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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雪之恋 page 3 作者:染香群

  “我明白,”他昏昏近泛的回答,“母亲,我发誓……”

  他是发过誓的。他对着母亲发过誓的。

  ——*×※×*——

  他的童年也有过金光灿烂的时候。他很明白,静这样怜爱他,就算没有课也会绕来看看他,指点他的功课。

  只有在静的身边,他才会开心的笑出来,像个孩子一样。

  “深雪笑起来最好看了,”静捧着地的脸,“啊,我最喜欢深雪的眼睛……”

  他急着长大,很急很急。因为静会被男朋友欺负,总是暗暗的哭泣。

  “我长大会保护你,绝对不让人伤害你。”他紧紧揽着静的腰,“所以……静,不要哭了!我讨厌那个男人!他总是让你哭!”

  静哽咽着,串串的泪珠落在深雪小小的掌心。

  为什么我还是孩子?为什么我还没有保护她的力量?快快长大就好了……只是没想到,“长大”反而将他带离静的身边。

  父亲下令他和母亲返国时,他的脸一下子苍白了。

  望着母亲无法呼吸的狂喜,他的抗拒,显得那么无力。

  静饱受打击的样子,让他略略有点安慰,不是我一个人觉得难过。“确定吗?”

  他点头,“静……”

  “我会去送你。”她拭去眼角的泪,“翻开课本,我们该上课了……”

  再怎么装得若无其事,静还是在机场哭了。她匆匆的在随身的书签上写了几句,泪流满面的交给他。深雪珍惜的护贝起来,从来不曾稍离过。

  闭上眼睛也会背。

  当 雪深的日子 春天就要来临

  冰与霜哭泣着在梢头 垂着泪点点滴滴

  当 雪深的日子久 天就要别离

  我们相拥 在别离的冬季

  雪落无声 默然的冬季

  当 雪深的日子……

  春天就要来临 樱花盛开的时候

  我们相聚?或许……

  我们分离?或许……

  飞机起飞,他的心却遗留在多雨的台北,和静一起。

  我一定要,一定要回到静的身边。泪眼中,小小的地暗暗发誓,不曾忘记过。

  所以,兄长被刺,确定由他担任鬼冢会下任继承人的时候,他倔强的在储备典礼前,要到台湾一趟。

  “你去做什么?”父亲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多年在腥风血雨中打滚,损毁了他的健康,身体几乎被癌细胞吞食了。即使如此,望着深雪的眼神,还是凌厉得可以制止夜啼小儿,他轻蔑的看着这个容貌俊秀的小儿子,若不是已经没有任何选择,他决不会把家业交到他手上,“你知不知道你的使命是什么?”

  “我知道,”在父亲身边已经七年了,虽然被强迫的改名成“木村直雄”,双手有了血腥,他还是坚持自己是静的“深雪”,“父亲,你承认我有继承家业的资格。我要在继承之前,娶我要娶的女人。”

  “杨静吗?”父亲嗤之以鼻,“你就跟你妈一样,是个软弱好啼哭的没用东西!怎么?你母亲过世,你就忙着找个妈来顶替?你还算是木村家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吗?”

  “不要侮辱母亲!”深雪强压抑自己的怒气,“侮辱母亲就像侮辱您自己一样。那是您选择的妻子。”

  被反将一军,父亲的脸也气红了,狰狞的宛如魉魉,半晌才冷笑,“最好管理能力也及得上嘴皮子。鬼冢会传到你手里,大约也是毁了。”

  “我可以不继承鬼冢会。”深雪冷着脸回答,“你传位给副会长好了。如果要我继承鬼冢会,父亲,台湾我非去一趟不可。”

  阴沉的变了变脸,好一会儿,父亲才冷冷的说,“如果她愿意跟你的话。”他躺下,转过脸孔。

  谁也不能阻止我,谁也不能。

  年轻的深雪这样倔强的飞去台湾,直到机场才惶恐了起来。静……会变成什么样子?打听到她的住处和公司,他却无法忍受等待,一下飞机就直趋静的公司。

  我能一眼就认出她吗?她还记得我吗?七年的岁月横亘在面前,他突然没有把握。不准任何部下接近他,静静的坐在机车上等待。

  许多娇艳美丽的女子从面前过去,惊艳和爱慕的眼光对他只有漠然以对。他仔细的审视每一个人,疑惑自己会不会错过了静。

  等她走出来,深雪的呼吸也几乎停止。

  是她。是静。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可以一眼认出她来。她不同了……就像自己长大起来,静也成熟出另一种风貌。

  她还是那么瘦弱,原本的长发变得更长,飘然的在冬天的台北街头。

  为什么她微跛呢?脸上那种坚毅的沧桑是怎么回事?来不及保护她,还是让她霜斯雪悔的折磨出眼底无尽的沧桑。

  但是……静还是静。他还是一眼可以认出来,只要还是她就行了。

  忍住满心的激动,走到她面前,“静,还记得我吗?”急切的问,他忘记要用中文,这些年,他没敢放下过。

  静惊异的看着地,柔和的狐眼有着不敢置信,“深雪?里见深雪?”

  啊,他的心在欢唱。幸好静还记得我。静若忘了他,他打算马上搭飞机回去。

  轻轻抚着脸颊的手,还是这么柔软温柔,“你怎么来了?谁跟你来的?”这样温柔的声音,还是一点都没变。静把自己的围巾围在他的颈子上,淡淡的幽香,

  这是静的味道,这是整个的静。“好想你……”紧紧的拥住她,害怕只是幻梦一场。

  七年……七年的光阴突然不值得一哂。其实他从来没有离开过。

  “我等这一天很久了……”终于,我长大了,“静,嫁给我吧!”

  正在喝咖啡的静,不当心的把咖啡喷了出来,深雪镇定的把面纸递给她。

  惊魂甫定,静用中文说,“太久没用日文了,刚好我没听懂。”

  “不打紧,”深雪也用中文,“为了怕你听不懂我的求婚,我刻意学了好些年的中文。”

  静起身结账。

  “为什么不给我机会?就这样拒绝我?连一句话都没得说?”深雪并不生气,毕竟静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渴望。

  “深雪,你突然跑来,就是跟我说这个?”

  “对。其实,我仓促回日本时,最后悔的就是……居然没把你一起带走……”

  “你带我就会走吗?”静忍不住发笑。就算是这样的笑颜,也让他心醉不已。对静……不是光阴美化的把戏。

  “我可以绑架你,久了你就甘心了。就像我母亲一样。之后我父将她放逐到台湾,她亦日日低眉思念我父。”

  若是非如此不可,他会这么做。他无法想象没有静的日子。霸道?那就霸道好了。

  “你已继承家业?”静小心的选择字眼。

  他点头。

  静轻轻抚抚他的头,就像她还是深雪的家教一般,深雪也如同往日,将大大的眼睛闭起来,睫毛轻轻的颤动着。

  “你才十七岁呀……”叹息,“不。深雪,我对当极道之妻没有兴趣。”

  她在真锅门口站定,点烟。雪白的烟雾袅袅。“但是我希望你知道,我比较关心你的安危。”

  静离去,深雪没有阻拦她。

  “我不会放弃的。”深雪喃喃着。

  每天去公司等她下班是种乐趣。因为她会微跛着缓缓踱出来,能够看到她,就是莫大的狂喜。

  几天后,静终于无法忍耐,“你想怎样?”她对着深雪发飙。

  “嫁给我,跟我回日本。”

  “你看清楚,我已经不是你那温柔的家教老师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我已经不是你恋幕的静了。”

  “我不是因为你的温柔才恋慕你。”深雪抓着她,“因为你是‘静’才恋慕你。你为什么不给我机会?你连饭都不跟我吃,连门都不跟我出,你为什么不让我证明,我的决心和爱慕是不是盲目的?”

  他放开静,“你因为我的年纪小,所以连机会也不给我。你知道我的智商有一九○吗?你知道我越级念了大学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却因为我的年纪淘汰我,这太不公平了!”

  良久,静不语。只有她来在指上的香烟,填充着彼此的沉默。

  “世界有什么事情是公平的?”她终于开口。

  “你可以试着控制这件事情,让他公平点。”

  她笑了。“来吧,我们尝试看看怎样叫做公平。”

  静的学弟就住在家附近,而且静也有年龄合适的追求对象,“我的竞争对手好多喔。”他笑。

  “所以你的机会不大。”静安然的穿着白棉睡衣,捧着热腾腾的马克杯暖手,“不穿上衣?这样不冷?”

  和日本比起来,台湾怎么算冷?再说,有静在。

  “我比他们漂亮,也比他们年轻。那些老头比不上我。”深雪含笑着。

  她笑深雪的自大,“我也老了。”

  “静是没有年龄的。即使满脸的皱纹,我仍然爱静……”深雪从身后抱住静,轻轻吻静的头发。

  轻轻的往后倚,静没有推开他。

  他相信,静的心里一直有自己的位置。

  “或许你还小,所以我对你没有戒心吧。”她温柔的笑笑。

  “我已经大到不是处男了。”他有点不高兴。

  “处不处男不能拿来当年龄指标吧?”

  呵,静真的是……只有在静的身边,他才能安然的睡去,不用警醒着自己的生命。好多年没有这么好睡过了。

  陪着静,每日送她上下班,悠闲度日,这是他一生最美好的假期。幸福,其实就是这样平淡的生活吧?或许,他不用回日本。

  留下来吧。他可以念这里的大学,半工半读。守着静。等地拿到学位,找到工作,就可以养活静,不用让她再受风霜。

  没有什么苦是不能吃的。这几年,他已经见识过地狱了。

  “直雄先生,”他的部下惶恐的顿首,“我们应该回日本了……已经延期两次,绝对不能再拖了。”

  “那你们回去好了。”他脸上罩满严霜。

  “直雄先生!”部下大胆的劝谏,“储备典礼在即,您……”

  “我不回日本了。”他毕竟年轻,思虑不到许多险恶,“回去告诉我老爸,随便他要脱离户籍或者是脱离关系都可以,让副会长继承吧。我要留在台湾。”

  “直雄先生!直雄先生………”不理部下焦急的呼唤,他转身高去,高兴的心都要飞起来。

  “妈的,”跟他最久的市川将烟蒂忿忿的一丢,“都是那个台湾女人!万一传到会长的耳朵……”

  几个忠心耿耿的部下面面相觑。他们都是里见家的死土,当初里见馆晴嫁给木村会长时,馆晴的父亲让这几个人过去保护女儿。

  “绝对不能发生这种事情。”石黑咬咬烟蒂,“会长会……”

  会杀了直雄先生。即使是自己的孩子,叛逃下手也决不会留情的。

  “那女人不能留着。”市川拔出枪。

  若不是深雪冲出去,百发目中的市川不可能失手。将手一偏,装上消音器的手枪无声的在水泥墙上打穿一个孔,离静只有一公尺。

  “对不起……对不起……静……”深雪恐慌得呼吸几乎停止,“回答我,静,你怎么样了?”

  “深雪?”她困惑的神情转苍白。深雪将她抱得这么紧,几乎要窒息。

  “不准碰她!我回日本……我回去……若伤害了静,我一定会天毁地灭,直到一切了结为止!我说到做到!”他用日语大声的说,脸上犹带着潸然的泪痕。

  “再见啦……不再见了……”我的存在,居然会伤害静。在哪个我看不到的角落,静会冷冷的死在阴暗的角落?这个他受不了。

  毅然的转身离去,他颊上的泪痕未干。

  从小就看着母亲的泪。他突然想起幼年的自己写过的短诗:

  思念铸造成的河水

  蜿蜒在母亲脸上

  之所以是咸的

  因为源头是无尽的海洋

  这个海洋,他终身都无法渡越。只能隔着这广大的泪之洋,怀想着静的容颜,渐渐在岁月里遗忘她的形影,却无法忘记她。

  没有止境的折磨。

  “你就这么渴望我变成父亲那样,双手染满血腥的恶魔吗?”深雪一拳打倒市川,怒吼着,“你这么希望的话,我会如你所愿的!”

  市川擦去嘴角的血,“直雄先生!这是最温柔的相待了!因为她是‘夫人’,我才愿意一枪让她的痛苦减低到最小。若是别人呢?直雄先生,死有很多种方法,更何况,死亡并不是最痛苦的地狱!你觉得木村会长会怎样对待静小姐?像我这样而已吗!”

  这话点醒了深雪。父亲会怎么做?折磨她?轮暴她?然后干脆把她卖到东南亚?

  他的脸变得这么苍白,却让市川的心少了一拍,低下头来。深雪少爷——他在内心总是这么称呼他——这个时候和馆晴小姐多么相像。

  “市川,对不起。”他扶起市川,“你一直忠心的保护我,我却对你动手。”

  “深雪少爷!不……直雄先生,这是我的本分!”市川粗犷的脸涨红起来。

  “但是,请你……不要伤害静。”他低下头,“我会回日本去。让大家担心了。这的确是我的责任,跟静没有关系。”

  这个骄傲的,从不低头的深雪少爷,为了一个台湾女人,向他的部下们低头,所有人都惊住了。

  “少爷!”石黑严肃的一鞠躬,“只要您回日本,静小姐的安危,就交给我负责。”

  “我也……”市川冲动的想说出口。

  “市川,你还得保护少爷。”石黑没有表情的脸像是岩石般坚定,“静小姐交给我就行了。我们并不是木村鬼冢会的人,我们效忠里见家,是里见家的死士。既然是深雪少爷的女人,也是里见家的姬君。我会用生命保护她!”

  深雪严肃的对他鞠躬。默默的把静的安全交给他。

  静,你是安全的。只要不再跟我有任何瓜葛……

  但是在大厅看见静的时候,他却忘记不再与静有瓜葛的誓言。不知不觉走到她面前。静微笑着,将他脸上的墨镜拿下来,梳上去的头发披乱在额前。

  “当雪深的日子……”她轻轻的念着。

  他露出凄然的微笑,将口袋里一张护贝过的小卡片给静。

  静说不出话,无声的念着上面的字句。那时的自己,还是好哭的。她多么怀念那个好哭的杨静。

  岁月流转,曾经刻骨铭心的爱恋到头成了一场空,谁也不会记住她,只有这个孩子,顽固的记住了她这么多年。回来的时候,比她高一个头的俊秀少年,却这么浓烈而无保留的爱自己。

  只因为她是“静”。

  主动吻了他,忘情的。

  “我想带你走……”极道之妻,总是没有好下场的。为什么我能把静拖进这个修罗扬?

  我是这么的爱她。

  静没有回答,只是紧拥住他,像是这样就可以把明天和一切都隔绝于两个人的臂弯之外。年龄、阶级、未来。一切的一切。

  都在相拥中不存在。

  明天还是挟带着罕有的冬阳来了,望着苍白的静脸上淡淡的笑意,蕾丝花边的窗帘在她脸上落下深浅的影子,像是游移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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