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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纳斯的灵药 page 6 作者:凌淑芬

  一碗灰黑色的液体举到众人眼前。

  "等一下,等一下!"风师叔瞄准承治紧闭的牙关,眼看就要把那碗黑水灌进他嘴里,祥琴惊骇得按住他唇口。

  "放心,我已经做过法,只要喝下符水,保证他药到病除。"

  其它人也看得心惊肉跳。

  "风师叔,承治已经睡着了,不如等他醒来再喝!"小路的妈妈出来调解。

  "对对对对对!"她拼命点头。他的肠胃好不容易才舒缓一些,倘若风师叔再拿碗隐含了无数细菌的"妙药"灌他,他就算不死也去掉半条命。

  "你们别小看我的符,它可是得来不易呀!我摆了三个多小时的坛,费了好大功夫才求到这道神符。"风师叔鼓起弹簧之舌推销。

  "就因为它得来不易,才不能随便浪费给昏睡的病人。"沈楚天替承治找到绝佳的拒喝理由。

  "是是是是是是。"宁静的小房间被他们喧哗得像菜市场,他能好好休息才怪。祥琴决定替病人暂时赶人。"承治需要静养,谢谢大家特地来三B看他,等他醒过来,我会提醒他向你们致意,至于现在,就让他尽情地睡吧!"

  她边说边引他们走向门口,语毕时,一群人已站在门外。

  "感谢各位!"最后一句的礼貌的致词,她轻轻掩上门扉。

  "给你!"一只米老鼠从即将合拢的门缝挤进来。小路炯炯的眼眸投向她。"我生病的时候都抱着小米睡觉。"

  "谢谢你,小路,我会让承治也抱着它睡觉。"她低身印吻小男生的额头。

  全家兵将终于满意了,各自转身离去。

  总算得到片刻的安宁!

  她先到厨房熬了锅肉骨稀饭,顺手替他擦拭沾粘着薄灰尘的流理台。橱柜里的锅碗瓢盆少得可怜,有些器皿甚至连标笺还没拆掉,显然男主人的足迹非常难得踏进这个区域。

  日常生活既不定食也不定量,饮食习惯超级糟糕,难怪他吸收功能欠佳,全身瘦巴巴的。

  她踱回房里,承治已经从床上坐起来,稍微恢复了些许神智。他眯着眼睛望去,只见到模糊窃窕的俪影朝他走来。

  "繁红?"他揉揉睡眼,仍然困顿似熊猫。

  "她陪上司去美国出差,记得吗?"一开口就叫繁红!"才离开几天而已,你就想念她了?"

  "不是,你的影子看起来很像她。"公寓里,只有繁红的身段属于修长标准的葫芦型。他一时忘记她这个新房客。"我刚刚好象听见很多人说话的声音。"

  "其它人来看你,方才全回去了。"他拨开他额际的刘海,触手的肌肤仍有几分冰凉,幸而没再继续冒冷汗。"想不想吃点东西?"

  "口渴!"他抿抿干涩的唇。

  对了,医生交代过,必须替他补充水份。

  "等一下,我去替你倒水。"等她从厨房端回一杯开水,正好看见他端坐在床上擦嘴角,心满意足地放下青蓝色瓷碗。"你在喝什幺?"

  "不知道!床头有一碗水,我就拿来喝了。"

  老天,那是风师叔的符水!

  "尹承治,你怎幺可以随便乱喝东西?谁晓得风师叔在里面调进什幺鬼东西,那碗水含纳多少细菌?"她气急败坏。"如果你又闹胃痛肚子痛,别想我再同情你!"

  "反正风师叔一天到晚画符烧水叫我们喝,大家都习惯了,无所谓啦!"他压根儿不把她的忧虑放在心上。

  看看腕表,时间差不多了!他戴好眼镜,起身披上外衣,开始穿戴全副武装。

  "你要上哪儿去?"她愣愣望着他系好皮带,一副从容就义的样子。

  "去对面实验室,我想检查一下昨天的分解实验进展得如何。"他慢慢走向房门口。

  "尹、承、治!"她大喝。"你马上给我躺回床上去!"

  他回头,愣愣地注视她。"为什幺?"

  "你是病人!"他真的很麻烦,比小孩子生病更棘手一百倍。"把衣服脱下来,回床上躺好。"

  "我的病已经痊愈。"

  "谁说的?快点脱衣服上床!"她听起来像个逼良为娼的老鸨。

  "不要。"他据理力争。"我要去做实验!"

  "好!"她的脾气卯起来。既然他不脱,她就替他脱。

  "喂喂喂!你想干什幺?"承治赫然发现自己胸前多了两只嫩嫩白手,转瞬间解开他两、三颗钮扣。

  "脱衣服上床!"她极端厌烦每次都得因为一件小事而和他争执半天。

  "不脱!"他的双臂紧紧抱在胸前,赶紧闪到另一端,不让她继续剥他的衣服。"不脱就是不脱。死也不脱!"

  祥琴把他的抗拒当成耳边风,径自欺身过去摘他的眼镜。承治的体力终究尚未完全恢复,受到她来势汹汹的冲撞,闪避不及,堪堪拥着她跌向身后的软床。

  "拿掉眼镜,快睡觉!"

  "不要!放开我的衣服;别拉我皮带;喂,你女霸王呀!把眼镜还我。"

  他们继续在床上拉扯成一团,两个人都坚持要占上风。

  缠斗到最后,她的衣衫也受到连带灾殃,纯丝的质料甚至比她的棉衬衫绉得更离谱。

  "啊!"她的轻呼凝住两人的动作。

  "怎幺回事?"

  "你……你压到我的……胸口。"

  他这才察觉,不知何时,他已把她困在身子底下,而且胸膛下感受到出乎寻常的绵软接触。白衬衫的前襟几乎完全敞开,露出他瘦削而精干的肌肉;她的领口也无意间拉低几公分,柔光胜雪的玉肤紧紧贴上他的裸胸。

  "对不起。"他的眼睛无法从她的粉肤玉胸上离开。脑中却明白自己的行为已算唐突佳人,正无措间,她的无瑕白臂倏忽环上他的颈项。

  甜美的浅笑跃上唇角,她的清眸染上迷媚色彩,其中潺流着明艳的光影之河。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宛转如玉色的流萤……

  他蓦然觉得干渴。刚才明明喝过水的,怎幺莫名其妙又渴了?

  "我会带坏你的。"他正欲起身,颈后蓦然一紧,滑润的樱唇随之迎上他的暖热。

  眼前的情况及发展完全超出他熟悉、熟练的范畴。他的怀中从来不曾莫名其妙地多了个女人,嘴上也没被人以唇齿相贴过,他该如何化解这等奇特的局面?

  错愕的思绪转眼间闪逝而去,男性的本能引领着他侵略唇下芳美的地域。软嫩香滑的感受超乎他曾品尝过的任何美味佳肴。

  原来,吻,是这样的。难怪沈楚天每每有空总喜欢缠住房东,无时无刻偷香。

  她轻移开嫣红唇瓣,正想抽空喘息,猛然被他不知足地再度掠夺住。

  "唔……"她浑身酥软,无法抗拒他渐渐下移的火热。他的手撩开碍路的丝衫,攫取每一寸暴露出来的光洁肌肤,昏茫的脑中只知道尽情吻抚她的软玉温香……

  "承治……"她柔软无力地解开他的钮扣,脱下整件衬衫,诱惑的柔音在他耳畔催眠。"承治,躺下来……"

  "嗯──"他神智模糊地顺从她的旨意,任她滑出自己身下,柔荑摩挲他的肩膀。

  "乖乖睡觉,知道吗?"她微啮他的耳垂,在脸颊中印下最后一记深吻。

  "……不要!"他猛然醒觉。"衣服还我!"

  被识破了!眼见他又打算坐起来,她闪身跨骑到他腰上。

  "你只要乖乖听话半个小时,随便你想做什幺我都不反对!"他拉扯他的皮带,试图把硬邦邦的牛皮束缚除下来。"你要自己卸皮带,还是由我帮你脱?"

  "我不要脱衣服、我不要上床!"他宁死不屈。两人重新纠缠成十分钟前的乱局。

  "嗯哼!"卧室门口传来小心翼翼的咳嗽声。他们同时放眼望去──

  哦,老天!祥琴几乎想敲晕自己。整栋公寓的房客全都骨碌碌地瞪着他们猛瞧。他们明明走了呀!怎会又突然出现呢?

  她明白这一幕看起来有多暧昧!他和她都服装不整,她的上衣褪下一半,承治则光溜溜的没穿衣服。她甚至跨骑在他身上,正准备强制剥他的皮带,而他口中还拼命叫着"不脱衣服不上床",老天!他们会如何看待她?

  语凝勉强把下巴拉回正常的位置。"我们……我们回去之后,又想到承治的公寓可能没东西吃,所以……"

  "所以我们各自准备了一些食物……"曾春衫震骇的眼神瞄觑她骑在承治身上的英姿。

  "结果,没想到,这个,打扰了你们……"即便是见多识广的风师叔也找不到适切的表达言词。

  "我们,呃,我是想帮他──"她无助地挥舞双手加强语气,脑中却只有一片空白。

  "她想帮我脱衣服,然后上床睡觉。"承治补充说明。

  "我知道。"沈楚天讷讷点头。"我也常常和娃娃脱衣……不,我的意思是,我们也常常上床睡……不不不,我是说……这个……老天,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幺!"他的目光投向她的香颈,上面印着好几个浅红色的吻痕。

  "我是说真的,她真的只打算叫我脱衣服睡觉,可是我不肯脱,就是这样!"他拼命替他们澄清。

  "喔──"众人一致点头,对她刮目相看。

  祥琴合上眼睫,希望自己就此从世界上永远消失。她噗通跳下他的身体,七手八脚拉拢衬衫。

  "嗯?"他等待她的下文。

  "你,"她用最甜美的笑容和语气回敬他。"是地球上最差劲、愚笨、别脚、草包的科学木头!"

  她巴望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这个蠢钝的臭男人!

  旋风般的伶俐身影卷出房门,途中甚至没勇气观看他人的表情。直到她临跨出大门的时候,风师叔大嗓门的评论才打破沉默──

  "嘿!承治喝下我的符水了!我就知道我的符管用。你们看,他半个小时前还病恹恹的,转眼间就有力气和女孩子亲热。这全是我的功劳哩!"

  "别哭,别哭!"孟影倩耐心哄劝羞愤有加的堂妹。

  "我这辈子还没如此丢脸过。"她的泪水与其称之为难过,毋宁说更接近气恼。"所有的人就站在门口看着我和他,他却一直告诉他们我要剥他衣服,活像我想──"

  由于婉儿正待在旁边听精彩的故事发展,为了儿童的身心发展起见,她硬生生吞下"强暴他"三个字。

  "我了解你受了委屈,别哭了。"影倩拍拍她的肩膀。"我看,干脆你搬来和我一起住好了。"

  "不行!"她激烈反对。"如果现在缩头缩尾地搬出来,其它人更会以为我真的?睦镉泄恚室獬运亩垢也挪灰桨椎4尥男槊 ?

  "何必为了赌这口气而让自己的日子不安静?"她堂姐夫张伯圣坐在客厅里的另一端发话。面对哭泣的女人,他习惯保持固定的距离,以策安全。

  "不管,我就是忍不下来!"她忿忿地敲桌子。

  "我也听王鑫提起过,那栋公寓里住满了奇人异士。他的秘书,叫什幺繁红的,好象也是那儿的人。"伯圣笑道。"那位繁红小姐也替他惹了不少麻烦。"

  "哦?"无论她上哪儿去,似乎都会听见繁红的名字。

  她再度想起承治。那家伙动不动就在她面前提起繁红,难道他们有过一段情?这回她若搬出来,岂不等于不战而败,自动将他拱手送给清丽如仙的繁红吗?

  不,生受承治的乌龟已经够窝囊了,她怎能再败给繁红?这关系到她的女性尊严!

  "爸爸,那些'奇人异士'究竟怎幺个奇怪法?"鬼灵精婉儿睁大剔透丽晶的眼眸。

  "问这个做什幺?反正你肯定胜过他们一筹就是了。"心疼的宝贝女儿最是让他头痛,小小年纪捣蛋的本事就一等一,将来长大怎幺得了?幸好她玩得闹得还算有分寸,否则早被他打成红通通的猴子屁股。

  "老──爸──"婉儿磨蹭进父亲怀里撒娇。"人家下棋赢了你一次,你就记恨到现在。"

  "谁说你赢我?那次是你出老千,不算!"

  祥琴带点冷眼旁观的味道,打量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景象。

  老实说,她不是不漾慕堂姐一家的。当然,她自己的家庭生活其实也美满而幸福,然而她自小个性便相当独立,再加上大二那年远赴法国留学,之后就一个人独来独往,待她回国后父母又移民英国,全家人相聚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无形间,她能享受家庭温暖的感觉吗?

  不知如何,忽然产生强烈的结婚冲动。她想找个温暖可靠的男人嫁了,组织自己的家庭,生养几个可爱的孩子,下半辈子无风无雨的过去。

  在一个又一个罗曼史之间流浪的日子,她已过得疲累……

  承治站在四B公寓门外,举手正想擂门,忽然想起沈楚天的建议──道歉的时候记得维持礼貌的语气和态度。于是手掌改为按下旁边的门铃。

  孟祥琴离开了整整两天,不知道她是否仍在生气?应该不会吧?否则她也不至于回来了。

  门扉拉开,一个神情谨肃的小男生抬头打量他。"先生,您找哪一位?"

  咦?小孩子。一旦看见开门的主人和自己预期的对象发生轻微出入,他事先准备好的致歉词和欢迎词全部从脑中蒸发。

  "呃,我住在楼下,我要找──"他偏头再查看一次门牌。是四B没错呀!怎幺她突然变成一个小男孩?"孟小姐住在这里,没错吧?"

  祥琴正在房里收拾衣物,不期然听见承治的询问。一呆,大木头何时也懂得交际应酬?

  "久违了,大科学家,今天怎幺有空光临寒舍?"她慵懒地迈出房门,倚着门框。

  "你在家呀?"糟糕,刚才沈楚天教他背牢的讲词忘光了。"嗳,我──你有客人呀?"

  "嗯。"她也不搭腔,瞧他打算如何接下去。

  刚才准备动身回来时,张氏夫妇必须参加一个商业午餐的应酬场合,只好将女儿委托给她暂时收留,下午张伯圣再来接回家。

  除了小丫头之外,她的小朋友王劬也跟着一道回来了。王劬的父母昨天动身往美国,和弟弟王鑫会合,临出发前将他托给好朋友照料几天,于是左右辗转之下,两个小朋友的担子全落在祥琴肩膀上。

  幸好王劬的个性比较沉稳踏实,十岁年纪就已经看出来具有大将之风,她倒不太担心他,只要把侦测雷达盯准婉儿就行了。

  "我是来道歉的。"承治搔搔脑袋。"那个……很抱歉让大家误会你,害你受窘。"

  接下来吧?他就知道自己一定会忘记长达五分钟的致词,偏偏沈楚天硬是向他保证孟祥琴会原谅他,不肯跟过来帮腔。

  祥琴瞥见两个小鬼头好奇的表情,决定这种私事还是私下讨论比较妥当。

  "进来。"她侧首示意他。"你们两个在客厅等一下,不准乱跑。"

  王劬中规中矩地点头允诺,婉儿却有话要说。

  "通常大人到小房间里谈话,过程都会非常有意思。"换句话说,她想偷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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