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瞒我,我不是你随口一笑就可以粉饰一切的傻子!”单远怜将他推开,被他的襟口气得发颤,他的保留,让她有股被推拒在外的心寒。“你要我学着托付,我做到了,可你却反把事情全藏于心,你根本言行不一啊!”他异常的神态已经说明了一切;若非状况极度险恶,也不会引得向来从容自信的他染上了凝郁的气息。
到了这种时候,他却还想谈笑自若,独立承担,他怎么能?1“别问好吗?”莫群绍将她揽靠胸膛,在她耳旁低道。“明天你就会知道了。”
“知道什么?结果吗?”单远怜握紧拳怒道,她听见他声音里的愁苦,她何尝愿意加重他的负荷?可她不想什么都不知道地守候啊!那种焦虑是如何地折腾人心:“我不要得到结果,我要参与的是能帮助你的过程啊!”
“我没有办法,这件事,你和我都没有办法改变,别再问了,好吗?”他勾起她的下领,想安抚下激动的她。
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她却有种不祥的预感!上天妒她,布下一个关口要将它的幸福夺走……“给我一个承诺,说你会永远陪在我身边,不会弃我而去。”她抓紧他的衣襟,像是这么做可以抗衡天力,将他紧紧地留在身边。
“我答应。”只有我的心能给这个承诺。莫群绍在心里默默加上这句。他的心会、远陪在她的身边,即使不在人世,肉体消灭,他的心也绝不会弃她而去。
“嗯。”单远怜埋首他的胸前,它的承诺给予她安定心神的力量。
看着她披泻而下的柔软青丝,莫群绍心中盈满了心疼。他无法给予她真实的承诺因为他不知道他的拒绝会引起如何的轩然大波。面对天威难测的圣上饶他武功高强,饶他睿哲多智,亦无所用。他只能搏,望君主有贤明之德,不会为了一己之私而扰乱臣民,此外,他无计可施。
一切,只能等明天。
早朝时,殿外的卫士们严阵以待,注意力提升至最高点,守护皇上和殿里文武百官的安全。突然,一声石破天惊的怒吼划破了长廊上警戒的宁静,连向来面容严肃的卫士也不禁露出惊讶的神色,用眼角余光瞟向声音来源。
“你居然还是执意如此?”坐在龙位的皇帝气得胀红了脸,重拍扶手,激动地站起身来。
“敌禀陛下,您和恭王爷的美意,臣实在无福接受。”莫群绍持彷站在殿前,脸上表情依然无畏无惧。
皇帝被他的话气得无法言语,只能怒瞪着他,胸膛不住起伏。
此时聚集了众臣的殿上完全鸦雀无声,众人莫不低垂着头,为了圣颜的震怒感到惶恐不已。只有位于后列的司敬之掩不住关心忧虑之色,频频抬头观望。
这小子居然没将此事告诉他!司敬之对莫群绍的隐口不提感到愤怒,一面在心里不住咒骂,一面急速运转思绪,但事情发生得过于突然,饶是足智多谋,一时之间地想不出应对之策。
“朕已给你最后机会,而你却依然选择违逆!”皇帝指着他,手因愤怒不住发抖。“来人,把莫群绍……”他朝殿外大喊。
司敬之见状急忙从列后持彷上前,打断皇帝未出口的惩处。
“皇上请听微臣一言!”情况紧迫,就算甚无把握也只得孤注一掷。
看到他挺身而出,莫群绍原本冷静的表情条地大变。他当初没将此事告诉他,就是因为不想多作连累,却没想到司敬之居然奋不顾己为他请命!聪明如他不可能没料到后果,他的官小权轻,贸然上奏也只是白白牺牲。
“你在做什么?”莫群绍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俩听得儿的音量怒道,对他的义无反顾震怒不已。
司敬之对他不予理会,将彷高举,无惧的眼神直视圣上,此时他全身散发的强烈气势,和平素轻桃潇洒的模样完全相迥。
“敌奏陛下,陛下想为恭王爷和莫将军缔结良缘此事,实为天子体恤臣民之圣德,相信莫将军必对此事感到万分惊喜。但由于莫将军已在数月之前成亲,纵是极欲接受,但为时已晚,也只得憾恨拒绝。
“莫将军能不被恭王爷的权位吸引,依然坚以不敢屈辱恭王爷而回拒,这是莫将军不因食恋权贵而罔亲他人的高洁品格,假使日后有外人诱之以对我大唐不利,亦无须担心莫将军会因名利动心而背叛大唐。而莫将军朗能对妻子如此专一,他对我大唐忠贞不贰的心更是无庸置疑。
“由莫将军拒婚此事,可以明显著田莫将军约为人,如因他的忠贞不贪而招来惩处,岂不使以贞洁自律之士望而却步?此举影响甚大,几可重奠我大唐国风,尚请陛下三思。”
司敬之的侃侃而谈让盛怒的皇帝一怔,心绪稍定,不若方才丧失理智之狂暴,开始有足够的平静去思虑他话中的意思。“你是谁?”皇帝沉吟了会儿,开口问道。
“礼部恃即可敬之。”
“朕怎么对你毫无印象?”皇帝喃道,对他那番语论颇为激赏。
“臣官位卑微,今若非担虑陛下因爱臣之心而稍有错失,也不会瑜越上奏。”
他举彷回里,皇帝语气和缓的转变让他欣喜。
“陛下,您岂能听此人的强词夺理就改变了看法?他只是将莫群绍的罪行予以粉饰,可莫群绍蔑视圣上和恭王爷的行为却是不争的事实。”此时,一名极力拥护恭王爷的臣子站出,欲再次引起皇帝的怒气。“今后众臣若是不想顺从圣听,只要说些冠冕堂皇、颠倒是非黑白的说词就可以推卸,此风一长还得了吗?请陛下别被巧言令色所感。”
“而且此人不过是个小小的礼部侍郎,竟敢在殿前大放厥词,这不是摆明藐视朝廷吗?这种人有何资格去谈论品德?不过是为了帮莫将军开脱罪嫌而极尽鼓噪之事罢啦!”另一名早就对莫群绍深感嫉妒的臣子,更是乘机落井下石。
“陛下,臣以为如为赐婚一事闹得轩然大波,将有损陆下之英名,请三思。”
朝中也有些站在莫群绍这边的臣子出列陈情。
霎时间殿上一片喧嚷,攻托和辩驳的话语纷飞,藉机公报私仇的亦大有人在。
只见皇帝的脸色愈来愈难看,最后用力一吼:“全都给朕住口!朕自有定夺,用不着你们来替朕拿主意!”顿时一片鸦雀无声。
皇帝深吸口气,指着莫群绍说道:“你不遵皇令,罔视朕的权威,朕要摘去你的将军封号,押入大牢,听候刑郡判决。而你——”皇帝转向司敬之。“瑜越权限,企图迷惑圣听,朕要将你贬为许州司马,限你在三天内离京上任。”
“陛下,此事皆因微臣所起,如要惩处,臣请求您将罪刑完全加到微臣身上,恕司侍郎无罪。”沉默已久的莫群绍开口,他无法为自己辩驳,但司敬之因他被贬谲一事他却不能坐视不管。
“你为待罪之身还敢有所请求?此事已定,无须多言,退朝!”语毕,皇帝拂袖而去。
皇帝一离去,殿前侍卫立刻上前将莫群绍和司敬之包围,其余众臣在圈外不住引颈探顾,不胜烯嘘和幸灾乐祸者皆大有人在。
“连累你了。”无视侍卫的包围,莫群绍着着司敬之低道,语中有深沉的悲痛。伴君如伴虎,纵使过去如何深受赏识,也敌不过一夕之变。他不怕受罚,不怕牢狱之灾,他唯一放不下的是她,他承诺给她守护,却只有这段极短的日子而已……司敬之摇头苦笑,眼里满是无奈。“要是我官位再高些,或许就可说服皇上。
“他没想到他的无欲致仕,在此刻会成为一项憾恨。
“莫将军,该走了。”依然将他视为统帅的侍卫不敢造次,一左一右地站在他身后恭谨说道。
“别把真相告诉远怜,随便捏造个理由,绝对别让她知道!”莫群绍握住司敬之的肩,重重叮咛,他怕知道真相的她会自责。
“可是……”这个要求让司敬之颇为为难,她不是那么好骗的人啊!
“答应我!”莫群绍怒吼,他不允许司敬之拒绝。
“我知道了。”不得已,司敬之只得点头。
“交给你了,保重。”莫群绍伸出右手和他紧紧交握,两人的视线交会。
司敬之回握,两人的手都因过于用力而微微颤抖。“保重。”他简短道,随后松开了执握,排开人群,迅速往外奔去。
望着他疾奔而去的身影,莫群绍知道司敬之会依他所托去做。
若是她知道了真相会如何?会怨他没将一切告知,还是会怪他昨晚给了她一个不会实现的诺言?他苦涩一笑,心里盈满了对单远怜的不舍。
他挺立遥望的站姿散发着慑人的气势,竟使那些侍卫站在一旁际声伫立,不敢轻言。
“走吧。”他轻道,带头往大牢的刀向走去。
侍卫们见状立刻跟了上去,对他的合作感到感激不已。
☆ ☆ ☆ “嫂子。”司敬之走进船运行,朝单远怜唤道。
正在和景叔讨论事情的单远怜一怔,随即笑道:“你怎么突然来了?”
司敬之勉强扯了个微笑。“嫂子,能否借一步说话?”
聪慧的她立刻察觉不对,不祥的预感让她心一凛。是群绍出了什么事吗?想起昨夜的对话,她的脸色僵凝。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要托人来说?他在哪里?
单远怜强忍下内心的忐忑不安,维持平静的口吻说道:“我们到里头去,这边请。”她率先走进内室,司敬之随后跟入。
“发生了什么事?”一进到内室,她立刻焦灼问道。
“群绍因为军事谋略有误,现被皇上押入大牢听候判决。”受到托付的司敬之说着编来的理由。
大牢?单远怜浑身一震,感觉手脚冰冷。她深吸口气,才有力气再度开口。“到底是什么原因?不要瞒我!”
司敬之叹了口气,早知道骗不过她的。“恭亲王想将女儿嫁给莫兄作妾,托皇上作主,莫兄不肯,现被押入大牢中听候判决。”司敬之简短转述,一直戒备地看她,怕这个消息会议地无法承受。
单远怜脸色在瞬间转为惨白,四周化为空白一片,她看不见也听不见,只有剧烈的痛楚是如此鲜明,像心被狠狠刚开,冷风狂啸地在她空洞的心头肆虐,全身温度降至冰寒。
这么大的事,他居然瞒着她?
四肢仿佛和思想断了连线,她无法出声,无法动作,只有抑制不了的颤抖释放着她的惊惧,却是愈颤愈让她慌恕不已。
她必须靠着桌子的支撑才能站着,按在桌面的双手握紧成拳,哀凄愤怒在胸腔里翻腾,冲撞她的心坎。将她体内撕为碎片,满腔的悲痛在喉头滚动,终达地无法按捺的激烈界限,化为哭喊由咬紧的牙缝中溢出。
“啊”她放声哭叫,想将不平传到他心里,他却远在宫中的铁栏里!
他为什么不问她接不接受?为什么执意承担一切?他昨晚才给过要永远伴在耳测的承诺,他答应过的!
凄厉的哭喊声在空间里回荡出撼人心弦的衷励,令人闻之心酸。她不停她哭喊,像要把伤痛释出,手抓紧了桌巾,泪水奔流而下,却依然释不去悲痛的一丝一毫。
他不愿纳妾,是为了她;他隐瞒一切,也是为了她;但……他怎么能!她咬紧了唇,用力之深,舌尖已尝到了些微血味,处于悲痛的她却恍若未觉。
司敬之并没有上前劝阻,见她如此发泄出情绪反而还让他心安些,他只是脸色沉凝地站在一旁,防她在激动之余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有几个闻声赶来的伙计,也都被他用手势打发出去。
他怎能?给他一个诱饵,诱出她的期待,说服她交心托付之后,却将一切全都取走?虚软的变腿再无力支撑,缓缓跪下,狂肆的哭喊转为间歇的辍泣,溃了堤的泪水顺着低垂的螺首,自空洞的眼陵不断滚落。
不!他说过要守护她一生一世的,她绝不让他就这么将她舍弃!
单远怜伸袖抹去泪水,扶着桌子站起,脸上的神色由凄楚转为坚定,焦距澳散的瞳眸凝聚,走到司敬之面前。“带我去见群绍。”她直视着司敬之,一个字一个字缓缓吐出。
虽然她的眼陵仍泛着泪光,但眼底深处那抹决然,却跃然得令人无法逼视。她的表情让司敬之一震,在这一刻他竟被她的气势所慑,必须凝聚所有心神才能与之抗衡。
“不行。”他摇头,他不能辜负莫群绍的托嘱。“我不能答应。”
“我找你是因为你是群绍的好友,我知道他要你前来传讯,定也有所托付。”
她定定地看着他,晶亮的眼眸不曾稍瞬。“你右不答应,我会另找门道,而且是不计任何代价,届时你将更难以向群绍交代。”她甚至没有提高音阶,声音里只有痛泣过的嘶哑,然而那平静的语音却隐带着不容人抗拒的气魄。
司敬之一怔,随即轻渭。莫群绍小觑了自己的妻子,他该想到坚强的她是不可能会六神无主地等候结果的。而面对这样的奇女子,司敬之也只有屈服的分。“我替你安排。我只能够让你和群绍见一次面,后天我就要离京了。”
“你要离京?”单远怜惊讶地看向他,这个消息来得过于突然。
“官职被调,不得不走,原谅我不能帮太多忙。”他并没有将自已被贬的事说出,后天就是地出发至许洲的最后期限,能有所行动的时机只剩明天而已。圣上还在气头,加上罪名未定,若再贸然求情,只是会将情况弄得更糟,他最多只能帮到这种地步,之后,鱿得看大意了。
“是因为这件事?”单远怜立刻就联想到了,否则以他和莫群绍的友情,不可能会在这种紧要关头弃他而去。
“凡事没有绝对的因果。”司敬之苦笑带过,并没有直接回答。“我得先走了,去运用一下关系,明天才能见到群绍。”他告辞离去。
单远怜目送他离去的背影,被牵连的他却一点地看不出怨慰自艾的神色,直至此时,她才真正体会到他们两人之间的友谊是多么地深厚。
“少夫人,发生了什么事?”见司敬之离开,景叔立刻走进问道,脸上满是胆虑和关怀。
若不是天大的事情发生,向来冷静的少夫人怎会失控地放声大哭?方才铺子里的伙计们都吓坏了,纷纷臆测,全没了上工的心思,不断要他来问明原因,看有没有需要大伙儿帮忙的地方。
“少爷被打入大牢,正在听候判决。”单远怜沉吟,最后还是决定说出。
她不想让景叔他们担心,但隐瞒不说,反而更伤了各个关怀者的心:她已深受其苦,又怎能将这种被蒙在鼓里的痛苦加诸他人身上?值得庆幸的是莫老夫人前去白马寺还没回来,没让他承受这种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