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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之痒 page 5 作者:楼心月

  丁以澄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热辣的红潮瞬时由脚底延烧而上,占满了羞得没脸见人的小脸:“我……不是那个意思……”她窘涩得连话都说不全了。“不然你是哪个意思?”有这么难以启齿吗?他开始皱眉了。

  “我……呃……今天……是我的生日……”不说也不行了,总好过被他误会吧!“你是要我道歉?”他从来不会去记这些乱七八糟的日子,这她明明是知道的,两三年还不都这么过了,今日若因此而指责他,那未免太无聊了点。

  “不!”她赶忙澄清,“你有你的事要忙,这只是一点小事,你不必过于在意。”纵然在意,她也不会让他知晓。“然后?”她的重点到底在哪里?说了半天,绕来绕去,他还是搞不懂她想表达什么。“大哥和小宁送我的生日礼物,是一只九官鸟,还……还有一……一只……小狗。”她忐忑不安地抬眼偷觑他的表情,担心他会发怒。他终于晓得她的意思了!

  鸟倒是没什么,但是狗就……

  他拢起眉心:“狗?”

  在他的印象当中,狗就是吃饱撑着,闲来没事就乱吠乱叫,挺歇斯底里的动物。“那是小宁的好意……”善于察言观色的丁以澄,见着他不怎么舒坦的神情,心已经整个往下沉。“别告诉我,是个庞然大物?”他可不想日日被吵死人的噪音扰得不得安宁。“不,不是,它很小……刚生出来五个多月而已……

  很可爱……”她愈说愈轻,声音已低得不能再低。

  她是真的不舍呀!除了那是丁以宁的心意外,她的寂寞没有人懂,能有只狗狗陪伴该有多好!她从小就很喜欢小狗。康于谦盯着她落寞的小脸,心头竟闪过一丝不忍,好似他剥夺了她的快乐,他就像个强抢孩童手中棒棒糖的恶霸:“你喜欢它?”她头垂得好低:“喜欢……它好可爱。”

  可爱?对,她刚才说过了,看来,她是真的对那只小东西有无比的好感:“你想养它?”想,好想!但她不敢说:“你不喜欢狗……”

  “养它的人是你,我喜欢与否并不重要。”

  “你,”她惊愕地抬起头,,晶亮的星眸半喜半疑地望住他,“你不反对?”“我说过任何近似反对的话吗?”她不敢置信的表情,令他开始怀疑地自我反省,他平日的表现,像个霸道而蛮不讲理的丈夫吗?“那你是答应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但她还想进一步确定。

  而他也如她所愿地点着头:“你喜欢就好了。”

  她惊喜地扬起笑靥,一时情难自已的奔向他,揽住他的颈项,忘形地在他的面颊印上一吻:“谢谢你,子谦,我好开心!”他一阵讶然,看向她时,她已翩然飞奔下楼。

  他怔怔地抚向颊边,这是他含蓄羞涩的小妻子吗?

  她居然会主动亲近他?那开怀的笑容,是他极少见到的,她一直都像个沉静温婉的大家闺秀。而刚才,那纯真稚气的笑容与举动,让他除了诧异外,更有股独特的感受流过胸臆,轻轻撞击心扉。她好容易满足,他只不过答应她养只“据说”很可爱的小狗罢了,她便开心得像个孩子。为此,谁还忍心剥夺她的快乐?就算那是一只吵死人的庞然大物,他也只能认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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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丁以澄所言,那是一只“不占空间”的小东西,至于可不可爱,他是不晓得啦!反正不碍眼就是了。丁以澄将它管教得很好,没造成他什么困扰。基本上,它也蛮温驯的。情况并没有他预计中的糟,虽然他还是不喜欢狗这种生物,但因丁以澄看来极疼爱它,他才会勉为其难地接纳。看得出来丁以澄和它相处得很好,他时时可见她傻气地对小狗说话,以强迫中奖的方式命令它当听众。有时,它不理她自个溜掉,她便满屋子迫着它跑,口里直嚷:“回来!没心肝的家伙,我把你当儿子在养,你连听你妈说个话都办不到,不孝子!”原来丁以澄也有孩子气的一面!

  至于那只九官鸟,那就更有趣了。

  她听丁以白说这只九官鸟的学习能力强,所以,她就真的天天教它读唐诗宋词,期望将它“教育”成有知识、有学问,才高八斗的鸟中奇葩。“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念呀,笨蛋!这首《满江红》我已经念一个礼拜了耶!你甩都不甩我,把我当白痴是不是?”

  “白痴、白痴……”听多了“深奥”的语句,乍然捕捉到简易的词汇,九官鸟兴奋得不断重复。丁以澄翻了个白眼:“你在骂我啊?”

  她是真的觉得自己让一只鸟给当白痴耍了一个星期。

  算了,不和一只头脑简单的生物计较。她换了个方式:“是不是《满江红》太正气凛然了,你不喜欢?那好,我教你一首诗经,让你以后泡马子用,听清楚喔!关关唯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超极笨鸟又给她昏昏欲睡了,双眼开始又混混沌沌……

  可恶!

  “你是我见过最没有智商的蠢鸟!大哥还说你语言能力强呢,哼!欺骗我的感情,我对你再也不抱期望了。最后再送你一句:朽木不可雕也,笨鸟不可教也!”

  “白痴、白痴!”它还是只会回这句。

  “你才白痴,去死啦!”居然被区区鸟类嘲笑,她这当人类的颜面何存?她气呼呼地转身回房,没见着康子谦。而书房透着光亮,知道他又要熬夜了。这是近来常有的事,看得出他很忙碌,她依照惯例,为他冲了杯咖啡进书房,没敢出声惊扰他,将杯子放在固定的位置后,便抱着狗儿,静静蜷坐在他触目所及的那张沙发上。自结婚以来,每回他晚睡,她都会在一旁陪着他,鲜少独自就寝,就算帮不上他什么忙,她也会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陪伴他。“唔……”小狗的低呜声不晓得在抗议什么。

  “嘘!小声一点,爸爸在工作,别吵到爸爸喔!乖乖。”她柔声安抚。

  爸爸?投人工作中的康子谦,并没有忽略这轻柔稚气的话语,他几时多了个狗儿子了?他抿唇不语,不打算理会,继续翻动手中的文件。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静谧的夜里,只有偶尔响起稀疏的纸张翻动声。

  手边的报表看到一个段落,他伸手探向固定的方位,取来玻璃杯就口,不曾移开桌面的目光,跳向另一张密密麻麻的数字报表,不经意地一抬眼,视线对上一张清妍的娇容,她正低垂着头,乌黑的发丝轻泻,微遮住细致的脸庞,但他仍不难看出那张小脸上此刻已有些许倦色。他眉端轻蹙,唤道:“以澄?”

  “嗯?”她低应,如雾的明眸望向他。

  “你先去睡。”

  她看出他仍无就寝的打算,回道:“我还不累。”

  她一向都是与他一同入眠,她不要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床。

  “我说先去睡!”他坚定地命令。逞什么强呢?瞧她娇美的容颜上已有掩不住的倦意,他无法不当一回事。也许,那包含了些微的不舍吧!

  他是不反对她陪他,但若是牺牲睡眠这么做,那未免太没有意义了。

  当他以这样的口吻说话,她便只能依从。

  点了点头,她温驯地起身回房。

  再度收回目光,他却无法再集中精神,脑海缭绕的净是那抹令他心神平定的幽然馨香,他轻叹一声,丢下手中的笔,往卧房而去。

  丁以澄正难以适应身畔的空寂,便见着走进房内的他:“你工作做完了吗?”她看到他拉开被子上床。

  他模棱两可地漫应一声,在她身边躺下:“过来。”

  她柔顺地偎向他展开的臂弯,将脸埋进干爽而充满她熟悉气息的温暖胸怀,轻轻闭上了眼。这般温存相依,便足够满足她的渴求,也许爱情于她仍是遥远的,但她已拥有他的人,不该再遗憾触及不到他的心。

  怀中女子温驯一如猫咪,拥着软玉温香,属于她独特的幽香回绕于鼻前,他心头莫名地感到安适舒畅,沉沉的睡意不自觉地涌了上来。

  这又是另一种习惯?连她特有的馨香,也成了他嗅觉上的习惯?

  第四章

  生活,好像就是如此,平平淡淡,一成不变,没有连续剧中的高潮迭起,更没有扣人心弦的悲欢离合。这算幸福吗?老实说,连丁以澄都回答不了。如果说,如自己所愿地待在深爱的人身边,而对方也愿与你白首,共同承认这桩婚姻的存在,并且忠实它,即使一生得不到真正的爱情也无所谓,这便是幸福的注解的话,那么她是幸福的!但,这是吗?这是幸福吗?为什么她感受不到一丝丝的喜悦呢?是她太贪心了吗?以往,她以为只要守着他,她便能满足,可是日复一日,她竟怀疑了……浪潮般的千愁万绪,之所以一下子全涌上心头,原因只在于——今天是她和康子谦的结婚纪念日。三年了,到今天为止,他们的婚姻已届满三年。

  这三年来,她的信念一直仅只于她有爱,她深爱着他,便足以支撑他们的婚姻。但是……为什么她会突然觉得,这一切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只有她在单方面地付出?子谦在意过吗?他正视过她的付出吗?她给他的婚姻,于他而盲有意义吗?

  她突然好想问,如果今天与他共有这桩婚姻的人不是她,对他是否有差别?经过了三年的努力,她这个妻子的角色,依然是人人皆能取而代之的吗?为什么都已经如愿守在深爱的男人身边了,她心中还会有酸楚?

  结婚第一年,她或许可以告诉自己,他们相处的时间不够长,不够让他在乎她,所以,也不特别重视这桩婚姻;第二年,他也忘了他们的结婚纪念日,她还是一再告诉自己,不要挂怀、不要介意,他一定不是有意的;但是第三年……她要继续自我安慰下去吗?她明明很清楚,就算再过十年、二十年,他仍会一直轻忽下去,只因他不觉得这个日子有特别的意义,换句话说,他们的婚姻,他根本不当一回事!

  其他的日子他可以不在意,但如此重要的日子,他怎么可以完全不放在心上呢?他不是忘了,而是根本就不晓得是哪一天!如果他对他们的婚姻有一丁点重视,又怎会漠视得如此彻底?就连婆婆都记得,还体贴地避了开来,早早就到雷子翔那儿看她的孙子,让他们有“自由发挥”的空间。

  可是他呢?他会记得吗?

  “呱呱,你晓得吗?我真的好希望他对我的在乎有我对他的十分之一,只要十分之一就够了!那我将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她心不在焉地拨弄着鸟笼中一饲料,低低地轻语着。

  “呱呱”是她替九官鸟取的名字,九官鸟本来就该聒噪才有九官鸟的特色嘛!至于臂弯中的狗狗,长长的细毛老是覆住眼睛,模样看来很呆,所以她就叫它“呆呆”。

  这几个月以来,她已经对九官鸟的资质绝望,不再教它唐诗宋词了。但每当情绪低落时,她就让它和呆呆当听众,分享她的心情,虽然它永远只会骂她白痴。

  “白痴、白痴——”

  看吧!又来了。

  “别逗了,我笑不出来,我今天情绪糟透了。”任呱呱再怎么摆出滑稽的模样在鸟笼里乱飞乱撞,她就是挤不出一丁点的笑容,“你说得没错,有时,我真觉得自己蠢得几近白痴,仅凭着一份狂恋的心,痴痴地等着他对我日久生情,明知他不可能对我有爱,我就是傻得不晓得要死心。实在是因为,打第一眼在PUB见到他时,我的心就不可自拔了呀!所以,我义无反顾地嫁给他,明知道冒险,却仍赌上那渺茫难测的未知数。我已无法理智地去思考,因为我爱子谦,我收不回对他的感情,我想守在他身边,想争取一个爱他的机会……

  “连小宁都说,我不该爱上这么一个冷情的男人,要想赢得他一丝丝的爱意,简直比登天还难!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我的感情就是执拗地认定了他,要不,我又怎么会不顾一切后果地嫁给他?呱呱,你知道吗?今天是我和他的结婚纪念日,三年了,努力了三年、付出了三年,我无怨无悔,但换来的,却是他的无动于衷。在他心中,我依然是可有可无的存在,我的悲哀,谁会懂得?“我好难过,真的好难过……我并不指望他多重视这个日子,奢求他能安排什么庆祝方式,只是不要用这种不以为然的态度去看待它,就算只是不经意地提一句:‘哎呀!今天是我们结婚满三年的日子’这样就够了,至少他正视了我这三年的付出……呱呱,你说,我能怀抱期望吗?”“白痴!”

  这回,她可以肯定,它真的在嘲笑她的痴心妄想。

  “我知道……”她已经想哭了,但就是不肯轻易死心,也许……也许有那么一丁点的可能,他会记得,他会放在心上。就算连一只鸟都嗤之以鼻,她仍愿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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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夫妻,他们的相处模式一直都轻如风、淡如水。

  但是今天的沉默,却格外的教她难受。

  他曾不经意问了句:“妈去哪儿了?”

  她据实告之,他便没再问下去,也没深想为什么妈妈会选在今天上大哥那儿去,要不,她会回答他,妈妈是善解人意地想留给他们独处的机会。纵然他想不起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只要他问,她也会告诉他,就算他早忘得一千二净了也没关系。可是他没有!他什么也没有意识到,一如往常般的平淡冷然,甚至整晚待在书房,似乎任何一件公务,皆比她来得重要。坐在卧房中,她愈发伤心,面对着一室的空洞冷寂,她不断自问:这就是她的婚姻,这就是她的丈夫吗?他的眼里、心里,可曾有过她?她甚至不敢再奢望他对她有一丁点男女之情,只要曾存在着夫妻之义便成,只要那分感情是针对她丁以澄,是她所拥有的,至少她在他心中仍有一席之地。只是她没想到,她竟连这一点都得不到。他之所以不会有过背叛婚姻的行为,因为那是他做人的原则,他所忠实的是婚姻,而不是她。这两者之间是有差别的,他忠实婚姻,所以即使他的妻子不是她,他仍会如此。换句话说,谁当他的妻子都无所谓,他从不觉得有何不同,卸下了妻子身份,她之于他,是全无意义的!能不悲哀吗?对于一个全然不在意自己的丈夫,她真的觉得好悲哀。

  他在乎她的存在吗?此刻,她好想问他,他到底有没有一丁点在乎她?是不是今天她若离他而去,仍会有人填补她的空缺,对他全无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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