常开车叫飚车的话,那真不知该怎么形容菲碧开车的样子:整部车像是长了翅膀在飞,又像是装了火箭推进器般往前冲去。
眼前的景象如同录放机的快速前进或后退,才刚映人眼帘的围墙,或是以废轮胎堆成的护栏,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便涌到眼前来了。
在主看台前的直线道缓缓上升之后,越过两个起伏不平的路面,因为车速快,车身会有些腾空飞跃的感觉,然后是个S型的弯道,接下来又是笔直的直道,菲碧的速度表一路往上攀升,风声大得令人不安。
冲出直道尾端的小弯道,菲碧踩煞车又急速降档,进入个一百三十度的急弯,然后又是个和缓的左弯道,再来又是个将近九十度的右弯。在小李尚未自急转弯的炫惑中恢复时,菲碧又猛然加速,车速超过一百五,又钻进了另个弯道中,接着而来的是最后一道弯,连续四个不同弧度的弯在狭窄的路面中接连而来,出了这些弯之后,总算冲回了主看台前的起点,小李赶紧按下码表。
「时间?」冲出刚停妥的车,菲碧立即将引擎盖打开散热,一面盯着脸色发白的小李。「你还好吧!」
竭力的力求镇静,小李还是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办法将已经僵直了的双脚移出车外。他推开车门,将码表递到菲碧面前。
「嗯,成绩比以前进步很多,新车毕竟是新车,再多练习几趟,说不定成绩还会更好,可惜今天小马跟小齐他们不在,没有人可以帮我维修换胎……」拿出一本边缘已经翻毛了的小笔记本,菲碧将时间登录在上头后惋惜地说。
望着她的眼睛几乎要冒出火花来了,但小李转过身去,命令自己慢慢地自一数到十以平息怒气,然后才再回过头来。
「菲碧,以那种速度在这么扭曲的场地飚车,我实在看不出有什么正面的建设性。但是我答应支持你的,所以,现在我也无话可说。只是,千万要小心好吗?」跨着大大的步伐来到菲碧面前,小李尽量平心静气的说道。
咬着下唇盯着自己的手指,菲碧清楚地感觉到那种很微妙的气氛又再次弥漫在彼此之间。不知道为了什么,那样的仓皇失措,使她想要迅速地跑开,但心里却一直有个声音在迥绕,似乎是在无声地唱着哈利路亚。
「我会小心的,你要回去了吗?」摆脱那令她不自在的感觉,将安全帽甩到后座,菲碧微倾着头的看着犹伫立车外的小李。或许跟他保持些距离,可以使我不再这么的毛躁吧!她想着伸手要发动车,但小李却先她一着地抽走了钥匙。
粗鲁地拉开车门,小李不由分说地搀扶着菲碧下车,将她安置在一旁,自己坐进了驾驶座。「我来开车。」
欲言又止地想提出抗议,但看看他那个样子大概已经被吓坏了,菲碧安静地系上安全带,不发一言。
虽然车速已经快到令十字路口的照相机连连闪着镁光,但小李却视若无睹地持续加速,这使得菲碧隐隐约约感到十分不安,不时地清清喉咙,但小李根本当她不存在似的,只是连连踩着油门。
「呃,你的速度会不会太快了点?」在轮胎发出吱吱叫声而及时急煞在红灯前时,菲碧这才有机会提出意见。
「会吗?与你刚才那种速度相较之下,这岂不是太小儿科了?」觑到灯号的转变,脚下直踩到底,令得菲碧整个身子往前冲,他连忙伸手将菲碧拉了回来。
扬起眉地盯着他半晌,菲碧长长地叹口气。「这根本是两回事。在赛车场上我们知道自己为什么在那里,明白自己在干什么,对会发生的任何情况都有数;但在马路上就不一样了,因为光是自己进入状况没有用,总是会有些人或事会出差错,结果,意外就会发生了。」
「依我看来这倒是没什么差别。告诉我,菲碧,有没有想过放弃赛车呢?」考虑再三后,小李轻轻地问道。
「别再老生常谈了好吗?那是不可能的。」心烦意乱地偏过头去,菲碧诧异地看着自己所不熟悉的路途,不同于市区惯有的车水马龙,也不见挥之不去的塞车梦魇,此刻自眼前飞掠而去的,全都是布满苔藓绿树的山壁,空阔的新铺路面,像是没有止境般地向前延伸。
「等等,你要到哪里去?这里是哪里?这不是回台北的路……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接连的几个问题都得不到答案,菲碧不由得瞇起了眼睛,手也缓缓地伸向车门开关,打算情形不对劲时就跳车。
「在这种速度下,如果你跳车的话,生还的机率不到一成。」像是识破了她的企图,小李说着朝她勾勾食指,要她往前看。
第六章
如同神话故事中的阿拉伯宫殿,菲碧忍不住倾身向前,两手搭在仪表板上,忘情地盯着那楝房子瞧。有着典型的圆顶尖塔,高高大大的拱门,可能是涂刷了金漆,使得白色圆顶像是被宽宽的金色围巾围绕住,在阳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芒。
越接近就越发地教人难以置信,在台湾浓密林木丛生之处,竟有这种洋溢浓浓回教风味的建筑。在一道铁门前,小李摇下窗子,对着某个麦克风状的黑盒子说了句菲碧听不懂的话,铁门立即无声无息地向两侧滑开。
车子才刚驶进车道,铁门又迅速地往中间关上。继续朝前行进间,菲碧不由得睁大眼地盯着越来越显巨大的屋舍,这……简直就像座皇宫嘛!她敬畏地暗自想道。
车子停在正门口,菲碧正想要开车门时,已经有个穿著一身白袍,头戴白巾,满睑大胡子的男人抢先一步拉开车门,正殷勤地向她说着一大串叽哩咕噜的语言。
「他叫达里,是我的管家,他正代表着所有的仆人们欢迎你。」走过来拉起了困窘地僵在那里的菲碧,小李对达里说了几句,达里拍拍手掌,立即自微敞的大门后,走出几个全身都被黑袍和面纱裹住的女郎,她们双手合十,对菲碧曲膝而垂下头。
「这些都是你的侍女。」搂着菲碧的腰,小李笑道。
「侍女?」讶异地扬起了眉,菲碧简直被眼前这阵仗给搞迷糊了。「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我再怎么也没想到我会有侍女……这……感觉很奇怪。」
「嗯,刚开始是会不适应,但是等过了一段时间后,你就会习惯的。这些女孩子的父母也都在这里工作,她们会是你最忠心及贴心的仆人。」托着菲碧的手肘,小李带着她越过那些有着圆亮大眼的女郎,径自往内走。
「我的仆人?」困惑地跟他一齐走进大门,在看到自屋顶垂挂下来的水晶吊灯时,她讶异地半张开口,红唇微微因讶异而噘了起来。
说那是盏吊灯,似乎太小觑它了。正确的说法是,一片填满了半圆型屋顶的吊饰,自中间垂下约莫有半个网球场大的灯主体,晶莹剔透的水晶雕刻成各式各样繁复的形状,由上而下地垂挂着,在风扬起处,传出各种玎珰珊珊、玎玲琅珰的声音,十分清脆悦耳。
被小李拉着往前走,无论何时回头,菲碧都可发现到那几个黑衣女郎,亦步亦趋地尾随在她们身后。莫名所以的穿越几个拱门,她发现自己被安置在一座小小的花园中,而在有着游鱼和睡莲绽放的小池子旁,是标准的比赛用泳池。
憋着满肚子的疑惑末问出口,在她忙着左顾右盼的同时,那个叫达里的管家也没闲着的用那种有着浓浓卷舌音的语言,喋喋不休的向小李说着话,而小李则像是完全弄懂他的意思似的频频点头,不时回答一两句。
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多,在菲碧还来不及开口之际,前面的小李突然停住脚步,令菲碧没有防备之下,结结实实地撞在他的背,他转过身将菲碧拉到自己身前。
朝身畔点了一下头,那几个黑衣女郎立即将眼前那扇雕琢有莲花图案的巨大木门推开,而后笑咪咪地行礼如仪,消失在转角外,而那位叫达里的男人,则站在远远的一扇大拱门外,在小李挥手后,也必恭必敬地行礼后离去。
迷惑地看着眼前的房间,菲碧的眼神自达里走的方向又转向黑衣女郎们消失的方向。
「他为什么要从那边走呢?同样都是要经过游泳池不是吗?」看到达里多绕了两个弯,菲碧好奇地问道。
「因为他是男人。」两手在菲碧颈畔,用温柔的节奏按摩着她的肩,小李心不在焉地回答。
「男人跟绕路走有何关系呢?」要想忽略他带有粗茧的手指所带来的微妙麻辣感触,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菲碧只有力持镇定的找着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