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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年的最初 page 11 作者:林如是

  连日来他为“丹纪”南犯,贺堂征讨失利一事困扰忧烦于胸,虽仍忙于朝政,但心系北疆战况,每夜独居上书房,对窗忧叹,已有多日不曾好好合过眼。

  这夜夜深人静时,他突来云舞殿,发现我也对窗难眠,怔了一怔,默默在我身旁坐下,靠着我,无话到天明。

  未几,边境传回消息,“左威卫”求功心切,竟未照原先计画好的包抄策略行动,而从部将之计,埋伏五万大军于边境西近山谷,遣人诈降以诱敌深入,再予以聚歼。

  但“左威卫”此一行动未及知会贺堂与龙太,且为“丹纪”识破,敌军将计就计,假装中伏,反歼“上清”五万大军。

  东、南两路得到消息,已不及救接,西路兵马死伤惨重。“丹纪”乘胜追击,勉强为贺童与龙太的联军所阻,但“上清”亦已失有利之势,战事陷入胶着的状态。

  “怎么可能!怎么会……”严奇展开传回的军情,简直无法置信,从王位上惊站起来。“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可恶!”

  他狠狠将军情表甩在地下,怒发冲冠;殿下文武百官皆低头默然,无敢出声,唯恐触犯正在怒头上的严奇,招来杀身之祸。

  在春香和长公主严玉堂鼓噪下,太后把一切怪罪在我头上,春香与玉堂更直指是我带来这一切的灾厄,我伴妖星出现,带来了所有的祸灾。

  不巧的是,于此之际,天官观得,于太岁星附近出现了火流星。

  “太岁”自古即被视为凶星,代表灾厄祸害。“彗出于太岁”,更是大大的不祥,国必有灾难。

  一时之间,京城四处议论纷纷,人心惶惶。就在这时,有方士上言,“银舞公主”是妖星变化而成的妖女,一切的祸变都是随其而来,因“银舞公主”的出现,导致天怒,以致灾厄频频。只要“银舞公主”被除,便可平息天怒,弭除所有的灾厄。

  朝官纷纷附和,请除“银舞公主”,否则唯恐天将要亡“上清”,“彗出于太岁”即是最好的证明。

  严奇勃然大怒,欲杀方士,罪责附言的朝官,为太后所阻;他愤而罢朝,将方士驱逐出宫。

  这一切都经由小筑传到我耳里。她边述边愤忿不平,激动不已。见我无动于衷的样子,频频摇头不解我的冷静。

  我微微一笑,要她离开。

  是夜,严奇独上“云舞殿”。所有的人都已沉睡一夜,静悄悄。

  他绝口不提会让我担忧的事,所有的烦恼全由自己承担,所有的沉重全都纠结在眉心。

  我看着不忍,打破沉默说道:“严奇,若有什么心事,可以对我说无妨。虽然我帮不上什么忙,但说出来,总比闷在心里好。”

  其实他愁的只有一桩,还是北疆的边事。

  他看我一眼,神情疲惫,眉宇布满重愁。

  “银舞,”他说:“我想,你应该都已听说了吧?北征将领大意轻敌,北境战事现陷入胶着状态。”

  我点头。他继续说道:“‘丹纪’原为世居北方草原的游牧部族,与我‘上清’维持着关市的交易,一直相安无事。岁初,我从贺堂之请,与民休养生息,停止对四方的征讨以免劳民伤财,不料它却趁此坐大,竟至南犯!”

  “既然如此,不能言和吗?”因为夜太静,我将声音放得很轻。

  “并非不能——”严奇说道:“然而‘丹纪’觊觎‘上清’连绵的良田沃土,此番南犯,若无所得必不肯罢休。倘若言和,我恐它食髓知味,从此纠缠不休。为今之计,除了将其彻底击垮外,并无其它办法可防其不再南犯;且若非如此,对方必时时入寇,边境百姓将永无宁日,不堪其扰。尔今,十数万大军困陷此境……唉!”

  他长叹一声,黑夜传来回音。

  “你打算怎么办?可有良策?”

  “我准备亲自领兵出征。”

  “亲征?”我略为沉吟,赞成说:“很好!你非但骁勇善战,而且智勇双全,胆识过人。若是你御驾亲征,兵士因此将士气大振,斗志高昂,加之你的英勇,必定很快就能弭平战争!”

  “只是……”严奇突然显出犹豫。

  “只是什么?你还在犹豫什么?”

  “我担心……”他看着我,眼光温柔,所有未名的关爱,全表露在不言中。

  一下子我全明白了!

  他担心在他领兵出征这段期间,太后会对我有不利的举动。

  太后对我深感不满,成见颇深,加之春香与严玉堂时常于她面前搬弄我的不是,国境又发生战事,太后认定我是不祥的妖女,是带来所有灾厄的祸害。虽未明言,但已有除我之心。

  他深怕他这一去,我恐有不测。

  “这是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担心我?”明白他的深情,我不禁动容,但无法赞同。

  “我当然担心你,银舞,你才是最重要的,我——”

  “严奇,”我打断他,摇头说:“你身为一国之君,必先为黎民百姓着想!别再犹豫了!不必担心我,我不会有事!”

  “银舞!”他执起我的双手,紧紧握住。“我一定尽快回来,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即将远征的是他,他却担心我的安危。在他一片深情的凝视中,我默然无语,想起了宗将藩。

  次日早朝,严奇当殿宣布他欲亲征的消息。群官哗然,争相劝谏他保重万金之体,万万不可领兵出征。

  太后更是极力反对。沙场征战,危险至极,万一有任何闪失,该如何是好!但严奇心意已决,下令全国,征召三十万大军,择日出征。

  对此,春香禀陈太后,说道严奇必是受了我的蛊惑,才会不顾危险御驾亲征。

  我的罪状又多了一条。

  未隔几日,突有朝官向严奇推荐一名武将随其领军出征,极力称赞此人骁勇矫健,用兵如神。

  严奇传此人上殿,一见之下,大惊失色。朝中所有的人见到此人,也都大为惊异,睁大眼睛,频频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那人生得剑眉星目,神釆不凡;神态冷峻,英气逼人,浑身一股凌人的气势,眉宇

  间且凝着一股比诸天地的气魄,赫然是宗将藩再世!

  朝官大惊,却无人敢言。倘若他真是宗将藩,未免太传奇——宗将藩即便未死,但七年的时间,他如何能无丝毫的改变,没有任何的风霜,而青春如昔年?

  严奇也是如此相同的疑惑,虽然有所怀疑,还是接受应允他随驾领兵出征。

  但我知道那必是宗将藩无疑!他为何要冒那么大的危险?为什么?

  他这样做,随时会有杀身的危险——一山不容二虎,倘若引起太后的猜忌,那——实在太冒险了!

  我为此竟夜难安,辗转难眠。

  我悄悄起身至殿外,对空嘘叹。

  陷入这遥远的古代,我已不知独尝过多少回如此对月难眠的夜。心事虽自不同,愁情却一样浓。

  “银舞……”突然,有极低极沈的声音自我身后传来。

  “是谁?”我猛回头,一团黑影拦在我身前。

  宗将藩!

  “宗将!”我奔向他,掩不住欣喜道:“你怎么来了?太好了!我以为我没有机会再见到你!我知道我不该失约,但……”

  “期月之约”,我困苦无机会送老奶奶和更达平安出宫,无法丢了他们自己一走了之,而对宗将藩失诺。

  “我明白,你无需自责。”宗将藩柔声说:“银舞,我不放心你孤身在宫中,你的处境实在太危险了!”

  “你才是!为何要冒那么大的危险?你何苦如此?”我急急说道,稍有埋怨。

  “为了见你。”他说:“银舞,我一定要带你离开宫中!等我北征回来,我一定要带你离开!”

  “那也不必冒如此大的危险!我不是说过,等我把该做的事完成,就会随你而去。你却冒险露面,如此一来,不但陷自己于危险的处境,于我们之事,也恐怕多生波折。”

  “我了解,但我必须见你平安无事,我才能放心!”

  “宗将,”我叹口气。“我明白你爱我之心,但京城四处,有关你未死的传言甚嚣尘上,你如此贸然出现,我只怕引起别人的怀疑!”

  “别担心,不会有事。忠靖伯太夫人受严玉堂与包春香的挑拨,对你多有不满,我担心她会对你不利——”宗将藩虽弃天下,言行间仍溢满君王的气魄,理所当然地直呼当今王贵的名讳。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没有我不知道的事。”他轻笑道:“朝廷内外,包括宫中,都有为我效死之士。不过,真正知道我并未死的,只有救我的那名部将,以及少数的将领罢了,我并无意引起骚动。”

  我沉默不语。以此情况看来,宗将藩若欲复辟,推下严奇,实是轻而易举之事。

  “怎么了?”他见我突然沉默,不解问道。

  我看着他,静静看了很久,才轻轻问道:“宗将,你不后悔吗?为了我放弃这一片大好江山……”

  “当然不后悔!”他直视我双眼,字字坚定不疑。

  “那么,私闯宫禁,罪当万死,就算被人发现,你也不怕?”我轻轻说,望着他的眼里淡淡孕出笑意。

  “不怕。”他含笑回道。

  这已不是他的王宫,倘若被人发现,后果难料。

  然而,这并不重要。我更担心的是,他冒险露面,此后会否发生什么争扰波折,恐将难料。

  宗将藩盖世的气魄,凌人的气势,不是常人所能有,长此以往,一定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到那时,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我实在无法去揣测!

  “别想太多了,银舞。”他看出我的忧虑,安慰我说:“等我北征回来,我即刻带你离开王宫,远离这一切,过属于我们的日子!”

  但愿如此,我不希望有任何事发生。

  “我等你,宗将。”我想起我对他的承诺,情深悠悠。“如果我能再回来,我就愿成为你的王妃——这是我当时对你的承诺。酒已过了三巡,我早已是你的人了!”

  “银舞!”他浮现出和当时一样幸褔满足的笑容,满心欢喜地将我拥入怀中。

  突然一声极细微的声响由背后传来,我们同时回头,只见香儿呆呆站在矮丛旁望着我们,一脸震惊的表情,又讶异又不相信。

  “香儿?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连连发问。

  “我掌灯时分就来了,在殿房等着公主,不知不觉却给睡着,一觉醒来才发现都这个时候了……”她呆呆地回答,目不转睛地盯着宗将藩。“方才……我没听错吧?王爷,真的是您!您果真还活着?”

  “没错,是我。”宗将藩直认不讳。“你就是香儿?你要好好侍候公主,照顾她饮食起居。”

  “宗将!”我轻喝一声。他竟还对香儿如此说道,难道他不明白他如此承认不讳的严重性?

  “银舞,我走了。等我!”宗将藩不将我的轻喝放在心上,深深一笑,转身没入侬褐的夜色,一眨眼就辨不出身影。

  香儿仍然呆呆地站在原地。我轻轻唤她,她才如梦初醒,不敢置信地频频说道:“公主,香儿真的没有听错?那是王爷,真的是宗将王爷!我听说有一个长得和宗将王爷很像的人将随上王出征,没想到真的会是王爷!公主,我不是在作梦吧?那个人真的是宗将王爷!”

  香儿欣喜若狂,语无伦次地嚷叫不停。

  “小声点,香儿,别吵醒旁人!”

  我十分明白她那种狂喜。宗将藩一直是“上清国”最伟大的存在,如神般地不敢轻触。当时他“驾崩”的消息传出,很多百姓都不肯相信,坚信他还活着。而今成为事实,怎叫香儿不欣喜若狂?

  “真的是王爷!我不是在作梦!”香儿还说边露出不可思议的笑容。

  “听我说。香儿,”我表情凝重。“你千万不可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千万不能!”

  “为什么?”她笑容凝住了。

  “就是不能说,你自己想想就明白了。答应我,绝不能将这件事说出去!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她看着我,先是迷惑不已,随即恍然大悟,猛点头说:“我懂了,公主。我绝对会保密,不会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你放心好了!”

  我安心点头,相信了她的诺言。

  当空不知打那吹来团团的乌云,绵延如山,遮去了银亮的月光。大地陷入全然的黑暗,风萧满楼,隐然即将有一场风暴。

  第十二章

  严奇亲率王师,大军三十万,由京城誓师北伐。由于上王御驾亲征,自将大军北讨“丹纪”,随行的兵士莫不士气大振,斗志高昂。

  更重要的是,宗将藩的出现,带给兵士莫大的鼓舞与希望。虽无人敢明言,但暗地里都认定是他,无不雀跃欢欣,拜服在他的领导下。

  太后对严奇不顾她的劝阻,亲率大军征敌蛮,深感忧虑;更加怨恨我“蛊惑今上”,煽动他御驾亲征,其心可诛。

  送别王师后,她立即遣人到云舞殿传我至长生宫。

  “公主,您千万不能去!太后遣人传您至长生宫,只怕对公主不利!”

  小筑着急万分,担心我此去遭遇什么凶险。

  “小筑姑娘说得没错。”老奶奶说:“公主,您最好别去!恕老婆子直言,上王出征,宫里无人能护卫公主,万一有什么不测,那……”

  她含蓄地把话点住,默默瞧着我,意思再明白不过。

  徐少康倒没说什么,只是抱着胸看着,双眉紧锁。

  他也不赞成我冒险!

  我看看他们。没有人有笑容,全是焦虑的表情。

  “我不去怎行?”我说:“就算要逃,在这王宫里,四处是禁卫,能逃到何处去?别担心那么多,该来的还是会来!‘既来之,则安之’,想太多也没有用。”

  我走到前殿,随来人赴长生宫。

  长生宫是新建的宫殿,为旧王府时期所没有,主格局依照原靖伯府所建构,富丽的程度则较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宫女领我进正殿,太后端坐在正中央上方宝座,王后、嫣红、严玉堂、春香及香儿则依序坐在两旁下首。四旁侍立着许些宫女。

  好大的阵仗!我不由得想起在严府初见严太夫人时的情况。

  然而,今非昔比,而今,在我眼前的这名老太夫人,握有宰制我的生杀大权,只凭她一怒一笑,我的生命便可能就因此来回一遭不!我才是我自己生命全然的主人!我绝不让任何人宰制我的人生!

  “放肆!见到太后还不快下跪行礼!”春香首先发难。

  我将眼光扫向她,冷眸泛着逼人的寒意。她脸色大变,指着我叫骂道:“银舞,你未免太放肆!自恃上王宠你,便如此目中无人,连太后都不放在眼里——”

  “够了!”太后脸色铁青,喝断春香尖锐的声音。她看着我,神色严厉说道:“银舞,你可知罪?”

  我直视她,未置任何言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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