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HADES,是死者之王,本就是统治死人之神只,又怎会有“死”这回事降临在他身上?
而且他答应过心宇的,绝对不能倒下,要让所有人全都活下去,所以他得撑到那个时候,怎么也不能倒下,怎么也不能……
那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来到美国?
他是为了延续自己的生命吧?绿川时雨自问着。延续这副躯壳的生命……
多讽刺啊!他根本不在乎这条命,何以还来到美国找处方笺?
复仇?是了,是复仇。可是他复仇的对象全死光了,他找谁复仇?
他冷笑了下,在心里预计下次自己再发生这样的事情间隔是多久。
一个月?两个月?一个星期?两个星期?
绿川时雨伸手将湿发往后梳,几缕已干的发垂至额,正好掩去冰蓝眸底那丝偶现的黯然。
他不能只想这些事情,他必须想些别的才能让自己完全保持冷静。
想要想些别的事的思绪全教莉亚给占去,她冷静到冒火的模样、恐惧到无法呼吸的模样、指挥手底下人做事的干练……一道灵光闪过他眼底。
褐发、视讯电话、萤幕中显现的人是倒卧的……
他抬起手腕,按下胞间电子表的萤幕。
“查询传至HADES房内视讯电话的发讯地。”
不久,电子表的萤幕出现一张地图,不停闪示红点的区块即是发讯地点。
绿川时雨一见,捉了外套便往外冲出去,表面闪烁的红光随着手腕移动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像极了死神镰刀那完美的弧形。
那红点闪的地方是莉亚住的地区。
“你已经够美了,为什么还想整型?”
她低垂着头不回答。
“好吧,你不想回答就算了,你想整哪里?”
“整……整张脸。”
“整张脸?包括你的眼色和发色?”
“是的。”
“这样好不好?我稍微帮你改变脸型,看起来可能会和原来的脸有八成像,然后……
保留你漂亮的蓝眸和金发好不好?”
“不要蓝眸和金发,我要最平凡的颜色。”她最不想要的,就是这双眼和头发。
“这样啊,好吧,棕色的眼睛和褐色的头发,如何?”
“好。”
暖……好温暖……莉亚不由得动了下身子,往暖源窝去。
还是妈妈的怀抱最温暖,最能让她放下戒心,躲在这个怀抱中,好像就能将一切全都遗忘,从她十六岁起就该全忘了的生活……
弯长的睫羽轻颤,眼睛尚未睁开,眉已先行蹙拢,接着,一丝柔和的光亮射入她只睁开一条缝的眸底,让介于清醒与昏迷之间的她完全清醒过来。
浅蓝色灯罩下的柔和黄色灯光让整个房间有种不知如何形容的气氛,但是却让莉亚的心平静下来。
棕眸眨呀眨的,视界才由模糊变为清晰,她认出那熟悉的,空无一物的天花板是她的房间没错,但她身上盖的不是薄得不能再薄、且会依着气温调节舒适度的电子被,而是一件厚实轻暖的被子,她不禁露出个小小的笑容。
她没有用过这种被称为“过时”的保暖产品,没想到这种过时的东西会是如此的温暖,她忍不住抱它满怀,难以言喻的舒畅感让她轻叹口气。
好舒服,好软,她要去买件这种被子。
昏沉欲眠的感觉再次涌上,莉亚才准备再次进人梦乡时,一缕咖啡香自门缝飘进来,成功地赶走她的睡虫。
咖啡好香……不是那种由中控电脑控制的电动咖啡壶煮出的难喝咖啡,而是行家用手煮的咖啡。
真好……这个梦好真实,不只是被子舒服,连咖啡香也可以闻到……
莉亚猛地惊醒。
不对!她的房间没有这种浅蓝色的艺术灯,也没有这种过时的被子,更没有那香到令人无法抵挡的咖啡。
她半坐起身,发现身上真的盖着一床被子,而且是厚实轻暖的过时被子;转头看床头柜,原本主无一物的床头柜莫名其妙的多出一盏有着浅蓝色灯罩的灯;目光又扫向自动门,门缝透出一抹光亮,咖啡香不断的飘进来。
这代表着一件事——有人在她的屋内。
她推被下床——虽然她很想高回被中——赤着脚,低声呼唤中控电脑。
“电脑,告诉我谁在我房外。”
那不讨喜且总是在她不想听到它说话时说话的中控电脑这回没有发出声音。
“SHIT!”她一定要换部中控电脑,这不会看人脸色的电脑。
她转身回到床边伸手在枕下摸索着,脸色倏地一白。
没有!
她置于枕下的雷射枪不翼而飞!
很明显地,一定是房外的那个人拿走的。
没关系,她还有预备的枪枝,她离开床边,此刻她神智清醒,完全是一名警务人员该有的警戒与慎防。
走到衣柜前,她小声的命令衣柜打开,但衣柜门不为所动。
“该死!”她低咒,忘了屋内的一切全由中控电脑控制,连衣柜的打开与否也是。
这是不是一种悲哀?当人们习惯一切由电脑操控时,有一天它突然不能运作了,人们是否只能枯坐等待它自动修复?
幸好自动门可以用手动的方式打开,不然,莉亚等于是被囚禁在自己的房间内。
她小心且尽量不发出声音的推开自动门,探头看见客厅没有人,且没有任何照明,光亮是从厨房传来的。
莉亚脑筋快速的动着,接着闪身到浴室去,为免惊动那名在厨房煮咖啡的闯入者,她没有开灯。
她摸索的找出五年前住进这栋平房,还没装中控电脑时,她买的清洁剂。五年前的应该是过期了,管他的,反正拿来吓吓宵小应该可以。
要是闯人者是“他”呢?一个声音问着莉亚。但她的手只停顿不到一秒,她不愿去设想最坏的情况,自欺欺人的只愿相信闯入者是宵小。
再找出一些东西,混合成一瓶看起来没什么威胁性的炸弹在莉亚眼中是如此,但相信在那名闯入者眼中这就足以构成吓阻。
手中有了这瓶不知管不管用的炸弹后,莉亚安心多了。
她身子贴着浴室的门,侧身倾听厨房内的动静。
整间屋子弥漫着咖啡香味,等打倒那名宵小后,她一定要好好品尝那光闻就觉得是极品的咖啡。
呃,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小心地将浴室门打开一条缝,快速地闪出浴室,蹑手蹑脚地来到厨房门口。
她看见一个高大的人影在厨房内,原本不小的厨房因他的存在而显得有些狭小,他正以着她不熟悉的语言在说话,那声音好熟悉,好像最近常常听到。
莉亚的视线在看见咖啡壶时即定住,愣愣的看着那原本放置着电动咖啡壶的地方,不知何时换成一台骨董滤泡式的咖啡机,一滴滴的咖啡正缓慢地滴到已蓄有一半的咖啡壶内,而它旁边有一个已经盛满的咖啡壶。
香味是从这儿发出来的,但让她心神皆凝的景象是——
那个已经盛满咖啡的咖啡壶在没有人持着的情况下缓缓浮起,原本摆在桌上的咖啡杯及盘,也一样的飘到咖啡壶旁边,而咖啡壶慢慢地倾斜,自壶口倾倒出冒着热气的咖啡到杯里。
接着一根银匙跳入杯里的咖啡中搅了搅后再跃起,安然地躺在咖啡盘上,而咖啡盘也在此时接住缓落下的咖啡杯。
圆形的咖啡盘子托着杯子,飘到那背对着她的高大身影边,那人伸出手接住咖啡盘,一出名为“咖啡”的戏落幕。
绿川时雨一边跟眠羽通讯,一边将她传过来的讯息DOWNLOAD到惟一没有因为中控电脑被他破坏而跟着失去功能的厨房内的视讯电话液晶萤幕上。
“小舞的情况还好吧?”他浏览着液晶萤幕上的资料,轻声询问。
有关尼克·柏格的生平资料几乎是个零,除去那座坟墓以及这些看似正常的资料外,绿川时雨几乎以为他不曾存在过。
反观莉亚·赫特,五年前他所认识的莉亚·赫特是一名病毒学家,年纪轻轻即掌理了CDC第四级隔离病毒实验室,研发出不少致命的病毒武器。
然而,五年后的莉亚·赫特容颜改换不打紧,连背景也改掉了,由一名病毒专家成为犯罪鉴识的专家。
没有人质疑这样的改换这般的正常反而让他觉得不正常。
“她动过两次基因转换手术,目前情况良好。”眠羽笑着回答。“雾泽那家伙对小舞简直是呵护到了极点,好像小舞没手没脚一样,弄得小舞老是说要去动手术跟他变成一对连体婴。”
从眠羽的话语中,绿川时雨可以感受到舞羽目前很幸福。他轻扬唇角的问:“薰呢?”
“那家伙好得很呢!一点也看不出来有发过病,跟他老婆天天黏在一起,好得不得了!你呢?你还好吧?”眠羽关切的问。
“很好。”两个字带过他的近况。
“真的吗?”眠羽很担心,自从薰提早发病后,她有种不祥的预感,害怕其他人会跟薰一样。
薰是好狗运,及时动手术才捡回一条命,可是心宇就……要是其他人也提前发病,眠羽不敢想象那个时候的到来。
“真的。”绿川时雨没有说太多,知道眠羽为他担心,但身体是他的,他自己知道情况。
“资料传送完毕。时雨,你要快点回来喔。”眠羽依依不舍的说,冰蓝眸子漾着深深的依恋——那种对亲人的依恋。
绿川时雨冰蓝瞳眸只有霎时的失神,微微一笑,眠羽炫目的美颜消失,通讯结束。
他的笑容维持着,伸手接住飘到他身边的咖啡杯盘。
他执起咖啡杯耳,背过身往后靠上厨柜,才执杯就口,发现莉亚以着可笑的姿势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
莉亚穿着他为她换上的连身薄浴衣,褐发散乱,直挺挺的站在门口,一双眼直瞪着咖啡壶。
时间是结冻的,直到莉亚将头转向绿川时雨。
两人视线交会,绿川时雨从那双棕眸中读到不敢置信与惊讶,看来她是看到咖啡壶自己倒咖啡的情景。
莉亚的反应他早已习惯,但不知为何,体认到她也将他认为是异类时,呼吸会有所困难。
绿川时雨刻意忽略心隐隐发疼,放下一口也没喝的咖啡,将液晶萤幕上显示的资料删除后,转身直视着仍处于震惊中的莉亚。
“你的中控电脑坏了大半,整间屋子只剩下厨房的东西可以运作。但过不了多久,你的中控电脑会让LA的中枢电脑修复。”说完,他想越过她离开。
他想立刻离开这儿,他不想看见她恢复镇定之后的惊恐表情。
说他自卑也好,说他自傲也好,他就不是想看见莉亚露出这样的表情——那个一般人都会露出的表情,然后安抚你说不要紧,我们仍可以像以前一样,接着就“莎哟那啦”,永不再联络。
当然,这是在他不清楚自己的能力在这个各方面都非常进步的时代中仍是不为人们所接受时,等他知道后,他渐渐懂得如何控制,也依恃着这个能力,让他能坐上上校这个位置。
但一切毁在五年前……
不过,现在这都不是问题,他最想要的是离开这儿!
岂料,莉亚脚一软,整个人半瘫在地,左手拉住他的裤管,许久后,才如蚊蚋般的吐出:“幸好是你。”
第六章
认出眼前的人是绿川时雨,莉亚绷紧的神经霎时松懈,过于放心的结果是她再也站不住地瘫坐在地,但见他似乎要离去,她不假思索的伸手拉住他。
抬起棕眸望人那双冰蓝瞳眸,莉亚好久好久才找到声音,“幸好是你……”
声音小而细,听起来像是从远方传来的,她吞吞口水,再次开口:“幸好是你……”
这回她的声带功能恢复了大半,她认得出这是自己发出的声音。
莉亚不晓得要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
松懈?可她又无法说出那盈满心头的情感是什么。
紧张?但她只理得出在绿川时雨预备离去时那掳获住心头的慌张。
绿川时雨不想碰她,不,是不能碰她。
此时的莉亚就像只迷路的羔羊,只随便胡乱捉住个依靠,她并不知这个依靠是否可以信赖。
她看起来好似易碎的玻璃,他想抱住她,在她耳边低声安抚着什么事都没有。
她因认出闯人者是他而松口气,他知道;但她因他的能力而怔愣的模样,他无法忽略;她在他想要离去时捉住他的裤管不让他走的意思,他不明了。
他想伸手拥抱她,可他不能,他什么也不是,他只是……只是因为她的呼唤而来。
是的,呼唤,他呼应了她的呼唤。
他回应了她的求救。
当他赶到她的住处,那不识相的中控电脑拒绝他的进入,那是绿川时雨生平头一次感到狂怒,用力一扬手,一阵僻哩咱啦声响后,中控电脑登时被他给毁了。
破门而入后,他在客厅沙发旁的地上找到全身冰冷、只剩一口气的莉亚时,他全身的血液冻结,冲上前抱住她,因探查到她的一丝鼻息而略微放松心情。
但在因中控电脑毁损而启动的紧急照明装置,他看见留下最后显示资料的液晶萤幕时,绿川时雨再次毫不节制的使用他的力量,整间屋子不论是中控电脑、紧急电力系统整个失效。
他将莉亚平放在地,开始替她做CPR,直做到她如溺水的人开始呼吸时,他才停止。
屋内少了中控电脑使得温度调节失去平衡而热得要命,但莉亚的身于冷得跟死尸没两样,他抱起她,找到她的卧房,没时间观赏她那空空如也的房间,发现那条电子薄被因失去电力而变得毫无用处。
找过整个卧房后,他发现她的东西少得可怜,连被子也只买一件,没有其他的被子备用。
他当机立断的冲到附近一间专卖骨董杂货店,买了棉被、棉质酒浴衣、灯,以及咖啡壶。
买这些东西花了他三十分钟,回来后他看了下莉亚的情形,她还活着,但体温仍旧很低。
他替她脱下汗湿的家居服,没有时间讶异衣服底下她什么也没穿,换上他买的棉质薄浴衣,然后他将自己的衣物脱到只剩内裤,抱着她躺在床上,盖上棉被。
时间很短,但绿川时雨却觉得好像有N个世纪那样长,身体与身体相互取暖这种原始方法很有效,可容易发生事情。
绿川时雨变得呼吸急促,心跳加快,在确认莉亚沉沉入睡且体温恢复正常后,他像逃离火灾现场般的快速下床、着衣。
他找到墙上插座让那盏艺术灯发亮,幸好多数的房子均设有两套电流回路,一套是传统式,墙上设有插座,另一套则由中控电脑控制,若其中一套毁损时,还有另一套备用。
他怔怔的看着她的睡容,没有先前找到她时那样的苍白,这是活生生有温度的莉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