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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无情草自春 page 2 作者:林如是

  “阿咪!”张笑艳边叫边按门铃,边敲拍着铁门。

  门打开了,秦可咪笑咪咪的,一点事也没有。

  “你来了!”秦可咪说:“你一直躲着我,不接我的电话,也不回电话,我不得已只好出此下策了。”说着。将张笑艳拉进屋里。

  “以后不要开这种玩笑,我担心死了!”张笑艳埋怨道。

  “知道了!”秦可咪吐吐舌头。“可是不这样,你根本不会来。”

  秦可咪爱娇带俏,有股楚怜的气质,令人不忍心对她发脾气。张笑艳叹了一口气说:

  “好了!我来了!你的目的达到了。”

  “别这样,艳艳。”秦可咪将她挽坐到沙发上。“立文今天会晚一点回来,你就算是陪陪我吧!”

  “陪你可以,先说好,不准提那档子事。”

  “艳艳!”

  “做不到?好!那我走了!”她做势起身,又被秦可咪拉了回去。

  “好!好!不提就不提!”秦可咪说。

  秦可咪是个幸福的女人,这点,从她眉目间散发出的喜悦光采就可窥探而知。三年了,张笑艳心想,三年幸福的日子的确足够将一个原本即已光彩动人的搪瓷,雕琢得更加完美光艳。

  而三年了,她的心也慢慢淡了。什么大悲大痛、大喜大乐的事经历多了,心情的落差起伏也不会太大了。看他们这么恩爱,她想,她当初的决定是没有错的--何况三年了,足够让她沉淀许多的往事。

  “艳艳!”

  “啊--?什么事?”她太投入于自己的心绪中,差点忘了身在秦可咪的家中。

  “艳艳,你就答应我吧!就算只是一次也好。拜托你啦!否则我心里会很不安……”

  “怎么又提这件事!”张笑艳皱了皱眉头。“是不是我爸妈死缠活赖着要你……”

  秦可咪轻轻笑出来,打断她的话:“那倒没有!不过他们知道你山穷水尽时会找上我--曾要我藉机要胁你。老人家真是有先见之明!”

  上个月被断粮以后,她付不出房租,只好找秦可咪帮忙,秦可咪把她丢给钟立文,钟立文倒慷慨,一口气借了她三个月的生活费。她看了秦可咪一眼说:“所以,你现在‘挟恩自重’。要以此逼我就范了?”

  秦可咪又轻轻笑出来,微仰着头,娇怜可爱。

  “看情形……”她说:“如果你再如此冥顽不灵,我就只好使出这招杀手简。”

  “秦可咪!”张笑艳忍不住叫起来:“你太卑鄙了!”

  秦可咪看着她,一脸童稚的纯真。她甩甩头发,微倾着头,眨着洋娃娃般的大眼睛说:

  “艳艳,别这么倔强,有个伴不是很好吗?男欢女爱本来就是世间再自然不过的定律。更何况,我妈说的没错,女人的身价是一天比一天低,眼光却是一天比一天高,行情跟眼光成了反比,结果总是错失良缘。你啊!都快三十了,再这样下去。不但没行情没身价,几年后我儿子都交女朋友了,你这个阿姨还像个孤魂野鬼一样就不太好了!”

  “阿咪,我才二十二岁呢!还很年轻!”张笑艳低声抗议。

  秦可咪又甩了甩头发,冲着她浅吟吟地笑说:

  “都二十二岁的老女人了,连个男朋友也没有,你还好意思说出去!艳艳,面对现实吧!难道你还在做白马王子的美梦?还是……你有意中人了?”

  这话刺得张笑艳一跳。她觉得心慌慌的,低头回说:

  “我才不会做那种无聊梦!我也没有喜欢的人,你不要胡说瞎猜!”

  “既然都不是,那你为什么不……”

  张笑艳举手止住秦可咪的话,转过去不理她。

  “说真的,艳艳,”秦可咪不放弃,又说:“对女孩子来说,有良人为伴才是最大的幸福。年轻的时候,我们总以为能找到生命,宇宙人生之类不朽的永恒,胸怀大志,意气昂扬的。可是日子慢慢地流逝,我们每天都做些相同的事,不知不觉中就被生活吞没,什么大志,什么不切实际的理想都消磨光了,就这样,我们不知不觉地老了……”

  “我……”

  “别插嘴!”秦可咪摆摆手。“我知道,你一直怕结了婚,在某种程度上会被束缚。你想主宰你的人生,主宰你的青春,你不想太早就被绑住--可是,艳艳,你老实说,你真的不寂寞吗?我知道好些人追求过你,你总是吊儿郎当蛮不在乎的。艳艳,你为什么不好好定下来,找个好男人相依一辈子?”

  “阿咪!”她瞪着她,今夜的秦可咪教她陌生。

  秦可咪不理她,又重覆说着:“我知道很多人在追求你,可是你根本不给别人机会。为什么?艳艳?难道你心中有别的喜欢的人?”

  这话又再度刺了张笑艳一下,她勉强展出一朵笑靥,甩甩头,语气假装轻松至极。

  “你想到那里去了?我谁也不喜欢?好男人那么多,我为什么要随便找一个人定下来,辜负这美丽的青春?再说,没事看看一些帅哥俊男,惬意又舒服,何必想不开,把自己绑死!”

  她想说美丽的恋爱,这一直是她的愿望。不用花前月下,她无需海誓山盟,她只要单纯的一颗不渝的心,以深情为常,以痴心为守,一辈子不变……

  这个愿望,她始终不曾对任何人说过,秦可咪也不晓得。这是她内心最大的私密,一个难圆的梦……

  秦可咪猜不透她的心思,沉吟了半晌,支着头,凄楚地说:

  “艳艳,你就答应我这一次吧!拜托!”

  张笑艳又摇头。她实在不懂,秦可咪为什么这么执意要她点头。

  “艳艳!”秦可咪看她摇头,轻轻地啜泣起来。

  “阿咪!”她不知所措起来:“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艳艳,”秦可咪抓住她的手,泪水满颊地说:“答应我吧!求求你!你就去一次就好!答应我!否则我会很不安的,求求你……”

  “阿咪!你到底怎么了?”

  秦可咪仍然哽咽着说:

  “艳艳,请你答应我,就这一次好吗?否则我心里会恨不安,觉得对不起你--我知道你很疑惑。这些话梗在我心里三年了,我时常觉得对不起你。对不起,对不起!艳艳,我太自私了,可是我真的好爱好爱他,不可能没有他……”

  “阿咪,你究竟怎么了?到底在说些什么?”张笑艳被弄糊涂了。

  秦可咪脸上泪水不断,忏悔般地望着她,哭着说:

  “那时,你介绍我和立文认识时,我第一眼就喜欢上他。可是我看得出来,他并不喜欢我,他全部的心思都在你身上。大学入学后不久,我瞒着你,对他表示心意,被他拒绝了。我一直不敢见你,谁知隔天你们就大吵一架,我忍不住跑去看他。我去的时候,他已经喝得酩酊大醉,看见我,以为是你,紧抱着我不放,一直叫着你的名字--我明知他喜欢的是你,我还是昧着良心--对不起!艳艳,对不起!我不后悔把自己给了他,可是他来找我,表示要负起一切责任。我没有答应--艳艳,相信我,我无意破坏你们的感情!然而他坚持要负起一切的责任,他是个温柔的人。后来发现我怀孕了,他更不顾一切娶了我。这些年他一直对我很好,我也过得很幸福。可是,越是这样,我就越觉得对不起你--对不起!艳艳!你不知道,我有多渴望你也赶快找到一个幸福的归宿!对不起!对不起!艳艳……”

  说到最后,秦可咪已是泣不成声。她哀哀地痛哭着,张笑艳则呆呆地坐在沙发上,什么也不能思考。直到钟立文回来了,将秦可咪安顿到床上休息,她仍然呆坐在客厅里,愣愣地,心被掏空似地一片茫然。

  “来!我送你回去。”钟立文轻轻地拥着她,她像是呆愣的木头,乖顺地顺着他的牵引。

  “艳艳,”钟立文温柔的声音,让她听得心更痛。“阿咪都跟你说了?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对你--我觉得很抱歉,那样伤害你……”

  她一直不知道他们三个人之间的故事,有这样曲折的部份。那晚,钟立文急切地把她找去,不由分说就拥抱亲吻着她,甚至--甚至她可感觉得到他体内有股激烈的渴望想占有她。她觉得很害怕,但仍任由他渲泄心中所有的感情,只是他始终保持着最后的理智。

  月光如流水清清,他拥着她,满足地叹息。然后他说,以后只要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就好,不要再三人行了。她蓦然想起秦可咪--她柔弱楚楚,需要有人保护啊!

  她猛烈摇头,她不知道为什么他坚持不肯再三人一起游乐。她再怎么问他,他都不肯说,为此,他们大吵了一架。然后,她夺门而出,回到家,睁着眼失眠了一个晚上。以后,就是秦可咪去探视他,然后,他们开始交往……结婚……

  悄悄地,眼泪挂满了腮。心痛啊!

  钟立文拿出手帕,为她擦干了泪,黑夜在四周静默地唱着一首无言的歌。

  她想谈美丽的恋爱啊……这一直是她的愿望……

  她擦干泪,努力笑着:

  “我没事。你要好好珍惜、疼爱阿咪,不要辜负她对你的深情。还有,告诉阿咪,周末六点半,红磨坊。我一定会去,请她放心。”

  说着,她向钟立文微微一鞠躬,转身跑开。边跑,边挥泪。

  第三章

  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事情如果一开始,就顺利妥当的话,也许就可能有所圆满,不致尔后遭一连串的楣运。偏偏,在相亲当晚,张笑艳有了很不好的开始。

  她,迟到了。

  也不晓得那个天才排的课,都大四了,还将课排到周末下午,她上完课已经五点了。不巧,又被她社团的大铭社长碰上,拉着她讨论春季公演的细节;场地已经借到了,服装道具也打理得差不多了,前二天也彩排过了,就是宣传的问题叫人头痛;还有,主角的演出准备……

  大铭社长拉着她,喋喋不休,好像所有的成败全都系在她一个人身上似的。

  戏剧社这项公演的戏码,有个很哀怨的名字。叫“明月照沟渠”,讲的是二女一男纠缠不清的爱情故事。

  编剧阿祥不知打那抄来的灵感,写出这么一出烂剧本,还签名推荐张笑艳饰演那个痴情的女主角。她当然拒绝演那种白痴的角色,可是孤掌难敌众手,戏剧社众家兄弟姐妹一致表决通过,认为那个白痴角色由她饰演再适合不过。他们说,她有一双深情的眼眸。

  鬼扯!依她看,纯粹是陷害她的阴谋。然而,尽管她千躲百闪,还是被拱上女主角的宝座。阿祥甚至威胁她,再不答应的话,他就拒绝供应她任何期末考的笔记讲义。

  她只好答应咛!可是她再怎么照镜子,也看不出她有一双“深情的眼眸”,每次排戏,总还是惹得导演扯帽大叫:

  “张笑艳,眼波流转时要放入感情!感情你懂不懂?你没谈过恋爱啊!不要老是睁着一双死鱼的眼睛!”

  她几次辞演,他们倒是团结,吭都不吭一声,把她的话当作耳边风,还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微笑鼓励。她没辄了,只好继续被导演指着鼻子骂是木头、白痴,外加一双死鱼眼。

  这会完,大铭社长拉着她,嘀咕的也是这档事。戏排练得怎么样了?心情培养得如何了?别在意导演的话,你是最适合那个角色了,要多多加油……

  等她总算能脱身的时候,已经六点过一刻了。到处拦不到计程车,好不容易拦下一辆,一只男人的手,和她同时拉开车门。

  “我先拦下的!”张笑艳边说边要侧身坐入车内。

  那男的却比她更敏捷,才瞬间,他就闪入车内了。张笑艳赶紧挨着他挤进车子里。

  司机看着他们,尖峰时间,他可没这闲工夫磨菇。

  “你们两位到底是那一个人先!”他不耐烦地说。

  “我!”他们同时叫出来。好小子!张笑艳瞪着那名男子看。他也睨着她瞧。

  司机摇摇头,又问。

  “到那里?”

  “红磨坊餐厅。”又是同时叫出来。

  计程车司机咧嘴一笑,发动车子,按下计费表,边说着:

  “既然目的地相同,那就好办!”

  张笑艳哼了一声,把脸转向窗外;那男的也哼了一声,把头转向另一边窗子。

  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丑的男人!衣冠楚楚,行为却幼稚可笑!张笑艳微微皱了皱眉头。

  车子已经尽量开得飞快,但到“红磨坊”门口时,还是快七点了。她急着下车,手一扬,丢下车钱就开门准备离去,倒楣的是,袖子勾上了那名男子胸前的扣子,一场纠葛又开始了。

  今天她穿了一件手织的毛衣。勾到他的扣子以后,她急着想解开,谁知道毛线越扯越长,越理越乱,到最后缠结成一团。两个人只好下车解团。

  他哼了一声,很是轻蔑,说:

  “蠢女人!也不会用点脑筋,只凭直觉行动,这样会越扯越乱的!”

  他以为他是谁?竟敢这样骂她!张笑艳气得发抖,索性用力一扯,毛线却依旧坚如钢丝,纹风不动。他却又说话了,这次更轻蔑:

  “你白痴啊!这样用力扯,会把我的扣子扯掉的!你赔得起吗?”

  “一粒扣子而已,谁赔不起!”她倔强得不肯认错。

  “哼!一粒扣子!”他重重地又哼了一声。“你美哦!那有那么便宜的事,如果你扯掉我的扣子,我就要你赔我整套西装!”

  “你……”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没时间在这里跟你穷耗了,得赶快想办法解法……跟我来!”

  他强拉着张笑艳进入“红磨坊”,同柜台借了一把剪刀,小心翼翼地将线圈剪掉。结果,他的西装完好如初,张笑艳的衣袖缺了一大角。

  “你……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自私!”她不相信地看着她的衣袖。

  “不然你想怎么办?”他耸耸肩。“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说得一点也不惭愧。恶心潇洒地走到靠窗的一个桌位,那里坐着一位风韵十足的女郎。

  真是倒楣透了!张笑艳抬手看了看衣袖,还是不相信她竟然会那么倒楣。差劲!全世界最倒楣的事都教她给碰上了!

  现在心情这么恶劣,她实在无法对任何人有好脸色。她先躲入洗手间洗洗脸,拉拉脸皮练习微笑,然后才匆忙地出现在秦可咪他们面前。

  “很抱歉!迟到这么久。”她摆出刚刚在洗手间练习好久的,最友善的微笑。

  “是够久了!”秦可咪说,一边将张笑艳拉下坐着。“来,帮你们介绍,这是许仁平,这是张笑艳。”

  “你好。”张笑艳伸出手,停在半空中,少了一截的袖子看来特别醒目。她讷讷地缩回手。

  气氛有点尴尬。那叫许仁平的,也不知道是真靦腆还是假害羞,跟个木头一样,怎么看都像个乏味的公务人员。张笑艳也懒得再开口,决定先饱餐一顿再说,反正是不用她自己花钱的。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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