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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w Zealand恋爱季 page 5 作者:林如是

  “你怎么会在这里?逛街吗?”陈浪琴问。

  “嗯。我就住在这附近,到这里购物挺方便的。我现在家里住了一个学生,得按时准备她的三餐。”

  “很麻烦吧?”陈浪琴笑一下。这是良心话,两个人住一块,不管是什么关系,寄住的和被住的,都是一种麻烦。

  “还好。”凯茜随和,倒不以为意。“有点事情忙比较不会无所事事,再说,也多个伴。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跟琳达一起来的吧?”琳达是她前住宿家庭的妈妈。

  陈浪琴摇头。“我搬到学校宿舍了。”

  “这样啊,琳达一定很舍不得。”

  轮到她了。她点了她要的口味,转头问凯茜说:“要不要吃冰淇淋?”

  凯茜连忙摇头。“不了,谢谢。我这种身材再吃了会不可收拾。”

  “没那回事。你太夸张了,凯茜。”

  凯茜还是摇头。说:“对了,你有空吗?能不能陪我到超市买些东西?我那学生是从日本来的,我也不晓得什么口味食物比较适合她。你们的文化比较接近,我想请你给我些意见。”

  “好啊,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她一口答应。付了帐,跟着凯茜一起到超市。

  货架上的东西琳琅满目,她对那些合成食品没兴趣,只说:“凯茜,我想你也不必太费心,只要准备一些米和自然食品就可以。我们的饮食习惯其实很简单,新鲜自然就可以。不过,受美国文化强势的影响,也有很多人偏向西式口味,不爱吃米饭。我不知道你家那位日本同学喜欢些什么,你干脆直接问她想吃些什么就好了。”

  “我是问了。不过,她很客气,一直说我煮什么,她就吃什么。”凯茜露了一个有些没奈何的表情。

  陈浪琴一时也不知能说什么。她跟琳达要求了不下四次要吃米饭,但琳达有她的为难。他们全家包括小孩从来不吃米,总不能为她一个人特别张罗吧,那多麻烦!她既然无法“入境随俗”,只好走人了。

  “她既然那么说,那就算了,你也不必烦恼了。”像这种时候,对那种“温顺”的人,她总忍不住有股不耐的情绪。

  “我看我还是预备些米好了。”凯茜还是未雨绸缪。“我喜欢你这种个性态度,好相处又好说话,不必猜老半天。不过——”她谅解似的笑笑。“有些女孩总是比较腼腆害羞,又十分客气,不好意思要求,我想我们也需要替对方多费心想想。”

  “只要你不嫌麻烦就好。”陈浪琴微微一笑。她当然喜欢凯茜这种态度,不过,她觉得这种事是互相的。

  “啊啊!”凯茜忽然想起什么似,有些兴奋。说:“明天周末你有空吧?到我那儿坐坐,一起晚餐怎么样?”

  “不了,不麻烦你。”她推辞着。她离家那么远,从北太平洋跑到南太平洋,但这一个月,她光是忙着泻肚子和搬家,好不容易“摆平”一些,她想趁这个周末四处看看,享受一下观光客的乐趣。

  “一点都不麻烦。来嘛!我很欢迎你来晚餐。”凯茜很热诚地邀约。

  “谢谢你,凯茜。不过,我想趁这两天假期到市区逛逛,所以恐怕不方便去。”

  “这不是问题。逛完街还是要吃饭的,不是吗?再说,市区离这儿也不远,你逛完街以后再过来就可以。来,这是我的电话和地址。”

  “可是,我——”陈浪琴还想拒绝,碰上凯茜热情含笑的脸,不由得把话吞回去。“好吧,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几点过去方便?”

  “六点好了,还是你想早一点或晚一点?”

  “不,就六点。”

  实在说,她并不喜欢作客,感觉总是太拘束,绑手绑脚的,连呼吸都得很小心。不过,许多事习惯了就好;再说,凯茜也不难相处。

  这天晚上,她早早上床,才刚躺下不久,隔壁的芳邻就开始放起哀怨的情歌。这一次,她反复放着一首台语歌曲“酒后的心声”,不断地重复,那满溢哭调的歌声,一直哀怨地哭诉着——山盟海誓,他们两人发过誓的,为什么他偏偏变心丢弃了她?!那多情的怨女不停地追问,一次又一次,重复又重复,搞得陈浪琴几乎抓狂。

  但她又不能怎么怎么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的想睡了,突然被一声刺耳尖锐的叫声惊醒。惊魂刚定,便听到一连串炮竹似的外国话,火气很大。老天!那个韩国芳邻又跟男朋友在吵架了!她看看时间,凌晨十二点四十四分。没多久,墙壁另一边传来闷骚的哭声,断断续续的,像白蚁在啃木头似。

  “啊——”她叫了一声,抓起被单蒙住了头。

  隔天,她早早起床,无精打采地,冲过澡后还是觉得没什么精神,气色很不好。虽然如此,她还是换上衬衫牛仔裤,搭了公车到市区。

  奥克兰是纽西兰的第一大城,并不算小,但市区中心的范围并不是很大,商店多集中在主要大道皇后街上,再加上垂直的海关街和维多利亚街,差不多就那样了,走马看花很快就晃完了。

  她站在街旁,一时无所事事,摊开公车地图看了看,跳上Link巴士,随着巴士逛了市区一圈。这种Link巴士,串连市内各区,只在市区行驶,巴士路线经过特别设计,是观光的便利交通工具。她连着坐了两趟,很快就摸熟奥克兰市的大概面貌。

  她先在“维多利亚公园市场”下车。这是奥克兰有名的跳蚤市场,那高耸的烟囱算是别致的地标。因为是假日,人很多,她跟着人挤人,很快就觉得烦了,早早撤退,改到“新市场”商圈。“新市场”商圈来往的人看来看去都是年轻人,感觉好像台北的西门町,她在麦当劳买了一包薯条,然后看了一场电影,然后搭了巴士到Skytower。

  虽然心中明白天下的什么塔什么台之类的登高的风景都差不多,她还是不能免俗地上到了了望台。比较起来,白日的风景多半没有夜晚的璀璨,她草草转了一圈,观光得很马虎。唯一特别的是,了望台地板某一处是用透明强化玻璃设计,可以直接看透到三百多公尺下的马路。她站在那里,心脏跳了好久,就是没办法把脚放在那上头,老是有坠落的恐慌。一对情侣试得呱呱地叫,好像很好玩的样子。果然,这种地方还是要和情人来才好玩。她看得微笑,突然的想谈恋爱。

  不过,调调情是好的,太认真了她又觉得麻烦。

  回宿舍后,她又冲个澡。虽然凯茜没要求什么,她想想,还是买了一瓶葡萄酒,在附近晃了一回,等时间差不多了才过去。

  应门的是那个日本女孩。说女孩实在不确切,看她的样子,三十都有好几了。凯茜正摆好刀叉,走过来抱了抱她。

  “哪,我想你应该可以喝点酒吧。”她把葡萄酒递给凯茜。

  “谢谢。你不必这么客气的,下次记得别带任何东西了。”凯茜把她拉近一些。“来,我帮你们介绍。这是美奈子。”她比比那日本女孩。然后说:“这是浪琴。你们聊聊,我去把饭端过来,马上就好了。”

  “要不要帮忙?”

  “不用了——啊,麻烦你帮我把刀叉和盘子摆好。”

  “我也来帮忙。”美奈子趋了过去。

  “谢谢。”陈浪琴道声谢,打量了她一眼。田中美奈子穿了一身粉红色的洋装,梳着中分公主头,两旁用粉红色的发带往后绑了一小辫,上头还各打了一个蝴蝶结,打扮得像十几岁的少女,感觉有点突兀。

  “你的英语说得好好哦。”就连说话也是带着少女式的娇腔,那微笑也是日本偶像剧式的天真烂漫。

  “还好啦,你说的也不错。”

  “我不行的啦,说得不太好。”田中美奈子很谦虚地摇手。

  陈浪琴笑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还好,这时凯茜端了饭过来。跟着,她又忙着张罗酒杯和水杯,再然后将烤箱里的烤鸡端了出来。

  等一切就绪差不多六点半了。三个人边吃边喝边聊,酒酣耳热,竟有一种痛快。陈浪琴喝得满脸通红,笑眯眯的。不只是她,她发现美奈子也挺能喝的,凯茜因为年纪大一些,比较节制,但也喝了不少。三个人把一瓶葡萄酒喝得精光不说,凯茜又拿出半瓶来,不一会半瓶酒又喝得见底。

  喝了酒,美奈子话就多了。三十六岁的女人,结婚十年,没有子女,但养有一只儿子似的叫“贝儿”的圣伯纳犬。“贝儿”是英文“熊”的意思。美奈子喜欢高大强壮的男人——呃,狗。她还把她先生的照片翻给她们看,呃,还不错,只是和“贝儿”比起来,好像有点那个,呃,瘦弱。不过,男人不是看外表长相的——凯茜喝糊了,大声吆喝着。

  比较之下,她喝得最多,但好像最清醒。她帮忙把餐桌和碗盘收拾干净,看看时间,已经快八点半了。

  “我该走了,凯茜。谢谢你的晚餐。”

  “这么快!再待一会嘛。”

  “不了,下次有空再聊。”

  “我送你——”凯茜说。

  “不用了,我用走的回去,顺便醒醒酒。再说,你也喝了不少,最好别开车。”

  “那你自己小心一点,改天有空再过来一起晚餐。”

  “好啊。”陈浪琴一口答应。答应得很快,并不是敷衍。“那我走了。拜,美奈子。”她挥个手,走出门去。

  这顿晚餐,吃得没有她想像中的拘束,反而相当畅快。大概是因为喝了酒的关系吧,还是文化问题,气氛很活泼,她觉得十分的愉快。

  八点半多了,天还是很亮。十二月正夏天,白日很长。她沿着人行道慢慢走着,边走边哼着歌,凉风徐徐吹过,将晕眩的感觉吹散了不少。

  她好像有点喝太多了,过马路时,脚步颠了一下。她穿的是无带平底凉鞋,鞋子给绊开落在后头,她踮着右脚,回头走回去穿上凉鞋,蹬了一下,确定穿牢了,才继续往前走。

  “叭叭——”身后有辆车子靠近,她没在意。这条路车子来来往往,一向都不寂寞的。

  “唉!”有人在喊。她没回头,不觉得是在叫她。

  “嘿——”又是一声叫喊,跟着车子又“叭叭”叫起来。已经近在她身旁了。

  她觉得奇怪,停了下来。那辆灰褐的跑车停在路旁,杰瑞米从驾驶座旁探出头来。

  “果然是你!我叫了你半天,你怎么都没听到!”

  “吉米!”她有些意外,未免太巧合了。“你怎么会在这里?”问得有些蠢。

  “上来吧!”他打开车门。

  她没多想便上了车,系好安全带。“怎么老是在这附近碰到你,你该不会就住这里吧!”其实才遇到两次,但不知怎地,她却有种“经常”的感觉,好像跟他很熟了。

  “嗯。”他应了一声,是没错。闻到她吐息的酒味,说:“你喝酒了?”

  “嗯,喝了一点。有个朋友请我到她家吃晚饭,吃饭时喝了一些。”

  “挺不错的嘛。”他笑了一下。“你已经认识有熟到会邀请你回家吃晚饭的朋友了呀!”

  他这话听不出有讽刺的意味,陈浪琴笑了起来,说:“我脸皮厚嘛,自动过去当客人呀!”声音有些娇,半真半假地。

  他转过脸来看她,她脸上留着的笑制造出生动的表情。他问:“现在怎么办?要回去吗?要不要上哪坐坐?”

  “这样好吗?今天是周末耶,你没跟你女朋友约?”她反问。

  “是‘前女朋友’。”他再次纠正她。

  “好好的你干嘛跟你女朋友分手?”她无聊多事惹人厌地问。

  “你想知道?”他声音生硬起来,听起来有一股威胁。“你考虑清楚,如果我告诉你这件事情,告诉了你我的隐私,那就表示我们的关系必须进展的不一样。现在,你还想知道吗?”

  威胁吗?知道了他的秘密就得付出些什么被回收。陈浪琴故作无邪地笑说:

  “还是不要好了。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很好。”他点个头,车子一个大回转。“找个地方坐坐好了。”根本没问她的意见,独断独行。

  “都这么晚了,还有地方去吗?”

  “当然,现在还不到九点,还早得很!”才九点,“庞森比”的酒吧夜晚正热闹。

  “这算是约会吗?”她问他,语气闲闲的。

  “大概吧。”他回得模棱两可。

  她不再说话了。

  到了庞森比,他拉她进了一家酒吧;她让他牵着,并不排斥这种感觉。

  “喝什么?”他问。

  “马丁尼。”她唯一知道的酒名。酒吧里竟放着让人蠢蠢欲动的舞曲,十分教人坐不住。

  “马丁尼。”他转向女服务生。“另外,给我一瓶海尼根。”

  隔了两桌,有个男的在对她眨眼,陈浪琴笑了一下。杰瑞米突然拍了一下桌子,她惊诧地转向他,他却没说什么。

  她看着他,他不看她;他愈不看她,她就愈看着他。

  “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终于,他转过脸来,冷静到生硬的表情。

  “没什么。看你好看啊。”像这种不害臊的话,她像呼吸一样随便就可以讲出来。讲英语的她,有一种大胆。陌生的语言就是有这种好处,再肉麻的话都裹了一层膜似,感觉不到那种难为情与不自在。

  服务生送酒来了。她一口气喝了半杯。

  “喝慢点,会醉的。”他的表情开了,对她的喝法摇头。

  “没关系,反正你会送我回去。”她笑嘻嘻的,又喝了一口。

  苦艾和琴酒搅拌成的马丁尼,喝起来有股辛辣的味道。这样正好。来一杯醉人的酒液,浓烈、辛辣、酸涩或者苦也好,什么都好,她就是受不了温吞。

  “你就那么有把握?”杰瑞米睨睨她,有点恶作剧。

  她眯着眼看他,装一点醉态。

  “你知道吗?男人是种感官的动物。”这句话相信她不是第一个说的。“不过,我倒觉得男人像一杯伏特加,无色无味,却只要一点刺激,马上就可以勾得起惊天动地的火热。”

  “你在说什么?!”他睁大眼睛,有点笑意在眼神里。

  “好话不说第二遍。”她伸出食指左右摇了摇,半仰起头,脸儿微偏,流出暧昧的神态。

  杰瑞米瞪着她。她在勾引,在等他掉入她布下的陷阱。刚刚,她也对着别的男人微笑眨眼。她知道她的神态是娇媚的,足以吸引人;她是那样的自觉,她在试探他。

  “那就别说了!”他忍不住抓住她的手,生气起她那挑逗调情的眼神。

  陈浪琴错愣一下,随即笑开,就那么让他抓着。她又不是在跟他谈恋爱,不懂他在生什么气。

  不管什么事,比如宗教或者婚姻,经过仪式,就变得郑重、庄严;变得不可亵渎,不可质疑,有了一种神圣性,成了真理。爱情也是。经过了仪式的转化,就变得可歌可泣,成了永恒和经典。其实这世间有什么事是那么绝对性的?!像这样调调情,卖弄一下风情不是很好?“原始”才符合人性。那些名词和仪式不过是人类的矫揉造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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