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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极生悲 page 5 作者:容颜

  所幸栖云国冬暖夏凉,清爽宜人,三、四天不洗澡也不会因汗流浃背而异味四溢。

  但自从她来到栖俍圣宫後,就因宫内有天然的净化蓄水池而得以天天洗澡,甚至就算她累到不想洗,那五尊女罗刹都会「好心的」送她一程,将她直接丢进蓄水池中,让她不想洗都不成。

  所以既然她都必须天天净身了,更何况眼前这个需要祈天的巫师咧?喔,不,是护国师才对。

  虽然她一直认为护国师就是护国的法师简称,而法师跟巫师的性质又大同小异,没什麽差别,可是入人家的境不得不随人家的俗,所以护国师就护国师罗。

  「既然我身子那麽脏,你也不用费劲为我著衣了,我这就去清洁个彻底。不过你手上那堆衣裳就劳烦你顺手拿去溪边清洗一下,以免污了圣宫的水源。」

  「拿到溪……溪边?」朱媥媥的表情宛如刚吞下一颗未咀嚼的卤蛋似的,猛咽口水。

  「怎麽?这麽简单的一件事,你该不会做不来吧?」洗衣对栖云国的女人来说比吃饭还简单,所以他要朱媥媥洗衣,自不是针对洗衣之事刁难她,而是掐住她轻功不行这一点对付她。

  因为栖云国的溪边位於融雪的山壁崖间,对朱媥媥而言,到溪边去根本是件磨人的艰困差事--从栖俍圣官到最近的崖边,一般人只需一刻钟,以她的速度,却少说也要三、四个时辰。

  「当然……是。」见他鄙夷的目光,她很想逞强地摇头,可是一想到要她这种跑不快、跳不高、挑不重的超烂体能登高一千公尺去洗衣服,那她还宁可将这占地少说一千坪的栖俍圣宫彻底打扫乾净哩。

  「是?」云栖俍怎麽都没料到,好逞口舌之快的她竟会承认自己不具备栖云国女人都该具备的本能。

  「不会洗衣服又不犯法,谁规定我一定要会洗衣的呀?」朱媥媥得意的嘴脸在他重新挂上笑容时消逝无踪。

  「我规定的。」说完,云栖俍无视朱媥媥呆滞的神情,迳自转往浴池的方向迈去。

  呜……

  果然是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瞧她就是最佳的悲惨范例。

  因为乱说话,她经历了噎死、呛死、恶死、痛死,到现在已经快被活活的操死了。

  想昨晚,那个恶魔在她差点痛死後果然大发慈悲,将自己的晚餐赐给她当犒赏,同时免去她只能吃猴脑的禁令。

  开心过头的她因此彻底忘却他离去前抛下的那句「我规定的」,一用完晚膳,就立刻拥被去跟周公炫耀了。

  可才炫耀到一半,她就被媲美九二一的大地震给瞬间震醒了。

  直到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她才赫然发现自己根本不是被地震给震醒的,而是被现在她身後那五个拥有天使面孔、罗刹心肠的女人给活活摔醒的。

  一见她睁开眼,她们其中一人便将一坨黑色的东西塞进她怀里,然後拎起她,一点颜面都不留给她的直接将她丢出圣宫大门,鄙夷地道:「俍爷有令,劳烦您洗净那衣裳,以便明日更换。」

  见她们一路跟著她,她还以为她们会以轻功协助她抵达溪边,可一路上她们却只是冷眼旁观她狼狈的跌了又爬,爬了又跌地「爬」著山路,自始至终连伸手拉她一把都没有。

  「扁扁夫人,依您这种走一步停三步的速度,到达溪边恐怕只能目送太阳下山了。」飞跃到树上边等边休息,顺便观测四周动静的绿竹奚落道。

  「你确定等扁扁夫人到达溪边时还看得到太阳吗?」早已坐在离朱媥媥两百公尺远的石头上的絮絮更为嘲讽。

  「哎呀,紫絮,虽然那是事实,但你怎能当著扁扁夫人的面说出来呢?这可是大不敬哪。」坐在更高处的黄樱自娱娱人地抚著琴,表面看似不认同的摇著头,小嘴却吐出更伤人的话。

  「黄樱,你这不是摆明教扁扁夫人难堪吗?就算你比紫絮更不屑夫人的无能,也该表现得含蓄些。」一身浅橙色衣裳的橙柳语气讥弄,望著咬牙切齿的朱蝙蝙再次跌跤并往下滚了三步。

  「你们都给我闭嘴,少在那儿说风凉话。」红梅柔声柔气的叱喝,朱媥媥才对她的仗义执言好生感动,但她再出口的话语却害她脚下一滑,差点再次跌跤。「你们瞧不起扁扁夫人就算了,干嘛直接点明,累得亦步亦趋的我必须配合她的脚步走一步退三步,瞬间又丑了三分。」

  「啧啧,红梅你这不是说来让扁扁夫人更气呕的吗?丑三分?扁扁夫人都长成这副模样了,再丑下去还得了吗?」开口没好话的绿竹逗弄著攀在树上的青竹丝。

  「俍爷都不嫌弃了,要你多话。」感觉敏锐的橙柳制止绿竹继续妄言,因为她已经隐约察觉到云栖俍对朱媥媥是特别的。

  所以讥讽朱媥媥本身还无所谓,却不可妄加评断她的美丑好坏,以免无意中犯著了云栖俍,那可就不是一个惨字了得。

  琴声赫然终止。

  「红梅,小心脚。」黄樱的警告声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到朱媥媥脚下,唯独她将视线投注到红梅脚下,直到她後知後觉的发现所有人都盯著她看时,右脚已经麻掉了。

  朱媥媥直觉的垂眼往脚上瞧去,却什麽都没有看见。

  因为跟在她身侧的红梅一发觉她竟毫无自保能力时,就立刻射出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将爬到她脚上的五彩蜘蛛射离。

  转瞬间,绿竹已经挑起地上的五彩毒蜘蛛看了一眼,随即和蹲在朱媥媥脚边的红梅交换个眼神,红梅立刻将另一根银针插入离朱媥媥被咬处最近的一个穴道。

  「喔!你……你干嘛呀?嫌我拖累你就直说咩,干嘛拿东西刺我?!」针一入穴,朱媥媥原本已经麻痹的脚上瞬间传来一阵剧痛,让她当场跳起来惊声尖叫。

  「吞了它。」绿竹将一颗碧绿药丸递给仍在跳脚的朱媥媥。

  「不要吧,大不了我走快一点就是了。」朱媥媥以为她的龟速终於惹恼了红橙黄绿紫五人,所以她们才对她又瞪又刺,甚至拿毒药想毒死她。

  「罗唆。」紫絮截过绿竹手上的药丸,宜接塞进朱媥媥嘴里,并强迫她吞下。

  「你……你们……」

  「扁扁夫人,您少自己吓自己,如果我们真要您死,随便动动指头就行了,根本不需浪费那颗丹丸。」橙柳明著贬低朱媥媥,实则安抚朱媥媥忐忑惊恐的心,以免她没被毒死却被自己给活活吓死。

  「那……那你……你们……」朱媥媥惊疑未定地猛咽口水。

  「扁扁夫人,您蘑菇得够久了吧?还是您真想一边洗衣一边赏月呀?」看朱媥媥脸色恢复正常,绿竹知道丹丸已经发挥药效,心疼浪费了一颗碧绿丹的她对朱媥媥更难有好脸色了。

  碧绿丹由千种毒佐以万种药熬煮,并需随时发功运力於其中,助其火候,如此耗精费神一年,方可炼制一颗,因此服用者有毒解毒,无毒亦可增强五到十年的内力。

  炼制过程虽然辛苦,但有心自成,所以并不难,真正困难的是找齐所需的千毒万药。

  因为有些罕见的毒与药并非有心就能够寻到,有时尚需配合天时、地利与人和,因此多年来,她也不过炼制了三颗碧绿丹。

  虽说炼制丹药便是为了吃它,可是一想到它们是如此的稀少珍贵,她自己别说是吃了,就是磨损到都心疼万分,可如今却平白浪费在朱媥媥这等无用之人身上,教她如何能不捶胸顿足?

  「等等。」红梅取出一小瓶外伤药,敷在朱媥媥被咬伤的地方,同时取下插在她穴道中的银针。「可以上路了。」

  「你……你在我脚上涂什麽呀?」一阵冰凉透心的凉意让朱媥媥直觉想抹去那层透明的黏稠液体。

  「罗唆,快走了。」紫絮及时切入,轻推朱媥媥的背逼她继续往上攀爬。

  唯恐再次被强塞东西的朱媥媥当下不敢再废话,也顾不得脚上的阵阵凉意,连忙手脚并用的继续朝溪边的方向行去。

  就这么一路颠颠簸簸、边走边爬,朱媥媥白皙的小手早已破皮红肿,甚至泛出条条血丝,让人看得惊心动魄。

  只是她一路咬牙忍痛,不敢哀号,所以五侍自然无从得知,一到溪边就立刻喝令她涉水洗衣。

  毫无功夫底子的朱媥媥看著湍急的水流,险阻的地势,一颗心顿时悬到半空中,怎麽也跨不出脚步,但碍於五股恶势力正杵在她身後,随时准备助她一臂之力,她就算跨不出也得跨了,以免等她们出手相助,她不但得下水,还得「顺便洗头」哩。

  战战兢兢地踩入水中,才在庆幸安然无事,朱媥媥就被一阵湍急的水流冲得滑了脚,狼狈的摔入水中,幸好紫絮的丝缎及时缠上她的臂膀,轻轻一拖一拉便让她重新站稳脚步。

  紫絮的出手相救让朱媥媥顿时明白岸边的五个女罗刹不光是来迫害她,必要时也会出手救她,所以她放大胆子蹲下身,准备清洗一路被在肩上的黑衣。

  「喔!」破了皮的手一沾到水,便痛得朱媥媥哀叫出声。

  她一叫,五侍的十只眼睛同时锁上她的身。

  「怎麽了?」由於五人全看不出个所以然,所以坐在岸边的红梅负责开口探问。

  「没事。」双手痛到麻痹的朱媥媥摇摇头,同时将黑衣浸入水中,准备清洗。

  「您确定?」黄樱留意到朱媥媥刷白了脸色,眯起眼重新将朱媥媥由上到下仔细检视一遍。

  「对啦。」

  「既然没问题,还不快点动手?」绿竹没好气的横她一眼。

  「我只说我没事,又没说我没问题。」瞪著水中的黑衣,朱媥媥嘟嚷著。

  什麽都没有,要怎麽洗呀?

  就算古人不用洗衣粉,不也该有捣衣棒吗?

  如今什麽都没有,总不会要她用手捶洗吧?!

  「扁扁夫人该不会连洗衣服都有问题吧?」善於推测心理的橙柳语气轻鄙地问道。

  「不行吗?」朱媥媥回得理直气壮。

  「你……」绿竹被她连洗个衣服都不会的事实气得想把她开肠剖肚,挖出碧绿丹省得暴殄天物。

  「算了,随便夫人用什麽法子,您只要将衣服搓洗乾净就行了。」反正回到圣宫,她们姊妹自会将衣服重新洗过。红梅无力地重叹一口气,担心朱媥媥的脚伤会因泡水过久而感染化脓。

  「喔。」朱媥媥闻言立刻弯下身子,原想好歹以手随便捶衣服两下意思意思,可才刚握起拳头,手上就传来一阵剧痛,让她无法抡拳捶衣,就连手上的衣裳都想藉此机会投奔自由,幸而她及时一扑,捉到一只袖子,这才免去一场追逐大赛。

  可双手经过这麽一折腾,更加麻痹僵硬,迫使她不得不将手上的衣裳当菜叶清洗,随随便便搓弄个两下就捞起来准备拧乾。

  一见朱媥媥有洗等於没洗的捞起衣裳,立在岸边的五女不禁个个傻眼,目瞪口呆地说不出半句话。

  直到无力的朱媥媥将衣裳拖拉上岸,并用脚猛踩,她们才从愕然中回神,彼此面面相觑。

  她到底是洗衣裳,还是存心将衣裳弄得更脏呀?!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将俍爷的衣裳放在地上踩!」紫絮的叱喝声一出,手上的紫缎亦同时缠上朱媥媥的脚,将她甩离,以免她继续亵渎象徵云栖俍的黑衣。

  「不放在地上踩,那你告诉我应该放在哪里踩?」手痛、脚痛、全身都痛的朱蝙蝙犹不知自己冒犯天威,忍不住发飙了。

  她受够了!横竖一条命,又不是没死过,谁怕谁呀!

  「你……」本想寻朱媥媥晦气的绿竹一捉起朱媥媥的手,却反被她红肿泛血的手掌心给骇住了。「你怎麽了?」

  其馀四女侍一见绿竹刷白了脸,纷纷凑向前去,见著朱媥媥目惊心的一双手,她们也同时刷白了脸。

  因为她们脑中同时浮现云栖俍带笑的脸。

  第五章

  「爷,媥媥夫人已经回宫了。」左弋对著一扇紧闭的门通报。

  「人呢?」瞥了眼窗外的落日馀晖,云栖俍眉头拢了拢。

  比他预计的早?!

  而且原该出现向他禀明一切的五侍竟破天荒的不见半个人影,可见他交代的事必定出了问题。

  而且还是个大问题。

  一个不可原谅的大问题。

  因为他交代的事对她们五人而言,就如同吃饭喝水一般简单,根本不该出任何问题。

  「在夫人房里。」虽然隔著一道门,云栖俍根本看不到左弋,但左弋仍恭敬的屈著身。

  「让她们来见我,立刻。」

  「是。」

  「你们教我失望了。」云栖俍语气如春风般和煦轻柔。

  「属下该死!」立在云栖俍身後的红梅、橙柳、黄樱、绿竹、紫絮一闻言,原本已发白的脸色瞬时变得更加惨白。

  低垂著头的五人彼此交换了下眼神後,便有志一同的将惊惧的目光转向云栖俍散发著不悦气息的背影。

  跟了云栖俍那麽多年,她们相当清楚当他说话越是轻柔和善,惩治就越加冷血恐怖;笑意越是和煦盎然,手段就越加残酷无情。

  「你们应当知道栖俍圣宫只留有用之人。」

  这也就是栖俍圣宫为何没有栖云皇宫易守难攻的坚固堡垒,和万中选一的精锐禁军,却还能在防守力和攻击力上都远远超过栖云皇宫而稳固难侵的理由,因为凡圣宫之人皆能守、善攻。

  当然,朱媥媥是唯一的例外。

  「是。」打从她们踏入栖浪圣宫开始,就清楚知道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残酷世界,唯有强者方能惬意生存,因此她们莫不咬牙硬挺过那段痛不欲生的非人训练,让自己蜕变成高人一等的炫目彩蝶。

  「既然知道,那你们谁能告诉我,为何一个好好的人跟你们直著走出去,却横著被扛回来吗?」

  他不过是想让朱俍受点活罪、学点乖,怎麽都没想过她竟会被整治到只剩一口气。

  虽然他并不在乎她被整治得有多惨,反正只要她一息尚存,不怕无法恢复又蹦又跳的模样。

  但他却相当在乎自己的指示是否有被彻底奉行,完美达成。

  这就是为何绿竹甘愿将珍贵的碧绿丹浪费在朱媥媥身上,因为云栖俍只指示要她受罪,没让她受伤。

  「请爷降罪。」

  「如此简单的一件差事你们都完成不了,栖俍圣宫留你们何用?」若非念在她们每个人都有可能是姻缘卦象所示之人,他绝不会浪费时间与她们罗唆,而是直接让人毁了她们後丢出宫外。

  「属下自愿请缢。」五女异口同声道。

  她们很清楚云栖俍不讲情,只讲绩效。

  在他眼里,无用之人留之无用,更毋需与之多费唇舌,随其自处--坚贞者求死,贪生者苟活离宫,终生遭栖云国人唾弃、鄙夷。

  五女皆非栖云国人,大可离宫返回其国,逍遥生活,可偏偏云栖俍对她们都有天大的恩惠,以致她们早已立誓他要她们生,她们就服侍他终生,他若要她们死,她们亦甘愿以死相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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