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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风波?木兰 page 6 作者:染香群

    这点子自得看在剑麟眼底,不禁好笑,不过也不点破,「若表妹无事,愚兄要去读书了。所谓临阵磨鎗,不亮也光。表妹不见怪吧?」

    「哪里,」她盈盈下拜,「表哥请保重身子。书要读,身子骨也要顾的。」

    若真娶了这个漂亮表妹,成天拜来拜去,咬文嚼字的,日子怎么过?

    他唇角溢起笑意。他爱的是全东霖最尊贵的女子,那女子英姿焕发,向来不拜谁,也不等着被拜见。

    多的倒是并肩谈心,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无拘无束,没这些繁文俗礼。她也不关心自己求不求仕途,她倒关心唐剑麟这个人,不关心是不是东床快婿。

    就算他不是唐家人,木兰大约也不在意吧?但是别的女子在意,很在意。

    他闭门读书,不见外人。表妹费心送来的鸡汤补品,倒都便宜了他的小厮。

    饶是这样闭门不见客,总不能连母亲都不见。

    母亲见他用功,自是心下快慰,但这个小儿子比起其它循规蹈矩的孩子来得特立独行,不见得事事愿意听从父母安排。

    「麟儿,用功很好,也要注意身体。」她将手里的冰糖莲子汤放下,素手翻了翻剑麟正在看的策论,「考得上考不上都是天意。若是考不上,莫将军找老爷谈过多回了,驻守边疆也不是什么坏事。」她的眉尖蹙起来,「莫将军不是那种隐瞒战功的人…若论战功,这几年你当与段将军比肩,而不是仍是个小小的校尉…」对监国的阻碍,心下实在不解又不满。

    剑麟笑了笑,「是孩儿推辞一切战功的,莫错怪了监国。」他早料想到会让世人误会,但是为了外戚和御史的虎视眈眈,他仍坚辞战功,不落监国私自培养羽翼的话柄。

    再说,他从不愿从她手上拿走任何可以让她荣耀的东西。

    「你这孩子…」身为母亲,仍然有着女子的细心和母亲的敏感,「且慢论功名。所谓成家立业,你都二十好几了,也该成家了。盼盼正好二八年华,我对这孩子是很满意的。几次要跟你谈这个,你老东征北讨的,连年都不能好生过。现在你倒是给我个讯儿,到底是嫌盼盼什么地方呢?」

    望着母亲娇小而白皙的脸庞,年华虽逝,母亲的清丽仍丝毫不减。他可以不卖天下任何人的帐,但是不能不跟母亲吐实,「母亲,请千万不要耽误了表妹的青春。我不是表妹的佳侣。」

    母亲瞅了他半天,轻轻叹了一声,「孩儿,齐大非偶。这几年你父暴跳如雷,多次要你辞官返家,你都不愿意,为母就已经猜到几分了。这叫你父亲怎么能够受得了?唐家不以外戚事君,开国以来声势不坠,端地是书香世家。当初圣德太子犹在,款款恳求你父,这才允了你去。哪知道祸入宫墙,想到那时…」母亲想到那些时候的心惊胆颤,不禁垂泪,「若不是全家遁入地窖,恐怕…」虽未死于兵祸,却几乎饿死地窖中。

    他握住母亲的手,心下黯然,「孩儿不孝。」

    「有什么不孝的呢?」母亲揩揩眼泪,「若不是你和监国领兵回战,唐家成亡国奴久矣!你不要以为父亲同样忘恩负义,对付着监国。只是,官场诡谲,『最是无情帝王家』。若她成一代霸主,百官称臣,反而无祸了。现下监国以中土周公自比,皇帝羽翼一成,岂有不兔死狗烹的?你父日夜不安的,不就是你这死心眼的孩子?」

    这些道理他都懂,就是懂,才不敢离开木兰。「母亲,我明白。现下我已经不再是监国的侍读了。」

    母亲看着这个心思深沈的儿子,轻叹,「人不在了,心呢?我虽喜盼盼,却也不愿她未来寡欢。孩儿,这婚事暂不论了,但你可得好好想想自己的前程。」

    离了木兰,我要前程干什么?他郁郁的笑了起来。

    ***

    「雁关兀南行,玉颜系北之。霜冷墨不深,月泠卿竟远。…」

    展开边关紧急军情,居然看到这张诗笺,石中钰哗地脸涨得艳红,正在议事的诸大臣摸不着头脑的抬起头看她,「宰相,可是边关有变?」不禁全紧张了起来。

    「没这回事,」她忙收敛心神,小心的把诗笺压到最底下,「只是奏折看多了,觉得有点累。」

    大臣也同情的看着她。虽说高高在上,这个女宰相却不似监国跋扈,事事小心,礼贤下士,久了,同僚反而怜她娇容玉姿,裹在一身官服里案牍劳形。就算几大外戚轮番政争,也因顾及「女子终归要嫁」,留着石中钰缓冲可各自壮大势力,兼之石宰相的确勤政,只要不过份涉及天下百姓,也能公平宽大的解决几大势力的纠纷。

    若说这个娴雅的石宰相会向监国扔瓷枕,就算杀了他们也没人信的。若是反过来还真些。

    「既然宰相累了,」同僚把奏折翻了翻,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了,「那我们也该告辞了。」

    拱了拱手,送到门外,正想呷口茶,镇压蹦蹦跳的心,没想到走进书房,剑麟不但没走,还翻到那张诗笺,津津有味的读,「月泠卿竟远…」

    她一把抢下那张诗笺,茶壶状的指着他鼻子骂,「你来干啥子?!不是请假回家读书去?干什么跑到我书房来?」她的脸涨红,「要求功名赶紧求去,别妨害我办公!干嘛啊~谁不送拜帖才敢进来,为什么你们这票人~」

    「石宰相,妳每天都跟监军船的监国有书信加急吧?」不理她的暴跳,「我只是烦妳顺便帮我送信儿。」他从怀里拿出书信。

    「书信?」她狐疑的接过信,「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在哪里,怎么不差人送信就是了?」唐大人那么吝啬?连帮儿子寄封信都不肯?

    「军船打造的地方还是机密,」剑麟笑了笑,「再说,我差人不如烦宰相大人,节省人物力速度还快些。」

    「我干嘛帮你?」她很凶恶,在外人面前的娴雅从容根本两样,「呿~」一想到这家伙自从不再是侍读以后,连帮她提点意见都三缄其口,不禁恶从胆边生,「我偏不帮!这可是公器私用…」

    「嗯…果然是二榜进士,状元之才。军马困顿,段将军诗才仍不减…真该跟他谈谈刻印诗集的事情。此诗无论如何,都应该入选的。」剑麟顾左右而言其它,石中钰的脸都黑了。

    「你敢!这么烂的诗,平仄都不遵,」她一把抢过剑麟的书信,「少丢东霖的脸了!帮你寄就寄!不准你去跟他提这馊主意!」

    「平仄算什么?」剑麟的脸温柔起来,「情意重要些。」

    石中钰把脸一撇,俏脸阵阵的发烧。该死的段莫言~你到底还想让我失眠多久?

    ***

    「霜侵袖寒久,新雨宫墙旧。羌笛怨杨柳,征人归不归?」

    展开石中钰的文书加急,愕愕的看着诗笺。没有署名,她却知道是谁写的。

    归不归?我怎么知道?她看着诗笺苦笑。其实,战船已然完成,训练已久的水师也可以上船了,但是她还滞留在这个地方,心里很是复杂。

    是太上教死灰复燃让她烦恼?西岛蠢蠢欲动?还是朝中内争越烈?

    都是,也都不是。

    「我不能归,归不得。」她喃喃着,「我总得替你避一避嫌。」

    她回信给石中钰,告诉她,将往边关探勘长城兴建的准备。

    这么多年…我仰仗着你。我能帮你做的…不过就是这么点小事情。

    替你避嫌。

    ***

    知晓她往边关巡视的消息,剑麟只是淡淡的笑笑。

    妳不是要我拿文武状元么?有什么妳要的,我没给过妳?

    他入闱应考。

    ***

    「宰相!石宰相!」主考的姚大人乐得像是天上掉下一方金石,高兴得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好,「东霖出现大才子了!国之栋梁啊~」捧着笺封着名字的试卷又跳又叫。

    听到「国之栋梁」她就头痛,「姚大人…姚大人!」她勉强让兴奋过度的姚大人听她说话,「怎么?出现良材?」她很克制自己想骂猪头的冲动。

    「看看这个!宰相,妳一定要看看这个!」他抖飕飕的递给她一篇卷子。

    「『去贼论』?很好的题目呀!」姚大人的廉洁已经接近不近人情了,这题目连她都不知道。

    「…夫贼也,国之民。奈何良民沦于窃盗枉法?饥也。涝旱不定,吏苛于虎…去贼当去国之贼。何谓国贼?涝旱国贼,酷吏国贼。…治水民安,库盈民乐,去酷吏则民宽,兼以律法,贼不去则自去…」底下是详述如何治水安邦,安边靖疆的方法。

    「若说好文采,这篇策论真的只能称朴实,」姚大人高兴得几乎发疯,「但是看了一大堆只会喊严刑峻法、治乱世用重典的时文,这篇切中时弊的策论多难能可贵!更难的是,居然对治水治世有诸多独到又精辟的见解!国之良材~」他高兴的仰天大笑。

    石宰相干笑,「…的确写得不错…您…」她小心翼翼的问,「您打算取这位『栋梁』吗?」化成灰她也知道是谁写的!

    「那当然!」姚大人脸上放出光来,「为国取良材,乃是我等天职!」

    哈哈…石中钰缩了缩脖子,唐剑麟啊唐剑麟,有了这个书呆子老师,不知道是你的幸还是不幸…

    ***

    等御笔圈点了那份卷子,一开弥封,众臣轻噫了一声惊恐,姚大人更是面白如纸。

    他原由御史出身,向来对乱臣贼子有说不出的厌恶,多次上表弹劾监国弄权,兼议侍读无职枉法。现在这个枉法的无职侍读倒成了他的学生,一下子哭笑不得。

    总还有殿试吧?他涌出一点盼望,皇上不会让这枉法的家伙如愿,恐怕连探花都没份。

    殿试当天,见他身上汗气蒸腾,穿著军便装,姚大人悬着的心放下一半。这仪容怎好入君眼?

    刚听了武举比试,新帝含笑。常常见他跟在监国之后从不妄言,对他的印象也不甚深,没想到监国身边有这等良材。

    应答以毕,他儒雅的一笑,「剑卿。」

    「微臣在。」

    「恐怕朕还得见你一次,听说你技压群雄,堪称武举第一人?」

    「回皇上,此乃同年谦让之功,微臣不敢擅专。」他恭谨的回答。

    皇上笑了,有些感激皇姊苦心留下这样英才给自己驱策,「为了不费事,朕就直接加封了。钦点你为文武两状元,赐三品爵吧。传令下去,大赦天下,祝贺朕有了良驹千里马。」

    姚大人脑门嗡嗡响,有了这种门生…到底是幸还不幸啊?底下皇上说了什么,他都没听见,只觉得脑子糊成一团。

    赐宴华清阁,杨大人见皇上喜悦,趁机要拉拢唐剑麟做孙婿,「启禀皇上,唐状元文武全才,之前繁于国事,尚无妻室,烦皇上赐予良媒,成此佳事,岂不替我东霖才子多一传奇?」

    新帝微笑想想,正想应允,思及自己心事,不知道这位新科状元是否也有青梅竹马,若是胡乱宣旨,岂不打散鸳鸯?他正柔情蜜意,也不愿其它人伤心终生,「剑卿,你可有意中人?」

    剑麟正等这一刻,不理一旁石中钰抹脖子哀求的眼神,昂然道,「启禀皇上,微臣的确有意中人。」

    「哦?何方闺秀?」新帝满意自己的缜密,「相貌秀丽否?才华如何?」

    他跪秉,「敢说是东霖无双才女。艳冠群芳,秀丽无俦。得此佳侣,臣死而无憾。」

    「哦?」新帝眼中出现兴味,居然有女子跟皇姊比肩?这倒有趣,「何家女儿?朕为你做媒。慢说达贵,凭卿如此文武全才,皇室公主也嫁得。」他望着脸色惨白的石宰相,心里有些恍然,果然和皇姊比肩的出色女子呢,「说吧。」

    「谢皇上,」他眼睛一丝慧黠的笑意,「敢请皇上将监国公主木兰赐婚与微臣,此生愿足矣。」

    宴席上静悄悄的,新帝怒气勃生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新科状元,有种引狼入室的不祥感。

    他那炯炯的目光…新帝突然想叫人将他押进大牢里,关他一辈子。

    两个人不屈的互相怒视,石中钰沮丧的抱住脑袋。

    这下子完了完了…

  第四章

    「剑卿,」新帝的声音没有太大变化,连表情也收敛起来,「你可知求得是谁?」

    「启禀皇上,微臣求得是监国公主、凰翼将军木兰。先皇长女,皇上骨肉至亲的皇姊。」

    面上依旧平和,新帝的手在龙椅上紧抓又放,「满朝文武百官闺秀,连石宰相朕都为你作主。郡主公主、后宫妃嫔,只要你愿意,朕都可以割爱,只有皇姊,万万不行。」

    剑麟不气不恼,昂首微笑,「微臣谢皇上厚爱。然监国公主为国已耽误青春,时年已二十有余,尚未婚配,岂不怪哉?既然皇上提起微臣婚事,微臣不敢不秉。」

    「你是说朕枉顾『君无戏言』?」他终露怒容。

    「臣不敢。」剑麟一派恭谨,看在他眼底却分外的令人气恼。

    不敢?他会有什么不敢的?小小一个侍读,居然妄想自己服侍的公主,还是东霖最尊贵,他心头的那抹银霞!

    但是唐剑麟那句「骨肉至亲」又刺痛了他,身为皇帝,不是什么事都能为所欲为的。起码现在的他不行。

    他很知道此刻的他还无权如圣帝,不顾御史大臣的劝谏娶了自己堂妹。此刻他羽翼未丰,地位还不稳,这些年积极参与政事,也为了这点。

    他要当东霖真正的皇帝!要当皇姊心目中仁民爱物的好皇帝!

    等到了那一天,他就要立皇姊做皇后,让她母仪天下,不让任何人敢非议她!

    再两年…只要再两年就够了…他有把握,两年后就能降伏眼下貌似恭谨心则轻慢的臣子。

    但是,这个可恶的男人,居然要跟他抢心仪这么久的皇姊!

    他勉强缓了缓气,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剑卿,若是别家闺秀,朕径自下旨,确无不可。」他语气和缓,「但是皇姊功在朝廷,中兴东霖,非比寻常。此事当由皇姊定夺,再议不迟。」

    「谢皇上恩典。」他笑笑,那点子讨厌的自信更让新帝扎心。

    皇姊朕谁也不让!

    ***

    「门前马颁斌,客满红烛捷。独饮千里月,倚扉望凰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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