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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匆匆 page 10 作者:刘芝妏

  “那男人?”今儿个,虹袂一反常态地大方起来,“他是我大哥。”

  “你大哥?”杨崇郁吃惊地瞪大了眼,“是你大哥?”若没记错,曾听过江叉叉那几个三姑六婆对男人的传颂与垂涎哩,不是条件好得教人眼红,绝不会教汉叉叉她们挂在口中不放,“你大哥跟你很要好?”世上竟有对妹妹好到这种程度的大哥!她一度还以为那男人是……

  “我是被收养的。”虹袂慢条斯理地加了附句。

  “喔。”听了这迟来的附句,杨崇郁已经没兴致问下去卫,因为说穿了,铁定就是那个“情”字扰人。

  杨崇郁没再问,虹袂也没兴致揭露太多过往,突然,气氛就这么静悄下来。

  “咳。”倏地将身子趴在桌上,侧着脸瞧她,杨崇郁一脸正经,“我有个叔叔家早八百年就全家移民到意大利去了,他们只生了个女儿,我那表妹身体不太好,大家都宝贝她,也一直不让她出去跟外头的孩子们玩,所以不管搬到哪儿,她向来都没有朋友,你想不想去外头住一段时间?”

  “意大利?”

  “嗯,他们住在弗罗伦斯,听说去年才在PonteVeccgio开了间珠宝店,纯粹是玩票性质,因为我婶婶很喜欢那些金亮亮的首饰,整天把玩得乐此不疲,我叔叔就干脆花点钱张罗间铺子,让她可以名正言顺的整天窝在那些珠宝里。喂,有没有意思出去散散心?他们人很不错,不像我这么坏,而且,那儿的环境保证你会爱死。”

  杨崇郁解释着,重点是,这样一来,有人可以帮她照料小袂,她在苦窑里也可以蹲得安心一些,好怕小袂这个闷葫芦,一出去后就消失得不见踪影,那她出去后怎么找人哪?

  “这……”虹袂有些犹豫。

  “这呀那的,你担那么多心干么?安啦,他们不擅长欺负人的,况且,只再半年我就自由了,到时侯我会飞过去陪你的。”

  “妥当吗?”虹袂思索着,眉儿又不自觉地颦紧了,这辈子,实在是不想再欠任何人恩情了。

  “少呆了,你以为这事只有你得到好处?哈,等着瞧好了,我老爸跟老妈听到这消息铁定会乐得合不拢嘴,他们早就想将我赶到意大利去,以免继续留在台湾碍他们的眼、丢他们的脸。”

  “他们没那么坏。”虹袂提醒道,只不过,他们的教育方式确实是过于溺爱了些。

  “是呀,除了没时间陪我,他们的确是对我不赖,拼了命的赚钱让我尽情的花个痛快……”

  “别怨他们,他们也是因为想让你过舒适的生活。”

  “我才没那闲工夫怨他们,况且,我们出去的一切事项还得靠他们打点哩。”撇撇嘴,杨崇郁忽地瞪着她,“少扯开话题,你到底决定好了没?”

  “呃……”

  “怪哉,你什么时侯变得这么优柔寡断了?想不想就一句话,有什么好烦恼的,去不去?”

  “去!”虹袂不再犹豫地回答,无论前头等着她的是什么境遇,如今的她,也只能往前走了。

  ???

  杨崇郁的爸爸派了辆车送虹袂到机场。

  手里紧捏着单程机票,背着背包,就在提前假释出狱的当天,形单影只的虹袂独自一人飞往意大利,一个遥远且陌生的国度。

  临行前,她杵立在机场大厅半晌,心中鼓着胆怯与犹豫,却终究捺不住胸口汹涌袭上的思念,她奔向大厅角落的公用电话,微颤的手拨了组电话号码,听着对方传来低沉且熟悉的,是爸爸……是爸爸的声音。

  紧咬住唇,她差点止不住汹涌狂逸的呜咽,而后传进耳朵里的,是妈妈的声音,她听到他们在嘀咕是否接到了人家乱拨的无聊电话,握着话筒的手捉得死紧,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然后,他们停止了交谈、挂上了电话,也将彼此间的牵系划上了句点。

  胸口纠结着刺痛,她好想再拨第二通,好想、好想,好想能再开口喊一声爸爸妈妈,好想看看性子朗拓不羁的小哥,美丽大方的遥遥,还有……他。

  手中的劲力愈握愈紧,听着话筒里规律的嘟嘟声,沁凉的泪水缓缓落下了颊,这样也好,毕竟,她已经决定要跟他们断绝牵系了,不是吗?

  ???

  同一天,临时接到虹袂假释的消息,赶去接人的薄傲却差点崩溃。

  今天,是袂袂出狱的日子;今天,是他们可以重续缘分的日子;今天,是袂袂回家的日子,爸妈他们正在家里引首期盼呢!

  袂袂一再地拒绝会面,这份气馁与挫败一直深埋在心,隔着少年监狱那道又厚又高的墙,墙里墙外的人都在挨着痛苦。

  两年了,每一次踏进那座大门时,莫不企盼袂袂能回心转意,心怜他们想探见她丁点成长的各丝迹象及渴望,谁知道她竟真的狠下了心,存心将与薄家的牵系完全剥离。

  是吗?袂袂真能那么狠心?这十几年来的纠葛她真能斩尽挥净?他不信,也有些恼,不过,只要她平平安安的出了那道大门,健健康康地出现在他眼前,他已经什么都不想再追究了。

  一心一意,只渴望能在见到她的时侯,紧紧的将她搂在怀中,再也不让她受任何苦楚,每每,想到这儿,薄傲就忍不住心神激昂。

  究竟,为了这一天的到来,他用上了多少的意志力,不想、不敢去计较等待的日子有多长、多艰辛,所有的希望,他全都投注在今天,只盼对大家来说,今天能有个重新的开始。

  可是,怎么也没料到,迟了两个钟头,他的希望却整个被击碎了,两个钟头世界骤然产生剧变。

  蹒跚地走出那道隔开他们两年的大门,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上了车,是怎么连车带人毫发无伤的开回台北,像是体内装有引导功能,恍惚中,薄傲已将车子平稳的驶进车库,拉开车门,迈向屋内的长腿踩得沉重,肩头,塌着浓浓的萧索。

  僵滞的手才触到门把,大门已在蓦然间被拉开,几张绽着粲笑的脸庞争相窜进他的视线里。

  “小傲,你回来了。”薄忠霖亮着喜悦光芒的眸子没仔细瞧他,只焦急地逡巡着他的身后,“袂袂你回……”怎么没人?!

  “咦,怎么没人?小傲,袂袂她人呢?”徐佳洁的脖子也拉得长长的。

  除了摇头,他不知道自己能回答什么。

  “大哥,你没接到人?可是那个江小姐不是说她今天假释吗?”薄遥也急了。

  凝窒的脑袋点了点,薄傲依旧无语。

  屋内的快乐陡然降了几度,诧异浮现在几双神似的眼底。

  “那……”

  “既然袂袂出狱了,那她人呢?”

  “我赶到时,她已然走了。”

  “走了?可是,我们没等到她呀……”话未尽,徐佳洁倒抽了口气,“袂袂不见了?”这怎么可能呢?

  “我回房了。”干涩的嗓音透露着感情的死寂,没有多看他们一眼,薄傲静静地走向楼梯。

  袂袂的避而不见,不只他,家人全都难过,他清楚这一点,也知道自己该隐藏心底的悸痛,好好安抚伤心的爸妈及遥遥,可是,疲累的心,已恍如木,再无多余的精力跟他们提及这一团乱态。

  无论他用多低调、多持平的情绪面对这一切,事实就是事实,怎么也无法粉饰袂袂决心跟他们划上句点的决心。

  经过酒柜时,薄傲长臂一展,席卷了几瓶未开封的酒,今天晚上,他决定要好好放纵自己的任性。

  “小傲!”

  “算了,小洁。”悄悄地扣住老婆的手,薄忠霖的眼写着不舍,“让他去吧!”如果喝个烂醉能让小傲心情好一些,了宁愿小傲今晚醉得不省人事。

  这段时间,虽然小傲仍习惯将事情往心底掩藏,但任谁都看得出来,他的情绪已经压抑得过长、过沉了,实在是该有个管道好好发泄一番才是,还来不及担心袂袂的下落,他们可能得先担心起小傲来了。

  “可是,我好担心。”

  “没用的,除非小傲自己能勘破,唉!还是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快点将袂袂找出来……”

  “爸,袂袂为什么不肯回家?”薄傲忍不住问,这个摆在心里很久、很久了,她一直找不到机会问,但是,只因为知道了自己是养女,所以袂袂想跟里功分界限?她不相信,打死她也不相信,袂袂不是那种人呀!

  “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也已经太迟了。”薄忠霖无奈地望着女儿,“遥遥,你找袂袂她同学聊聊,看她有没有跟她们联络。”明知道可能性不高,但好歹试一试,死马当活马医,说不定能逮个瞎猫碰上死耗子的好运道。

  “我会的,只是你们也了解袂袂的个性,如果她真有心要躲……”薄遥哀伤的眸子望着他们,“为什么她不肯回家?”

  “或许,除了知道自己是养女外,她也很难过小傲这几年为对她的疏离吧!”薄忠霖感叹地道,想想,他们也有错,即使是乐见其成,也不该那么性急的插手管事,顺其自然不好吗?若是有缘,时侯到了,缘分自然将他们系在一块儿的,怎么也没料到……唉!错了一步棋,整盘皆输,“你也知道,袂袂一向就爱腻着他。”

  “大哥也很在乎她呀。”

  “谁知道呀!小傲那孩子老将心事隐藏得那么好,别说袂袂瞧不清他的感情,连我们都真以为他对袂袂无心,也死了这条心,直到袂袂出了事,才知道他早就将她搁在心里了。”

  “啧,怎么可能。”秀眉微拧,她眯起了眼,“我还以为因为你们已经跟大哥聊开了,所以这几年他才会将全副精力都投注在工作上,拼命赚钱,为的就是以后能让袂袂过舒舒服服的好日子呢。”

  从小,大哥对袂袂的态度是严格中带着呵护外加疼宠,而袂袂对大哥的另眼看待也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爸爸跟妈妈更压根就是举手双赞成他们的关系能向前跨一大步,她还以为事情进行得一帆风顺呢!

  “我们是曾跟你大哥提过他跟袂袂的事。”

  “真的?那大哥怎么说?”

  “他断然拒绝。”

  “断然拒绝?”薄遥瞠目结舌,不敢置信,她没听错吧?“嗯。”

  “老天……啊,爸,你们不会连这件事也告诉袂袂了吧?”

  薄忠霖来不及自首,就先遭到横过来的一眼。

  细心地捕获了这一眼,薄忠霖挫败地摇着头,不必等爸爸吞吞吐吐,就已经清楚的知道了答案。

  “呵,难怪袂袂狠下心,连大哥也不想见,她性子好强,有时却又敏感有脆弱,在知道自己是养女的同时又对感情绝了心……”叹了口气,薄遥静静地退回自己房间,换成是她,恐怕也不会有多少勇气与理智装作若无其事的面对这一切。

  ???

  随着夜愈深,倒在地板上的酒瓶数量也愈多,手里捧着自瓶中倒的最后一杯酒,怔忡的视线穿过透明的色液体,薄傲痴痴地望着搁在床头柜上的那张照片。

  他穿着学生服,手里握着几枝袂袂送的玫瑰花,目光炯亮的望着前方,她趴在他背上,稚嫩的脸庞微微侧仰,脸上灿烂的什将绚丽的阳光遮去大半。

  那几枝淡紫色的玫瑰花是她亲手栽种的,为了他的毕业礼物,她绞尽脑汁,但打死都不肯跟他们透露她的打算。那些日子,总见她神情鬼祟的在后院走动,直到他毕业典礼那在,她骄傲且得意洋洋的捧着那几朵花凑向他……瞧着、瞧着,薄傲轻哼着苦笑,教莫名的轻凛袭上了心。

  一直没有察觉,袂袂那双闪着恋光芒的眼神,原来全都跟着他移动,习惯了总是守侯在身后那双温暖眸光,以为那是纯粹妹妹的钦慕,他不以为意,一旦失去,胸口的失落感来不及敛去,就教浓浓的怅然难堆到高处酝酿着更深、更沉的椎心刺痛。

  不愿见他们,又不肯回家,袂袂她究竟藏到哪里去了?听说,有辆颇为气派的黑色轿车将她接走,问题是,没人知道她的去处,他,失去她了!

  仰首大口将酒吞下,恍着神智,他顺手又兜了瓶酒,贪心地再倒了满杯。

  “啧,你又喝酒了!”没有费事敲门,房里的狼狈景象让才从高雄赶回来的薄浦纠起眉眼,想气,却忍耐的将怒火右回肚里,不曾想过,在他有生之年,竟能亲眼瞧见自律过甚的大哥这副沧桑狼狈的鬼模样。

  “小浦?”

  “还认得我?那还不错嘛,我还以为得提桶水进来淹死你哩。”踢开脚边的空酒瓶,他一脸厌恶,“别虐待自己的身体了,醉死了,袂袂也不会突然出现。”好佳在,若不是遥遥联络他,明天早上,让他们看到匆匆忙忙赶回来团聚却不知真相而一脸笑容的他,准备活活打死他。

  虽然他视事向来拓达,可是,他并不冷血,家里出了这么教人伤心的事,他也无法风凉视之,但他了解袂袂,那丫头自小虽然活泼开朗,但私心里,她还是相当在意自己的外型与兄妹差异过大,谁知却在那种该死的时机让她知道了自己果真不是同家血缘,再加上没人能适时的加以疏导开通,这教心高气傲的她怎么心平气和的面对他们呢?

  但他一直相信袂袂终究会回到薄家,会有那么一天的,只要给她足够的思考间与时间,她会回来的。

  “袂袂?”吸了口气,趁薄浦分心收拾着满地乱倒的空酒瓶,薄傲猛地灌了一大口酒,“她不要我了。”

  翻了翻白眼,薄傲道:“她没有不要你,她只是想暂时过过一个人的生活。”

  “她不肯见我。”

  “你这副狼狈相,有哪个女人会看得上眼哪。”他凉凉的附和哥哥的自我嫌弃。

  “她恨我!”微侧向墙,薄傲半合起血丝密布的眼。

  这倒奇了,“袂袂为什么要恨你?”一直不知道在袂袂出事的那个晚上,大哥与她之间起了什么争执?为什么会那么凑巧,向来夜归的大哥会像着了火似地冲回家,焦急万分地探问甚少夜归的袂袂行踪。

  “因为,我不理会她的求援电话,也不去接她,就让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流落在街头……”

  “大哥!”不敢置信,薄浦朝他瞪大了眼,“你说什么?”那天,原来还真有他们所不知道的事情发生过?

  “不是存心的……我不知道她只有一个人,我、我……只不过是气她……气她那么晚了……不回家……还在外头游荡,我只是……气呀,气她不回家……一个小女生……那么晚了……”大着舌头,却赖着酒精的侵袭,他将深埋在心底的愧疚一吐而尽,可椎心刺痛却没被酒意消褪半分。

  “大哥!”薄浦说不了话来了。

  这……他们一直不知道,原来……原来还有这么一遭冲击,难怪袂袂能狠得下心切断与薄家的牵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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