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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命鸟 page 3 作者:雷恩娜(雷恩那)

  “哈哈,被你看穿了,而我也笑够了,还是一句话不回前厅。若再有一句恭喜传人耳朵,我立马砍掉他脑袋。”容灿坐了下来,拿起酒坛便喝,用那崭新的红袖抹掉嘴边的汁液,笑得有些幸灾乐祸,“韬,认命吧!你是在劫难逃,该换正角儿上场了。”

  容韬皱了皱眉,抬头瞥向高猷,“把酬金赏给舞团和乐师让他们回去,将廊前所有灯吹熄,关起两旁的侧门,准备赶人。”

  “爷要亲自去吗?”

  容韬朝他敬了一杯酒,“有劳你了,高总管。”

  “是。”高猷坦然接下这个烫手山芋,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口又问:“夫人自喜宴开始便在主房候着,丫环们已准备好了吉祥八珍和合卺酒,吉时一到,还等着爷揭下喜帕。”

  那两道浓眉拧得更深,脸上挂着明显的不耐烦,听见容灿诡怪的嘲笑声,他狠狠瞪了双生兄弟一眼。

  “听闻卿鸿郡主才貌双全、慧娴秀雅,方才在席间几位见过她庐山真面目的大官纷纷作保,别人羡煞了你,你还卖乖,人家好歹也是个美人。”容灿说着风凉话。反正事不关己,他是来看热闹,顺道将韬的情况传回阎王寨,告之其他没能来参加婚庆的兄弟,供众人取笑。

  “你闭嘴!”容韬冷哼。

  容灿耸了耸肩,自顾自地喝酒。

  高猷仍恭恭敬敬立着,缓慢而坚定地问:“爷,到底哪一位要揭喜帕?”

  闻言,容韬与容灿相互瞪视,比赛谁的眼睛大。然后,双生子以眼光取得了共识,在同一时间,四道锐利而狡诈的视线射向无辜的高猷。

  容韬清清喉咙,语调不容反驳,“高总管,有劳你了。”

  ???

  撩高两边的喜幛,新嫁娘静坐在绣着鸳鸯的大床上,身穿斑斓霞帔,如意锁、吉祥环,金饰富贵而沉重,她的颈项已难承受,微微酸疼。

  第二章

  喜帕是卿鸿自个儿揭下的,连带那顶珠翠凤冠,全随手让她搁在床上。

  刚才误了吉时,容韬没来替她掀喜帕,丫环们慌成一团,直到高总管来报,她才知她的夫君醉倒了,怕浓烈的酒气熏人,今晚在书阁睡下不回新房。

  晃动不安的心稍稍定下,她遣退奴仆,独自待在房里,案上两根龙凤火烛燃得旺盛,她环顾四周,房中除了那些扎上去的大红彩球,阳刚的气味十分厚重,墙上还挂有几柄饰剑,这原是男子的房间呵……而将来,她会融入这股刚强里头。不由自主,方寸急促了起来。

  夜深了,他醉得不省人事,又一个人在书阁。卿鸿为他担忧,挣扎片刻,她溜下了床,持着小小的油灯偷偷地想去书阁瞧他。

  官家的建筑规格大同小异,出房门,转了几个回廊,卿鸿顺利找到了书阁所在。会心地笑了笑,怕风吹熄油灯,她脚步踩得轻缓,慢慢推开轻合着的门。

  人内,一片漆黑,除了身前稀微的光芒,周遭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卿鸿不熟悉里头的格局,小心翼翼挪动步伐,凭着一只手胡乱摸索,她想找到窗子,只要打开窗让外头的月光洒进,书阁多少能瞧得清楚些。

  在听见外头声响时,容韬即刻吹熄灯火,将自已没入黑暗之中,鹰似的眼未受阻碍,依旧能清楚辨识黑暗中的一切,他屏气凝神瞪着跨进门的女子,微愕地眯起双眼,他瞧不出她的长相,但见到那身华丽的吉服心中已然明白。

  这女人到底在做什么?偷偷摸摸像个贼。

  无声无息,容韬靠了过去。

  书阁这么大,也不知醉了的人被安置在哪儿?卿鸿担忧地咬着唇,感觉沉静的空气中有丝紧绷,仿佛谁正盯住了她。

  嘲笑自己的胆小,她甩开那莫名的困惑,手掌触摸到了墙壁,再往里头摸去,手碰到贴着墙壁摆设的巨大书柜,然后终于找到窗子。卿鸿将油灯移近,发现窗户比普通寝房要高出许多,她知道这种作法是为了保护里头的藏书。

  摇摇晃晃踩上凳子,她一手持着灯,一手试着推开窗子,手掌一使力,身子难以平衡,再加上那套颇有看头的吉服,她踏不稳脚下的圆凳,窗子尚未打开,油灯忽然灭了,突来的沉黑让她惊呼一声,整个人猛地往后倒下。

  瞬间,她跌入温暖的胸怀,两只臂膀将她搂住,来不及回神,卿鸿再度发出恐惧的惊喘,手脚并用,反射性拼命地挣扎。

  “喔——该死!”颊边一阵刺疼,容韬让她的指甲划伤了。

  听见声音,卿鸿如同被点了穴,静止一切扭打,她窝在他怀里扬起头,小手在黑暗中触摸着男子的轮廓,语带迟疑,“容韬?”

  容韬的震撼不比她少,右手捻花式朝桌上的蜡烛一弹指,火光即刻窜燃起来,照亮了四周,那张纠缠心头的美颜竟然近在咫尺!

  对望之间,两人都怔住了,卿鸿望见他颊上的伤,心中内疚无比。

  “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好抱歉……”

  容韬的思考能力暂时中断,利眼瞪视着她,直到卿鸿掏出绣帕轻轻压在伤口上,香软的气味钻入鼻中,他才蓦地转醒。

  “你是卿鸿郡主?与我拜堂成亲之人?”

  理不清心中所思到底是失望?抑或欣然?他不愿与皇家攀上亲戚,如今却娶了皇族的郡主为妻,他拿不出真心待她,毕竟他身后还藏着阎王寨的秘密。早早设想好往后的生活,他依旧回北疆,而郡主当然待在京城提督府,继续过着她养尊处优的日子,两不相见,两不相厌。

  但现下情况似乎出轨了。

  卿鸿听见他的问句,脸颊自然浮出红晕,抿了抿樱唇,头跟着低了下去。

  “你来这做什么?”容韬的声音淡淡清冷,刻意压制似的。

  调整好呼吸,卿鸿再度抬起头,双眸勇敢地迎视着他,柔声地说:“高总管说你今晚喝了不少酒,醉得不省人事,我……担心你……所以就过来瞧瞧,你很不舒服吗?头疼不疼?”

  她的脸匀上彩妆,近近瞧着,一对睫毛又长又翘,与那日在大街上的模样稍有不同,在秀雅清灵中更添丽色。

  压下心头古怪感觉,容韬捉住她执着绣帕的小手,顺着她的话回答,“方才疼得难过,现在不打紧了。”

  感觉他的掌心粗糙温暖,卿鸿微微一笑,方寸漫着甜味儿。

  酒的气味依然浓重,他不知灌下多少,明儿个宿醉醒来还是要闹头疼的。卿鸿的眸光在他脸上梭巡,音调更柔,“我去煮些醒酒茶,你喝了之后好好睡下,我知道那些前来祝贺的朝中大臣不好应付,今天真是难为你了。”说完,她起身欲走。

  容韬微怔,一掌还霸住人家的柔荑。

  “你不放开我……怎么替你煮茶?”卿鸿让他瞧得不好意思。

  “不用了。我已将酒气逼出。”

  容韬跟着起身,没来由一阵心虚,下意识躲开女子清澈的眼眸,总觉得那两潭眸光能看透他不为人知的秘密。隐约感到有些事脱出了他的掌握,他不喜欢这样,极不喜欢。

  顿了顿,卿鸿想不出话了,只好讷讷地说:“那……你好好歇息,我回房了。”

  容韬仍握着她的手没放,瞧着她与自己都还身着吉服,两个人都尚未沐浴。今日的大婚真正累人,他还有灿帮忙顶替,而她却是被众多的礼俗折腾了一日。心中默默叹息,他清冷着峻容,朝门外吩咐:“高总管,命人烧热水提至主房,我和郡主都需要沐浴清洗。”

  “是。”

  卿鸿愣住了,不知高猷何时在外头候着,脑筋有些转不过来,她抬起头,看着眼前状似温和却说不上哪边奇怪的男性面容,眨了眨美丽的眼睛。

  “今晚你不是要在书阁睡吗?若要沐浴,该叫人将热水提来这儿。”

  那模样不同于原有的聪敏柔顺,显出女儿家的天真纯洁,容韬的心魂为之悸动,难以自持地倾身过去,他蜻蜓点水亲了亲她的红唇,语气略哑的道:“在书阁洗澡会弄湿藏书,你不会不知道吧?还有……郡主莫非忘了,今晚是咱们的洞房花烛夜,你忍心让我睡书阁吗?”

  依心而为吧!或者如此才能开解他心中的迷惑。

  既已为之悸动,她又是他的妻,有什么不能做?只是这决定太过贪前,他能预料往后对她的欺骗与隐瞒将会多如寒天飞雪,届时她对他可还有夫妻情分?

  猜不出他心中的转折,卿鸿美目睁得圆亮,小脸是震惊而无措的,不由自主轻触着方才被他碰触过的唇瓣,仅是轻轻相抵,好似教火灼了,麻热的温度从唇上散开,她的脸庞燥得如煨了火的铁块。

  “你、你……我们……”她语无伦次了。

  容韬别有深意地凝视着她,发觉她眼神透出迷蒙,那理智慧黠的光华暂退,仿佛朦胧的星,痴迷得教人想去撩拨。抓下她覆嘴的小手,容韬再度靠去,精准地堵住卿鸿的嘴,他并未加深这个吻,只是与她契合无比地贴着,饶是如此,卿鸿已承受不住,脚步一阵虚软,顺势倒进他的怀中。

  “你、我……我们……”

  知道她会口吃,容韬缓缓露笑,“别再你啊我的,喊我的名宇。”一贯的模样,温和中带着不容反驳的命令。

  “韬……”她腼腆地笑。夫妻便是这样吗?他与她好亲近。太后奶奶送她一份礼,这份礼太重太珍贵了,她将倾注毕生的心思去珍惜。“韬……”她又唤了一声,充满柔情蜜意。

  “郡主——”容韬刚启口,带着香气的小手却覆了上来,替他轻拭方才沾上的胭脂。

  娇软的躯体倚在壮硕的胸膛,略略侧头,卿鸿瞧着男子深刻的轮廓,“我有小名儿,娘亲和舅父喊我卿儿……你也这般唤我可好?”

  “卿儿……”他低低吐出这个名儿。

  他喜欢这个昵称,心头却闪过沉沉阴霾。不将心事许卿卿……她是他的妻,该是最最亲密的伴侣,而不能并存的两种身份,她仅会面对他光明的一面。

  如果她并非郡主,又或者卿鸿郡主不是触动他心房的翠衣女子,这一切将单纯而易于控制。

  藏尽所有心思,他再次唤她:“卿儿。”

  “我在这里。”软软的身躯偎得更紧。

  容韬心中蓦然轻叹,稳固而技巧地将她推开一小段距离,唇边依然和缓笑着,“我们回房吧。”

  “嗯……”她轻轻点头,刚退的红潮又来欺她。

  手握着手,一对新郎新妇终于步向两人的新房。

  春宵一刻值千金,应当珍惜……

  ???

  结果,出乎意料之外。

  容韬就着卿鸿沐浴过的水洗涤身躯,随意套着宽松裤子,裸露的上半身沾着水珠,他步出阻隔的屏风,却见到喜床上一幅海棠春睡图。

  卿鸿真的累坏了,本来心中还为着同床共枕之事惴惴不安,可头一沾枕,耳边传来容韬解衣沐浴的水声,脑筋糊成一团,等着等着,竟这么跌入梦乡。

  隐忍着笑意,容韬没惊动那小小人儿,在床边坐了下来,静静打量着她。

  脱去那身累赘的吉服,她仅着中衣,面对墙壁侧着身子,容韬禁不住伸手过去,缓缓将她扳过对住自己。

  忽然,几句模糊难辨的呢喃逸出,卿鸿的朱唇抿了抿,“韬……”

  容韬以为她醒了,却仅是无意识的呓语,洗净铅华的素颜清新动人,一张樱唇微微开放,他的新嫁娘仍沉沉睡着。

  “梦见了我吗?”听见她唤着自己,满足了他某种的男性自尊。

  但要命的是,他的男性生理已发出警讯。

  从方才她的入浴图投射在屏风上开始,他的脑中便充斥着各种活色生香的画面,坚挺的胸脯、纤细的腰身、软如凝脂的女性肌肤……容韬很不君子的回想着,目光灼灼地在她娇躯上游移印证。

  因为转动,卿鸿的前襟些微松开,露出比颈项还嫩白的肌肤,和贴熨着的粉色抹胸,女体透着淡雅的馨香,从容韬坐的角度望去,丰软而深的沟壑若隐若现,形成勾人心魄的阴影……

  哦……全身都痛!

  容韬呼吸变得粗嘎急促。今晚,他有绝对的权利对她“为所欲为”、“动手动脚”,但瞥见她睡得深沉的脸和眼下淡淡黑晕,怜惜的心绪油然而生,手指成勾,以指节轻轻抚触她净白的颊儿。

  “今晚放过你了……下次,我要双倍回收。”

  床上人儿仿佛听见他低哑的话语,一抹樱唇微乎其微勾勒笑意,发出嘤咛。

  容韬咬牙忍痛,随手抓来一件衣裳,转身拿走桌上的酒,脚步匆促地离开主房。

  洞房花烛夜啊……他摇摇头苦笑,脚下轻功运劲,人已登上了屋顶。

  吹吹冷风应该不错。

  ???

  卿鸿猛地睁开眼睛,陌生的摆设映入眼帘,鸳鸯喜床、红色的喜幛,案头的一对龙凤烛燃成烛泪,凤冠霞帔和新郎倌服折好摆在桌面,她的记忆回笼了。她竟然睡过了她与韬的洞房花烛夜!

  一骨碌拥被坐起,她还穿着中衣,身旁的床位尚称整齐,有些心慌地咬唇,不知韬是否生她的气,竟未与她同床而眠。

  门忽被推开,是陪嫁过来的嫣儿,她手捧着脸盆和绢巾。

  “郡主,您醒啦!嫣儿端了水,您快来梳洗装扮,待会儿用完早膳,郡主还得回靖王府归宁呢。”

  “嫣儿,爷呢?你瞧见了他吗?”卿鸿问,急急起身着衣,坐到梳妆台前。

  “爷起得好早,嫣儿和府里的丫头往厨房准备膳食时正巧见到爷刚练完武,在前厅不知同高总管说些什么。”嫣儿笑嘻嘻,心底对太后可佩服得五体投地,怎么这么巧,将她家的郡主指给了自个儿的心上人。她帮卿鸿梳头,一边嘴也没停,“爷方才认出了嫣儿,知道嫣儿要过来服侍您特地交代,说郡主昨儿晚累惨了,一丁点力气也没有,若还睡着千万别吵醒您呢!嘻嘻……”这古灵精怪的小丫头,自动将容韬的话解读。

  “嫣儿!”铜镜中那张容颜转成嫣红,卿鸿瞪了眼镜中的丫环,有些羞赧,有些懊恼。唉……事情已说不明白。

  “是,郡主脸皮薄,人家不说便是了嘛!”嫣儿可爱地吐了吐舌头。

  以最快的速度梳洗完毕,卿鸿翩翩来到前厅,步伐在望见容韬的同时转为轻缓,方寸又起风云。

  他凝神听着高猷说话,眉头微皱,像是心有灵犀,他感觉到她的注视,俊脸转向立在不远处的卿鸿,接触到那对如烟如雾的明眸。

  “夫人早。”高猷起身请安,打破魔似的气氛。

  卿鸿走了进来,对高猷温和地点点头,“你也早。”说完,她眼睛溜向一旁的容韬,见他唇角噙着一抹难解的弯度,心跟着纷乱得厉害,她深深吸气,强迫自己看着他的眼,微微曲膝,“老爷早。”

  “夫人早。”容韬答得好快,目光自始至终都未离开,她今早穿着粉藕色的衣裙,袖口和襟怀绣着细腻的花样,长发已梳成少妇模样,髻上的珠花随着步伐移动而轻颤,成熟装扮中还见少女风情,他的新妇瞧起来神清气爽,昨夜他放过她却苦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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