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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然公主 page 7 作者:沈亚

  “老天!”靖武惊停得定在当场动弹不得!他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她真的这么做!

  “怎么了?”看到其他人错愕的神色,狼歌反倒莫名其妙似地问:“哩不对吗?我伤了她,这种事又不能后悔,只能还她一箭了。”

  他觉得自己的心在淌血!

  撕下自己的袍子,默默上前为狼歌裹伤。他真的不知道,是自己的内心伤得重些?还是狼歌手上的伤重些?

  “怎么了嘛?”狼歌浑然不觉地盯着靖武那张苍白的脸,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做错了。“有什么不对?”

  “没什么不对,只是你没有同情心。”靖欢耸耸肩,脸上有无奈的笑意。“呵呵,也不算太糟,只是你特别严重。”

  “同情心?”狼歌傻傻地重复,好似听不懂这句话。

  是了,狼歌没有同情心。她不懂别人的痛苦,对任何生命都没有感觉,她只凭着自己的意念而行,想杀便杀了,杀错了也无妨。所以狼歌是无邪的,她根本不懂什么叫“罪恶”。

  一滴泪水蓦地烫疼了狼歌受伤的手,这次轮到她错愕了!

  她傻傻地看着低着头的靖武,心里像是被大石头狠狠撞了一下。

  “狼歌!”看到狼歌耶错愕的表情,狼夜顿时跳起来,扔下身边的咸阳,很快扯住狼歌的手臂嘟嚷:“我们回去。”

  “等等……”狼歌愣愣地碰碰还湿在布上的水滴。她知道那叫眼泪,从很多人的脸上见过,只是没想到会在靖武脸上看到。

  “你哭了?为什么?”

  “狼歌!我们回去了!”向来冷静的狼夜竟然慌张起来,他努力想挡在靖武与狼歌之间,却被狼歌一把推开。

  狼歌仰着头,仔细看着靖武脸上那两滴眼泪,蹙着眉伸手接了下来。盯着那泪水许久,她终于仰起脸,很认真地问:

  “你是为了我哭吗?靖武哥哥,为什么?”

  第六章

  为什么流泪?

  他也想知道答案,想知道自己那无与伦比的心痛感觉到底从何而来?

  看着狼歌那张小小、蜜色的脸蛋,看着那双全然天真无邪的眸子,他说不出话来。

  狼歌并不了解自己的残忍,也不了解自己的无情。在雁归夫人的教养之下,狼歌将这一切都视为理所当然。

  不听话的就该死,不喜欢的可以随意杀掉,反正世间的一切到头来都要消失,消失在谁手上井没有差别。狼歌就是受着这样的教育长大的,对狼歌来说这并没有不对。

  狼歌嗜杀,其实许多王公贵族又何尝不是如此?比狼歌更残忍、更无情的大有人在,为什么他不觉得伤心,却独独对狼歌特别?

  从小他就知道,父王特别钟情于他,母妃早逝,但他周围并不缺乏关爱;也许由于谁都看得出来父王特别喜爱他,宫里盛传着他就是父王心目中继承大统的人选。年纪越大,传言越接近真实。已经有好几次,父王跟皇祖母暗示他该选妃了,但为什么他总是拖拖拉拉不肯决定?是因为他知道他不能说出他真正想要的女子吗?

  是因为他知道狼歌永远都不会是父王与皇祖母心目想的太子妃吗?

  父王暗地理爱恋着雁归夫人,这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为了能多接近雁归夫人,父王让他负负教导狼歌——这特别的安排,谁都知道是为了什么。但皇祖母却极度厌恶雁归,更厌恶狼歌。数度,皇祖母为了雁归与父王发生争执,皇祖母更几次声色俱厉地告诉他,不准他再接近狼歌,否则即将到手的太子之位必定不保。

  他很想要太子之位吗?

  不,如果可能,他宁可选择就这么过下去……永远与狼歌在一起……但是那不可能,他内心里知道,狼歌总有一天要离他而去。狼歌属于柔然,而他属于天朝。

  是的,他愿意承认他爱恋着狼歌,如果承认能够让梦想成真。

  “你为什么为了我哭?”狼歌很认真地看着他,希望得到答案。

  她不想让靖武哭,靖武一直都是对她那么那么的好,她从来没想过靖武也会流泪,也从没看过靖武流泪。生气的靖武、无奈的靖武都让她喜爱,但靖武为什么要哭呢?死了一头鹿,真的让他这么伤心?

  “我不想你杀戮成性。”久久,他终于回答。摇摇头,一抹苦笑。

  “但这只是一头鹿。”狼歌将手上的战利品提了提,态度坚决。

  “不是因为这头鹿……而是因为你。”他的声音沙哑,眼神无限伤感。“狼歌,你从来不觉得杀了一头鹿有什么不对,也许有一天杀了人你也不会觉得难过,但我不要你那样,我不想你嗜杀成性,你明白吗?”

  从狼歌的表情,他知道她并不明白。杀了坏人有什么不对?杀了不听话的人又有什么不对?

  但这次狼歌并没有反驳他,狼歌看了他许久,终于放下手上的战利品,很认真地开口:

  “你不喜欢?”

  靖武点头。

  而狼歌叹了口气。

  “也许你会为了我而改变?”靖武低低地开口,轻轻挑起狼歌小小的脸,温柔地凝视着她。“我希望我们永远在一起。”

  跟靖武永远在一起?狼歌迷惑地看着他。这很待别吗?她一直以为他们本来就会永远在一起。

  “可是我们为什么要分开呢?”

  十五岁的狼歌,依然如此天真。许多女子在十五岁已经嫁作他人妇,至少也已经许配了人家,但狼歌不同、狼歌是柔然女子,没有人会向她求亲,而雁归夫人似乎也没有打算教导狼歌这方面的礼俗。雁归啊雁归,你到底想让狼歌拥有什么样的未来呢?

  “有一天我会娶妻、会生子,到时候我们就要分开了,你明白吗?我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我希望……”他深深吸一口气,认真地凝视狼歌那双天真的眸子。“我希望能娶你为妻。”

  “我不许你再见靖武!不许你再出去!我们立刻准备回柔然!”

  十五年来,狼歌从没见过母亲如此生气愤怒,她呆愣在当场,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个简单的问题会惹得母亲如此生气?

  “可是娘——”

  “没有可是!”

  “可是……”狼歌的话还没说完,雁归夫人严峻的脸已经让她住口,她惶恐地寻求萨多奴的帮助,而萨多奴却只是无言地垂首立在一旁。

  她不明白,她真的不明白!她也想跟靖武永远在一起,为什么他们不能水远在一起?她将靖武说的话告诉娘,原以为她会很高兴,因为她知道娘背地里其实并不讨厌靖武,甚至好几次她淡淡的夸奖过靖武,而这对待人严厉的母亲来说已经是多大的不同!

  但,为什么?为什么娘会这么生气?

  “萨多奴,通知柔然我们准备回去了,也将我的决定通知天朝的皇帝,准备好我们就走!”雁归夫人气恼地扔下这么几句,连看也不看女儿一眼,立刻转身离开。

  雁归走了,狼歌仍呆立在厅里。她困惑无比的表情让萨多奴叹息,他忍不住上前轻轻拍着狼歌的肩。

  “你没有错,夫人不是生你的气。”

  “那娘是生谁的气?靖武的吗?我也想跟靖武永远在一起,为什么我们不能永远在一起?为什么娘会突然决定回柔然?”狼歌难受地低下眼睛,不安地揉着前额那火烧似的痛楚。“我不想回柔然……我想留在这里……”

  “傻孩子,你本来就是柔然的公主,柔然才是你的故乡。”萨多奴警觉到狼歌的动作,连忙扯开话题门:“咱们已经离开柔然十多年了,也该是回去的时候。”

  “萨多奴,你告诉我夫妻是什么?”狼歌抬起脸,蹙着眉问:“一个男人跟一个女人水远在一起就叫夫妻吗?”

  他答不出来,这简单得几乎令人发笑的问题对狼歌来说却是多艰深、多难以理解的问题!

  雁归夫人从来不对狼歌说起男女之事,更不提任何与“情”字有关的话语,而这怀月宫又是如此的沉静。可怜的狼歌,到现在都还是懵懂无知……而雁归也打算让她这一生都如此懵懂无知。

  “公主……”

  “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都不说?父王跟娘不是夫妻吗?那到底有什么特别的?靖武说要娶我为妻,这样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为什么娘会为了这样而发怒?”狼歌生起气来!他们到底在隐瞒她什么?难道“夫妻”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萨多奴知道狼歌不会放弃,与其让她想尽办法了解,不如自己先给她答案——而他只能给一个能安抚狼歌,又不至于激怒夫人的答案。

  “公主,你是柔然的公主,而七皇子是天朝的皇子,将来可能继承大统的人选。你们不能成为夫妻。就算天朝的皇帝同意,夫人跟狼王也绝不会同意的。天朝杀了多少我们柔然的好汉,而你是柔然的掌上明珠,狼王怎可能让你下嫁天朝的太子?”

  “婊是为了这个而生气?”

  萨多奴连忙点头。

  狼歌揉揉自己疼得很的前额,隐约中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她的头好疼!想到要离开天朝,永远也不能再见靖武的面……她的脸色刷地惨白!

  “公主!”萨多奴让她那突然惨白的脸色给吓坏了!连忙上前扶住她,从衣袖里掏出安宁散。“来,快吃下去!”

  “我为什么老是头疼?”狼歌抱着头呻吟,懊恼地吃下药散。

  “只是小病,你从小就有的,不碍事……”萨多奴轻轻地回答,别开眼睛不敢看狼歌那双漂亮的眸子,他的眼眶湿了,却只能咬着牙忍耐。

  狼歌打个呵欠,迷迷糊糊地靠在萨多奴身上,半梦半醒之间抬起头,蹙着眉头嘟嚷:“回柔然也很好,可是我舍不得……”

  “舍不得?”

  “嗯……”狼歌抱着头,疼得几乎落下泪来。

  “我舍不得靖武哥哥……”

  不是舍不得靖欢跟靖武,而是舍不得靖武。

  萨多奴叹息一声,伸手点了她的睡穴。

  “别走!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应德皇帝恳求地说道。

  雁归冷冷仰起脸。

  “柔然与天朝所定之年早在五年前已经过了,我与狼歌、狼夜应该要回柔然。”

  “朕知道……”

  知道,但无法割舍。应德皇帝焦急、惶恐,他不能忍受没有雁归的日子!虽然偶尔才能见到她,但是知道她就在身边,知道随时可以一望那令人朝思暮想的容颜对他来说太重要!

  他老了,老得无法接受雁归离开他……他也病了,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在这关头他更不能没有雁归啊。

  “朕不同意……”应德皇帝想了又想,坚决摇头。他不能放她走!什么理由都不行!你要什么朕都答应,就是不准你们回柔然!”

  “皇上,您这是强人所难。”雁归冷硬地开口,“难道您不惜与柔然一战?”

  应德皇帝猛然回头!

  “难道一点转囿的余地都没有?如果你真要说没有,那么朕的确不惜与柔然一战!”

  雁归愣了一下,她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应德皇帝惨惨一笑。

  “你不知道是吗?你真的不知道你对朕来说有多重要,就算真要再打上一仗……如果只有这样才能留住你,那么朕不惜一战。朕以前做过,如今又何尝不能再做一次?”

  雁归哑口无语。她不能置信地盯着应德皇帝,不相信他真的会这么说!

  应德皇帝微微抬起下颚,咬着牙凝视着她。

  “告诉朕你愿意留下。”

  雁归同样咬着牙冷硬地回望他——不该是这样的结果!不该是这样的答案!

  “好!那你走吧!你走的那一天,就是天朝与柔然重新开战的一天!”应德皇帝拂袖离开荷花亭,冷硬无情的背影教雁归寒了心。

  她终于让步……尽管这让她觉得屈辱、觉得愤怒。

  “好,我们不走,但有个条件。”

  他果然停住脚步。

  “你立刻下诏,命七皇子娶妻,除了狼歌之外娶谁都可以。”

  应德皇帝回头,眼里带着失望的伤痛。

  “雁归……你明知道靖武喜欢狼歌……”

  “是,雁归知道,所以雁归恳请皇上下旨。”

  半晌,应德皇帝只是默默地注视着雁归夫人那张绝美却冷然的脸。良久,他终于无言地转身离开——这算是同意了,他们都知道。

  应德走后,萨多奴沉默地走进荷花亭,带来一件披风替她披上。

  雁归咬着唇。愤怒,让她的唇角咬出了血丝!

  萨多奴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沉默地注视着荷花池里残败的荷花。

  “你觉得我做错了?”雁归突然气愤地问。

  “老奴不敢。”

  “用不着说这种话来气我!你不是什么老奴!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你当然觉得我做错了!你觉得我对狼歌太残忍对不对?你觉得我该带着狼歌跟狼夜回柔然去,管天朝与柔然打不打仗都无所谓!或者你认为我该让狼歌与靖武在一起,然后眼睁睁看着她被心火焚身而死!?”

  萨多奴没有回答,他默默地注视着雁归悲痛的眸子,顿时感到心痛如绞,但他依旧什么话也没说。

  雁归忍不住落泪,忍不住呜咽,在夜深人静的荷花池畔悲伤地哭泣——冷月如钩,她觉得好寂寞、好无助!但她身边只有萨多奴,这十多年来的委屈与怨恨到底能说与谁听呢?

  这结啊,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解开?

  “狼夜,你要带我去哪里啊?”狼歌打着呵欠,睡眼惺忪地被狼夜拖到怀月宫外。沁凉如水的夜色让她不由得打个寒颤。“好冷啊……”

  狼夜没回答,黑暗中却传来靖武低低的呼叫声;“狼歌。”

  “靖武哥哥?”

  狼夜有些不耐烦似的朝她挥挥手:“快去吧!娘那里我会替你遮掩,不过请早些回来,我可不想在你屋里睡一夜。”

  狼歌忍不住笑了起来,狼夜对她向来冷淡,真没想到却肯为她冒这种险!如果让娘知道,那可不得了的。

  “狼歌……”靖武紧张地低喊:“快些!”

  “谢谢你狼夜……”狼歌微笑地瞧了弟弟一眼,转身奔入夜色之中。

  狼夜叹口气,凝视着狼歌飞奔而去的背影,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得对不对?但他不相信,真的不相信狼歌得孤苦无依终老一生。靖武很好,虽然是个天朝人,但靖武会好好对待狼歌,这一点他很确定。

  想着想着,他情不自禁地掏出藏在怀中许久的物品——那是一朵小小的珠花,属于女子的东西。

  珠花在夜色下微微泛着温暖的光芒,看得出来是工匠巧手精铸的一朵小小向阳花,模样很美——就像它的主人一样。

  狼夜无言地凝视着珠花,半晌之后叹口气,又小心地收回怀中。珠花很美,主人当然也很美,可惜的是,都属于天朝……

  而他是柔然未来的王,他很清楚这件事。所以他只能珍惜地收藏着这朵珠花……或许一生一世都只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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