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未央忍不住伸手去抚摸镜中那与她一模一样的容颜,只是镜中的她年代不 同,而她的脸庞也没有那名女子那种柔情似水的神情,那种似是深爱过某个人的表情。
未央甩甩顽,将八卦玉推至桌面的违处,对于八卦玉所显现出来的女子,没来由的 感到满心的忐忑,就好象尘封记忆的一隅悄悄地被掀开来,但对于那记忆她却又无迹可 寻。
她抬首看向被夜风吹打不休的窗棂,起身踱至窗前伸手推开窗,霎时,在清白如银 的月下,纷飞的花雨便迎面扑来。
梅、桃、李、杏......数不清的香味纠结纷扰在空气中,在暗夜里盘旋成一阵又一 阵香气的漩涡,瓣瓣落花的花姿在月下犹如白雪,淹没了她被八卦玉引起的不安,也令 她忘却了那玉中的女人们究竟是想对她说些什么,只是最后出现的那名身着战袍的女子 ,却一直盘旋在她的心底,触动了她心中不曾有过的悸动和希望。
也许那名女子曾经被某人深深爱恋过,又也许,不曾有过那种笑容的她,有一天也 可能像那名女子一般,为某人展露出那种笑颜?
在陶然芳香的花雨中,一股熟悉的味道缓缓飘过她的身边,一种更浓烈沁人的香气 闯进她的鼻尖,她自怔忡中回神,轻嗅着那令她不得不去寻找的香气,只因为这香气让 她觉得如此熟悉,又那么地令她想念......当她寻着香气旋过身来时,不知是在何时, 在她的桌上,静静搁放了一朵甫攀折下来的昙花,而那昙花,正在八卦玉的一旁恣意盛 绽。
宫中早朝方罢,殿内的宦臣和宫女们,早己罗列在太极殿前,恭迎着方下朝的三皇 子亮王!而往昔都会罗列在人群中的未央,则不在人群之中,只因她又为了那夜夜平空 出现的昙花一夜无眠,此刻正轻巧地倚坐在太极殿的楼栏边,心思悠恍地想着在夜裹盛 绽过后,阳光初照的那一刻便片片凋零的昙花。
她习惯性地轻抚着腰间红艳似火的女娲剑,千回百转地想着那些昙花绽放时既浓烈 又艳绝的姿容,以及它在时间到了时,不容她阻止或是反对,迅速死去徒留一室馨香的 模样。这些天来,她一直想不透那朵莫名而来的花朵是如何无声无息进入她房裹的,而 她更想不透的是、是哪个人赠了那朵花给她,而赠它的意义又是什么?
人群中鼓噪哗然的声音,让她稍稍拉回思绪,偏首凝看着这素来被称为最为冷落、 最无高官欲来的太极殿中发生了什么事。
当她在楼栏边站起时,她不但看见了刚下朝的亮王,更看见了一名眸深似海的俊伟 男子,与亮王肩并着肩,正朝她一步步走来。
有一刻,未央震慑在那名男子的眼眸裹。那双她不知是首在何处见过的眼眸,此刻 竟让她觉得好熟识,也令她的一颗心急跳了起来。
「未央!」将贵客引进太极殿的亮王,在不喜见来客的未央黛眉深蹙地转身想走时 ,出声召唤她停下脚步。
心房跳得又快又急,又说不出充满她胸臆襄那翻腾不休的是什么的未央,在听见亮 王的呼唤声后,不情不愿地停下步伐。一旋身,她便迎上了一双深黝得不见底的眼瞳, 而那眼瞳让她觉得迷眩,让她觉得一种沉沦的感觉正在她的胸中扩散。
那是一种沉沦至黑暗深处绝望的感觉。
身为礼部首辅大臣的战尧修唇边噙着一抹笑意,慢条斯理地打量着未央那张朝阳洒 落其上的匀婷美丽的容颜。
「尧修。」亮王一手拍着战尧修的肩,热络地为他们介绍,「来见见我独一无二的 女将军,奔战。」
喉间彷佛梗住了什么似的,未央本想启口礼貌性地打过招呼便离去,但佩带在她腰 际的女娲剑却突地剧烈振动起来,发出阵阵剑鸣,而那鸣唤声,就像是一首哀伤的泣歌 ,幽幽咽咽地在空气间流转着,令其它在场受不了剑鸣振汤的人们,纷纷掩住双耳以免 心神大乱。
未央一手按紧女娲剑,讶然不已地聆听着它从未发出过的剑鸣。
它,在哭泣?
聆听着它的泣音,未央的心底流窜过一阵不忍的颤动,她试着在掌间运上内力想让 位柄白小就眼着她的女娲剑镇定下来,但它却不听使唤,低吟的飘泣声,依依地回绕在 空气里。她忍不住抬首寻找是什么东西引起了女娲剑的这种反应,而就在眼角的余光中 ,她看见了在那名陌生男子的腰间,正佩挂了一柄遍体黑澈,黑亮得再找不出另外一种 色泽的长剑。
未央下意识地想退离这名可能就是引起剑鸣的男子之时,战尧修却举步上前伸手轻 触女娲剑,霎时,剑鸣声消散无暋魽徒留余韵在风中回汤。
未央美眸微瞇地看着战尧修脸上那股隐隐的笑意,同时也对他和亮王一副很熟识的 模样感到起疑。
「他是谁?」她刻意与战尧修隔开了一段距离,而后转首问向带人进殿的亮王。
亮王骄傲地拍着战尧修的肩头,「礼部首辅大臣,战尧修。」
「久仰大名。」战尧修温文有礼地朝她拱手作揖,「奔战将军。」
未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他来做什么?」
「往后你们就是同一阵线的同僚,都是我不可或缺的左右手。」早己习惯了未央冷 言冷语的亮王,一手牵起她的手,一手牵起战尧修的,将他们两人的手紧握在一起,「 从今日起,他将投效于我。」
「你不是啸王党的人?」未央迅速拉开小手,满脸敌意地盯着战尧修。
战尧修含笑地摇首,「不是。」
「宫上邪与你是什么关系?」未央上上下下地打量过他一遍后,微偏着臻首想了一 会儿,而后冷冷地看向他。
「朝中同僚。」战尧疹抚着下颔,等着看她听完他的话之后将会有什么反应。
未央的反应是令人措不及防的。她迅速抽出女娲剑,剑尖灵巧的一转,便将长剑搁 放在他的颈间,眼看就要拿下他的性命。
「未央!」亮王被未央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出了一身冷汗,忙着按住她的剑柄阻止她 ,并且将战尧终推至安全的一侧。
未央却没有罢手的意愿,依然手荷长剑冷眼直视着那个一脸笑意的战尧修。「宫上 邪曾意图行刺亮王,这件事你有没有份?」
「没有。」战尧修马上推得一乾二净。
「未央,把剑收起来。」亮王对这个极为忠诚的手下叹了口气,软言软语地朝她劝 着,「尧修和那些首辅大臣不同,他只是个斯文的读书人,并没习过武,你别吓坏了我 的客人。」
未央一点也不相信,「没习武为何又佩剑?」看他的身形、他沉稳的气息,以及他 那柄奇异的长剑,他才不像是什么斯文的读书人。
「装饰用。」战尧修又是满面笑意地为她解惑。
「进来吧。」亮王轻推着他们两人的肩,「别这么剑拔弩张的,咱们都坐下来好好 聊聊。」
战尧修落落大方地受邀入殿,但未央却是充满防备地一路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这 让受不了未央高度警戒心的亮王深深长叹,同时也很难想象这两个人往后要怎么相处。
「未央。」亮王在紫沙檀木椅上坐下,淡淡地出声阻止未央再紧盯着战尧修,「我 再说一次,他是友,不是敌。」
未央听不进耳,只应了句:「人心隔肚皮。」这个男人给她的感觉太过怪异了,一 点也不像是普通的朝臣,他的眼眸太过深沉,让人不得不防。
战尧修在被未央瞪了好一阵子后,忽然侧着身子,与坐在他身旁的亮王交头接耳、 喁喁私语了老半天,让亮王听了既是点头又摇头,还不时叹气。
未央看着他们似是很熟络的模样,想不通为何素来不与朝中之臣来往的亮王竟会与 他如此亲近?从小就一直跟在亮王身边的她,愈看这种情形愈是觉得不对劲......「未 央,上回我命你去夺来的八卦玉呢?」与战尧修讨论得正热烈的亮王,在未央一径的出 神时,忽地伸手向她要东西。
未央瞥了那个笑得一脸无害的战尧修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将珍藏的八卦玉自袖中取 出交给亮王。
谁知道亮王一将八卦玉接至手里,便马上将它转交给战尧修。
日日与八卦玉相处的未央,在看到亮王的这个举动时,忍不住感到一阵的揪心。
那块每每在夜半便会出现数名女子,以及她尚未拿出八阵图的八卦玉就这样要离开 她了?而那名在镜中与她而貌相似、穿著战袍的女子,也要交给这个男人?她还不知道 那名女子到底想对她说些什么,她还想知道,为什么那名女子的脸上会有那么美丽无憾 的微笑?
未央冷冷的出声,「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八卦玉,你要交给这个来历不明的人?」
「他不是来历不明的人。」亮三朝她摇摇食指,「还有,这原本就是他的东西。」
「他的东西?」
战尧修起身走至她的面前,细看着她既柔美又艳丽的容颜,而后缓缓对她释出一抹 微笑。
「正确来说,这是我替某人保管的东西。」他伸指轻点着她的眉心,「在时间未到 之前,这块八卦玉还不能离开我。」
自额间博来的烫热,让未央忙不迭地避开了他的碰触,一种轰隆隆的声响,在她的 耳底流窜而过,脑中有些喧哔鼓噪却无法辨识的声音,正自远处传来。他指尖残留在她 眉心的热度,在他的眼神下,彷佛永无止境地在她身体的每一步扩散着,让她不得不紧 按着胸口急速喘息,一阵晕眩感随之攀旋而上。
「你没事吧?」战尧修关怀地弯下身子,与她眼眸齐对。
因为他的欺近,未央急急地倒抽了一口气,猛然起身欲避开却反与他的额际撞个正 着,一些看不清的光影、急急摇晃的面孔,在此时倏地飘进她的眼底,一下子抽光了她 所有的力气,令她晕眩地闭上眼。
战尧修适时地揽住她,两手稳稳地握住她的双肩,浓烈沁人的昙花香味浅浅地窜进 她的口鼻,让突然使不上力的未央怔仲了一会儿,感觉自己正被那总是在夜半引诱着她 的花香味密密地包围着,一寸一寸地渗进她身体里的每一处,挑撩起某种她从不知晓的 陌生情愫。
战尧修一手揽住她的腰肢,一手拨开她覆额的发,修长的指尖在她的眉心徐徐地轻 揉,让沉迷在花香中又感觉漫天晕眩的未央终于觉得舒适了些,可是就在她睁开眼发觉 搂着她的人是战尧修时,她又马上不领情的把他给推得远远的。
在一旁不作声的亮王,微扬着嘴角看着他们两人,而后转转眼眸,想起了他还有一 件事没做。
他安稳地坐在椅中对未央下令,「未央,三日过后,你就迁出太极殿。」
未央极力甩去战尧修那双手臂带给她的异样感,以及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昙花香 味,调整好气息看向亮王。
「去哪?」一直以来,亮王都是受她保护,怎么会突然要她离开?
亮王笑指着站在她身旁的男人,「去尧修的礼部府邸。往后,那里就是你暂时的新 住所。」
未央的秀容稍变,「为什么?」要她眼这个怪异的男人同处一个屋檐下?要她跟这 个让她从第一眼见到他,就觉得全身不对劲的男人在一起?
「现在朝中局势草木皆兵,只要他一投靠我的消息传出,朝中的政敌想必会找他麻 烦。」亮王不把她的脸色看在眼底,反而还有条有理的分析,「我身为皇子,在宫中安 危无虑,即使没有你的保护也无所谓,但他就不同了,若是没你的保护,他的性命随时 都有危险。」
「在朝为臣,他难道连护己的能力都没有?」身居六部首辅大臣之一,会连一个保 护他的人都没有?而且以他的模样看来,他哪像是需要人保护的?
亮王慎重地向她否认,「没有。因为他只是一名文弱书生,所以我才要将他的安危 交给你负责。」
「我可以不笞应吗?」直觉就不想靠这个男人太近的未央,想也不想地道出心中的 不愿。
「不行。」亮王笑意可掬地向她摇首,并且试着不去看那个站在未央身后,此刻也 在偷笑的战尧修。
未央紧抿着小嘴,满心不情愿地接下亮王的命令,努力的压抑下一想到要与那个男 人相处就蔓布全身的异燥感。
战尧修满意地朝亮王拱手,「亮王,我先回府了,往后的事,咱们改日再议。」
「好。」亮王也点点头,并朝未央扬手,「未央,麻烦你代我送他出殿。」
战尧修才踏出太极殿没几步,在他身后送他出殿的未央,便动作迅速地将他拖拉至 殿外花园的僻静角落里。
她专注而又探索地看向他的眼眸,「你接近亮王有什么阴谋?」
也不管她的眼底带有多少敌意,战尧修刻意地低首在她的耳边轻声呢喃:「我的阴 谋和你相同,都是想为亮王篡位夺朝。」
汹涌的震颤迅即爬土未央心头的每一处,他那徐绵柔缓的嗓音在她耳边徘徊不去, 不但令她的耳际温热热的,也让她那向来雪白的容颜添上了一抹绯红。
「撒谎。」她暗暗用上几分内力推开他的胸膛,并且下意识地退了几步。
战尧修笑笑地抚着自己的胸口,一副受伤的模样,「哟,好凶哪。」
「老实招出你的目的。」未央根本不管,也不想分办他是痛真的还是痛假的,一把 抽出女娲剑指向他的颈项,「你接近亮王到底是想做什么?」
战尧修一手抚着脸颊,还顽皮的对她眨眨眼,「恪将军,在下只是一名区区文弱书 生,若是你想将我剁了,请你在下手时可要对我温柔点。」
「你真的没有别的意图?」未央没好气地盯着他那轻佻的模样,负气地收回剑。
战尧修神色一敛,目光清明地看向她,「我只有一个和你相同的意图。」
为了他那肃冷的表情、他那不同的面貌,未央有一刻的怔仲。她能感觉,他正用那 双眼在催眠她、说服她,要她去相信他那双看不清的眼眸,而令她感到奇异的是,此时 ,她竟没来由的对他的话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