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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风波?木兰 page 7 作者:染香群

    展开诗笺,发愣了一会儿,段莫言又蹦的一声冲进来,「公主公主,妳那小皇帝怎么教的?连我的阿钰都要嫁出去?真是够了~我的阿钰欸!那是我的阿钰欸!」

    她镇静的将诗笺收起来,「终究没嫁不是?你也忒紧张了。」

    「我不紧张?」段莫言跳得半天高,「我不紧张她要紧张谁?妳妳妳,赶紧回去要小皇帝戒掉这个赐婚当月老的坏毛病!快走快走!一个月后我把探勘图加急文件送回去,妳赶紧去教诲一下小皇帝!」

    木兰叹口气,望凰归…现在丽京乱成一团,她不归也不行了。

    「对了,」他又冲出去,捧了一个大包袱进来,「这不算公帐,是我自格儿要送的大礼。公主啊,妳容我这个不拘天也不拘地的顽劣泼猴,这几年帮我善后也苦得紧了,」他很大方的摊摊手,说不出多肉痛,一整年的薪俸欸!幸好做两件便宜些,要不说什么他也舍不得的,「赶紧嫁人去吧!妳和剑麟这些年眉来眼去,我们看的人都烦了,你们还玩不烦?快去快去。」

    解开包袱,喜气洋洋的大红嫁裳绣着金龙银凰,那抹艳红像是照亮了黯淡朴素的兵帐。

    嫁裳呢。她温柔的抚抚温凉的丝缎,心下有着柔软的感伤。

    「是不是也替阿钰做了件?」她不欲回答段莫言的问题,话锋一转,「做两件比做一件便宜些不是?我看你当商人当得很乐么…我能不能看一看阿钰那件?」

    他倒忸怩了起来,「什么嘛…」要待不给看,又觉得满心欢喜没处放,急着跟人分享,他不好意思的拿了石中钰那件嫁裳,「两件一样的啦,只是我们两个又不是什么龙凤,就绣了两只麒麟,工是一样的啦,我可没叫他们这件多用点工夫…」

    展开同样喜气的嫁裳,一对麒麟默默的相对,细心的缝着小玉石在上面…

    有情人终成眷属。多么好啊…

    「我没什么大礼可送。」她微微笑,脱下不离手的玉班指,「权充贺礼吧。什么时候提亲?」

    「本来…本来…」佻达的段莫言也红了脸,轻轻抚着这灿灿的嫁裳,「本来想宁耐几年,等我当了三品官回调丽京,请她辞官当我的娘子吧…再说。反正她也是老姑娘了,谁敢要?可…可一听到皇上的怪癖,我就觉得事情挺严重的。一整天吃不下也睡不着。若弄到那步田地才跳脚,还不如…不如现在赶紧娶了她了事。她…她还可以继续当她的宰相,我守我的边关…」悠然的看着帐外的月,「此情若长久,岂在朝朝暮暮?」

    岂在朝朝暮暮?

    木兰猛然抬头,心头说不出是苦是甜。浓重的凄楚侵袭整个心,身体一阵阵的发冷。

    的确不在朝朝暮暮。

    「这礼,我收下了。」她笑笑,却含着寂寥,「你倒是早点托良媒求亲,迟了,石宰相嫁了人,你哭也哭不成。」

    「也对…」他刚放下心,又一跳,「不好!皇上可也到立后的时候了!天天朝夕相处,该不会日久生情吧?完蛋了完蛋了~如果情敌是皇上,我该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跟皇上抢心上人,是没有什么「如何是好」的。

    她英眉一敛,「明天我就回丽京。」

    ***

    方进城门不久,服侍皇上的太监气喘吁吁的跑上前拦马,「公主!公主!请留步!」

    木兰诧异的在心底转了几个念头,功高震主?此行并无太显眼的行为。再者,这几年她已经刻意收敛,许多战功与内政都慢慢放给段莫言和石中钰,专挑些他们解决不了的事情处理,这样还震主吗?

    端是心平气和,「王内侍,本宫刚进城,有什么事情呢?」

    「皇上有旨…」见这位声威远播的监国立刻下马跪在尘土,不禁觉得宫中传言篡位宛如幻影,定定心神,「皇上有旨,宣监国公主进宫见驾。」

    进宫?需要这么急?她却什么也没说,「谨尊圣旨,吾皇万岁万万岁!」

    上了王公公准备的皇辇,牵着她的马的羽林卫面面相觑,「糟了,这么急着召将军见驾,会有什么事情?」李承序心里恐慌,宫变时主将留在皇宫等着殉国的不祥袭上来。

    「将马匹送回将军府,」他急急交代属下,「羽林卫全体戒备。」

    「队长!」属下疾呼,「您上哪去?」

    「我找唐剑麟去!」呼声渐远,他已疾马不见踪迹。

    ***

    「紫微殿?」木兰不敢相信的问了一声,「皇上宣旨在紫微殿见本宫?」那不是皇上的寝宫?

    「皇上是这样说的。」王公公恭谨的说。

    踏入紫微殿,王公公将门关上,她全心戒备着,担心内廷有变,手按剑柄,皇上皇上,您可千万不能有事。

    「兰爱卿。」她急转身,发现只有皇上一人,身穿白单衣襦裤,神情轻松自在。

    不是宫变?她舒出一口气,握着剑柄的手放松了。

    「臣木兰,参见皇上。」

    「兰爱卿,朕命妳今日不许持皇家规矩。」他心口有些发烦,当皇帝万般不自由,连要打发内侍宫女都要花番口舌和脾气,「兰爱卿,这儿坐,今晚朕与妳秉烛夜饮。」

    木兰默默的坐下来,一面端详着皇上。这般喜色,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她饮了一口酒,芳香扑鼻。

    「这叫合欢酒。」皇上开口,「爱卿,妳知道何人可饮此酒?」

    她不禁面红过颈。宫闱生活已久,她当然知道这是皇上与后妃交欢前喝的酒,为的是强筋健骨,女子饮了能多生产。

    「臣僭越了。」她将酒推开些。

    新帝也鼓起莫大勇气,从小将她看成无所不能的天神,现在却要亵渎这位九天神人,他心下不是不怯,但是想到剑麟…他咬牙,「妳可听说唐剑麟求婚监国之事?」

    「臣略有耳闻。」

    「耳闻?」他冷笑一声,「朕绝对不会如他所愿。」他任性的抓住木兰的手腕,「今天起,朕不在放妳回将军府,朕要立皇姊为后,今晚就让妳成为朕的人!」

    木兰没有回答,只是轻叹一声,「皇上请自重。恕臣无法遵旨。」

    「妳若不愿意,手上青锋三尺是做什么的?」他少有的发脾气,「索性砍了朕的头,一了百了!这皇帝是妳要朕做的,这江山是妳要朕费心的,什么都是妳要的,为什么朕不能要了妳?」他将木兰扑倒在地,木兰啼笑皆非的将头一偏,才不至于撞痛了后脑勺,嘴里还劝着,「皇上,请珍重龙体。潮地里易生疾病…」

    「那床上行不行?」他轻轻的在木兰耳边说,见她靥生红晕,娇俏不可方物,和平时那副严肃的样子不可同日而言,心下动荡不已,不等她说,一把将她连军甲配剑都抱了起来。

    「皇上不可!」原以为她要抗拒,她却只是苦心劝着,「皇上,臣身上这副铁甲不轻,皇上请为天下百姓珍重…」

    新帝将木兰往床上一拋,又好笑又好气,她哪里有一点要被强迫的样子?「妳说不可?朕偏说可以可以!」压着她生疏的寻找她的樱唇,她几次扭头不依,「朕命令妳不能动!」他生气起来。

    真的就乖乖不动了,全身僵硬端凝,比校军时还严整。

    吻了她片刻,看她不躲不闪,又对这身军甲伤脑筋。新帝向来自牧甚严,前几年还小,这几年心里又占满了木兰的倩影,对妃嫔没什么兴趣。这才让太后惊慌莫名,还调查他的太监有无不妥。

    谁也没有不妥,就不是木兰而已。

    吃力解下她的军甲,着实不轻。心里暗暗吃惊,这么重?皇姊走到哪都衣不解甲,这种日子…

    他心疼的抚过军甲摩擦过的小小的茧,在脖沿和胸前,甚至有刚愈合却翻着鲜红的伤疤,扯开她的前襟,严密的绑胸之外,几乎布满细小箭痕刀伤,在她皙白的娇躯上描绘着过往惊骇的生死。

    怜惜的亲吻着伤疤,动情的抚摸她,木兰没有抗拒,却仍僵硬端凝。

    「妳…妳为什么不抵抗?」支起身子,他抚着木兰不曾阖上,谴责不赞成的眼睛,「妳不愿意,是不是?」

    「臣的确不愿意。」木兰淡然,一点也没有贞操即将丧失的悲感。

    「不愿意为什么不挣扎?」他生气起来,挣扎也比一段木头好,他干脆去抱战甲好了,战甲抱久还会暖。

    「皇上命令臣不可以动。」她的眼睛没有阖上,也没有娇羞。

    「妳…」他一把掐住木兰的脖子,从来没有这样狂怒过,「朕命令妳不能动就不动吗?若是要妳的清白呢?」

    她冷冷的眼睛宛如寒星,「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

    他的眼眶红了,发出一声怒吼。

    ***

    「妳是不是…」龙床白纱半掩,帐后的新帝低落的问,「妳是不是已经失身给唐校尉?」

    正在整装的木兰停了一下手,继续穿上战甲,「不是。」

    「那为什么…」新帝激昂起来,「为什么…你们日夜相处,孤男寡女,妳知道宫中将你们传得…」

    「皇上。」她的声音如许镇定,「传言切莫轻听。为君者应善纳雅言,去谗远佞。臣与唐校尉的确日夜相处,然战事紧急,命悬一线,臣无暇思虑男女之私。且身在军中,无男女之别,更不能因为妊娠小事,延误军机。」

    他哗地拉开床帐,定定的望着坦然的木兰,小事?

    「对妳来说,什么才是大事?!」他的声音大了起来。

    「皇上,」她整装已毕,跪在新帝面前,抓着他的单衣,少有的激昂,面孔潮红,「皇上,您的安危才是大事。东霖的安危才是大事。皇上…我知道当初将这重担压在您肩上,实在是木兰愧对您。然,国不可一日无君,托付家国,非您之仁德不可。木兰愿肝脑涂地,为君效劳!百死千亡,永生堕入炼狱亦在所不辞!只要皇上愿以天下苍生为念,木兰贱躯何足惜哉?万望圣上…」

    「妳愿意为朕死,」他的眼泪滴落木兰的手背,「却不愿意嫁给朕?」

    见他哭泣,木兰心内如刀割,「…木兰谁也不嫁!此身已许东霖,终生愿为东霖安危奔走,决意不嫁!」

    他张臂抱住木兰哭泣,「皇姊…妳爱我吧?不要皇上臣子那一套,妳爱我吧?…皇姊呀…妳怎么不叫我的名字?妳叫叫我的名字呀…」

    「璇…皇姊对不起你…」木兰掌不住也哭了,他到底还是个大孩子,若不是被迎进宫里当皇帝,他当是风流倜傥的世子王爷,无拘无束,乐享富贵,而不是这样万般束缚,日夜忧心国事,又恐性命之危,「璇,你是好孩子…这几年都是好孩子…皇姊爱你的,当然是爱你的…」

    爱你一如自己同胞所生的兄弟,爱你一如整个东霖。

    ***

    「皇姊,更深露重,您要当心。」新帝一路送到紫微殿外,犹拉着她的手。

    木兰笑了笑,向来严厉的双眼朦胧着水气,眼皮粉融,徒增几许娇弱,「皇上请珍重留步,臣告辞。」

    恋恋的看着她的身影,流言已如星火,燎烧了整个三宫六院。

    一直步出皇城,谢绝了王公公的好意,她望着东方已鱼白的天色。好长的一夜。

    王公公还劝着,「公主,您金枝玉叶,今儿格…」他含糊半天,想监国多年虽谣言声嚣甚上,毕竟端凝自牧,今天清白被夺,又恐她想不开,「…皇上对您…呃…宠幸有加…终是会有交代的。夜风大得很,还是乘皇辇…」

    「王公公,」低沉的声音响起,剑麟看不出喜怒的容颜在灯下显现,「公主,属下接您回将军府。」

    木兰不再坚辞,微微一笑,「王公公,留步吧。我本军职,乘辇不成样子。」俐落的上马,「这就告辞了。」

    她缓缰而行,多月不见剑麟,见他气色完好,心里还是觉得有点安慰。

    「恭喜,」西沈凄迷的月光打亮了她半身,战甲一片闪烁,「文武双科状元呢。」

    他也凄苦的牵牵嘴角,「有什么妳要的,我没给妳?」

    木兰微微笑,一面嘱咐着,「既然已为朝臣,就当为国尽忠…」

    「如果妳要整个东霖,我夺下来给妳。」剑麟安静的声音却不啻一声惊雷。

    她勒住马,回头时眼神宛如冰窖,「这种谋逆的话不要让我听到第二遍。不要逼我亲手毁了你。」

    剑麟却策马向前,想要拉住她的马缰,却被她的马鞭挥过去,他不避不闪,挨了一鞭后将她扯下马。

    无意又伤了他,大半夜的心力劳顿,木兰也焦躁起来,忿忿的与他交起手,剑麟势若疯虎,一味采攻势,这反而让木兰绑手缚脚,终是被这个不要命的男人制住。

    他用力扯开她的战甲,望见颈子上和前胸有着或红或紫的吻痕,怒气几乎涨破胸襟,「我定要杀了那侮辱妳的狗皇帝!」

    刚转身,冷冰冰的青锋轻轻咬进他脖子,「你敢动此念,现下就杀了你。」

    「我不怕死。」剑麟对自己巨大的心痛和怒气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敢有害东霖王朝,我与你割袍绝义,此生永不再见!」

    他怔住,望着木兰冰冷却悲伤的双眼,不畏她手上的剑,一把抱住她。「…我还是要娶妳为妻的。」

    「还是要」?木兰凄迷的笑笑,或许,她对剑麟的期待太高了,终究男子心心念念的,不过就是完璧。这坚定了她的决心。

    「皇上已经应允,我的婚事,自己决定。」她淡淡的挣脱剑麟的怀抱。

    「那么…」他眼中现出炙热的渴望。

    「是,我决定了。」曾经为了决定的心痛不舍,因为那句「还是要」减轻不少,不知道该谢他还是该怨他,「我谁也不嫁。」

    「木兰!」剑麟的脸苍白了。

    她上马,回头凄绝的一笑,美丽宛如月下昙花,寂寞而华美,「我已许身东霖,没有别人的影子。」纵马而去。

    剑麟愣在原地,只有那张皎洁而凄凉的艳容,在脑海里驱之不去。

    ***

    丽京谣言终日,新帝与监国间的「恋情」已经在说书人的嘴里翻了好几翻了。

    相对于官爵间对监国的敌意,百姓倒是对这个夙夜匪懈,救国于水火中的监国公主相当崇爱。原本当兵算是末业,但是能在这位严厉却仁睦的凰翼将军手下驱策,可是在街坊间抬得起头,连家人都能挺胸说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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