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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能克刚 page 6 作者:凌淑芬

  “那我更应该叫停了。”他浑不当一回事。

  “赵小姐会答应吗?”

  “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少了一方的意愿,她想继续舞下去也没有用。”他的态度强硬。

  喔哦!会这么说,可见积怨已深,赵家小姐可得小心了。这些年他的手腕虽然圆融不少,骄傲霸道的那一面倒没怎么收敛。

  “那就祝你一切顺利。”

  “走,我载你回去,你还要进花艺班吗?”

  “我下午已经请好假了,你载我回市区就好。”收拾好环境,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墓园外。

  “既然我们两个都翘班了,干脆一起去看电影吧。”他提议。

  身后的人没有回答。

  “好不好?”他回头再问一次。

  这次,他清楚看见她颊畔浮上一缕晕红。

  “我另外跟人相约了,下一次吧。”

  奇异的神情让他脑中一动。“你和谁有约?”

  “只是跟朋友吃个饭而已。”她含含糊糊地说,率先绕到车子的另一侧,等他按开遥控锁。

  她以前不会这么不干脆的。心口怪异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我也认识的朋友吗?陈美琪,汪冬青?”他随口举了两个她大学时期的好友。

  “不是,你不认识。”她回避的态度实在太明显了。

  “那是谁?”

  恕仪叹了口气。看来不说明白,他的牛脾气是不会放过她的。

  “是一位和我们花艺班合作的花材商!”

  伍长峰脑袋里有个声音“咚”地一响。

  “他要追你?”

  “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啦!八字都还没一撇。”她脸红红地轻啐。“人家只是先约我吃饭而已。”

  “哦。”他愣在原地半晌。

  又顿了一顿,才上了车。

  BMW再度蜿蜒而下山路。

  来到半山腰间,他突然问:“那家伙混哪里的?”

  “什么混不混的?人家只是个单纯的花材商,又不是道上的兄弟。”她白他一眼。

  “你的个性单纯,我担心你被人骗了。”他咕哝。 

  “我已经二十四岁,不是小孩子了。”

  伍长峰瞄一眼她曲线玲珑、风姿端秀的模样,就因为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他才担心啊!

  外头的饿狼何其多,她性情温暖可亲,长得又娇柔秀丽,一副模范妻子的模样,那些旷男不把她生吞活剥才怪。

  说不出心头是什么滋味……他已经很习惯有她在身旁的感觉,难以想像必须与其他男人分享她。

  算了,做人不能太自私,女孩儿家有人追是好事。他摇了摇头,撇开心头的怪味道,专心开车。

  *  *  *

  “……因为这些想法,我打算找新的合伙人人股。林老师是说,她的老公今年可能会调职到国外去,所以虽然她有意愿入股,却无法留在台湾经营,那你的想法呢?”

  “我需要拿出多少现金呢?”

  “大约是五十五万,我可以把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让给你。”

  “可是我手边没有这么多现金。”

  “我知道,我只是提出来给你参考,你量力而为即可,不需要有心理负担。”花艺班的负责人兼插花班老师,陈姊拍拍她的肩头微笑。“过几天再告诉我你的答案吧!”

  成为花艺教室的股东!恕仪当然有千百个意愿。

  即使经济不景气,秋声园的学员数一直都很稳定,算是一个获利中的补习班,值得投资。再者,一旦她变成股东,秋声园就不再只是她的“职业”而已,它可以变成一份“事业”,让她全心全意的经营。

  可是,横在眼的问题是,她没有足够的现金。马来西亚的老家只是小康环境,又支助她念了这么多年书,她不愿意再回去向爷爷开口。

  不知道银行那里有没有门路?“余盛商业银行”是秋声园固定往来的银行,或许它会愿意给她优惠待遇。

  她对于外国人在台湾申请贷款的资格并不了解,工作年资也才一年而已,又没有什么可以抵押的资产。

  找了一天,她与贷款部专员约好了时间,准备谈一谈,希望好运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抱歉,请问你是李小姐吗?”一位五十来岁的中年男士停在她身前。

  “我是。”她连忙站起身。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我是贷款部徐经理,请跟我来好吗?”

  “好的。”恕仪乖乖跟在掌她生杀大权的主管身后。

  徐经理并未领她走回自己的办公室,反而是来到银行内侧的电梯前。

  “请。”两人进入电梯后,他按下三楼的按键。

  就她所知,余盛银行租下这栋商业大楼的一到三层。一、二楼是各项业务区,三楼应该是他们自己的办公区。不知道徐经理为何会带她来此处?

  他们穿过忙碌而安静的大厅,进入一间私人办公室里。

  大橡木桌后,略呈病容的尔雅男子,让她微微一怔。

  余克俭。

  “李小姐,我方才在监视器里看见一个很眼熟的人影,一时之间还无法确定,原来真的是你。”余克俭的语气相当亲善,一副与她很熟悉的样子。

  “您好。”恕仪受宠若惊。

  严格来说,她和余克俭并不直接认识,只从伍长峰口中听闻一些他的事情,听久了,对他的感觉并不陌生——当然,这是她单方面的想法,她不认为伍长峰会在朋友面前提起她。

  毕竟她的身分曾经非常敏感过,对伍大少而言,他们的友谊应该是越低调越好。

  余克俭拿起桌上的一份卷宗,示意她来到接待区的沙发椅前,徐经理必恭必敬地跟在身后。

  “请坐。”

  “余先生,您怎么会在这里?”她小声地问。

  “‘余盛商业银行’是余氏的关系机构。”余克俭浅笑着解释。

  “原来如此。”

  听说余克俭的身体非常不健康,每周只上两、三天班,难得今日正好来“余盛”视察,让她碰个正着。

  “我请徐经理把你的个人资料调出来,没有经过你的同意,请勿见怪。”

  “哪里,您客气了。”

  他既然是这间银行的头头,就有百分之百的权利调阅相关资料。可是,人家就是能把话讲得如此漂亮,既彬彬有礼又风度翩翩,那位恶霸成性的伍大少真该好好学一学。恕仪在心里咕哝。

  “阿峰知道你在申请贷款吗?”他忽然问。

  她一怔。“我没有特别向他提起。”

  “为什么?”余克俭感兴趣地望着她。“他会是一个强而有力的担保人。”

  “这是我的私事,我不想麻烦他。”

  “只是做个保而已,怎么能算麻烦呢?你们两个不是很好的‘朋友’吗?”

  “余先生,我同您直说了,我不想再和伍家扯上利害关系,所以您若不放心,可以不贷款给我,没关系的,但是我不会请伍先生来替我做保。”她解释道。

  别说做保,离婚时她连三百万的安家费都没拿,毕竟已经没有宝宝了,不义之财不能取,这是李家祖训。

  余克俭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低头翻阅她的申请书及相关资料。

  “五十五万是吗?”他快速在文件上批示。“好,后天这笔款项会直接汇入你的户头。”

  这样就成了?她什么都还没谈到呢。

  “那……请问我的利率是多少?”

  “你希望多少?”

  利率还可以随自己的意思乱开吗?

  “我当然是希望零利率。”她玩笑道。

  “好,那就零利率吧!”他顺从民意,在文件上注明。

  “等一下、等一下,余先生,我只是随口说说的,您千万别做赔本生意。”

  “放心,我赔不了本的。”余克俭笑得很耐人寻味。

  “您需要我找保证人来签章吗?”

  “不用了。”

  她踌躇片刻,决定直言。

  “余先生,您不必因为阿峰就对我另眼相待,一切请按照贵行的章程行事。”她不喜欢再欠伍长峰一笔。

  “放心,我心里有数。你还有其他问题吗?”逐客了。

  她顿了一顿,实在想不到理由可以推辞他的好意。

  “那就多谢您了。”

  哪有这样的?简直是强迫接受好意。

  离开“余盛”时,她不禁嘀咕。决定了,阿峰还是保持原状比较好,千万不要去学他死党。

  他的性格虽然霸道,起码直剌剌的,不会像余克俭那样,连让人占便宜都像在吃闷亏,真令人毛骨悚然。

  *  *  *

  “真的有人在追她,你相信吗?”

  伍长峰用大浴巾擦头发,一脸纠结的在房间里踱步。免持听筒功能把电话声放出来。

  线路那一头,余克俭早已换好睡衣,等老友发完牢骚,他就要上床睡觉了。

  “我约了她两次都没约成。其中一次,我就停在花艺班门口,亲眼见她上了一个陌生男人的车。”

  “李小姐年轻貌美,有人追也是很正常的事,你在意外什么?”

  他擦头发的动作顿了一顿。

  “我知道啊,可是,为什么是那个男人呢?”话中有着真真实实的困惑。“那家伙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粗汉,整个人晒得乌漆抹黑,像块木炭,甚至长得有点土气。恕仪以前念大学的时候,不是没有人追,那几个文艺社的男学生跟她还比较登对,她为什么会去看上一个粗人?”

  “人长大了,心境自然也不相同,你以为她还是一个追寻白马王子的小女孩?”余克俭打了个呵欠。

  “就算不爱白马王子,好歹来个白面书生吧?那种粗手粗脚的家伙,一看就不适合她,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兄弟,她能把你这个土霸王收得服服帖帖,也就没有什么处不来的人了。余克俭好笑地想。

  “伯父和伯母知道你和李小姐还有联络吗?”

  “我没特别和他们提,至于他们知不知道,我就‘莫宰羊’了。”伍长峰把浴巾往椅背上一扔,跳上大床准备睡觉。

  “你为何不告诉他们?”余克俭再问。

  “为什么要说?”他莫名其妙地盯着天花板。“他们向来不干涉我的私人生活,我也不是那种凡事报备的乖宝宝。我想和谁交朋友是我自己的事。”

  “呵。”

  “喂!你笑得很阴阳怪气。”伍长峰觉得不对劲了。

  “没事。”死党怡然回道。

  “你是怕我父母知道之后,会去找她的麻烦?”他自己想到解答。“哈!放心,你别看她外表柔柔顺顺的,骨子里可‘铁’了!我爹娘几年前就碰过一鼻子灰,才不会去自讨没趣。”

  “我相信。”

  “妈的,你这家伙到底想说什么?是带把的就做人爽快一点!”

  余克俭叹了口气。这家伙!有时明明精得要命,有时又蠢得离谱,真是无药可救了。

  “对了,她那五十五万派上用场了吧?”再换一个话题。

  “什么五十五万?”伍长峰一怔。

  唔,他不知道?余克俭笑出白牙,这可有趣了。

  “她上个月向我借了一笔五十五万的款子,我只是关心一下自己的投资而已。”

  另一端沉默了很久很久。

  “她,向你,借钱?”

  “对。”

  “李恕仪,向你借钱?”他再确定一次。

  “没错。”

  线路又陷入一片沉静。

  就在余克俭快乐地以为电话断线时,声音又传来了——而且,听起来不怎么开心。不,应该是说火爆才对。

  “妈的!她为什么向你借钱?”

  “据说是跟创业有关。看在她和你交情匪浅的份上,我想也不想就答应了。至于详细用途,我没有追问。”仿佛觉得情况不够有趣似的,余克俭加油添醋了一句,“我还以为你知道!”

  一阵精采的脏话漫天飞舞,余克俭满足地听着。

  “你说她借了多少?”他低吼。

  “五十五万。”余克俭咬字很清晰。

  “是五千五百万吧?”

  “不,五十五万。”

  “是五百五十万吧?”

  “不,五十五万。”

  “应该是七位数或八位数才对,你一定看错了。”

  “不,她就借五十五万。”

  五十五万!他奶奶的,他买部车都不只五十五万!那女人当他死了?要钱他这里没有吗?她居然宁可跑去向不熟的人借,还凑巧是他的朋友!

  砰!电话被摔上。

  余克俭愉快地伸了个懒腰。真好,他终于可以睡觉了,身体不好的人需要多休息。

  他关掉床头灯,拍松了枕头,无忧无虑地进入梦乡。

  至于台北城的另一端是否有个人正气得睡不着觉,实在不是他的问题。

  第五章

  五十五万,天杀的五十五万。

  伍长峰恨恨按下她家门铃。

  过去个把月以来,他的心头一直弥漫着一股闷气。本来还想给她一点机会,看她会不会主动提起贷款的事,没想到她浑似没事人一般。

  哼!亏他一直把她当成知心朋友,然而她有了困难,却宁愿跑去向陌生人开口。

  先是借钱的事,再是她重色轻友的行为,他忍不下去了。胸口的怒火有了充分的滋养,越见茂盛。

  她的租处位于新店山脚下,是一栋透天厝的第一层,面积约莫二十坪,楼上两层另外规画了出入口,隐私性极高。

  透天厝被山景所环绕,景致绿意盎然。虽然离市区远了一点,外面马路上恰巧就有一班公车直达花艺班附近。而最让人喜爱不已的,是她门外那个七坪大的小庭园。

  恕仪征得了房东的同意,可以任意种植花卉,一方面供压花使用,同时可以美化环境。

  现下已经五月初,初夏的花信早就拜访这一方小庭园,整片姹紫嫣红,煞是悦目。

  可惜,这一片美景对于降低访客的怒火,提供不了太大的帮助。

  砰砰砰!他干脆擂门。

  “阿峰,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打电话给你呢!”一开门就是她甜笑可掬的面容。

  唔……一腔怒火登时无处宣泄。

  不急,先进去再说。

  “你打电话给我做什么?”他大剌剌地跨进门槛。

  “没事啊。我这阵子比较忙,好久没见到你了,这个周末我正好有空,心想约你来吃个饭。”

  她进入厨房,把煮好的食物一一端出来,他最喜欢的咖哩锅就摆在餐桌正中央。

  哼!算她还有良心,那他也宽宏大量一点好了。

  “需不需要我帮忙?”

  “我都准备好了,你只要摆碗筷就好。”她又来回几次,把几盘小炒全端上桌。他的食量大,嘴又挑,所以每顿饭一定菜色够多才行。

  两个人一如过去三年多的默契,他坐桌首,她坐桌尾,隔着一方小巧的餐桌共进晚膳。

  “你的男朋友呢?今天晚上怎么肯放你的假?”他撇撇嘴,替自己盛一大盘白饭,再舀三大匙咖哩酱淋上去。

  “谁?”

  “那个在追你的花材商。”他没好气地继续替她盛饭。

  “噢,他在他自己家吃饭啊。”

  可恶!她并没有否认“男朋友”这个说法。

  “你们两个进展到什么程度了?”他塞了一口饭,眼神锐利。

  “也没什么,就是看看电影、吃吃饭、聊聊天。”她淋上几瓢咖哩酱,秀气地开始进食。

  “所以你已经接受他了?”还好没有做做爱。

  “反正就是交朋友嘛!”恕仪好笑地看着他。“现在的人,已经不时兴一开始来往就死生相许,大家都是先从普通朋友做起,至于未来会不会有进一步的发展,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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