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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卿可人 page 1 作者:沈曼奴

  第一章

  落日的余辉,斜射入窗帘的缝隙,照在丁雨凡得脸上。他睡眼惺忪地看了看窗外,猛地坐了起来。

  “Sorry!”他对躺在身边的女人说道。

  “我看你睡得挺香,没舍得叫醒你。”她含情脉脉得望着雨凡。

  雨凡边走向浴室边对正在穿衣的女人说:“对不起,我不能陪你了,我突然想起有个重要约会,你自己去吃点东西然后回家吧!”他顾不得看到她俊俏地脸庞上笼罩了一层阴云。

  “你不是说好,今晚和我一起共进晚餐吗?是什么重要约会,把我们地计划取消了?”

  “晚上,有几个女伴约我和几个朋友见面而已。”

  “你有了我还不够呀?我那么真心真意地爱你,你为什么这样对我?你要有多少个女人才感到满足?”她歇斯底里地冲向浴室向他吼道。

  “不要那么认真,我也没对你有什么承诺,不要作茧自缚。”他轻松地说。

  转过身,他不管身后的女人哭得像个泪人儿,套上那件米白色西装抓起车钥匙冲出门去。

  “我是个生来注定要让女人哭惨了的男人。”

  一直低着头专心吃饭的韩冰雪,因为听到这句话而抬起头。

  今晚的聚会原定有三男三女,饭后将分配为三对各自行动。然而男方只来了两位,使得被何晓琪抓来凑人数的韩冰雪顿时成为多余的人。但是她无所谓,反正从一开始她便完全无意参与何晓琪一手安排的团体相亲游戏。

  韩冰雪是在接受总公司新进员工职前训练时认识何晓琪。

  当时两人比邻而坐,休息时间偶尔交谈两句,中午则相邀一起吃饭。两周后训练结束,彼此被分发至不同的分公司而未再联络。严格说来,两人并无特殊交情。

  下午韩冰雪即将下班的时候,何晓琪来了通电话--不讳言的说女方有人临时有事,到处找不到人顶替,突然想到或许可以请她当救火员--

  韩冰雪以为自己在话筒中的沉默,已明白表示不想参加这场不单纯的晚餐;但却被何晓琪误认为她只是摆摆姿态。何晓琪草草说了地点便挂了电话,令韩冰雪傻傻地听着断话后的嘟嘟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通常韩冰雪在下班后,会到公司附近的生鲜超市买东西,然后直接回宿舍煮晚餐、梳洗、看看电视或翻阅杂志,到了一定时间,便上床就寝。日复一日重复这样的生活。说无聊或许有些无聊,但一切已成惯性,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刚踏出社会的前半年她确是曾荒唐的玩乐过。夜夜有玩伴、有节目。然而日子一久,反而觉得空虚--不论金钱或心灵方面都是。

  她静下心审视周围的人群,竟寻不着一个可堪交心的朋友。于是开始疏远人群,开始试着面对单独的自己。起初那样酒肉朋友仍会试着招呼招呼她,见她反应总是冷淡,就不再一头热地想拉她回那圈子。

  之后她陆续又换了几个工作,友情方面没有任何进展。如今,她只偶尔和学生时代的几个同学联络。

  她挺意外自己会来何晓琪所指名的餐厅,但仅仅看到餐厅的门面她就后悔了。若不是何晓琪和她另一个朋友--蔡伊龄--已在里面等着,韩冰雪应该当作没来过,直接回家。

  想不透几个陌生男女的餐会为什么选在这么高级的餐厅。光是点套最便宜的餐点也要花去她两张蓝色大钞--

  继而得知这场约会是由女方主动发出邀请--她心中男方作东的奢望立刻夭折。

  男方还迟到了半个小时,且只来了两个。

  前来赴约的两个人在一家知名的建筑公司工作,似乎既是设计师又兼任部门主管级职位。他们的公司和蔡伊龄的工作地点在同一栋办公大楼内,于是前后在电梯间、一楼大厅等公众场合擦肩过几次。讶异于两人明星般外貌、模特儿般体格的蔡伊龄,坚持只能用“惊为天人”来形容他们。

  随后,她邀何晓琪等死党前到“鉴定评赏”。何晓琪亲见着两人后,当下发动攻势,上前攀谈。

  也许是常有陌生女子自动送上门来,两名男子未有丝毫讶异,并欣然同意和她们做个朋友。

  缺席的男子是那两人的挚友。几个人说好今晚来个三对三的团体约会,不料男女双方各有一人临时有事--若因此形成两对约会似乎也不错;偏偏却多事地把不相干的韩冰雪给拉了进来。

  韩冰雪想,何晓琪一边妖媚且优雅的和男方搭话的同时,心里头必是暗忖着饭后怎么把多出来的她给打发掉吧!

  不是她故意以坏心眼来看何晓琪,而是如果她是她的话,也会这么做的。

  曾几何时,男女之间的交往可以变得这么简单。宿命啦、缘分啦,这些字眼早被--爱,就要付诸行动--所取代。

  问韩冰雪对于女方采取主动,及时下速食爱情有什么看法?她必会耸耸肩说没意见。

  再问她一旦遇见心仪的对象,会积极发动攻势吗?不。

  她绝对是斩钉截铁地摇首说不。

  现代社会的运行,处在开放与闭塞的夹缝处,所以“矛盾”,是最大的产物。

  两名男子来了之后,何晓琪交代侍者可以开始上菜。

  从双方互相告知第三人缺席的原因,何晓琪草草向他们介绍她的名字,到谈话气氛极度热络--韩冰雪没有开口说话,且未曾抬眼瞧瞧两名男子长像--

  她抱持着漠然的、局外人的态度吃一餐饭。冷眼观察且推测身旁两男两女的关系将有何进展。

  却设想到,会因为一句话好像三流连续剧中的二流台词。一个男人在炫耀自己多么受女人欢迎;没什么深度。

  但是却像只勾子,猛地刺入韩冰雪的心头肉内!伤口只有一小点,疼痛及震撼力却传遍全身。

  是因为他的声音吗?

  他的音色在男孩子之中虽属上乘,但不至于有这么大的震撼力呀!

  还是因为他说话的语气?

  也不是吧!乍听之下,他讲话的语调的确深情且动人。但若静心聆听,并进行分析的话,会发现他讲话的口气很“油”,也就是老成、有经验。可以想像得出他是个恋爱高手,极会抓住时机借着某些台词施展某种魅力--事实上却一点诚意也没有……

  这种人超级自恋,他接受众人的仰慕只为了印证自己的不凡。

  而且这种男人,沉迷于征服的游戏当中。

  而有朝一日他们是否会被征服?也许会,但很难。因为他们即使被征服了,也绝不会承认。

  这种男人……

  韩冰雪的思绪在她抬眼望向他时,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碾压得变了形。

  早在他来之前,何晓琪、蔡伊龄不知说了几次他们是多么多么俊美的话。所以她以为她的心理准备已足够,他的面容应不至于震慑住她的心。

  毕竟一张脸不就是一双眼加耳朵、鼻子和嘴巴组合而成的吗?

  然而老天就是那么不公平。明明是功用想同的东西,生长在不同人的身上,却引发种种不同的形容词--美丽、俊俏、丑陋……

  而坐在她斜前方的这名男子,未免太得天独厚了!

  很难想像一个人的相貌可以这般优。鼻梁英挺,内双眼皮的瞳眸清明有神、轻抿的唇角自然上扬、唇形显明而优美。单单形容他的五官实在无法彰显他若古希腊神诋般完美的面容。

  他的发丝微卷,前发长及眉尾;偶尔他将其轻拨至一旁,却总是一小撮发丝兀自垂在额前,诉说着他的帅气。

  他的脸廓微长却圆滑,融合着柔性美与男性应有的英挺正气。

  米白色西装、淡蓝衬衫、变形虫花色领带;穿着亦与他的气质相搭配,彰显着一个上流社会人士的个人见解及品味。

  此刻的他拿着高脚杯、手肘撑在桌上、毫不拘谨地和何晓琪等人谈笑着。

  韩冰雪痴痴地看住他,连着两道未曾动手的美食被侍者收走了都不知道。

  他不禁想,像他这样的男人,当着不甚熟悉的几名女子说出那句话,是何用意?

  告诫她们小心点,不想受伤的话就别太接近他?还是要他们有心理准备--总有一天,她们也成为他口中“为他哭惨了”的女人?

  这种男人……自负、浮华……

  “你已经把我看穿了吧!”

  他一直对着何晓琪和蔡伊龄的目光突然转向韩冰雪这方。一瞬间,韩冰雪不知道他是不是在何她说话而无所反应。直到另外三人的视线亦全聚集于她身上,她顿时宛如被俘的猎物,惊慌不已。

  她低下头,不敢再多看他一眼。只觉脸颊一阵热烫,心脏鼓动的声音在耳边猛响着。

  “我们刚刚说到哪儿了?”何晓琪发声:“你别岔开话题!”

  他低笑两声,“也被你看穿我的企图了……”

  “你呀……”何晓琪亦发出和他契合的娇笑。

  几个人很快回复方才聊得正热络的情形。

  唯独韩冰雪没有。

  她拿着刀叉的双手严重颤着,无法使力。胃部一阵扭痛;为免失态,她没有皱眉,也不好弯身抱腰。

  她很容易紧张。

  自小只要别人朝她那方使个不友善的眼神.她就会开始忐忑难安,手心猛冒冷汗。有时甚至连着一个礼拜胃肠不舒服、上吐下泻。直到整个人儿近虚脱后,才发现一切全是她自己多心。

  随着年纪渐长,愈了解这个特点很要不得。她试着对自己作心理建设。当工作出了差错,或人际关系发生问题,致使种种不适的症状一一出现时,她会缓缓在心底告诉自己--没事的,别这么紧张,没事……为了一点麻雀小事弄的身体违和,不值得……

  这个方法向来有效。

  可是如今她已在心中说了几十句“没事的”了,却未见任何成效。不但身子抖得厉害,胃痛更是加剧了。

  怎么会这样呢?这只是一场与她无关的饭局啊!怎会为了一名陌生男子无心眸光与台词而心颤不已。

  没有其他办法,她只能继续自我暗示--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别紧张……没什么好紧张的呀……!

  她简直想狠狠打自己两巴掌!

  都已经是个二十四岁的成年人了,竟然无法平稳自己的身心……

  “别因为我说了那句话,就不再看我了呀!”优美中溶着一层轻浮的男中音又缓慢地、飘飘荡荡地晃入她耳中。

  有一瞬间,韩冰雪以为自己的心跳已经停止。他这句话又是对她说的吗?如果是,她该怎么办?

  她的下颌抵到上胸口,头低得不能再低;下垂的头发几乎遮住整张脸。但那一道道锐利视线还是射过黑发,灼烫了她脸庞时,她鼻头一酸,豆大的水珠倏地从眼眶里掉下,在淡粉的桌中上晕出深一层的水渍。

  她是怎么了?这些人和她没什么干系,何必为他两句话,就像受了莫大委屈似的,无声地掉着泪。但是……怎么办呢……这些泪水根本不受她控制,还弄得她连着抽噎了两声。加上腹部翻搅得反胃感,她举手捂住嘴。

  “别吓我们。我们会以为你在哭喔,冰人小姐。”

  冰人小姐?

  “你记错名字了!”蔡伊龄轻嚷。尖细的嗓音中,听得出有某种程度得不悦。

  “她叫韩冰雪,刚才跟你介绍过的。”何晓琪亦娇声道。

  坐在她们对面,着米白色西装的男子--丁雨凡--眼底凝着浅笑,目光仍然勾视着韩冰雪。“你们不知道吗?冰清玉洁冰美人……”

  刻意压低的声调如低音鼓直敲人心坎。韩冰雪双肩一颤。倏然抬头。

  “你……”原来抱着开玩笑的态度逗她的丁雨凡,被她颊上狼狈的泪痕及濡湿的眼睫给吓着。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对……对不起……”韩冰雪站起身,却因腿软而必须以手紧抓住桌沿才得以直立。

  这个夜晚应该是平凡如常的,她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置身在这么难堪得场面里。更没想到自己应变的能力如此差劲只因为他人的三两句话,与几道诡异的、不友善的目光,她就自惭形秽地流着泪、仓皇地急着逃开。

  “我……有事……”她拎起手提包,身子一倾,慌慌张张地起步。

  “喂!”何晓琪的声音在后头追着她。”别忘了要付你自己的帐!”

  “我……我知”她的手不听控制地颤抖着,令她费了好大的劲才从钱包里抽出钞票,也不细数就往桌上放。

  桌上的大钞令何晓琪两眼大眼,“喂!你给太多了啦!”

  将跨出餐厅大门之际,韩冰雪因胃部翻涌的作呕感,掉头来到洗手间。

  她就着马桶座痛苦地呕出肚子里的东西。方才晚餐刚吃地食物,如今--被吐出。吐得胃都空了,还有呕不完得苦涩黄汁。

  待胃部终于不再翻搅,韩冰雪向后瘫坐在地上。目光茫然,整个人虚弱无力。脑海里暂时完全空白,从刚才过度紧张的情境中抽离,仿佛那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两对细跟鞋踏地的声音朝洗手间走近,谈话声接着传来。

  “你上哪去找像她那样的人来?”

  韩冰雪猛然睁开眼睛。这声音,是蔡伊龄。她们两个怎么会来饭店外的洗手间?

  她抚着胸口,看看自己置身的小空间,发现门未锁紧。

  “我怎么知道她那么会装。”何晓琪洗了手后,后退一步,对着镜子审视自己的发型及衣着。“你要我找个长得不怎么样、有自知之明、又不会抢风头得女人来,我几乎想破了头才想到有她这号人物啊!“

  “谢谢你喔!她的确是长得很不怎么样。”蔡伊龄侧倾身凑近镜子,眨眨水秀得大眼睛后,抚抚眼尾。

  身后某间厕起了扳动门锁的声响,蔡伊龄回头看了一下,顺道不太高兴地瞟了何晓琪一眼,略微压低声音说:“呕死了!要不是怕冷落其中一个男的,也不会想再找一个人来。早知道只有他们两个来的话……”

  “你以为只有你呕?”何晓琪不在乎洗手间里是否有其他人,依旧以不小的声量道:“花几千块吃顿饭,就看她一个人在那装摸作样--比白做两天工还不值。不过她说哭就哭的本领,还真不是装的。”

  “你还笑得出?”蔡伊龄亦打开提包里得化妆用品,准备补补妆。那些男人口袋里的钞票不晓得干什么用的,请顿饭也不肯。

  何晓琪接话:“而且还说走就走。”拿着粉扑的手往旁一摆,突然就说:“抱歉,我们还有事。然后屁股也不拍就走人了。呕死了!摆明耍着我们玩。”

  “麻烦你。”蔡伊龄将唇笔暂时离开唇边,告诉何晓琪:“说话文雅一点好不好?”

  “屁股就是屁股啊!”何晓琪俏皮地眨眨眼。

  蔡伊龄不禁眼珠上翻说:“我扯不过你。”她把唇笔依附蔷薇色的唇膏,沾染美艳的红色。“喂,‘冰清玉洁’是句成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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