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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染 page 10 作者:煓梓

  “没关氛”她微笑,笑容狼狈不堪。

  “我们不是故意——”士兵们还没来得及表达他们的歉意,即瞥见莫沁涛凶恶的眼神,吓得他们赶紧开溜。

  “属下先告退了。”话才刚说完,抬水的士兵马上一溜烟不见人影,看得夏染直觉得莫名其妙。

  “看什么,再看他们也不会回来。”她的眼珠子才刚跟着士兵转,莫沁涛嘲讽的声音紧接着传来,夏染只得乖乖的移回视线,承受他多变的情绪。

  她听话的表现立刻又引来莫沁涛一阵喃喃诅咒,阴睛不定的脸色似乎在考虑该掐死她,或是把她拉过去狠狠吻一顿好。

  经过了一阵令人屏息的沉默,他才决定哪样都不做,直接洗澡去。

  “让开。”他粗鲁地推开呆愣在木桶前的夏染,一边扯下外袍跳进巨大的木桶里,当着她的面就开始洗起澡来。

  夏染一句话都不敢吭,自她入帐服侍他以来,他就是这个样子。心情一会儿好,一会儿坏,高兴的时候问候她两句,不高兴的时候当她是个死人,乖戾的情绪比外头那些骆驼大爷们还糟糕。

  “你有空愣在那边发呆,不如过来帮我擦背!”

  她才在想他的情绪有多糟,不期然又听见他的咆哮声,连忙走近木桶边缘拿起漂浮在水中的布块,开始帮他擦背。

  “用这个。”莫沁涛头也不转地丢给她一块乳白色的东西,害夏染差点被打中。

  “这是什么?”夏染一头雾水地看着手中的羊脂膏,凑近一闻才发现上头竟然有淡淡的花香味,似乎在哪儿闻过。

  “别罗竣,用它擦我的背就是了。”莫沁涛粗声粗气地命令,夏染忙着照做,越抹越觉得这香味熟……

  她想起来了!这香味的确就是那日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也就是说,那天替她洗澡的人是他,照顾她一整夜,帮她捡回一条小命的人也是他!

  夏染难以理解地瞪着莫沁涛宽阔的背脊,无法了解他的心思。他表面上对她厌恶,私底下却不吝救她的命,并用名贵的珍品为她清理脏污的身体,矛盾的举动让人猜不透。

  “干什么不动?”在她呆愣的当头,他劈头就骂。“我不是要你擦背,你在干么?”

  “是,我立刻就擦。”被他粗哑的叫骂拉回神,夏染连忙拿起手中的羊脂膏一边涂抹他的背,一边不住地脸红。

  他的背好宽,皮肤好健康!每当他的肌肉纠结到一块儿,肩部就会自然的鼓起,有力的模样引人无限遐思……

  面对莫沁涛迷人的体格,夏染又一次掉入幻想。自从她亲眼目睹他伟岸的上半身后,便一直陷入没完没了的遐想中,陶醉的程度,连有人同她说话都不自知。

  “你为什么不走?”

  噢,他在跟她说话吗?

  “我问你为什么不走!”

  他真的在跟她说话!

  “呃……因为我是你的未婚妻……”又一次被逮到失神,夏染只得随意编了一个借口。

  “荒谬!”莫沁涛可不信她那一套。“你根本是在胡扯,说点别的。”虽然背对着她,他的知觉依然敏锐,容不得她打混,夏染只好再想别的理由。

  “因为……”什么理由听起来最合理?“因为我胡乱买染料,替你惹来很多麻烦,我知道你为了补齐一百两文银,花了很多心血。”

  “所以你才不肯走,因为你觉得对我有所亏欠?”莫沁涛粗鲁地打断她的话,夏染忙点头。

  “对……”

  “对个头!”显然她的回答很令他不爽。“我不需要你觉得亏欠,我需要的是——这些话你都是听谁说的,杨廷悠?”

  他的口气阴寒,纠结的肌肉在猜测消息来源时自然鼓起,夏染这才想到她可能又害了杨廷悠。

  “呃……”这回她没敢朗声回话,踌躇的态度却让莫沁涛更形火大。

  “我就知道是他,多嘴!”莫沁涛喃喃诅咒,极想掐死他的好友。

  “如果你只是觉得亏欠才坚持留在这里,我可以告诉你,不必了!是我自己蠢,一时鬼迷心窍相信女人,才会为自己惹来麻烦,与你无关。”说到“女人”这两个字时,莫沁涛特别咬牙切齿,引起夏染的好奇。

  她注意到每当他提起“女人”这个字眼,总会自然流露出不屑的情绪,好似曾被深深伤害过。

  是谁伤了他?她猜不出来,也无法想像他受伤的样子。

  “既然话已经说清楚,你可以滚了,我不需要你留下来赎罪。”不必她猜测,不需要她关心,莫沁涛转过身就要她走。

  “我不是为了赎罪才留在这儿,我留下来还有别的理由。”

  偏偏夏染没那么容易打发,清亮的眼睛炯然亦不下于他。

  “什么理由。”炯亮的只眼猛地眯成一条直线,莫沁涛很乐意听她还有什么高见。

  “很好的理由。”夏染相当直率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我留下是因为我喜欢你。”

  “喜欢我?”对于她的说词莫沁涛不免呆愣。

  “你喜欢我哪一点?”他敢发誓她绝对找不出好的借口来。

  “呃……都喜欢……”临时被他这么一问,夏染果然想不起他的任何优点。

  “见鬼!”他凶狠的口气告诉她不必麻烦想了,他自己心里有数。

  “你根本不了解我,何来的喜欢可言?”还不是为了想留下才扯出来的鬼话,不值得一听。

  “谁说我不了解你!”可夏染就要他明白、要他听。“我知道你其实心地善良,只是外表粗鲁了点……”

  “我心地善良?”再一次打断她的辩解,莫沁涛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将她拖入木桶里,呛得她满口都是洗澡水,不住地咳嗽。

  “又是你那不切实际的少女幻想在作祟,不过这回老子懒得理你。”不等她自咳嗽中恢复,莫沁涛即气呼呼地握住夏染的肩膀,受够了她自以为是的少女情怀。

  他会教她认清事实!

  “你知道我为什么把你调进我的营房?”他支起她的下巴轻问,俊绝的脸上挂着残忍的笑容,看起来分外危险。

  “不……不知道。”夏染畏缩地回道,清丽的脸孔迅速胀红,心跳飞快。

  “我想也是。”莫沁涛一点也不意外她那颗脑袋只挤得下自己想要的东西。

  “我调你进帐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当妓女:当我一个人的专属妓女,你听清楚了没有?”他当着她的面冷酷的宣布正确答案,炯房的眼睛中不带丝毫温柔。

  “妓……妓女?”唇边传来他炽热的呼吸,夏染几乎以为她听错了。

  “不错。”可惜她没有听错。“你以为杨廷悠的脸色为什么那么难看,就是因为他知道我真正的目的,且为你心疼。”他得意地看着她,扬起嘴角的邪恶模样,激起夏染强烈的反抗欲,也让她更加明白杨廷悠关心她。

  原来那天杨廷悠脸色之所以突然翻白是因为他了解莫沁涛的诡计,害怕她被他欺侮了。

  “好,我认了!就算是当妓女,我也认了。”欺侮就欺侮,谁怕谁?“反正我本来就是你的妻子,进洞房是天经地义的事,没什么好逃避的。”

  她说得是慷慨激昂,莫沁涛则是听得眯起眼睛,掐紧她的下巴。

  “好气派的说法,你以为我是他*的和你闹着玩的吗?”气到最高点,莫沁涛不禁口出秽言。

  “谁……谁跟你闹着玩?”她的下巴被捏得好痛。“我是说真的……”

  “真的?!”简直笑话。“你晓得什么是真的?!”

  未经任何宣告,莫沁涛强烈的怒意倏地燃起,以更强的手劲儿抬起她的下颚,迎视他充满怒意的眼神。

  “你自以为聪明,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他冷笑。“但是我告诉你,这才是真的,才是一个男人对待妓女的方式!”

  来不及闪避莫沁涛冰寒的凝睇,尚无法从他阴冷的笑容挣脱出来,夏染随即发现她的衣服在他残酷的言语中被撕去大半,漂流的水滴,浸湿她仅剩的中衣。

  她无法合上嘴,这是她来此后第二次被他撕去外袍,两次都是同样粗鲁。

  “别这样瞪着我,你不是说想当妓女吗?”显然她惊讶的眼神并未打动他的恻隐之心,反而更加深地戏弄她的决心。

  “我……我不是……”她挣扎着解释,可他的手却相反的握紧,除了扣住她的下颚不让她动。

  夏染的身体立刻因这拿捏得当的拨捻而战傈,几乎忘了到口的话。

  “你不是什么,夏染?”

  “你想对我说什么话,嗯?”他一边对着她的耳朵吹气一边忙着剥掉她的中衣,让她和他一般赤裸。

  “我……我不是……妓女。”猛然接触到他浓密的胸毛,陌生的快感使她娇喘连连。

  “我刚刚……说的……只是一时气话。”可他不是,他是在生气。

  “该死!”瞧见她不在乎的表情,他气得诅咒,“我在暗示你是妓女,难道你一点都不生气吗,还能跟我嘻皮笑脸?”敢情她听不懂人话,还是他说得太含蓄?

  “我不是嘻皮笑脸。”只是感觉很好,没有必要生气嘛。

  “去你的!”他简直拿她没辙。“老子懒得再跟你玩了!‘他是白痴才会耗在这里陪她玩挑情游戏,给自己带来更大的麻烦。

  “你要去哪里?”见他真的起身,夏染才惊慌地发觉不对劲。

  “去找真正的妓女。”莫沁涛边套上衣服边撂话。“毕竟这个营区里到处有我的女人,没必要和一个业余的妓女穷搅和,你说对不对?”

  他很努力地伤她,而他也真正做到了。夏染晓得营区的后面就住着一堆营妓,专供唐军解闷之用,而莫沁涛,毫无疑问便是最受欢迎的客人。

  想到他的言词,想到他的行为,夏染当真流下了泪,难以克制地大吼。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如此对我?!”她无法理解。

  “我都已经这么努力了,为何你还是不能接受我,为什么?”

  就算是最冷硬的汉子也会被她的努力不懈感动,可是为什么唯独在他的眼里她是个傻子。

  她不懂,恐怕连莫沁涛自己也不懂,看着她的泪水如珍珠般掉落,他不禁心自问。

  她不够努力吗?不,她够努力了,就是因为太努力了,所以他才可以感觉到自己内心那片城墙正在慢慢松动,转眼就要被攻破。

  真可笑,他不怕上阵杀敌,不怕西州刺史的威胁,可却怕眼前小女人的决心,那使得他如小丑跳梁,不知所措,而他憎恨那种感觉。

  “再过三天就是最后的期限。”即使她的眼泪确确实实揪紧他的心,他还是痛下决定,“你若交不出三十件胯袍,就按照约定给我滚回京城去,其余不必再说。”语毕,他头也不回地走出营帐,让夏染自己去承受心碎的感觉。

  反观坚强的夏染,却是在他走后的第一时间抹去泪珠,以更顽强的意志力对着莫沁涛的背影默默发誓——我一定会如期赶出来的,莫将军,你等着瞧!

  幽冥的战火点燃于两个人之间,究竟,谁会赢得这场战役?

  ************

  深夜子时,星子高挂天际,清爽的夜风带来些许凉意,驱走白天的高温,辉映着皎洁的明月,将夜空的光芒分送入寂静的帐内。

  这是仲夏的子夜,没有人在乎究竟是谁打赢了白天那场仗,只在乎床上的人儿是否酣息。

  悄悄走进帐幕,莫沁涛的脚步就和帐外的月光一样轻盈,总是粗哑的呼吸顷刻间变得宁静,和天上的星子一道偷窥床上安睡的人影。

  床上的夏染睡得很深、很沉,平静的脸孔上看不出白天争吵的痕迹,只有眼角残余的泪显示她曾哭过。

  深深叹一口气,莫沁涛让自己坐下,在他触及床沿的时候床角轻晃了一下,一如他日渐松散的决心。

  他捧起夏染柔软的只手,透过月光凝睇其上的红痕,发现她的手心又增加了许多新的伤口,可能是这一、两天才受的伤。

  傻瓜。

  他在心底默默骂她,却相反地为她拉好原本溜至腰际的被子,握着她的大手,不曾放松。

  他多么希望她放弃,回京城好好的过日子,可她奇拗无比的性子,却严重的考验他一样严苛的决心,让他处于焦虑不安的边缘。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如此对我?

  他想起之前她对他说过的话,睇视着她的眼眸更显凝重。

  我都已经这么努力了,为何你还是不能接受我,为什么?

  是呀,她都已经尽最大的努力了,她的努力看在任何人的眼里都会被感动,为何独独他无动于衷?

  可他真的无动于衷吗?莫沁涛自问。他若真的无动于衷,由不会处处刁难她,他若真的无动于衷,就不会单只看见她和廷悠交叠的身影,便冲动地将她调回帐内,忍受比多漠视更难自处的痛苦。

  他在乎她,他必须承认。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无法预测何时结束,可是他真的在乎。

  更加握紧夏染的小手,这份自觉如晴天霹雳般袭来,将他坚实的心墙劈开一道缝,不堪回首的往事就顺着这缓慢慢地渗进来,渗透他的记忆,将他带回到往昔。

  曾经,他爱过一个女孩,那女孩就和夏染一样清丽,甚至比她更美。她们很像,一样爱幻想,一样巴着他不放,总以为只要肯努力,必定能够实现自己的梦想……

  那一年,他二十岁,正是意气风发的年龄。当时,天下刚交到现在的主子手里不久,东北边的侵犯不断,太宗遂派兵讨伐东突厥,终于在贞观四年将其平定,而他便是那场胜仗的最大功臣。

  从此以后,他的官运亨通,由不起眼的前哨兵一路封官晋爵乃至参将,要不是他出身贫寒,挤不进折冲府,老早跟在皇帝身边担任皇宫侍卫。

  然而,他的微寒出身,却一点也没有影响他给女人的观感。

  除了战功彪炳之外,他俊逸非凡的长相更是为他赢得众多的掌声,让他在女人堆里相当吃得开。当时,只要是女人,几乎没有一个能逃得过他的魅力,只要他微微点个头,稍稍抛个眼神,便能见到成堆成群的女人向他涌来,个中老少不拘,无一幸免。

  在这一波接一波自愿投怀送抱的女人中,终于碰到了让他一见倾心的佳人——杭州知府大人的女儿宋芯萱。宋芯萱人长得十分漂亮,个性亦相当活泼,当她听见家里多了个战争英雄来访,二话不说冲到他跟前便开始自我介绍起来。

  起初,他十分错愕,但基于礼貌他还是委婉以对。可不久后,他发现宋芯萱对他的兴趣不仅仅是好奇而已,而是成天赖着他,在他耳边轻声细语大胆表明,说她有多喜欢他。

  老实说,他相当惊讶,因为他作梦也想不到,堂堂一个知府大人的千金竟会看上区区一名参将,因此他虽心动,还是再三推辞,说他只是一介武夫,况且又不识字,配不上她尊贵的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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