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劝你还是先别补吧!”咏欢忍着笑道。
君樵扬起眉,“为什么?”
“因为我要跟你谈的事一时半刻是谈不完的。”咏欢一副信我者得永生的欠揍样。
君樵望着咏欢,似乎在评估她话里的真实性。
最后,她摊摊手,双手环胞胸前,“我洗耳恭听。”
咏欢沉吟良久才啜口摩卡道:“你和颖豪平常是怎么生活的?”
“什么怎么生活?”君樵捉不住这个问题的主旨。
“就是怎么相处啊!”咏欢盯着君樵,想从她脸上看出一点端倪。
君樵偏头想了下,“就这样相处啊!跟在美国一样,一大早起来,有时候是我煮早餐,有时候是他煮,吃完早餐就各自上班。晚上回来重复同样的情况,吃完饭后我们大都是各做各的事,有时候他会将公事带回来。嗯……我们会互相分摊做家事,就像风人院的人也会分摊做家事一样。他会跟我一起洗碗、晒衣服……现在我们正在一起拼图……”
“等一下!”咏欢喊停,讶异的张大嘴。“不会吧!你不是诳我的吧?”
“我骗你做什么?”君樵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你们就这样生活了一个半月?”咏欢不敢相信,她真该连君樵回家也继续监视的。
“什么都没发生?”
她真不知该说颖豪是圣人还是白痴,一个半月,他什么也没做。天!
“有什么该发生的事吗?”君樵不以为然的反问。
“喂,你将来是要嫁给颖豪的不是吗?怎么我看你们一点也不像是要结婚的人,说是室友还差不多。我想你大概不知道颖豪的一些私事吧?例如它的一些日常习惯,他的嗜好,他喜欢吃什么之类的。”
君樵微楞,她的确是不知道,因为她和颖豪都不是那种喜欢探人隐私的人。而且,她煮什么颖豪就吃什么,也没听过他抱怨。“重要吗?”
“重要吗?”咏欢没好气的重复,后悔没带锤子出来,“如果你们打算结婚,这就很重要。小姐,结婚不是把结婚戒揩套进彼此手中,在结婚证书上签个名就叫结婚,而是两个人生活的结合,你和颖豪现在住在一起不是以结婚为前提吗?”
“是啊。”君樵点头。
“是啊。”咏欢讽刺地道,怀疑君樵是不是因为发烧而脑袋秀逗啦!
“咏欢,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会这么问。”君樵被咏欢这么一说,有些慌乱的寻求她做进一步的详解。
“君樵,或者你该问问自己是不是真的想和颖豪在一起一辈子。一辈子是很长的,你现在才快三十岁,离你躺进棺材的时间至少还有五、六十年,你和颖豪要在一起生活五、六十年。如果你不试着去了解他,或者,你根本不想去了解他,我想你还是尽早和颖豪说明白较好,不要再浪费时间了!”咏欢正色道。
君樵为之语塞,她省视自己的内心,发现她虽然不了解颖豪,但已经习惯有他的存在。“可是我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啊!”
“是没什么不好,但是能够这样过一生吗?”咏欢虽然不是很清楚结婚这回事,但她起码知道结婚是两人交往的延续,彼此心中都有爱的存在。但看君樵和颖豪,颖豪是肯定有那种心,可是君樵呢?她似乎仍一知半解,对任何事都随性的她对婚姻这回事也抱持相同的态度。她真为颖豪的将来感到难过。
君樵无言以对。
“我问你一个最简单的问题。”咏欢见君樵烦恼的模样,也不想逼她太紧。
君樵拢眉,她现在有点怕咏欢的问题,因为她都答不出来。
咏欢也不管君樵答不答允,径自道:“你不妨仔细想想,你究竟将颖豪放在你心里的哪个位置。”
她将颖豪放在心中的哪个位置?
君樵观望着身旁跟她一起晒衣服的颖豪,一边想着。
颖豪凝视着君樵出神的呆滞眸子,举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见她没反应,他才唤着灵魂已不知神游到哪儿去的君樵。“君樵,君樵?”
“嗯?哇!”君樵回过神就见颖豪那张放大的俊脸在眼前,吓得她大叫一声,同时后退一大步,不小心踩空门槛,整个人滑下去,幸好颖豪及时扶住她。
“想什么这么出神?”颖豪打趣道,扶正君樵就放开她。
“没……没什么。”君樵回避着颖豪的眼神,率先进屋。“我去看看咖啡好了没。”
颖豪见状,耸耸肩不置一词的跟着进屋。
一整个晚上就见君樵望着他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连她最钟爱的绿精灵都被她丢在一旁。
但是——颖豪唇角泛起一丝苦笑,她不说他又怎么逼她说呢?他们的关系仍停在原地,所差别的只是他真正确认了自己的心意……
瞧,这儿会她又盯着他发呆了!颖豪摇首,抑住想问她的冲动。
“君樵。”颖豪将喝到一半的咖啡搁到茶几上,盘腿坐在地上,玩起拼图。
“嗯?”君樵也坐到他的对面跟他一起拼图。
“我后天得回美国一趟。”
“啊?!”君樵惊愕的叫出声,手中的拼图碎片掉下,他要回美国?
她的心因此而浮动起来,有种被拋弃的孤立感滋生。
“因为下个月份要推出的软件出了一点问题,我必须回总公司处理。”颖豪解释。
“别担心,我下个星期就回来了。”
“谁……谁担心你啊!我只不过以为你放弃了,我就落得轻松。”君樵口是心非的否认。
颖豪闻言,脸色微变,随即恢复正常,笑道:“我以为你会说你会想我的呢!”
“哼!少臭美了!”君樵朝他扮个鬼脸。
颖豪只是挑挑眉,继续他那部分。
君樵看他没注意自己,又开始盯着他发呆。久久,才小声地唤着:“颖豪……”
“嗯?”颖豪漫应着,手里拿着块拼图,寻找着它的落脚处。
“呃……你……我……我们……这个……”君樵结结巴巴,说到嘴唇干了,还是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怎么了?”颖豪抬头看她一副期期艾艾的模样,好笑的接下去。
“咏欢说……说……不是……我是说……”君樵睇着颖豪,颖豪静静的等着她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你……了解我吗?”
颖豪微愣,一时答不出话来。
见颖豪不是很明暸的表情,她再说:“我的意思是我和你相处了一个半月,你对我有没有一个基本的了解?”
颖豪考虑了下才问出口,“你是说哪一方面的了解?”
好端端的怎么会问这个?难不成她刚刚的欲言又止全是因为要问这个问题?
“随便哪一方面。”
颖豪笑了下,“你喜欢吃甜点,但是很挑,吃过一次不喜欢就列为永久的拒绝往户;你很会煮水果茶、红茶、咖啡之类的饮料;你不喜欢吃软软的海鲜;你懒得解释原因,也懒得跟你不熟的人打交道,所以造就了你与世无争的个性……”
颖豪如数家珍,但他的话语在君樵倏地起身后隐去。“君樵?”
君樵惶然地望着颖豪,颖豪出乎她意料的了解她的习性,咏欢问她将颖豪摆在哪个位置,问她了不了解颖豪,天!这话该拿来问颖豪才对,他对她简直是……可是她……
她却……
“君樵,你怎么了?”颖豪关切地起身站在她面前,指尖轻触她失神的眉睫。
“没……没什么……”君樵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曾几何时初见面时那个略带大男人主义又高傲的颖豪已消失无踪,起而代之的是现在这个彬彬有礼又不失温柔与幽默的颖豪呢?
真正的他,到底是怎样的?她没有尝试着去了解,反而让自己被他给看透了。一股仓皇遽然掐住她,她乱得不知道如何自理。
“我只是有点不舒服……”君樵再后退一步躲开颖豪的探触,颖豪的手停在半空中,僵在原地,她没注意到的笑道:“我头有些疼,先回房休息了,晚安。”
颖豪愕视君樵飞快进房的身影,心冷了半截。他真的不明暸该用什么方法和君樵相处,好象不论他用哪种方式,君樵最后都会躲开。
他很在乎她的一举一动,她说的任何话语就算只是无心,他都会觉得受伤害……
他在她心里有没有地位?她对他到底是抱持着什么样的心情在交往?他已经不再满足于这种只有单方面付出的相处。
或许这次出差,可以让他们好好想清楚彼此在对方心中的地位。轻叹口气,他坐下来,重拾拼图的碎片拼着他负责的部分。
颖豪提着行李站在君樵房前良久,好几次举手想敲门又放弃,最后看时间来不及了,他才心有所系的转身离开。
门轻开再合上的声响让君樵警觉地张眼,她半坐起身,倏地想起今天颖豪要出差,她冲到窗边,只见着颖豪坐上出租车的背影,她心一惊,不假思索的自二楼窗台跃下—
—还是迟了一步。
她沮丧的踱步回屋,怎么颖豪要走不叫醒她道声再见呢?
算了,他不跟她道再见就算了,她“绝绝对对”不会介意的!君樵赌气的梳洗完毕,下楼要为自己煮一顿丰盛的早点时,才发现餐桌上已摆着一份早点。
君樵望着餐点笑了,心中那抹微愠已逝,她拿起压在杯下的短笺,颖豪的签名最先映入眼帘,这是她头一次见到颖豪的字。Dear君樵:
别玩绿精灵玩到忘记时间;别忘了去换药;更别忘了要咏欢多来陪你。
P.S.把你那部分的拼图尽快拼好吧!你的进度速落后于我的!
颖豪君樵拿着短笺的手微微颤抖着,她想笑,可是伴随着笑容的是眼前的迷蒙,她眨眨眼,眨掉那片迷蒙,讶异的发现她已经开始想念颖豪了!
第七章
“听我说,咏欢。我觉得我好象哪儿不对劲……”君樵按下电话的扩音钮跟咏欢通话,一边拼着她那进度严重落后于颖豪的拼图。
“不对劲?”咏欢振笔疾书的手停了下,她拿下枕在肩窝的话筒,改以手扶着。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好象不见了什么东西,可是绿精灵和一切东西都在啊!”
君樵蹙起眉,焦虑烦躁的扶着额,困扰无助的合眼。
从未经历过这种感觉,一向对自己自信满满的君樵被这种摸不着边际的虚无吓坏了。
她想过是因为颖豪的关系,但她刻意忽略胸口那闷闷的感觉,也刻意忽略心头发出的警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影响力不可能这么大!
她不相信,她根本就不相信这世上除了家人之外还有任何没什么关系的人可以影响她的心思,就连颖豪,她都只承认自己是习惯,而非承认他渗透入她的生活里。
“若依我看来,你是患了精神官能症中的燥郁症。”咏欢的笑语自话筒的另一端传来。“虽然我主修外科,但是我有看过这方面的书籍。”
“风咏欢。”君樵低唤着,现在的她无力承受咏欢调侃的话语。
“好吧。”咏软摊开手,语气一正道:“你可能是因为伤口引起的高烧而显得恍惚,进……”
“咏欢,我是认真的。”君樵打断咏欢不怕死的取笑。
“我也是很认真的在帮你找寻合理的解释嘛!”咏欢一派无辜的说。
“咏欢,不要再开我玩笑。”君樵都快被这种感觉烦死了,咏欢还在那儿不知死活的嘲笑她。
咏欢叹口气,“颖豪去美国几天了啊?”
“五天。”说到这个,君樵就莫名其妙的生起气来,颖豪走了五天,可是他连一通电话也没打回来过,好象当她不存在似的,这让她非常不高兴,好歹他到美国也该打个电话回来告诉她“我到了”吧!
可是没有,什么也没有!
“你这样几天了?”咏欢背倚进皮椅,舒适的伸个懒腰。
“五天。”君樵不情不愿的回答。
头一天她过得这挺快活的,没有太注意颖豪不在,可是晚上她煮晚餐时竟然煮了两人份,这时她才想起颖豪回美国去处理公司的事;第二天她玩了半天的缘精灵,之后想起颖豪在短笺写的话,突然没什么玩兴,结果发了一整个下午的呆;第三天更惨,由于是假日,她常常有意无意就会以为颖豪还在家,会出口唤他替她做些什么或者帮什么忙,等到出口才发现颖豪不在,她说服自己这只是因为需要人帮忙才会想起颖豪;第四天,她在收衣服时看着颖豪的衣服发了好久的呆,等她发觉自己做了什么时,她已将颖豪的衣服抱在怀里不知多久了,这次她为自己找的借口是她不小心……;第五天,也就是今天,她竟然莫名其妙的想哭,因为整幢屋子空荡荡的,没人和她说话,跟她在一起……
咏欢爽朗的笑声从那端传来显得格外刺耳。
“君樵,我看你承认吧!”咏欢用“你不要再挣扎了”的口吻说话。
“承认什么?”君樵瞅着桌上的拼图,找着手中碎片的正确位置。
“你想念颖豪。”咏欢这话一说出口,君樵的心和手同时一颤,一抹疼痛自心延长,夹于指间的拼图滑落静躺在已经拼好的部分上。
“君樵?”久未听见君樵的声音让咏欢担心的唤着,怕她说出来的消息太骇人,君樵一时接受不了而昏倒。
“别……别开玩笑了!”君樵一面定下心,一边重抬起那块拼图故作镇定的专着适当的空位安置它,但她的视线却胶在颖豪拼好的部分移也移不开。
“君樵,你一向都很坦然的。想想,除了颖豪能让你产生这种感觉之外,还有谁可以?我指的是除了咱们这些人和你心爱的计算机之外。”咏欢唇角扬起一抹笑意,猜想着君樵现在的表情。
“还有……”君樵辩驳的话语消失,这种惶然失措的感觉只有在十几年前出现过一次,但是……该死的,她为什么把那个男孩的名字忘了呢?
“还有什么?”咏欢追问,很想知道除了计算机和风人院的驻院人们跟颖豪之外,还有什么可以让君樵这样。
“十多年前,我们还没移民美国时,有个男孩子……我不记得他的名字了……”君樵勉强说着,老实说,她不太喜欢回忆这件事,但为了反驳咏欢,她不得不。
“哦……”咏欢的声音像泄了气的皮球,君樵说的就是颖豪,同一个人有什么好说的?她半瞇起明眸,嘴角抽搐,只差额头没出现黑线。
“风咏欢,我是说真的,你不要不相信行不行?”君樵的眉头紧锁,讨厌咏欢的语气。
“我又没说你撒谎。”咏欢贼笑起来,难得听见君樵向来柔和的声音变成高昂,也难得看她为了一件事情辩解得这么彻底,虽然无法看到她的表情,但这样也值回票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