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作家列表 > 凌淑芬 > 吹个口哨来听听 >
繁體中文 上一页  吹个口哨来听听目录  下一页


吹个口哨来听听 page 3 作者:凌淑芬

  "黄老师?"斜对面的梁老师试探性的唤了一声。

  "没事,我正在和我母亲聊天。"她强挤出一丝笑容,挂断电话。"何助教,我下午有事,麻烦帮我请个假好吗?"说完,她赶紧拿起皮包,离开犯罪现场。

  她现在没有心情去再会母亲大人的叨念,或是同事诧异的眼光,下午那场重要的约会需要她全心应战。

  石藤靖和几乎忘记那个女人的长相。当时天那幺黑,夜那幺美,时间那幺宝贵,无疑赛貂蝉。三天之后他又匆匆飞返日本,更没有时间回思她的长相。举凡逢场作戏,过了便是过了,以后大家咱上相遇不相识,房里相见房里欢。

  基于安全考量,他从不接单夜情的款待,然而事隔三周,如今再度重临旧地,脑中无法自主的浮现上次的香艳际遇。既然他必然在本地逗留一个星期,为接下来的夜晚做些安排似乎不为过。

  从机场来到喜悦饭店的途中,他下意识的观望每个从车窗外飞掠而过的俏影。

  决定了!他要找到她,再续一段露水姻缘。想找到女郎的行踪并不难,只需要锁定上回与她有约的正主儿──那个差点订走一六0二号房的男人即可。比较麻烦的是,对方倘若也是过客,现在可能已经离开本地。

  一切听天命!若果真的找不到人,也只能算他和女郎缘浅。

  他是个行动派的男人。

  刚抵达饭店,两张十元美金的纸钞,外加几句威胁利诱,就让房务人员乖乖调出他需要的资料──千草耕治的大名。"这幺巧?"

  在日本,石藤一门具有经济与科技上的优势,而千草一族则在政治方面拥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两派人马互相倚存。

  千草那小子自幼和他穿同一条开裆裤长大,后来虽然忙于各自的事业而疏远了,老交情总是存在。

  就他所知,千草耕治仍然滞留在本地处理一些业务,并未返回日本。

  石藤靖和对着纸条微微一笑。目前才下午四点钟,一切若安排得当,今晚应该能迎见女郎的芳踪。先忙自己的正事要紧!

  他安置妥当,转身离开住房,反手关上隐隐约约的旖旎。

  黄少贞终于知道DNA检验不合的原因,因为上次与她发生一夜之欢的男人,根本不是千草耕治!

  这个错误究竟是如何造成的?想到这里,她的肠胃一阵翻绞,喜悦饭店知名的下午茶与三十余种美味的糕点,对她完全失去了吸引力。

  她定了定神,眼神化成穿透人心的利剑,刺向同桌的男伴。

  "难道你的骨肉流落在外,对你不会造成任何困扰吗?"她迸出冷锐的询问。

  "你怎幺能肯定令堂妹的小孩是我的血脉?"千草耕治仍然气定神闲。

  正牌的千草耕治有一副瘦削修长的体格,年龄与那夜的男人差不多,而且和她预期中有所出入的是,他的容相并不难看。

  千草耕治的五官很斯文清秀,颇有几分儒雅的味道,一身西装革履,仪貌堂堂的,确实很容易讨得女人欢心,难怪骗得她堂妹团团转,白白失了心又未婚产子,落个被人丢弃的下场。

  "明人不说暗话。"她捺下满心怒火,尽量平静的表达意见。"我堂妹的孩子是不是你的,你自己心里明白。"

  "你错了,我一点也不明白。我知道有人莫名其妙想塞个小孩给我。"千草耕治的神情隐约透出不耐烦。

  "人──"黄少贞凝起的柳眉有着肃杀之意。"你真的希望把事情闹大吗?如果对簿公堂,损失最大的人将是你们一家。令尊贵为堂堂国会议长,只怕闹不起这种丑闻。"

  "说话最好当心一点,否则我随时可以叫警察以诽谤或勒索的罪名逮捕你!"千草耕治收起每一丝表情,冷寒寒地威胁道。

  隐隐约约仿佛在饭店的某处响起口哨声。虽然在五星级饭店里听到口哨声是很诡异的事,但黄少贞无暇理睬不相干的事。

  "硬碰硬对彼此都没有好处。"她先放软语调,说之以情。"我们只希望给小孩子一个名份,让小孩子的父亲栏不至于空白;将来扶抚小孩的责任就归给女方,你不必尽任何义务。"

  伦敦铁桥跨下来,跨下来……口哨声的旋律更清晰传来。

  "府上虽然是大门大户,然而富贵于我如浮云,我堂妹对攀龙附凤一点兴趣也没有。"

  跨下来……伦敦铁桥跨下来……

  "只要你点个头,随我们到户政单位办理认养的手续,此后两方人马再也不必发生任何牵扯。"

  伦敦铁桥跨下来,就是……

  "我希望你考虑清楚,今天就给我一个干脆的答复。"她下结论。

  跨下来!"千草,许久不见!"

  口哨声在她身后嘎然而止,黄少贞僵住。低沉的声音活生生幻化自她的梦魇,听似陌生却又熟悉……

  "石藤兄!"千草耕治似乎很讶异在此处遇见熟人,即刻站起身。

  一大串叽哩咕噜的日语在黄少贞的头顶交错。

  全世界的声音突然淡去,仅剩下血液在她血管内奔腾、躁动。硕壮的体格挡住投射灯,形成巨大的阴影,笼罩住她的身体,也紧揪着她的心脏。

  "这位小姐是您的朋友?"平滑世故声音有强丝缎一般,包裹住底下的利剪。

  "黄小姐是……"千草耕治顿了一顿,以眼神无声的警告黄少贞。"是红叶中文大学的讲师,我们正在讨论一些建教合作的方案。"

  "黄老师?"石藤靖和微眯起鹰眼。"原来如此。这位黄小姐看起来相当眼熟,请问我们见过面吗?"

  一双冷淡肃杀的黑眼盯得黄少贞无所遁形,她决定正面迎战。

  "您说对了,我们确实有过一面之缘。"她高傲的昂着下巴。"千草先生,恕我们暂时失陪。石藤先生,请借一步说话。"

  "乐意奉陪!"石藤靖和冷冷地道。

  黄少贞起身,率先走向隐密的处所。

  景致不坏!石藤靖和走在她后面,一面欣赏俏臀款摆的风光。她今天穿著正式套装,绾了个发髻,别有一番风味。以他阅人无数的眼光,这种的身段和气质,不可能出自风尘中,看来他们俩很有一番话好聊了。

  两人来到僻静的楼梯间,她霍然转身面向他。

  "我有要事在身,希望你别来捣乱!当心坏了我的事,你也吃不了兜着走。"先开炮的人先赢。

  他比她记忆中更加高大,五官也更加立体。眉心一道凹缝秀露出严苛的性格。他就像一个即将出战的武将,蓄势待发,咄咄逼人,一望即知不是什幺好相处的男人。

  "你和千草是什幺关系?"他那双锐利冷静的黑眸,洞悉她的虚张声势。

  老实说,他有点不爽快,一下楼便发现他的女郎和千草在窃窃私语。尽管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可不习惯与老朋友共享同一个女人。

  "阁下未免过问得太多了。"她冷冷的回答。

  "喔?"石藤靖和上前一步,压迫性霎时暴增了十倍。"你在暗示我交浅言深吗?"

  黄少贞下意识的撒退,退蓦然发现自己被困在墙角。所以说嘛!她讨厌高大的男人,简直占尽地利之便!

  "没错。"她的杏眼闪烁着不屈。

  "我倒不同意。"石藤靖和浓黑的眉挑了一挑。"在我印象中,我们已经'这幺'亲密了!"

  他忽然伸手一带,让她踉跄地跌进他怀中。她的唇宛如质地温润的樱桃,令人忍不住想吮咬一口,正想发出抗议之鸣,正好给了他侵袭的机会。朱唇被他重重地吻开,接受他的攻掠。

  她尝起来与想象中一样甜美,另外带有淡雅的蓝山咖啡余味。

  他感觉到她紧绷的反应,忽然步调一变,蜕成诱哄似的啄吻。

  她不由自主的轻颤着,僵硬的躯体有了柔化的迹象。他更进一步将重心往前倾移,迫始她不得不环住他的颈项来平衡自己。

  两人的身躯贴合得完美无缺。

  他轻叹一声,多幺美丽的触感,这些日子以来的想望果然是值得的……

  由远而近的脚步声从门口行过,黄少贞身躯一僵开始推他。

  "小人!竟然暗施偷袭!"她娇斥,艳红色放肆地渲染脸颊。

  石藤靖和注意到,她并未试着甩他锅贴。聪明的女人!她很明白两人体能上的差距,不会浪费时间去做徒劳无功的举动。

  "我们得到共识了吗?"他半松半紧地拥着她,还不打算放开箝制。

  "如果你以为我们曾……就可以任意对我无礼,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她臊红着脸,杏眼圆睁的怒瞪他。

  他深深看进她眼底。

  "'黄老师',你究竟在玩什幺把戏?"他轻柔的问。"你并不是应召女郎,那一夜为什幺误导我?"

  "我没有必要回答你!"黄少贞枉顾烧红的双颊,抬高下颚,企图寻回原先的气势。

  "没关系,如果你想瞎耗下去,我有很多时间。"他好整以暇地把玩几绺竽落在她鬓边的发丝。

  她猛然推开他,想当然耳,一把就被他拖回来,用同样的姿势囚困在铁躯与石墙之间。

  强盗啊!如果能,她真想大喊救命,可是强烈的骄傲不容许她示弱。

  "无论我想做什幺或做过什幺,都不关你的事。你只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错误的地方,我们两个根本不该相遇的。"她策略性的退一小步。"你为什幺不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回去过你自己的生活呢?我相信一夜风流对你们男人并没有太重要的象征意义。"

  她谈及"象征意义"这四个字的方式,带给他几丝线索。

  "对你呢?对你也没有意义吗?"他大胆推测。"虽然你没有落红,但是你的反应和身体状况都表明了那夜是第一次。"

  热辣辣的感觉灼红了她的娇颜。

  "那是我的私事,我不想讨论。请你放开我,我要回前厅去了。"

  出乎她意料之外,石藤靖和真的退开来。可是他脸上某种诡异的神情制止了她的脚步。

  他直勾勾盯住她,一眨也不眨的,害她不禁紧张起来。他干嘛用这种复杂万千的眼光审量她,难道她说错了什幺?

  良久,石藤靖和终于皱着眉头开口,"我本来以为你在装傻,不好意思与我讨论,但是你显然真的完全没顾虑到。"

  她蹙起柳眉,问道:"顾虑到什幺?"

  这个回问让他足足又瞪看了她两分钟之久。

  "你不是'专业人士'。"他意有所指的开口。

  "所以呢?"她用挑舋的语气来掩饰尴尬。

  "所以你缺乏'专业的防护'。"他充满耐心的说,仿如在教导小学生性教育。

  如果可能,她很想钻进地洞里,但是输人不输阵,既然他能够大方的和异性讨论生理卫生,她也能做到这一点──起码表面上。

  "我们使用了保险套。"那正是她当时的目的,她不可能漏掉。

  "第二次没有。"

  她瞪着他。

  石藤靖和锲而不舍的提醒她,"我们做了两次,记得吗?一次在床上,一次在浴……"

  "住口!"沮丧终于占了上风。"你不必重复,我完全记得那夜的情景。"

  天哪!她简直不敢相信!天哪!她怎幺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天哪!天哪!天哪!

  她还自以为正义之师,帮胡涂堂妹被弄大的肚皮讨公道,结果呢?她自己居然傻愣愣地踏入相同运命,真是太太太讽刺了。

  别慌……别慌,她设法安抚自己,迅速回想上次月经的日期。最近一连串的失序和心忙乱,让她疏略了女性每月必经的麻烦事,不过她的周期向来很正常……

  完了!晚了!

  正常情况下,她一个星期前就应该来潮,却迟至今日尚未有音讯。通常危险期是由来潮日期往前推算十四天,便是距今的三周前……

  完了!

  "没有来?"石藤靖和将她的慌乱、错纵复杂、到最后的灰败全部看在眼里。

  一口气息梗在喉间,黄少贞必须吞咽几次才能发出声音。

  "是'还没来'。"她微颤着声音纠正。

  "如果一直都没来呢?"他沉着的反问。

  "别开玩笑了,一夜之缘而珠胎暗结剧情只会发生在三流戏剧里。"现在的她太慌乱,无法去设想事件成真的后果。

  "好吧。"石藤靖和暂时撤退。"假若发生了预期之外的讯息,在你做出仓卒的决定之前,我希望你事先与我讨论过。"

  他掏出名片,在背后写上几个各个时段可以联系到他的电话号码。

  黄少贞烦乱的接过来,转头离开突然变得狭小的楼梯间。她需要更宽大的空间与更新鲜的空气,才能让大脑回复动作。

  "慢着。"一道拉力拖住她。"你到底叫什幺名字?"

  真是可笑!他甚至还不算正式认识她。

  "黄少贞,少壮的少,贞烈的贞。"她扯回手臂,转头又走,好死不死又被牵绊住。

  "给我你的地址和电话号码。"

  她用力抽回手臂的自主权。"如果有需要,我会主动和你联络。"说完,她几乎是用飞的逃离现场。

  黄少贞刚踏入院落里,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便从四面八方朝她涌来。

  叠以了每周固定回家吃饭的日子。老家位于郊区,环境相当清静优美,向来是她的避难圣地。然而这几天她仍然处在震惊状态,实在没有尽情应付父母的叨问。

  "爸、妈,我回来了。"她走进家门,准备面对接下来的夜晚。

  黄母圆福的身形出现在厨房门口。"你回来得正好,再不开饭,菜都凉了。"

  母亲暗暗向她使眼色,朝客厅的老爸听听嘴。

  客厅的气氛很沉重。

  父亲大人结实的块头塞满了单人沙发,一张脸阴沉沉的。年轻时的海旅生涯让利风刮粗了他的容貌,烈日晒黑了他的皮肤,五十七岁的年纪显得更老成风霜。然而,大自然的挑战未让他的性情圆滑,反而雕琢出固执性格。

  亲戚朋友私下最啧啧称奇的地方就是,黄家这对夫妇男的粗豪、女的平凡,竟也孕生出一颗娇妍贵气的明珠。

  "爸,什幺事不开心?"黄少贞挨近父亲身畔。

  "真是要不得!也不想想看,我们黄家在这一带算是'百年老店',家世清白,无端端冒出父不详的小孩子出来,教我们这些人拿什幺老脸去面对街坊邻居?"黄父一张脸气成暗红色。

  黄少贞登时明白了,老爸一定出门参加哪家的宴席,被乡里邻人取笑了几句。
 
 
 
言情小说作家列表: A B C D E F G H I J K L M N O P Q R S T U V W X Y Z 言情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