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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脚娘子 page 11 作者:凌玉

  “我会告诉你的,那是一个关于娘与爹的故事,一个关于魔堡起源的故事。”

  他靠在她的肩上低语着,在微风之中深深的吻她。

  轻柔的风吹过金明池畔,掀起一阵阵的涟漪,像极了初见面时的那一日。风儿轻轻的吹着,吹皱了春水,吹皱了京城里流言汇成的海,而池畔的垂柳下,他们仍是紧紧相拥的。

  第八章

  巍峨的暗灰色堡垒,沉默的伫立在汴河之旁。原本的阴沉神秘,在今日一扫而空,巨大的城门被打开,穿着鲜艳衣衫的仆人笑容满面的站在门前,迎接络绎不绝的宾客。

  巨大的红包丝绸覆盖在城墙之上,上面绣着魔堡特有的飞鹰绣像,所有人无不为此红绸赞叹。这块绸子,可是绣巷里的师傅们感怀魔堡多年的照顾,特地在少爷大婚前赶出来的。精致的绣工,怕是找遍天下也难找到第二块。

  宾客们送来的赠礼堆满了仓库仍不够摆,甚至摆到花园里了。各地富商,以及许多高官,全都眉开眼笑的走入魔堡。仇烈夫妇多年累积了可观人脉,纵然外界将魔堡传得十分不堪,但是黄河日久也能水清,日子一久总能见得人心的真伪。

  魔堡在两个月前放出的帖子,广邀宾客来参加卫殒星的大婚庆典,有些讽刺的,一些达官贵人,或是富商名绅,都以能接到魔堡之帖为荣,甚至引以为荣的到处炫耀。没有收到喜帖的,不肯承认失了面子,仍旧恶毒的传说着魔堡的种种。

  不论如何恶毒的流言,魔堡里的人都不会在乎。他们或许因为不赞同种种荒谬的准则,所以被理学大家和卫追人士们排挤,但是他们拥有最快乐的生活。

  喜儿慢慢的理解了魔堡建立的原因,她逐渐能够接受自己的存在是有价值的。

  不符合旁人的要求,并不代表她不好,有时候那些要求是极为无理的,她被摒除在规范之外,或许更能够找寻到真实的自己。

  她揩拭着光影鉴人的铜镜,更仔细的看着镜中的女子。胭脂水粉摆放在妆台上,而集霞楼内缠满喜庆用的红绸,丫鬟们笑着帮她梳整好黑发,穿戴起细致凤衫软绡。

  打点着全国数十间绣品店子,水芙蓉对媳妇的嫁衫自然挑得严格。这件嫁衫的布料是上好的苏州软绡,轻软而温润,整块软绡裁成好几都分,交由国内十个最好的绣工绣制,之后送回魔堡缝成嫁衫。

  淡红色的歌绡上绣着飞霞彩云,以及断枝的翩翩喜花,甚至还绣上了魔堡特有的展翅飞鹰。

  朱红龙凤烛摆在桌上,火焰跳动着,代表喜事的灯花爆了又爆。

  喜儿好不容易在丫鬟们的帮助下,穿上了这件价值连城的嫁衫,在对镜梳妆后,她坐在软椅上,静静的等待着吉时到来。

  华丽的凤冠摆放在案桌上,据说是御史大人特别送来的。眼前的一切奢华,让她心中有些不踏实。原本只想要在他身边,只想要在他的协助下摆脱那些繁琐的规范,抬头挺胸的生活。她从没有想过,魔堡里的财富竟会那么惊人。

  手指轻触上铜镜,那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平静下来。

  镜中的女子回望着她,被妆点得珠环翠绕。这些日子面对镜千,她都有些认不出自己了,从小存在于眼中的戒慎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沉稳的自信。

  在殒星的诱引下,她慢慢学习表达自己的意见,探索着原本被扼杀的好奇心。

  他是如此的纵容她,接纳她的问题、接纳她的言论,甚至还接纳她略显刚硬的脾气。

  走出多年的阴霾后,她温驯的假象褪去,有些激烈的性子表露无遗,时常与他争论,甚至争吵,而他也欢迎这些。

  喜儿心中清楚,她是一个十分幸运的人,甚少有男人会如此宠溺女人。

  “喜儿,准备好了吗?”陈氏探头进来,欣喜的看着女儿。

  前不久在仇烈夫妇的坚持下,她离开葛府,搬进了魔堡。先前的些许顾忌,进入魔堡后消逝无踪,她真实的接触到魔堡的内部,才明白先前所听到的传言都是最无稽的。

  陈氏居住在魔堡之内,清瘦的身子逐渐硬朗,容貌恢复以往的秀丽,如今与喜儿站在一块儿简直像是姊妹。

  她亲自为喜儿戴上凤冠,双手有些抖。怎么都难以想象喜儿竟会嫁入魔堡,成为少爷那般出色男子的妻。从喜儿小时候她就心疼这丫头,怕没有缠足的大脚会害了喜儿一辈子。不过好在老天开了眼,让喜儿遇见了殒星少爷。

  门口又探进一个窈窕的身影,仇茴茴满脸的笑容,连眼儿都笑得弯弯。今天是大哥的婚庆,她难得换穿女装。女子装扮的仇茴茴也是美得让人惊叹,像极了较年轻的水芙蓉。

  “哇,喜儿,你打扮好了吗?好美啊!”仇茴茴愉快的赞美着,伸手摸摸凤衫软绡。像是想到什么,她调皮的眨眨眼儿。“喔,不对、不对,从今天起我该改口称你为大嫂才是。”

  喜儿的脸微微的红了,那美丽的嫣红是源于高兴而非羞怯。“殒星呢?他在哪里?”在水芙蓉的坚持下,她有好些天没看见他了,心中的相思简直要让她难以负荷。

  “他啊,像是头困兽,焦躁而脾气凶恶。身为新郎也不晓得要虚应宾客,冷着一张脸坐在落云居里,还在气娘不让他来看看你。”仇茴茴很是幸灾乐祸的说道,一双眼儿滴溜溜的转向门外,对着门外僵硬的身影偷笑。“他想你想得都快发疯了,我还有些怕他会冲动得不理会外面那些宾客,来集霞楼抢了你就私奔去。”

  轻微的声响从木门外传来,虽然轻微,但是仇茴茴立刻听出那是某人用力按着指节的声音。决定整人的把戏不能耍得太过分,免得待会儿她落得被拳脚伺候的下场,她脸上马上堆满了笑,转向陈氏。

  “莫伯母,我娘在偏厅,说是要请长辈们先到主位上坐着,要我来请你过去。”

  扶起陈氏,仇茴茴眼底眉梢仍是戏谑的笑。最后再看一眼喜儿,她轻轻的将门虚掩上。

  微风窜人门缝,喜儿站起身来,想要将门关上。还没走到花厅,殒星就闪身进入屋内。

  她还来不及感到惊喜,他就已经将门栓上,迅速的将她拥入怀中,用热烈的唇缄封她的呼吸。她也以同样的热情回应他,双手攀上他宽阔的肩背。才短短几天没见,竟然漫长得像是永恒。

  “天,我好想你。”他贪婪的吻着她,已经在梦中怀念过她好几次。“娘差点要派人用绳索把我绑住,以防我在婚礼前带你远走高飞。”他叹息着,几乎要忘记她的气息有多么美好。

  水芙蓉早就看出儿子不想过分铺张婚礼,但是为了丈夫的事业着想,她也顾不得儿子的意愿,广发喜帖宴请宾客,将婚礼办得热热闹闹的。为了防止殒星带着喜儿私逃,她甚至派人防守在落云居与集霞楼,不让他们两人在婚宴前见面。

  “你怎么能够进来?夫人不是在外面派了许多丫鬟防守吗?”喜儿不敢置信的抚着他俊朗的五官。数天不见,她也思念得紧。

  想起先前甚至动过逃离他身边的念头,她简直要嘲笑自己的愚蠢。离开了他,就像是神魂被硬生生撕扯了一半,离了伴侣的比翼鸟怎么能够独活了她爱他如此的深切,这一生都不可能离开彼此。

  殒星扭唇一笑。“亏得茴茴那丫头有心,支开了所有仆人,又将你娘带开,我才能来见你。”他的手滑入柔滑的凤衫软绡。穿着凤衫的喜儿格外动人,他在心中暗自为母亲的眼光喝采,但是他无心欣赏,双手像是自有意识般,马不停蹄的解着她的衣裳。

  “殒星,你必须出去,这样不合规矩的。”喜儿勉强保持理智,握着衣襟往后退去。

  “你早该知这,魔堡里的人根本不讲什么规矩。”他不愉快的回答,终于还是停下手。在婚前就解了新娘子的衣衫,要是被母亲撞见,他大概会被念上一辈子。

  “你出去吧,到偏厅去等我,吉时就快到了,我会走到你身边去的。”喜儿不敢再留下他。纵然心中强烈的希望他能够留下,但是就连她也没有把握,要是他留了下来,他们会不会在婚礼前就携手逃出魔堡。

  殒星深吻着喜儿,终于狠下心来松开手,依依不舍的走出集霞楼。在他踏出门扉时,两人的手还是紧紧交握的。缓慢的,一点一点的,不情愿的松脱对方的手。

  他快步在偏厅走去,深怕一个停留就会心生后悔,再度冲回喜儿身边。

  他一向对繁文缚节感到厌倦,而今日更是对那些烦死人的仪式感到深恶痛绝。

  倚靠着门犀,喜儿看着殒星逐渐走远。她的气息仍是紊乱的,就连衣衫都因为刚刚的亲吻而凌乱,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想起如今的模样可不能让任何人看见。她关上门扉,重新坐回铜镜前,仔细穿扣好繁复的凤衫,拿起冰麝细粉轻扑一些在脸上,想掩盖艳丽的酡红。

  门扉处又传来轻微的声响,喜儿温润的唇弯成一个莫可奈何的微笑。她以为是殒星难耐相思苦,再度折返集霞楼。但是转过头去,映人眼中的竟是身覆披风的王洁月。

  眼前的王洁月,跟两个月前的模样截然不同。在缠足事件后,她狼狈的被赶出魔堡,之后就音讯全无。

  “该死的丫鬟,你可得意了,真的飞上枝头成凤凰了。”王洁月咬牙切齿的说道,缓慢的将披风褪下。

  “王姑娘,你也来参加婚宴?”喜儿强做镇定,实际上手心已经紧张到冒汗。

  她从王洁月的眼眸里看见疯狂的迹象,像极了那日派人替她缠足时所流露的阴狠。

  王洁月冷哼一声,伸手取走案桌上华丽非凡的凤冠。她怜惜的碰触凤冠上的珍珠宝石,细细的赏玩半晌,徒然又想起凤冠不是属于她,而是为眼前这个该死的丫鬟所准备的。她举起手,狠狠的把凤冠摔掷在地上,精致的凤冠霎时间粉碎散落,珍珠滚得到处都是。

  “什么参加婚宴?我爹爹连喜帖都没有收到。想我镇江府的王家有什么不知这,但是仇烈夫妇竟然没有派一张喜帖过来,甚至还断绝了与我们的所有生意。”想起原本富贵傲人的家业,因为魔堡的暗做手脚,在短短两个月内就树倒猢狲散,她从千金小姐沦为无家可归的孤女,王洁月紧咬着牙,眼眸里投射出愤怒。

  卫殒星并没有放过她,完全实现了当初的诺言。他不肯轻易放过任何胆敢伤害喜儿的人,虽然没取她的性命,却夺去了她最引以为傲的富贵家世,这比杀了她要让她难受。

  “你是怎么进来的?”喜儿不着痕迹的缓慢移向门口。看得出来,眼前的王洁月已经有些疯狂,那双原本美丽的眸子此刻变得浑沌,却仍迸射着可怕的杀意。

  “今天前来拜访魔堡的人多如过江之鲫,要混进来比平常容易得多。再说你可别忘了,我曾经在魔堡里住了半年多,对这里的地形了若指掌。”王洁月从衣袖中拿出一把锐利的匕首,不怀好意的冷笑着。“天底下的人全都知道我王洁月在这里住了半年,最后却因为一个该死的下等丫鬟,像是个下堂妇般,被连夜踢出魔堡。

  就因为这样,我的人生因为你而全毁了。”她步步逼近,伸出锐利的匕首,不留情的劈向喜儿。

  喜儿惊慌的往后退去,虽然闪得够快,但是锐利的匕首还是划破了凤衫软绡。

  她躲进内厅,而王洁月仍缓慢的走了过来,执意要杀她。穿着这一身繁复的衣衫,她根本无法行动。

  “王姑娘,你冷静些。”她徒劳无功的喊着,希望叫声能够引来旁人的注意。

  王洁月已经听不见她在说什么,嫉妒与愤恨盲目了她的心,也盲目了她的眼。

  她的双眼被恨意烧得通红,目光灼灼的看着喜儿。“原本这一切都该属于我的,不论是卫殒星,或是魔堡女主人的位置,还是这些凤冠红绸,都应该是为我所准备的。

  就只是因为你,我什么都没有了。”

  ”过长的裙摆让喜儿在后退时不慎的绊着,狼狈的摔倒在锦被之上。绣着飞鹰的裙摆稍稍往上提了些,露出她穿着绫袜的双脚。她的心几乎要停止跳动,看着匕首在她不远前挥动,她连大气都不敢喘。

  王洁月停了下来,端详着喜儿的脚,之后再满意的提起湘裙,满心怜惜的看着自己缠得弯而小巧的双足。从小就被拆拗的双足,套在珠色系带下,衬着软底的小绣鞋。

  “你知道吗?我的脚缠得可好了,从没见过有人的脚缠得比我更小、更美的,当初缠的时候,我才七岁,疼得昏了过去,我娘还是死命的缠着、用力的缠着,她说缠了双漂亮的脚,男人就会倾心于我,就会一辈子疼我。”想起被父亲遗弃的娘,王洁月的眼朦胧了。

  她缠了一双漂亮的小脚,还有着所有千金小姐该有的气质,为什么却仍得不到她所想要的东西?

  “但是,娘骗了我啊!我的一切竟被一个没缠足的下等丫鬟给夺走了。我那么疼那么疼,都还是忍了下来,最后卫殒星竟然是喜欢没有缠足的你?”她疯狂了,怎么也不能相信自己竟然会输给喜儿。放下湘裙,她紧握着手中的刀,用力的砍向床边的喜儿。

  喜儿手脚利落的闪开,额上冒着冷汗。嫁衫过长,虽然她躲开攻击,而匕首却牢牢的把衣衫钉在床上,让她动弹不得。

  王洁月森冷的笑着,往前爬动几寸。“对了,就这样乖乖的不要动,让我杀了你。一旦你不在了,卫殒星就会要我了。”她举起锐利的匕首,寒光在她脸上闪烁着。“乖乖的喔,只要一下子就好了  ”她猛力朝喜儿挥刀。

  喜儿反射动作的用衣袖挡住胸口,然而宽大的衣袖却扫倒了一旁的龙凤烛。烛火倒在锦被上,舔吻过集霞楼中大量的绣品与绸缎,很快的开始剧烈燃烧。

  ※   ※   ※

  殒星原本坐在偏厅中,在众多喧闹的宾客间,他的心始终不能平静。不同于想尽快看见喜儿的期待,他的血液中有某种骚动,像是在警告他将会发生什么重大的事情。

  一个仆人狼狈的边跑边跌,嘴里嚷嚷着,“不好了、不好了,集霞楼起火了,火势愈烧愈大,连门都给封了。”

  此话一出,所有宾客群起哗然,像是炸了的马蜂窝。

  殒星一个箭步上前,扯起仆人的衣领,目光凶狠的询问着,“喜儿呢?她人在哪里?救出来了没有?”心中不祥的情绪到了临界点,一如溃堤的洪水,淹没了所有理智。

  “总管忙着叫人去救火,但是火势蔓延得太快,来不及救出喜儿姑娘。”匆促的说完,仆人被粗鲁的推到一旁,殒星已经疾步奔向集霞楼,所施展的轻功让其余人望尘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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