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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焰 page 9 作者:染香群

    这个遗忘已久的名字居然还能锥心。罗莉的手搭在铜门把上,山田赶紧把手放在脸的前面,希望罗莉的铁拳别让他毁容。

    她却什么话也没说,摔了门就走。

    “看样子,”老板叹气,“他还没忘记克莱德的事情。”

    山田也跟着叹气。

  ※  ※  ※

    她早就忘记那个人了。罗莉抓着外套,从暖气充足的室内走到寒风刺骨的室外,温哥华和燠热的岛屿不同,寒风穿透厚重的衣物,街道上肮脏的泥和雪混在一起,泥泞成一片,冷得令人打颤。

    当初和克莱德分手的时候,就是这样阴郁的天空下吧?

    克莱德也是她的客户。当时刚跳级进大学的罗莉只有十七岁,已经在太平洋这里兼差,主要业务就是生命猎人。

    她深入荒山,将山难的克莱德救出来。还年轻的她,不懂得要守好自己的心。居然答应患难与共的男人交往,真是一大失策。

    这大约是她第一次付出真心吧?

    但是付出真心的代价往往很惨烈。人在严酷的考验下和和平时分的感受也如此不同。在山难中神勇而潇洒的罗莉塔,到了和平的社会,只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粗鲁女孩。

    即使她怎样的压抑自己,克莱德还是拥着柔弱的新女友,告诉她,“罗莉……你很强,强到我在你面前自惭形秽……你没有我也没关系。但是她……她没有我是不行的……”

    成长需要代价。罗莉的代价是刻骨铭心的初恋。

    望着他们的背影,罗莉的心里涌起了心痛和孤独。强烈的孤独让她几乎振作不起来,只有在工作中,她才能暂时抛开那种强烈的孤独感。

    弃绝自己的血亲,被迫离开眷恋的养父家再也不能回去。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只是一片空荡。她像是一株强悍的浮萍,却没有自己可以扎根的土地。

    曾经以为,握住克莱德的手,她就能够不再漂流。等她年纪越大,见识越广,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可笑。

    因为她不够强,所以养父一家遭受了灾殃。等她变强了,却不再有能停泊的港湾。因为罗莉塔是“强者”。所以罗莉塔只能守护别人,却不会有人守护她。

    谁也不会想守护强大的罗莉塔,连UB都想“征服”她而已。只有那个不知死活的李维--安东尼奥。

    那个笨蛋……不顾自身安危的回头来救她。不管情形多么危急也不肯背离。她第一次被保护被拥抱,被当成是个女人一般爱着。

    而不是个强者,不只是“罗莉塔”。

    无法将他的身影从心底抹去,这让她心慌。但是,我绝不会再见他的。默默的在雪地里行走。美好的回忆,还是保留在回忆里好了。总比相恋却失去来得幸福。

    我不想失去他,所以不能开始。

    只要不开始,就不会结束。他会永远记得我,在回忆里不断的美化。

    就像我不会忘记他一样。

    “我真是个浪漫的笨蛋……”她朝着天空有气无力飘下的雪轻语,“但是这样最好。嗯,这样最好。”

    她跋涉回到自己公寓,巧妙的甩掉几个试图跟踪她的笨蛋。大约是UB的人吧?这几年,UB和李维的战争越演越烈,为了登上黑暗世界的王座,两个人的对峙已经白热化了。

    她的消息这样灵通,也只能知道两个人都还活着。势均力敌的活者。

    UB的注意力不全放在自己身上,也因为李维的活跃让他寝食难安。

    不过,她的这个住所大概也住不了太久。她耸耸肩,也不过是温哥华的暂时落脚处。到时候还给老板就是了。她已经习惯一个行囊走遍天下。

    正在淋浴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望着不到五个人知道号码的手机,急急的接了起来。

    沈默的听完电话,她少有的使用了中文,“不要慌张。刚好我有假了,这几天,我回去看看。”

    挂上了电话,她全裸而美好的胴体在穿衣镜里显现,她却只注视着自己的脸。

    这张脸人人都说美丽,只有她自己深痛恶绝。因为,她和祖父长得如此相似。

    “你终于找到逼我回国的方法了?”她望着镜子喃喃自语,“很好。除了血缘,我们也有很多事情要解决。”

    她看也不看就将手术刀激射出去,正中靶心。

    “你会知道,我既不是你的傀儡,也不是你的孙女。如果要抽干血才能摆脱你这个亲戚,我会这么做的。”罗莉的脸阴沈了下来。

    温哥华的天空隐隐的发出雷声。冬雷这样罕见。

    只是罗莉不知道,在她出生的国度,也即将有着雷火燎原,一触即发中……

  第六章

    即使是亚热带,台湾的冬天还是非常寒冷的。

    她站在暌违已久的家乡,望着面目全非的家园,她只能默默的望着丑陋的水泥洋房,看不到过往美丽的屋舍。

    这些年拼命赚来的钱,全拿来从祖父的手里间接的买回族人的土地。

    为了怕族人又把土地卖还给祖父,她将所有的土地放在自己名下,用很便宜的租金租给族人。但是不见得所有的族人都领情,她在聚落里也一直毁誉参半。

    打电话给她的是重修旧好的姊姊,至于哥哥,这么多年,都没有原谅过她。

    “这次又怎么了?”看姊姊紧张的样子不比往常,她也觉得有点忧心,“为什么又要征收?这山上的地又有什么好征收的?”

    “就是……阿火啊,公所那儿说,这边要盖水坝,但是我们的果园都在湖边哩。如果盖了水坝,我们的果园怎么办?通通要沈到水里去溜!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姊姊温柔却紧张的将她往家里拉,“住几天啦,帮我们想个办法,要不然,阿爸的土地真的又会被你阿公抢走……”

    “阿水!你在干什么?!”哥哥跑了过来,粗鲁的把罗莉一推,“你回来干嘛?这里不是你的家啦!不要以为买了土地租给我们就是恩人啦,汉狗就是汉狗!滚啦,快点滚啦!”

    “哥哥!”罗莉眼睛里蓄满眼泪,“我不是……”

    “我不要听啦。”哥哥蛮横的抓住她的手,“赶快走啦!福仔!你要下山咻?赶紧把这个女人赶下山去啦!我们过我们的日子,你过你的。阿爸死了以后,我们就已经‘田无交水无流’,没有任何瓜葛了!阿爸的土地我们自己会守啦!干!快滚!”

    “阿兄!”姊姊一把抱住哥哥的手,“阿火不能走啦,她走的话就糟糕了……”

    “阿水呀!”哥哥粗暴的甩着姊姊,“你卡有骨气好不?卡怎样讲,你也不能这么做!你忘记阿爸说什么了?”他凶恶却焦急的赶,“紧走啦!我不要在看到你啦!快呀!”

    哥哥为什么要这样赶我?以前他不都装看不到我吗?

    “罗莉小姐,好久不见。”带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从村后的宾士里走出来,推了推眼镜,“罗老已经等你很久了。”身后照例跟了一群护卫。

    祖父的秘书杨至远?

    哥哥猛然往前一拦,顺手抄起锄头,“安怎?想对我们家阿火做啥?想带走她,先过我这关啦!”他气得青筋直冒,“阿水啊!几块银就糊了你的眼睛?阿爸是怎么交代的?阿火敢不是我们的姊妹?自己姊妹也卖,这种钱你也敢赚?!”

    “阿不然你要我怎样?我儿要看医生要吃药要吃饭,我老公又死了!你叫我怎么办?”姊姊泪如雨下,“那是她的阿公又不是坏人!”

    哥哥的眼眶红了,沙哑着声音,“阿你还愣在那儿干嘛?紧走啦!阿火啊,人家来抓你啦,紧走啦!”

    这场景似曾相识……

    刚刚被祖父带回去没多久,她忍耐不住众多家规和亲戚间的争权夺利与冷嘲热讽,只身从台北逃回台东。当时就是杨秘书把她抓回去的。

    当时哥哥也像这样拿着锄头捍卫她。

    虽然还是被抓回去,她大哭大叫着哥哥和姊姊,敲打着车窗,哥哥不甘愿和愤怒的神情,以及他脸上的血……她一直没有忘记。

    只是她没想到,哥哥也没忘记。

    我不走不行。我不走,祖父大约会降各式各样的灾难到这个小小的部落。

    她一直隐匿着踪迹,小心翼翼的光复着这片山和家园。倾尽自己所有的一切。在祖父注意到之前,她期望能够将养父的土地守下来。

    只是,她忘了,祖父在台湾横跨政坛与黑社会的影响力。

    “杨秘书,我跟你走。”她走上前,挡在哥哥的前面,“没必要在这里引起什么流血冲突吧?你若敢让这里少了颗沙子,”她的眼光变得异样凌厉,“拆毁你乃至于整个罗家,我也在所不惜。”

    杨秘书让她的眼光逼得一凛。当年那个哭叫着的山地小女孩,现在却全身冒着异样的杀气。罗老对这个逸出掌握的孙女异常头痛,却也折服于她那股不屈的霸气。

    “我的一切,只有罗莉能够继承。”罗老冷眼望着安逸骄奢的子孙,“其他的都是废物。”

    罗老的眼光的确独到。但是要驾驭这条狂龙,不知道要用什么人什么手段。

    “罗莉小姐,我不会这么做。罗老也只想见到您。若是您愿意去探望他,这水坝也不是非盖不可的。”

    “阿妹啊!”哥哥拽住她,“不想回去就不要去啦……这种黑心肝的人……”他几乎语塞,那么疼爱的幼妹,连大声都舍不得大声,逃回家的时候,一身的鞭伤啊……“留下啦!阿爸要我们不能怪你,要好好待你的……”

    “哥……”罗莉的表情温柔起来,杀气消逝于无形,“你第二个女儿也叫阿火对不对?”她笑起来,“哥哥原谅我,真是太好了……”

    她满足的拥抱哥哥,这宽大的胸怀像是养父一样……没有血缘却更亲密的家人哪……

    “我一定会回来的,有这么一天啦。要好好守着阿爸的山哪。”她含泪的微笑,“我去跟那个人说清楚,别担心。”

    “阿妹!”

    罗莉只是开朗的笑了笑,在车窗里挥挥手。

    比起金枝玉叶的罗家千金,她更希望能够自由的留在山上,当她布农族的好猎人。

    只不过……她也不过是株浮萍。没有自己可以深扎的土地。只有梦里可以魂萦梦牵。

  ※  ※  ※

    一路上她非常安静。抵达花莲时,她终于开口,“请在美仑路那儿停一停。”

    杨秘书终于松了口气。一路上凝重带杀气的沈默,即使他这样的老手,还是有些受不了。

    “罗老要我们直接上飞机。”

    “怕什么?怕我逃了?”罗莉冷冷的一笑,“我早料到了。若我真要逃,这些人拦得住我吗?”

    她语气这么平常,杨秘书却觉得汗毛直竖。

    “我只是去打个招呼。难得回台湾,连见个老朋友都行不得?我只是关心一下他们小孩多大了。”

    杨秘书示意将车停靠在咖啡馆,典雅的店招上面写着:“曙光女神”。

    她推门走进去,带着太阳眼镜的老板非常讶异,“罗莉?”

    “嗨,深雪。静在不在?”她微笑。

    老板皱着眉看着跟着进来的黑衣人,“我跟那种世界没关系了。”

    “我知道。这是我祖父的秘书。”她指指身后的人,“你不晓得吧?我祖父是罗朝风。”

    老板只僵了一下,若无其事的,“要红茶?还是咖啡?”

    “咖啡好了。你们孩子多大了?静呢?”罗莉撑着下巴。

    两个人开始闲话家常,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临走前,深雪不太高兴,“不要带奇怪的人来我家。”

    “你是开店做生意的人,能够选客人么?”她穿上皮外套,“我更糟糕,血缘也没得选呢。”她微笑着走了。

    等他们走了以后,坐在向阳桌上的女人抱着小孩站了起来,“罗莉认不得我?”

    “罗莉不要把你卷进来。”深雪收起咖啡杯,杯底黏着小小的纸片。

    上面有一行行动电话号码和公司电话。

    所以说,人情债最难还。当初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从日本偷渡到台湾来,还是靠罗莉的神通广大。

    “她不是去见祖父?干嘛弄得如临大敌?”看着纸片,有些不解。

    “如果她的祖父是罗朝风,这我就了解了。”深雪不安的望着外面,“听说UB和黑手党头子都争着要拉拢罗朝风。这个‘亚洲台风眼’动向还不明……加上美国的汉克家族……这个平静的小岛,恐怕要刮起飓风了。”

    静淡淡的笑,“别闹了。台湾只是个妾身不明的蕞尔小岛,罗朝风不过是个过气政客……”

    “静,你不了解。罗家不仅仅是政治世家,他还几乎掌控了东南亚大半的政经实力和黑道。就像是想要颠覆世界金融非得找犹太组织不可,搞恐怖活动就得与阿拉伯半岛联手,想要东南亚的政治实力和经济,得要罗家出面才行。这个蕞尔小岛,却是个枢纽。掌握这个枢纽的,不是台面上的任何政客或台面下的任何夸饰人物,而是他,罗朝风。”深雪头痛起来,“早知道当初付费给罗莉就好了,现在这个麻烦怎么办呢?”

    静半闭着眼睛,“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她轻拍着熟睡的孩子,“我们讬罗莉的福,终于也过了几年安稳生活。”美丽的眼睛闪了闪,“再说,你不也跃跃欲试?这些年过分的安逸,也闷坏了你。”

    深雪无奈的笑笑,不知不觉挺了挺胸膛。

  ※  ※  ※

    她安静的回到台北,阴霾的天空不断的飘着冰冷的雨。她一直不喜欢台北,即使在这里住过几年,游子归乡,她也不认为台北是故乡。

    雨无声的飘落着。泥地里一洼洼的水渍。

    沈默的走进罗宅,并没有外人想像的豪华和气派。罗朝风一向低调,这栋座落在天母的两层别墅,并没有夸张的庭园造景和辉煌的装潢,一味的朴实低调。只有行家才看得出墙上不多的字画皆是真迹,宋朝的瓷器真的拿来插花,喝茶的碗是真正的古董青花。

    她静静的走上阶梯,罗老正在楼上的小会客室等她。

    “罗莉?”

    这熟悉的声音让她惊讶的回头,她怎么也没想到,只在回忆里出现的人儿,居然出现在现实生活中。

    是他?他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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