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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尘花魁 page 5 作者:米雪

  第四章

  “表哥,你看到了吗?!官差真的过来了耶!”正当谋芊芊还在犹豫之时,小熙兴奋地喊着,同时也拉回她的思绪。

  “两位大爷都看到了吧,小乞丐说的一点也不错,我们城里的官差可是很守时的。”谋芊芊笑呵呵地道。

  “你居然记得住官差巡街的路线和时辰,这实在太厉害了。”小熙这下子对谋芊芊更是佩服得不得了。

  “这位小爷太过奖了,小乞丐是个在街上讨生活的人,每口差爷来来往往,自然而然就记起来了,无关什么厉不厉害。”她谦虚地说道。

  很聪明的小子。龙珀暗暗对这小乞丐下了赞许的评价。

  因为知道官差一定会来巡街,所以他先绊住败家陈,然后借由官差之手把人顺利赶走,而且也让败家陈清楚地知道,如果他再惹是生非,官府绝不轻饶。

  这么一来,还同时保护了那卖线姑娘,不再受败家陈的骚扰。

  如果小乞丐只是气得败家陈直跳脚,就算当时以无事收场,往后谁也不知败家陈会不会再去找他麻烦。小乞丐算是选了一个很不错的处理方式。

  “那你当时为什么又推拒卖线姑娘的银子?那可是一大锭的银子呢!够你过上好一阵子了吧。”突然想起了这件事,小熙接着又问。

  因为怕小乞丐不想回答,小熙干脆塞点银给他,暗示不会让他白白吃亏。

  见着碎银,谋芊芊马上表现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模样。事实上,在她讨好面孔的背后正大大奔流着冷汗。

  没想到这两个人会一直看到这里,而不似一般人,在看到败家陈被官差吓走后就离开……也难怪他会起疑了,因为看到花花白银搁在自个儿眼前时,又有几个人会把银子往外推的?

  幸好,谋芊芊对此早有说词——

  “这位小爷,您就有所不知了。我只是个小小乞丐,每天乞得一点碎银,就够我好好过个一天了。您看看我这个头才一丁点,要真被人揍上一拳就会飞得老远,所以拿太多钱反而会惹事,更何况我也怕回头会被其他乞丐抢走那银子。

  再说,还不如卖那姑娘一点小人情,希望她往后能偶尔施舍一点给我。

  谋芊芊非常卖力地表演着,又道:

  “那天,卖线姑娘给了我一个大肉包子,我那天不就吃饱了吗?!再说,这几天经过那姑娘的摊子时,她也总会施舍我几文钱,说起来,这几天我过得可轻松了,甚至还可以花点时间钓钓鱼,给自己换个口味。”

  谋芊芊笑着拍拍肚皮,一脸知足的模样,不意间又露出那一口漂亮的白牙。

  看着那口白牙,龙珀的眼神闪动了下,他仍是不动声色,只是淡淡扬起了笑,不发一语。

  接下来,小熙又东聊西扯了几句,就在谋芊芊以为话题终要结束时,一直冷眼旁观的龙珀开口忽地问道:“小乞丐,你对西湖熟不熟?”

  谋芊芊愣了下,又连忙答道:“熟,当然熟罗!这儿的人哪个对西湖不熟?!听两位的口音好像不是这儿的人,是想游西湖吗?我认识一个老船夫,包准让两位大爷平平稳稳地游湖。”

  数日不见,龙珀的目光吓人依旧,仍是锐利得仿佛能看穿她似的。

  谋芊芊暗暗喘了口气,希望往后开口的人,还是小熙。

  说来也真奇怪,龙珀明明长得一副斯斯文文的读书人模样,怎么一双眼利得很,毫无读书人的温和目光?

  而且,先前她在和小熙说话时,龙珀却是一声不吭,只是静静在一旁听着,用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眸,与似能看穿她的眸光瞧着她,活像在观察她似的。

  被他那么一瞧,教谋芊芊的一颗心,怦怦怦狂跳个不停。

  谋芊芊在心底自嘲地一笑,她怎么会忘了,龙珀是打从京城来的商人,眼光锐利再正常不过,反而是她太大惊小怪。

  “你带我们去,自有打赏。”龙珀说着,顺手抛出一角碎银。

  谋芊芊笑呵呵地接下了碎银,随手抓起钓竿,便开始领路。

  “两位大爷这边请——现在是那个老船夫的休息时间,我知道他人在哪儿,走一会儿路就到了。他那条船小归小,倒是打理得挺干净,两位大爷一起游湖,搭这船可说是刚刚好。”

  谋芊芊连珠炮似的不断说着话,恪尽收到那碎银应尽的义务。

  “还没请教两位大爷贵姓,我也好有个称呼。”谋芊芊假意问道,虽然她老早就知道这两人的身分,但不管怎样,她总得做做样子啊。

  “我叫做朱熙,这是我表哥龙珀。我们是打京城来的商人。那你呢?你又叫什么?”小熙笑着问道。没一会儿功夫就和小乞丐混熟了。

  虽然小熙明显地对小乞丐失了戒心,但龙珀却没点破这事,反而任小熙继续说去。他眼中闪着精光,脑子里开始考虑起一些事。

  谋芊芊当然不可能告诉他们真话,便笑着搬出她最熟悉的一套说词。

  “小乞丐我没爹没娘,自然也没名没姓。大伙儿都唤我小乞丐,小乞丐就是我的名字啦!”谋芊芊说着,在他们再度开口之前,她便三步并作两步,领头先跑到岸边一条小船旁,喊道:“大叔,秀大叔,小乞丐给您介绍生意来了。”

  谋芊芊一喊完,船里果真钻出一抹枯老的身影。

  “小乞丐,来看秀大叔啦。”老人笑得慈祥,本以为小乞丐只是说着玩的,没想到老人一抬头,岸边除了小乞丐,还真站着两位衣着光鲜的男子。

  “两位大爷,是想柔船到哪儿?还是想游朔呢?”秀大叔问道。

  “游湖。”龙珀说道。小乞丐没蒙人,这条小船的确收拾得挺干净。

  “两位大爷请上船,有没有特别想看的景色?”秀大叔说着,一边帮忙早巳等不及的小熙上船。

  “你随便挑,看哪里好就去哪里。”龙珀上船后,对着岸上的谋芊芊道:“你也上船,陪我们一道去。”

  “我?”谋芊芊一愣,没想到这么一身光鲜打扮的人,居然毫不在意让一个乞丐上船,难道龙珀不怕她会污了他们的船?

  “小熙挺喜欢你的,就当顺便陪他解解闷。”龙珀说着,便自顾进了船棚。

  “好啊!好啊!小乞丐,你就上船陪我聊聊天,你不是说了,你对西湖很熟的吗?一块去吧。”他对小乞丐的印象可好了,他最欣赏能够当街打抱不平的人。而小乞丐正是这么一个人。

  难得表哥这么好心,他当然要好好利用机会。毕竟表哥可是很少让初识者,随便跟在他们身边的。

  小熙知道他们的身分特殊,但表哥也犯不着这么事事小心啊!

  总而言之,小照完全不了解,龙珀的一切小心为上,都是为了保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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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谋芊芊还是上船了。她知道自己有一大堆的理由不该上船,而最大的理由是这是龙珀邀她上船的。

  她根本猜不透这男人在想什么,更不清楚他在打什么主意,虽然他嘴上说得冠冕堂皇,什么给小熙解闷……

  但谋芊芊清楚得不得了,谁会找个乞丐来当地陪啊?!

  拿这个理由,就连三岁小孩都说服不了,何况她早就不止三岁。

  但她还是上船了。

  为了一个不知名的原因,为了一个不明所以的欲望驱使,所以她上船了。

  一上了船,小熙仍是不改其活泼好动的性子,又是跑跑船首、又是跑跑船尾,完全不怕自己会掉进水里。

  “西湖真是美啊!好希望我们能待久一点,把西湖的四季之美全数看遍。”总算玩够了,小熙这才坐在船首,感叹地道。

  “小爷,西湖的美是看不尽的。”谋芊芊笑嘻嘻地说道。

  “别叫我什么小爷不小爷的,我的年纪应该比你还小,你呢,就直接叫我一声小熙吧!”小熙没有半点有钱人的架子,随兴地道。

  “这……”谋芊芊有些迟疑,不由得抬眸看向悠哉摇着折扇的龙珀。

  虽然她很高兴小熙不论她是花魁,或是乞丐,都用相同的态度待她,但这会儿还有龙珀在场,他一定不会同意吧。

  毕竟让乞儿上船是一回事,但让她直呼其名又是一回事。

  谋芊芊见过太多这样的事情,所以她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这是你与小熙间的事,没必要徵求我的同意。”龙珀一迳摇着折扇,口气似乎真的完全不在意。

  他的态度如昔,就像在对待一个普通人,而非一个低下的乞儿。

  谋芊芊觉得好惊讶,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完全不在意她出身的人。不由得,对龙珀的好感悄悄加了一分。

  “是啊!小乞丐,你想叫我小熙就叫小熙,为什么要看我表哥脸色?!”小熙不懂得这些人情世故,只觉得她的反应好奇怪。

  这回出来玩,就是想多认识些朋友,三教九流都不要紧,因为等他成年后,恐怕就再也没有同样机会。因此,他才决定要把握每一个让他感兴趣的人。

  “不……没什么,小熙。”谋芊芊微笑答道。

  “这样才对嘛!”小熙笑呵呵地,又跑到船尾,吵着要秀大叔教他掌船。

  对于小熙的活泼好动,龙珀似乎早就习惯了,因此他半点也不担心,仍是坐在船首,欣赏着眼前的湖光山色。

  见小熙走了,船首就剩他们两人,谋芊芊不知该不该与龙珀搭话,只得缩在一旁,假意窝在船边玩水,实际上则用眼角余光偷偷觑着他。

  谋芊芊不懂这个男人何以如此特别,她以前也曾接待过来自京城的客人,但那些男人与其他的寻芳客并无两样——

  自视甚高、鄙视他人,仿佛只有他们高高在上,其他人活该被他们踩在脚下。

  所以,龙珀的言行如一,格外教谋芊芊关注。他身上有来自京城的贵气,却无半点骄纵行径,如果是在其他情况认识龙珀,她绝对很乐意与他相识。

  只可惜……他已经见过她的两种面孔。

  谋芊芊眯眼看着,那个与山水融为一景的俊朗男人。从她的方向看来,侧着脸的他,就像是置在山水画间的剪影,又像是山水画中的一景。

  谋芊芊正想找个适合的字眼,好形容眼前的景象,就在这时候,龙珀那总是微微勾着笑痕的唇,一开一合地动了几下,似乎在说什么。

  她拧眉,一时间没搞懂怎么了,直到她回过神来,才发现是龙珀正在说话——

  “……小乞丐,你再把眼睛张这么大,小心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噢。”谋芊芊完全呆住,她居然看他看到失了神?!

  她,谋芊芊,江南第一名妓,竟然会看男人看到失神?!

  脑袋里头轰轰作响,谋芊芊敢打赌,现在她的脸肯定是红透了,但因为她脸上有煤灰遮掩,所以没有人注意到这点。

  “小乞丐,你还好吧?”龙珀觉得有些奇怪,打从接触以来,小乞丐的眼神总是晶亮有神,他还是第一回看到这呆滞的模样。

  “我、我、我没事……我只是……只是……”谋芊芊结结巴巴地,她看着眼前的湖水,忽地开口道:“我只是肚子锇了,想抓条鱼来吃吃。”

  “吃鱼?”龙珀眯起眼,明显地并不相信。

  “我今天本来就很想吃鱼,所以上船前才在钓鱼,现在又快到了花港,我一想到那些鱼啊——”谋芊芊努力装出一脸馋相。“肚子就更锇了。”

  “是吗。一般人是去花港观鱼,你只想着把那些鱼给吃了?”

  龙珀失笑,突然发现这个小乞丐还挺可爱。虽然龙珀觉得这小乞丐可疑依旧,但看在“他”这么有趣的份上,龙珀决定暂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大爷,我觉得你笑起来特别好看,你应该多笑的。”

  看到龙珀的笑容,一抹真真正正的笑容,而不只是淡淡的笑痕,这让谋芊芊忍不住脱口说道。但当最后一个字刚吐出,她就开始后悔了。

  她怎么会忘记龙珀不是好与的人物?!

  一整个下午,被他那似能看穿人心的眼神直盯着,有好几回都教谋芊芊心虚得差点露出马脚,现在她居然主动与他攀谈,这不是存心给自己找麻烦吗?!

  本来原是打定主意,要拉着明显比较好哄骗的小熙聊天,怎么她却给自个儿找石头砸脚来着……

  “我还以为自己很和善的。”龙珀仍是微笑,像是没看到谋芊芊想咬掉自己舌头的表情道:“原来在你眼中看来,我跟毒蛇猛兽差不多。”

  “……大爷为什么这么说自己?”带着几分迟疑,谋芊芊慢慢问道。

  “因为打从我们见面以来,你对我的闪避,可真是明显得不得了。”龙珀摇着折扇,语气轻松得好似在谈天气。

  “怎、怎么会呢?”谋芊芊努力让自己不心虚地低下头。“我只是觉得……觉得有些紧张,毕竟大爷您看起来有钱有势,却一点也不在我只是个小乞丐,还让我上船,所以我才会……”

  “又变成,您’了啊。”龙珀垂下眸,似乎有些感叹。

  “怎么了吗?”谋芊芊小心翼翼地问道。

  “刚才你要我多笑时,不是喊我为‘你’?怎么现在又变成了‘您’?”

  龙珀淡淡地指出这一点。

  “我只是个小乞丐,称呼大爷当然要用‘您’了。”谋芊芊摇头,拒绝招降,她不懂,为什么龙珀会突然变得可亲?

  虽然她比较喜欢这样的他,但对于不明所以的事情,谋芊芊决定小心为上。

  “小乞丐,你有没有兴趣到京城看看?”忽地,龙珀开口问道,唇际的笑痕也加深了些。这个小乞丐虽然教他起疑,但同时也让他感兴趣。

  “京城?”谋芊芊一脸戒备地看着龙珀,不知他为何会如此提议。

  “我想收你做小厮。”

  “我?!”谋芊芊大吃一惊。他们是陌生人,不是吗?

  谋芊芊还以为龙珀防她都来不及了,又怎么会想收她做小厮带她回家呢?

  “你看起来很机伶。与其一辈子在街上乞食,还不如跟着我回京城,我还可以教你习字,让你衣食无缺。”龙珀摇着折扇说道。在他看来,这小乞丐资质不坏,若能收为己用,假以时日必定能成为一个优秀的人材。

  虽然小乞丐的背景仍教人有些起疑,但就一个街上游童来说,他的防卫态度很正常,再想想他对付败家陈的手段,龙珀更觉得不把这小子留在身边,实在有些可惜。

  谋芊芊张口,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小熙已经咚咚咚地跑到船首。

  “小熙,你不要在船上跑来跑去,小心会掉到水里。”见状,龙珀开口制止小熙的危险行为。

  “我会小心的,所以表哥就别担心了嘛!”小熙嘿嘿一笑,出口的保证却没什么人敢相信。“对了!表哥,我们还可以在这里待多久?何时要启程回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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