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韬摇头婉拒,“你会爱人了吗?你父母早夭的婚姻不是给你很大的打击?你尝试过了,你曾有过机会,是你自己放弃的。公平点,现在机会是属于丹尼尔的。”
“我有信心了。”
“有多大?我只有一个妹妹,不能单凭你的一句有信心,就要我把她交给你。你不会忘记她在自残前说的话吧?她恨你,她恨你的无情。她既然记不起有关你的任何事情,表示潜意识里在逃避你。她根本不想记起有关你的点点滴滴,相信她的举动已经作出抉择。”
裴文杰拒绝这样的说法,却又无法辩驳,“既然她记不起来,那姑且让她忘掉也行,我有把握让她再爱我一次。”
“那丹尼尔呢?你好自私。”
“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
“没办法,我脑海里忘不掉你害媛媛差点殒命的过错。你应该知道她的脚好不了了吧,现在还在持续开刀中。”
他垂下头,心有如被毒蝎痛螫一下般惨痛,“她说过。”
“那你可能还不知道她这辈子不能再生育了。你间接剥夺了她生孩子的权利。你对她伤害那么大,还口口声声的要求再一次的机会。你别以为你的几句话,就能改变事实。老实告诉你,媛媛跟丹尼尔回美国后就要订婚了。”
“你说什么?”打击接踵而来,他承受不住,几乎要晕倒。
“我说你别白费心机了。丹尼尔的父母亲已经跟我爸妈在美国筹备好了,等他们一回去就要举行订婚仪式。”
他没说谎,只是这纯粹是丹尼两双亲的建议,正等着袁媛的首肯。不过方才她在饭厅心猿意马的表现,让他着急起来,他意识到媛媛对裴文杰绝对不是朋友关系那样简单。
命运转轮似乎一步步的在重蹈两年前的覆辙,裴文杰对于遗忘记忆的袁媛,依旧有莫名的吸引力,这是宿命还是天性,他无从猜测。
唯一可以确定的便是,他要不顾一切阻碍这段孽缘。
裴文杰万念俱灰的告辞,连袁媛也没通知。
袁韬这时却发现自角落走出脸色铁青的丹尼尔,他因路过而听到他们的争执,不由得停下脚步聆听,却发现这个秘密。
他无法置信的问:“这是真的吗?媛媛为他自杀?”不是亲戚关系吗?其中还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眼看瞒也瞒不了,袁韬索性讲清楚,“这件事,除了当事人,你是第六个知道的人。”
“他跟媛媛曾是爱人?”半途杀出一个具强大威胁性的对手,他好不冤枉。
袁韬拍拍着急的他,“不是,就因为不是,所以才会造成两年前的那一场意外。是媛媛单方面的付出得不到回报,最后采取激烈的手段想要了结自己的生命。她那时还未成年,就驾车从桥上往河里栽。”
后面的事情他了解,“所以才会到美国疗伤,但是她却忘掉有关裴文杰的一切。”
袁韬笑声有些凄冷,“是的,很讽刺吧。之前媛媛爱得没有自尊,一颗心全系在他身上。”他不可思议的摇头,“那时文杰简直是她的天,媛媛镇日缠在他身边,只求他也能回报她的爱。可惜事与愿违。”
两人低声叹息,为一段少女无疾而终的恋情感到悲伤。
“不过现在我不担心,因为我知道你会照顾好媛媛,我想再也没人像你一样对她呵护备至。”
丹尼尔赧颜的低下头,“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我只是喜爱她而已。”
“单是这个理由就足够,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他给予他最有力的鼓励。
然而,却免不了让丹尼尔忐忑不安的失眠了好几晚。
这是一场不公平的爱情战争,涉及两个男人与一个女人。
他生长在思想自由的美国,感情的事应该是由自己主宰,而不是操纵在他人手里。被蒙在鼓里的媛媛,该有权利知道两年前发生的事情,可是这却要冒着失去她的危险。
毕竟她曾经那么疯狂的爱着裴文杰,那位充满男性魅力的男人,举手投足都有无懈可击的成熟自信。
自己虽然也不差,却仍在学校就读,偶尔旅游各国帮父亲看顾一下事业,还处于学习的阶段。
他看到裴文杰听到袁大哥的谎言,脸上血色尽失,挫败的离去。
媛媛的伤恢复得差不多了,并没有袁大哥说的如此严重,看样子他是有计画的加重裴文杰的罪恶感。还有他们根本还是在学学生,订婚是有可能,但也要媛媛答应。
袁大哥的另眼相看,他自然受宠若惊,相信他会给媛媛幸福的理由是他喜爱她,难道裴文杰不是吗?
欺骗并不合他的个性,他却无胆量吐实。
因为结果有可能失去媛媛,爱情果真如裴文杰所说是自私的。
“我无所适从了,我该怎么办?”袁媛一副世界末日来临的悲惨模样,只差没抱头痛哭,呼天抢地。
仙仙佯装听不懂,心中还介意她的不诚实。隐瞒绿瑶也就算了,因为绿瑶可能熬不过良心的煎熬告诉袁韬,可她不会,瞒着她偷偷与裴文杰来往,这算什么?
“妳干嘛摆脸色,还不替我想办法,我快急死了。”
“急死了?妳这花痴,跟裴文杰出去这么大的事都没跟我们说。”
“反应何必那么大,当初他跟我说大哥跟他有宿怨,那应该是他们男人的事,我怎么晓得妳们全都认识他,一点神秘感都没有。原来是我家亲戚,怪不得大家都认识。”
仙仙急得快爆了,串连她这些日子的反常,不禁冒冷汗,“妳之前说些丹尼尔不适合妳的蠢话,该不会是因为他吧?”
袁媛哑口无言,心虚得不知该往哪儿看,最后逃避的拿起一串贝壳项链放在忧心忡忡的绿瑶身上,“啊,妳瞧,好配啊。”
仙仙一把扯下贝壳项链,杵在她面前,“妳说啊,妳是不是因为裴文杰才改变主意?”真要这样,大事就不妙了。
被逼急的袁媛索性恼羞成怒的大吼:“是啦,是啦,我是喜欢他,不行吗?”
“妳……妳怎么执迷不悟?”要被他伤几次,要为他死几次她才甘心?
“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他?他只是远亲,应该没关系吧!”
“他……他……”气急败坏的仙仙不晓得要如何向这被下蛊的人解释,“他……他有女朋友了,你们之间差太多了,像他们这种浪子,不会专心一意的对待一个女人。”
“我知道他有女朋友……咦?妳连这也晓得。不过那个为他自杀的女生已经有个很好的男朋友了,应该不会来纠缠他。这样我喜欢他应该没问题吧?”
一直没说话的绿瑶最不会说谎,然而事态严重,她也不得不开口,“媛媛,我觉得不要跟裴文杰在一起比较好。”
袁媛双手环胸瞪视着与她道不相同、话不投机的两位好友。“裴文杰人缘真够差的,妳们两个都反对他。”
绿瑶有苦说不出,缓缓的靠近她,哀求道:“妳不要跟他在一起,真的。”
没有经历过在手术室外等待,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像是与死神拔河,是不会了解失去挚爱的痛苦。
原本理直气壮,说话趾高气扬、不肯妥协的袁媛,发现两位好友竟然哭了,尤其是个性坚强的仙仙,她顿时慌了手脚,“妳们两个干什么哭?”害不明就里的她也忍不住红了眼睛,“不就是反对我喜欢裴文杰吗?”
她真的不明白个中原因。
“可是我自己都不明白,怎么会那么快喜欢上一个人,他在我梦中已经出现好几次了。”意识到她们诧异的眼光,她羞愧的低喊,“我也不愿意……那么随便喜欢上一个陌生人,像着魔似的成天想着他在做什么、想什么,可是……可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每天我都在作梦,梦到我与他的小时候,梦到他对我好,梦到我们一起笑,那种感觉很好的。有时候当然会有心酸的感觉,但是我好象与他很熟,彷佛很久以前就认识他了。”
心中隐隐作痛的甜蜜,谁也无法了解。
“妳们说,我该怎么办才好?我当然知道丹尼尔对我好,可是一切如果能控制的话,我的眼睛就不会不由自主的飘到裴文杰身上。”总觉得有满腔的爱意要倾泄而出,却找不到出口。
一见到裴文杰,脑中就响起一声巨雷。啊!就是他了,她等的应该是他。
愧对丹尼尔的情绪也同样困扰着她,无可挑剔的对她好。姑且不探究裴文杰对她的感觉为何,但是她被吸引是无庸置疑的。
这样的三角习题,她该如何处理呢?
袁媛的挣扎与苦恼,落入两位姊妹淘的眼里,她们心疼却再次的无能为力。
傻瓜媛媛,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让自己陷入相同的窠臼里,像是义无反顾的飞蛾,纵是浑身灼火,也要扑向毁灭性的理想。
裴文杰知道自己仍是袁韬的手下败将,再一次的见面,他已彻底被击败,灰头土脸的回家,沉浸在永无止尽的懊悔中。
他好不天真,以为短暂的相处能弥补他所犯下的罪过。
丹尼尔事事以媛媛为重,把她捧在手心,的确是有心。他本以为能藉这一次难得的机会,好好弥补他的过错,看来似乎太晚了。
第一次他应该留在她身边,细心等待她康复,不让人有机可乘。他笃定自己是对的,时间一久,失去她的伤痛总会过去。事实证明,那伤口犹未结痂,仍隐隐抽痛。
命运之神并未善待他,媛媛身旁已另有人,那人却不是自己。
现在他错过第二次机会,退缩的心情绑住他的行动力。他踏不出追回她的心的脚步,焦灼的情绪煎熬他的心。
诚如袁韬所言,再次放开她吗?
这一次他会永远失去媛媛,犹如活死人。
“喂!有没有人在啊?”袁媛轻轻拍打落地窗。
藉酒浇愁,宿醉一夜的裴文杰睁开双眼,倏地跳起,打开落地窗,奔到阳台上,拉起十吊在树上的袁媛。
他气急败坏的痛斥她,“妳不怕摔死啊?那么高,想害我少活几年就直说。”
双脚碰触到地面后,她笑得好得意,拍胸夸说:放心啦!本小姐爬了十几年都没事。”
这话让两人同时愣住,空气瞬间凝结。
“妳说什么?”
袁媛同样觉得不可思议,“我说本小姐爬了十几年都没事耶!”太顺口了,彷佛不是真的。
“妳记起来了。”
她仔细的想一想后摇头,“没有。”兴奋心情不减,“不过我隐约记得,我爬过你家的屋子喔!”
无关紧要的事情却比他这个人重要。他没好气的找件衣服套上,“有何贵干?”
这人有起床气啊?凶巴巴的语气不若往常和善,不过不打紧,她今天心情很好,饶他一命。“你之前不是要带我去参加原住民的丰年祭吗?”
是有说过,但是已过期,因为袁大小姐陪男朋友环岛旅行,罔顾他的爱意。
哈!现世报来得快,现在反倒他吃醋了。
“去或不去?一句话!”
望着她青春娇俏的脸庞,这个印象会永远印在他的心底吧。
他喉头发紧,迸出寒冷的话语,“回去吧。”
“嗄?”她怔住。
他深吸一口气,“妳回去吧,以后不要随便跟别的男人走,妳要好好珍惜丹尼尔。”
亲眼看她离去的背影,对彼此都是种折磨,他转身收拾行李,他拖延太久了。
许久,感觉背后没有反应,他转过身,发现她一脸怒意的瞪着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吗?我脸上有写着廉价两个字吗?”
“妳不会懂的,妳还是个小女孩,男人是很坏的。”
“你在说你吗?”
咄咄逼人的态度,几乎让他无法招架。他不想多做解释,整整想了一夜,终于决定远离这块伤心地。
“反正我要走了。”
“去哪里?”她心底没来由的一阵慌,有种似曾相识的印象。
“我发觉我没法忘掉在我心中的女孩,我要远离这里。”
“为了那一个为你死的女人,你要放弃一切?”
“是的,因为她也曾为我放弃一切。”
“别去想了,何不忘掉她?你已经过度耽溺于思念她,这样是不正常的,何不让彼此有个新的开始?”
新的开始?谈何容易,万般思念的人儿就在眼前,却不能倾诉,不能大声的告白,说出自己的爱意,还要看她与新欢出双入对。
纵使他再理智、再成熟,也无法承受这种非人的煎熬。
他蓦地抓牢她的手臂,眼神狂乱的望进她的眼瞳。“我没办法,我爱她,我很爱、很爱很爱她,我直到失去她才晓得我爱她。”他哽咽得说不出话。
激烈的情感由手臂上的痛觉传至全身,泪水不知何时爬上她的脸孔。
她嫉妒的咬紧牙关,愤恨的推开失意人,诅咒道:“你是孬种啊!人家不爱你了,你还死缠人家,你像只斗败的公鸡,一蹶不振。要是我是那个女生,我也不要你,你太自做多情,人家才不领情呢!”
气过了头,她口不择言的攻击这个不解风情的男人。只会凭吊往日种种,不思前进,这样别人怎么会有机会!
“你要走就走,走得远远的。”她搜寻可抓的物品,一古脑的朝他丢,枕头、书本、相机、衣服……一件一件,发疯似的丢向他。
她袁媛裙下不二臣多得是,才不需要他,不需要这个呆头鹅。
可恶!可恨!这个大笨蛋!躲到角落去哀悼好了。
她丢完最后一个背包后,头也不回的拉开落地窗,沿着树干要往下爬。
“小心!”他追出来,头上还挂着一件衣服。
“不要你管。”她推开他的手。
一不小心,忘了脚上的旧疾,脚一踩空,整个人从二楼摔了下去。
“媛媛!”他发出凄厉的叫声。
第九章
昏迷中的袁媛耳中不时传来啜泣声,偶尔夹杂咆哮争执声,细细喁喁,听不真切。
她继续沉睡,时光一点一滴的流逝,记忆一丝一丝的填补,痛苦郁闷的情绪也无可避免的涌现,冲击她平静的心。
好苦!椎心之痛忽强忽弱,教她难忍。
袁媛张开迷蒙的眼睛,眼珠子迟缓的转动,她看到袁韬因过度紧张而脸部线条紧绷,手握成拳。还有哭得鼻涕眼泪直流的绿瑶、仙仙,和焦虑的丹尼尔。
但……少了一个人,那个最应该在身旁的男人。
她撑起身子,“哥──”
“妳从二楼摔下来,身体有几处淤血擦伤,医生帮妳治疗了,脑部已经照了X光片,并无大碍。”
袁媛搜寻着房间四处角落,引起袁韬的注意。
“有什么不寻常?”
她有气无力的问道:“他呢?”
“哪个他啊?”袁韬没好气的顾左右而言他,假装忙碌的搬张椅子坐到病床的旁边,一会儿又倒开水给她喝。
“文杰啊!”
众人噤若寒蝉,不约而同的偷瞥了脸色铁青的袁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