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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好的幸福 page 2 作者:连珍

  乐悠悠暗忖,既然火车暂停行进,那么……趁着平静、方便移动肢体,她应该可以把她手上那好重的行李暂放在地上。

  车门前上下车的阶梯,是处不错的好位置。

  刚刚火车在行驶中,若是把行李放在那儿恐怕不妥,怕行李被火车晃呀晃、晃下车弄掉了,现在则不必担心。

  依照经验,在这里会车,起码需要等待十几分钟。

  “不好意思……可以请你让一让吗?”于是她出声示意,请求面前的阿兵哥让点空间,好让她的行李可以越过两人的腿边,放置在阶梯上。

  靳行云会意,挪了挪站姿,移动双腿让她的行李穿越。

  “谢谢。”乐悠悠钻过他身畔,就着微弱的光线辨识位置、将行李轻轻地小心放下。

  随后,她又想起;应该要看顾着她的行李,等会儿火车开动时,她还要再提起呢!所以她又开口…… 

  “请问,我……可不可以跟你换一下位置?”

  她抬头,隧道内光线幽暗,阿兵哥的脸部轮廓依稀可辨,但五官并不清楚。

  不过,她觉得他的眸子似乎会发亮,那双眸子,正紧紧盯着她。

  “嗯。,崭行云淡应了声。

  两人处在幽暗又拥挤的人群之中,稍嫌吃力地交换位置,身体无可避免地紧贴着。

  “谢谢你。”乐悠悠好不容易与他易位,背脊现在可以倚着墙面,她觉得轻松了些。

  不过,易位之后,他高大的体魄站立于她方才的位置,便显得困窘了。

  周围的人稍稍移动,占去一些空间,令他更觉拥挤,必须撑肘于女孩背后的墙面,才不至于贴上她的身子。 

  此时,乐悠悠觉得更尴尬了。

  虽然隧道里面很昏暗、虽然那人并未碰触她,但她还是知道他将她围在双臂之中,因为她的一继发丝让他的手掌给压住,她稍稍移动,便能感到一股拉扯。

  “……”她舔了舔唇瓣,想开口说话……

  那人的呼息拂过,她额前感到一股温热……让陌生的气息笼罩着;叫人好心慌。

  他若低着头,下巴就在她头顶上吧?

  她不敢抬头,所以吞吐后,也就忍着没说话。

  但是……这时候,她觉得喉咙一阵搔痒,好想咳嗽。用力猛吞口水抑制着,她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前些天感冒了,这咳嗽的毛病一直没有好一些,怎么办……在火车里面咳嗽,一定会遭白眼的。

  她有些紧张,把双手放进外套的口袋里头,紧握成拳忍耐着。

  终于,胸口一阵难受,喉咙一紧,她还是忍不住用力咳出声来;她甚至来不及将手从口袋里头抽出来掩住嘴巴,而且这一咳,便是很难停止的好几声。 

  靳行云屏住呼吸,蹙起眉来。

  这女孩感冒了?!

  她对着他猛咳,有没有掩住嘴巴呀?听那咳声……应该是没有。真没公德心,都不怕把病菌传染给别人吗?

  原本对她的感觉还不恶劣,这会儿,他皱紧了眉头、颇为反感。

  后头有人似乎也挺不满,发出几声嘀咕。

  “咳!咳!咳——” 誉

  乐悠悠咳得涨红了脸,这会儿才慌忙从口袋里面抽出手来紧紧掩住嘴巴、将脸撒向车外。

  靳行云无声地调整呼息,别开头去。

  此时,火车慢慢开动。

  乐悠悠这阵剧烈咳嗽也止住了,她悄悄咬唇懊恼着,等会儿出了隧道,车内明亮之后,一定很多人瞪着她看吧?

  唉……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她脸皮薄,根本不敢,抬头,怕正面瞧见别人瞪她的目光。

  光担心着这些,她忘了搁在阶梯上的行李,方才隧道内光线昏暗,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将提袋放稳了。

  岂知,她的行李将引来一股灾难。

  第二章

  火车慢慢驶出隧道,车内渐渐明亮起来,她自恍惚中回神,想起她的行李,忙低头探视——

  糟糕!行李只有一半悬在阶梯边,眼看就要随着火车晃动掉下铁轨。

  “啊……”掩降小声地惊呼,乐悠悠迟钝到五秒钟之后才弯身,急急抢救欲坠落的行李。

  “嘿——小心!”小丫头的动作太惊险,靳行云大喝一声、伸手欲拉她。

  一切动作与惊险的意外,都在三秒钟之内发生。

  第一秒——行李掉出车外,乐悠悠弯身抢救的动作过大,忽略了重心与安全,她虽勾住提袋把手,人也整个倾斜。

  第二秒——眼看着危急,她另一手便反射地抓向欲救她的那个人。

  她十分惊僵地拉住他绕于颈上的围巾,随着她的重量,围巾被她死命勒紧了,靳行云脸色丕变、瞳眸大瞪。

  “呃——呃——”他一口气卡在胸腔,险些隔屁。

  第三秒——他受她连累,被迫摔出火车,两人一同坠向铁轨外的小丘斜坡,然后随着他势直接滚向杂草丛生的草堆。

  “啊——啊——啊——”这是乐悠悠连声的尖叫,她简直吓死了。

  荒野上,两人惨叫连连。

  “噢!”这是靳行云被尖锐的石片划破小腿、停止翻滚后的一声哀号。

  痛楚惊吓之余,乐悠悠发现那人让她当肉垫,给压在身下,忙从他身上爬离,跪坐一旁。

  “火、火、火车……火车……”火车早远离了,乐悠悠抖着声音说不出成串的话,长这么大从没想过会从火车上掉下来,她的眼神仓皇,脸色惊惧,短时间并未想到歉疚。

  靳行云惊甫未定、不可思议地恼火恶瞪着她。

  “你搞什么?!”他火大地厉喝,高涨的怒意取代了这意外惊吓。

  “我……我……”乐悠悠的双眉纠结,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瘪嘴、激动地抽气,除了要忍住哭意,还要平复这番意外所带来的天大惊恐。

  “你……”靳行云蠕动着嘴唇,本想再继续狂团咒骂,但他瞪住她狼狈又害怕的脸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唉!”他十分恼怒地揉了揉前额,暴躁地别开视线、粗叹一大口气。

  曲起膝盖审视被划破的裤子与那道渗血的伤甲,伤口虽长却不深,他掏出口袋内的面纸,压按伤口稍作止血,这疼痛地还可以忍受,倒是那闯祸害人的丫头,不知道伤势如何?

  “有没有怎么样?有没有摔伤摔痛了?”他的口吻很不耐,凶恶地对她问道。

  “呜……”被他这么一问,乐悠悠小声地呜咽起来,这么坠地怎可能不痛,她当然痛,痛死了!

  她慢慢站起,委屈似的抚抚手肘、两腿,与身上所有发疼的地方。

  她知道自己应该没有外伤,因为并未撞到尖锐物,而且厚厚的衣服都无破裂,她只是撞疼了,大概会有不少地方淤肿。

  “见鬼天杀的。”靳行云嘀咕着白她一眼,看她还能自己站起身来,暗忖应无大碍,所以也不再问她。

  他抛了占了血迹的面纸,拍拍衣服、抖落尘土,站起来环顾周围。

  “可恶!这是什么鬼地方?”他忿咒,严肃紧锁着的眉宇掠过些微忧心。

  不过,也还好不是掉到河中或海里,要不就死定了。

  但是这儿……荒郊野外,连栋房子也没有,这是山里面吗?怎么如此荒凉?

  稀疏的灯火在很远的地方,而黑幕就要掩盖大地。

  止住哭意,压了惊吓,乐悠悠逼自己镇定一些,看了看人迹杳然的环境,然后很失望、很无措又无辜地看向他。

  眼前这个人,是她惟一的救星,他应该愿意带她走出这片山野吧?只求老天保佑,希望……他是好人。

  这会儿,靳行云的脾气哪里还好得起来?

  “这样看着我干吗?”他没好气地恶呼。连累他,还想巴着他救命吗?死丫头,他真想掐死她。

  “……”乐悠悠羞惭地垂下头去,然后抿唇克制又将涌上的哭意。

  她寻向行李掉落处,然后走去,弯身提起、拍了拍沙土,再背稳了背包,走回靳行云身畔。

  纵然他的脸色很不好看,但她还是赖定他了。

  不然怎么办?现在处于几近天黑的野外,可说是无依无靠、孤立无援,只要是活人,她都要·紧紧跟着,陌生人也当是菩萨。

  她很识相,头颅垂得低低的,大气都不敢吭一声。

  靳行云虽然生气,但也不至于绝情弃她而去。他下一时间便冷静理性,看了看方向,然后迈开步伐。

  “走。”他对她命令了声。

  火车不会为他们停留,杳无踪影,四周安安静静。现在,他该试图寻找有人烟的地方,问问车站地点,总不能就耗在这里。

  “好!”乐悠悠吸了吸鼻水,乖乖地随着陌生男人移动脚步。她走在他身后一侧,偷偷抬头觑着他。 

  他很高,夹克下的躯体看起来很壮硕。 

  走了段时间,乐悠悠才敢与他并肩而行,脚步赶上地之后,她偷偷打量着他的侧脸。 

  这男人的鼻子很挺,睫毛很浓,侧影煞是好看;他抿紧了薄唇看起来很严峻,理得稍短的平头,让他整个脸型看起来立体又刚毅。

  他长得不错,没有一张凶恶或狰狞的面孔与神情,起码,看起来不像坏人。这是十六岁的悠悠,单纯的判断方式。

  她稍稍平静地松了口气,觉得可以放心跟随他。

  天色渐暗,黑幕终于覆盖大地。

  四周安静得近乎死寂,只有他们踩在草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毫无交谈,加上太过于安静,这一刻,乐悠悠益发心慌。

  她嗫嚅出声,希望他回应点声音、说几句话。“大……大叔……”

  靳行云闻声停顿脚步,回头对她瞪眼后撒唇一笑,略带讥诮地徐缓吐话: “什么大叔?我才二十四岁。”

  没礼貌的黄毛丫头,怎不干脆唤他阿伯!

  “呃?”乐悠悠傻愣了下,随后慢条斯理应了声。“喔……”

  靳行云睨着她,再度发出无奈的粗叹。

  他真拿这要命的丫头没办法。责备她,又显得年长的他太过于没风度,只能将这无妄之灾的满腹怨气吞下肚。

  她倒是识相得很,表现得柔弱乖巧。靳行云仔细打量这丫头——

  她的面貌清秀、皮肤白皙,丰盈的唇瓣小小的,鼻尖很高,清灵的眼珠子看起来无辜而单纯。她不高,未超过一米六,所以瞧她紧紧拎着厚重的行李,看起来更加纤细脆弱。

  “小妹妹。”他勾了勾下巴唤道。看她可怜,帮她提行李好了。

  乐悠悠抬头望他,小嘴微张,嘴里吞吐了下、才出声反驳。“我快满十七了,是少女,不是小妹妹。”

  吆!拿她当小孩吗?她现在这年纪,最讨厌被人家当孩子看。

  她那坚决的眼神带着分倔强,靳行云失笑。少女?反正就是个孩子,她还真计较。

  “行李拿过来。”他说。“很重吧?”终究还是心软,表现出友善。

  “你要帮我拿?”乐悠悠意外地眨眨眼,站在原地不动。

  没想到他这么好心,她害了他,他没把她大卸八块或孤零零的抛下就不错了,还自愿帮她提行李?

  “要不呢?泄恨丢了它?因为它让你害我跟着摔下火车。”他扯斜了唇角,调侃问道,但手中已接过她的行李。

  乐悠悠键言放手、由他帮忙。

  “谢谢。”她咬唇浅笑,对这位阿兵哥有了好感。

  靳行云接手之后,又继续前移。

  这里不只荒凉,还愈来愈冷。心中……有股隐忧,他没有把握还要走多久,才能找到人、获得协助。

  他很清楚,不会有人来救他们。

  即便同车旅客向列车长报备或报警,他们已经移动方位,就算有人营救,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到达或轻易找到他们。

  这里……到底是哪里?天色已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暗夜荒野,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

  乐悠悠的心里很害怕,种种念头在脑海中浮现。

  呜……愈来愈冷了,会不会死在这里哪?会不会根本走不出这地方?

  她开始想念爸爸、妈妈,开始觉得牢狱般的宿舍生活其实不错。

  她开始暗暗在心中发誓,她会用功读书;她以后一定要当个好人、做义工、帮助难民,甚至愿意慈悲为怀,从此不杀死蟑螂、蚂蚁、蚊子,只要——能让她走出活路。

  但是她的两条腿开始发酸,脸蛋快被冻僵,她觉得……她可能走不下去、也许一命呜呼。

  乐悠悠愈想愈绝望,虽仍驱策脚步不停,却顿时害怕得大哭起来。

  “呜……哇——哇——”她由细声啜泣转为一阵洪亮嚎啕,行进的步履也开始摇晃蹒跚。

  只能天真的期盼,下一刻就有人出现搭救,或是冀求着,下一秒钟,会有车辆在他们眼前出现经过。但是他们分明与世隔绝了,渐渐不敢怀抱希望。

  靳行云片刻错愕,停下脚步望着她。

  “你怎么了?”她害怕了,是吧?那也当然,连他都开始愈来愈心慌了,小小年纪的她,怎还能冷静?

  “我们……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没有人会来救我们……对不对?”乐悠悠索性蹲下来大哭。

  她的眼泪如打开的水龙头一般,止也止不住,扑簌簌直掉,泛滥了满脸,也开始没头没脑地胡乱哭嚷。

  “哇还有啊,迟了回学校宿舍,舍监会处罚啦!哇——呜——舍监很凶很可怕啦……”

  “你……”这时候还担心舍监?能好好走出这里才是目前该想的吧?

  靳行云有些暴躁慌乱地走近她,蹲在她身旁 一叹,然后苦笑望着天。情况已经这么糟了,这小妹妹还要哭得这般凄惨、惹人心慌,真是!

  他们已经徒步两三个小时,靳行云发现,虽能仰望远山,但这儿不是山区,而是一处低洼的地势,所以,他们寻找的脚步也更加吃力,因为有不少小径都是上坡。

  也许,再走上一段,就能看到民宅或公路?

  但是,也要鼓励这丫头继续前进,他觉得她似乎已经开始失望?或者,她已经没有体力?

  “别哭了。”他试着安慰、摇晃她的手臂。

  乐悠悠依然哭得狼狈又大声,哭声也自然不好听。这一安慰,她的心情更激动了,抬起头嚎啕得更悲惨。

  “畦——”

  “嘿!”靳行云好心烦,怎么劝不住她的眼泪呢?“你自己死就算了,还拉我作伴!我都没怪罪你了,还哭?”

  他恐怕未能赴上收假回营的报到时间,喷喷,搞不好会被严格惩处、还可能关禁闭哩,这罪魁祸首的笨丫头还敢哭。

  “呜……”闻言,乐悠悠泪眼望着他,以手背胡乱抹着鼻涕、眼泪,哪管她可爱的少女形象。

  “我们会死吗?我……我不要死耶,我还不想死,我们不会死吧?”她急切、抽噎着问道。

  真怕听他说出“死”那字眼。他是男人,要是连他都没把握,她根本就不用活了。

  瞧她眉心皱成一堆,那么悲苦、那么依赖、那么戒惧不安地瞅着他,他岂能让她失望?

  深吸口气,靳行云板起严肃而坚定的脸色,很诚挚温柔地告诉她道:

  “谁说我们会死在这里?从火车上掉下来没死,却死在荒郊野外?这会笑死人好吗?放心,我看不用再走多久了,你看那边的灯火本来很远,现在愈来愈近了,我们走到那里,应该就有人有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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