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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火 page 2 作者:水银

  说话的同时,他已移近到她身前,径自替她换药。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她冷冷地又问。

  “救你。”他回道。

  “除此之外?”

  “只是替你疗伤,需要想那么多理由吗?”他失笑地道。“你不也说过我‘多事’,就当是我多管闲事,你就忍耐吧!”

  “你——”

  “别一直生气,对你的身体不好。”这绝对是身为大夫者的良心建议,可是在这种时候听起来,像极了风凉话。

  “不必你管。”她干脆别开眼。

  又生气了,而且是真的发火,她的脾气真的很不好。但是他依然很快地替她换药,包扎完伤口后,更替她将衣服拢了回去,一举一动,完全没有任何一丝轻薄的意味。

  “你先用早膳,再喝药,半个时辰后,我会让伙计来收抬。”说完,他转身便走出房外。

  她默默坐到桌旁,开始吃起他论她带来的早膳。

  她仍然觉得他多管闲事,但他的话却都是事实。

  如果她不依他的交代吃饭、喝药,她的伤就会愈晚好,那么她就得多留在这里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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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天后,她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体力也恢复,但南天仇还是一样端着早膳来到她的房间。

  “我的伤已经好了,你不必再费心。”  她站在窗口的那一边,望着窗外,却能肯定来的人绝对是他。  “我想也是。”他同意地说道:“所以今天我没有带药来。”

  她转回头,身上穿着的是一件灰而死气沉沉的布衣,长发往后扎起,不施脂粉的五官明明清丽动人,却罩着一层寒露。

  “我知道你急着离开,所以这一餐,也算是为你饯行。”他笑着,径自在桌旁坐下,将饭菜端上桌摆好。

  她被他强留七天,他们却没有一同吃过饭,除了早晚换药,其他时间都是由伙计送饭、收碗,他不曾来找她。而她在这七天,也从没有跨出房门半步。

  “用膳吧。”他邀道。就算要离开,也得吃饱吧!

  她迟疑了下,总算走过去坐下。

  “谢谢你替我疗伤。”连道谢,她都很冷淡。尽管认为他多事,但是她的伤能这么快复原,的确是他的功劳。

  “不再认为我多事?”

  “你是多事。”她淡淡地道。“但你也对我有恩。”

  “哦。”他笑了笑,跟着她开始用膳。

  “除了诊金,你要我怎么报答你?”含进一口饭,她又问。

  “不需要。”他摇摇头。

  “我不想欠你人情。”她放下筷子。

  “在你心里,既然认定我多管闲事,何不当这件事没发生过?”他也放下筷子。

  在这里住了七天,她没问他姓名、也没主动提及姓名,七天前与七天后,除了她的伤势复原,他们依然是陌生的两个人。

  “你对我有恩,是事实。”  她沉静地望着他,眼里有着坚决。  南天仇觉得有趣极了。

  她很冷淡,不是那种故作的高傲冷漠,而是很明显不愿跟任何人有所牵扯;但她也同时认为他的确救了她,因为不想欠他,所以坚持还恩情。

  她的性情,真是矛盾,但却不难懂。

  “你真的想还我这份恩情?”

  “是。”她点头,眼神坚定、语气坚定。

  “那么,我要求你做一件事,只要你做到了,就算还我恩情。”

  “可以。”她毫不犹豫同意。

  “你这么快同意,万一我要你去杀人呢?”  他挑了挑眉。  “说出名字。”一如他所预料,她一点反应也没有,反而直接问他想杀谁。

  “我不需要你替我杀人。”她的这种反应,只让他想叹气。“我不要你做任何事,只要你答应,半年后,在这里与我相见。”

  “半年后?”与他相见?

  “对。”他肯定地点点头。“如果你真的想还我恩情,那么就答应,在这半年内好好保重自己,半年后我会再来。”

  她迟疑了下。

  “好。”点头应允,起身拿了剑,就想离开。

  “在你离开之前,先把你的名字告诉我。”  哎,才说她可以离开,她就真的一点也不留恋,连早膳都还没用完就要走了。  她是真的性急,还是真那么不愿意待在这里?

  “没有必要。”她头也不回,一脚已跨出门外。

  “当然有必要。”他的声音沉稳地自后方传来。

  “如果半年后你没出现,至少我也明白知道,到底是谁欠我一份恩情没还。”

  她脚步顿了下。

  “萧羽。”说完,她纵身跳出后门外。

  南天仇只叹笑地摇摇头。“以她这种个性,半年内,她真的可以平安无事吗?”假如她真的想刺杀齐盛庸,那么他很肯定,她的命,绝对很危险。

  第二章

  秋去冬来,寒岁年末,转眼年关已过。

  云流宫里已经许久未曾这么热闹了,新年刚过,宫主便为四婢举行了婚礼,云流宫里正式宣布多了四个人——就是四婢的夫婿。

  雷块身边紧跟着的,是逗笑、一刻都离不开妻子的夫婿石无过。

  水垠银娇婉依靠着的,是对她一脸疼爱的夫婿蓝镭,也是皇亲定王爷。

  风铮娴静牵手着的,是对妻子百依百顺、敬爱有加的夫婿秋寒星。

  最后,焰珂活泼挽着的,是一脸冷漠、却对妻子止不住深情的任风行。

  四婢脸上的幸福,是看得出来的;而高高兴兴参加完四婢的婚礼,本以为他们掩饰的天衣无缝,但他们偶然的沉默,依然没能逃过云流宫主的法眼。

  继青龙堂主东方情、白虎堂主西门不回相继离宫之后,朱雀堂主南天仇也来到云织接。

  “宫主。”南天仇恭敬拜见。

  听见这声请示,正端坐在楼前石庭上,写书册的云流宫主柳轻非放下笔,抬起覆着面纱的脸;而原本磨墨的随身护卫暗,转眼消失身影。

  “进来吧。”她轻语。

  “是。”南天仇跨过拱门,走上石庭。

  “你也要离宫了?”柳轻非问。

  “宫主知道?!”

  柳轻非一笑。

  “三个月前,当玉牌回归云流宫,你们四人就各自提出请求,希望能有一点时间处理私事。三个月让你们安排好堂中事务,也交给四婢一些权利.让她们能在你们不在时,处理堂中事务、这不就是为了现在?”

  南天仇一愣,然后笑出来。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宫主。”

  “我说过,你们有私事要处理、或想离宫游历,我不过问、不干涉,也不会阻止,只希望你们记住,你们四人,是云流宫四堂之主,无论你们发生任何事,云流官都会全力支持。”

  “属下明白,谢主。”

  “我想,水玥和蓝镭也将动身回金陵,你是否要与他们同行?”  柳轻非眼里闪过一抹洞悉的慧黠神采。  南天仇再度一愣,难得赧了颜。

  “属下……会独行。”  看来宫主什么都知道了,那么他再掩饰也是多余,不如就大方承认了。  柳轻非点点头,只手托腮,露出思考的神情。

  “还记得,你将白玉如意送到都尉府的事吗?”

  “属下记得。”  当初水玥受伤,无法完成玉牌主人的托付,是他将白玉如意送达,水玥才算完成任务。

  “如果有空,不妨了解关于白玉如意的前因后果,对你也许会有所帮助。”柳轻非暗示。

  “属下会记住。”虽不明所以,但南天仇将这句话记在心里。

  “那就好,你去吧。”

  “属下告退,宫主请保重。”南天仇躬身行礼,便转身退出云织楼。

  他一离开,柳轻非再度执起笔,原本消失的暗再度出现,继续磨墨,仿佛刚才从未被打断过一样。

  “暗,对四婢的夫婿,我那么要求。可是对于四堂之主的伴侣,我却任他们自由选择,这样会不会不公平?”她低语。

  “不”

  “我会不会太偏心?”

  “不。”

  “万一,四婢的夫婿有微辞怎么办?”

  “不。”他们绝没有这种机会。

  柳轻非微偏颔首,想了一想,唇瓣泛出轻笑。

  “朱雀翩翩向南天。”  书写,落款。纵然有羽翼能橱翔天际,终究难脱七情六欲,难过情关。  只是,一向温和处世、不与任何人结怨的天仇,一旦动了情,会是怎生的模样?

  过—回岁末,继神龙、伏虎后,朱雀,亦展翅飞离云流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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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台烟雨,繁华红尘,秦淮河畔的富丽一如以往,即使在寒冷的一月天,众多美丽精致的画舫上,人声依旧喧腾。

  然而,在这个画舫如美女般竟艳的秦淮河畔,却有一艘古典质朴的船只立于河上,里头既没有丝竹乐声,也没有人献舞,连人声交谈都很少。

  这艘船只前后都立着几名侍卫,里头来回的奴仆不多,但已足够应付船上人所需要的服侍。

  “天仇哥哥,既然你也要来金陵,话什么离宫的时候,不和我们一起走?”水玥不满地问道。

  “你和蓝镭新婚燕尔,我怎么好打扰?”南天仇笑笑地回应。

  “可是,你至少要告诉我,你也要来金陵。”水玥还是不满。

  “有没有说,结果都是一样,我一到金陵,你不就知道我来了?”

  “那是因为蓝镭的人发现你,不然你也不会来找我。”天仇哥哥对单独游历江湖有特殊偏好,总不爱报告行踪,更不会刻意去找任何人。

  “就是知道定王爷有这份能耐,所以说与不说,都没有差别。”南天仇的回应还是一贯不温不火。

  水玥气闷,说不过他,只能拿筷子戳碗里的饭出气。

  “天仇有他的想法,至少现在他人在这里,不会消失的。”蓝镭温柔地包住她的手,不让她再继续虐待饭。“既然天仇不想说,你也别强求,反正,我的人会跟着他,随时将他的动向告诉我们,这也一样。”

  既然他抱持着说与不说都没差别的想法,那么为了爱妻,定王爷蓝镭决定顺他的意,干脆派人跟着他了。

  “蓝镭,你这是帮着水玥监视我。”南天仇顿时有点哭笑不得。

  好歹蓝镭该念着当初他的“举手之劳”,若没有他的帮忙,蓝镭怎么能那么顺利娶到水玥?

  “只是顺你之意。”  蓝镭淡淡回道。

  “你现在是有家室的人,心思应该放在妻子身上,而不是派人监视我。”南天仇提醒:“水玥,你也是。有了夫婿,你该多陪他,别让他觉得自己受到冷落,而你关心别人比关心他还多。”

  “我和蓝镭一直在一起呀。”  水玥皱皱鼻子。她当然很关心丈夫,可是,她也很关心这个从小照顾她的大哥。

  “知道你平安,水玥会比较安心。”蓝镭帮着妻子。

  “我可以照顾自己。”南天仇闻官失笑。

  他独自行走江湖多年,从来也不需别人多操心,怎么这对夫妻才刚成亲,却都把心思放到他身上了?

  “既然人在金陵,就住在我府里,免得水玥老是担心你。”

  蓝镭这句话一说,等于只要南天仇在金陵一天,就得住在定王府,接受他们夫妻的“招待”。

  南天仇看了看蓝镭、又看了看水玥,只能无奈地点点头。

  “好吧,我住在定王府就是。但是,我希望保有行动自由。”他可不要真的有那种一出门,就有人跟的排场“可以。”只要别让他的爱妻担心,南天仇想做什么,蓝镭绝对没意见。

  他们的船,缓慢地靠边航行在河道上,不去挡到任何一艘营生的画肪,在交错的船身上,由对船传来一阵悦耳的琴声,顿时将其他嘈杂给压了下去。

  “只有弦音,没有感情。”  蓝镭摇摇头,这琴声算不上好。  “风铮弹得比她好太多了。”正要喝汤的水玥作了个评语。

  “但是,这已是近来,秦淮河上公认最美的琴音。”南天仇微微一笑。不住在金陵、不是金陵人,但对金陵城里的动态,他却清楚不已。

  弹琴者,是近来金陵城里公认最富才色的花魁,海棠姑娘。这首由她弹出的“凤舞曲”,在河畔一带,已是无人不知。

  水玥稍稍掀起竹帘,看见对船的船头有着都尉府的旗号,她连忙放开,缩回蓝镭身旁。

  “怎么了?”蓝福关心地问。

  “没、没什么。”她现在是王妃了哦,白玉如意也给他了,不必再怕他了。水玥在心里不断安抚自己。

  南天仇挑了下眉,同样掀开竹帘,再缓缓放下。

  “是都尉府的旗帜。”他对蓝镭说。

  蓝镭点点头,一手搂着水玥的肩,提供他的保护。这里不只有他,天仇也在,没人欺负得了她。

  深吸口气,水玥重新露出笑颜。

  “对了,天仇哥哥,你特地来这里,是不是有什么事?”她好奇地问。

  “我来等一个人。”南天仇坦白地道。

  如果他将留在金陵一阵子,就表示他得接受他们两人的“关心”。与其到后来被逼问,有些事不如现在就说清楚。

  “等谁?”水玥更好奇了。

  “一个欠我救命之恩的人。”南天仇用微笑阻止她再发问。

  琴音由远而近,在两船交错时,乐声响到最大,在短暂的重叠后,两船各朝不同的方向继续航行,琴音由近交远,在约莫拉开两个船身的距离时,琴音突然中断。

  “嗯?”与蓝镭对饮的酒杯顿了下,南天仇神情一凝——

  “刺客、有刺客!来人!保护都尉大人……抓刺客……”

  突如其来的变故扰乱了夜晚河畔的宁静,几声惊叫后,其他画舫纷纷自动快速滑开,谁也不想惹麻烦上身。只消片刻,原本拥挤的河道上,只剩一艘还滞留河上。

  蓝镭下令让船停住,然后搂着水玥,与南天仇一同走上甲板。

  “有人行刺齐都尉?”  水玥怀疑地问。

  在金陵城,谁不知道都尉府的势力连官衙都要怕上三分,有谁还敢那么大胆行刺齐盛庸?!

  两个男人都没有回答她的话,蓝镭将她拥得更紧,密切注意着四周的动静,毕竟混乱的时候,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他们就处在多事的河道上,他不希望危险波及到水玥身上。

  南天仇眯起眼,就着微亮的灯光注视着那艘画肪上的动静——

  那船舱里不断传出痛呼、与齐盛庸愤怒的叫嚷后,一抹略嫌纤瘦的黑色身影与齐盛庸对打出船舱,在一招成功划伤齐盛庸的手臂后,自己却失足落水。

  该死。南天仇忽然叹气。

  “天仇哥哥?”这声叹息,引来身旁两人的注意。

  “你们先离开,最慢一个半时辰,我就回去。”

  说完,他飘然的身影轻易跃上岸,消失在岸边。

  “天——”水玥连唤声都来不及,只好不满地嘟嚷:“怎么跑这么快?”

  “可能他有急事吧。”蓝镭搂着她回舱房,下令靠岸。

  从认识以来,天仇一向以儒雅、不急躁的形象见称,完全符合“慢郎中”这个说法,只有在处理水玥的事时,他才刻意显出强势的魄力,但不急躁。

  他这种急切的模样……只怕就算是云流宫的人,也没看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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