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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染 page 5 作者:煓梓

  耸耸肩,粗鲁地扶起夏染的身躯,莫沁涛决定抛掉脑中无谓的念头,开始他的清洁工作。首先,他抓起夏染纤细的手臂,拿起放在水中的布块,狠狠地刷洗一番,夏染被这突来的外力给弄疼了,忍不住出声抗议,听在莫沁涛的耳里倒像是嘤咛。 

  该死的女人,好端端的叫什么春? 

  莫沁涛免不了又是一阵诅咒,可手劲儿却也放轻了,不再跟夏染有仇似地猛搓。 

  果然,他的善行立即见效。夏染不再叫了,可她依然昏迷不醒,口中念念有词。 

  “我绝不会回去求你……绝不……”红着脸、咬着牙,夏染仍是老话一句,听得莫沁涛很不耐烦。他不知道她说的人是谁,但他发誓她要是再罗唆下去,他就要她喝掉整桶洗澡水。 

  “闭嘴。”他对着昏迷不醒的夏染下令,顺道将她的手臂抬起来拭擦她的胸部,才擦到一半便觉得血脉贲张,浑身的血液都集中在脑门。 

  他真想要她。 

  这娘们真有反应,他喜欢。 

  单手挥掉垂滴在脸上的水,莫沁涛咧齿一笑,突然想看看她的眼睛。那使他觉得天下的女人都一样,只要有钱赚,娼妓和名媛淑女并没有什么不同,而他受够了娼妓。 

  “起来!”他松口命令。“睁开你的眼,看清楚我是谁!”他一边说,一边粗鲁地摇醒夏染,毫无道理的要一个发烧的病人跪地请安。 

  是谁,干什么在她耳边唠唠叨叨,硬要她睁眼? 

  持续发高烧的夏染被摇烦、摇累了,挣扎着睁开眼睛,想请求对方利闹了,放她一马,让她安安静静的休息,怎知一睁眼,又看到那头熊。 

  “熊……”这回她无法尖叫,也无法逃。“我又看到熊了……” 

  语毕,她照常昏她的,气坏莫沁涛。 

  又说他是熊,简直是见鬼了。 

  莫沁涛气得放开手,怪她柔弱的身体滑入水中,直到她整个人都快浸到水里头去了,他才再度扶起她的身子,凶狠地瞪着她,。 

  他真的长得很像熊吗?莫沁涛一面瞪她一面纳闷。他知道有些女人会被他过于浓密且遍布整个胸膛的胸毛吓到,可把他形容为大熊的,她倒是第一个。 

  莫沁涛下意地摸摸胡子,考虑该不该刮掉它,他判定这是他被误认为熊的主因。 

  他人长得高头大马,虎背熊腰,再加上这一片浓密不见脸的络腮胡,想当个正常的人类都难。 

  也罢,就刮了吧,莫沁涛决定。反正他也近半年没刮胡子了,该是动手清理的时候。 

  做好了决定,莫沁涛顺手捞起羊脂膏往自己的脸上涂,直到搓出了泡沫,他才抽出随身携带的刀,一片一片的刮掉,露出原本俊美无俦的脸。待刮完了胡子,水温也降得差不多了,他这才想起还有个病人要照顾,赶紧随便将夏染的身体清洗一下,抱她到床上歇息。 

  就这样,一个晚上他几乎不曾合眼,除了随时注意夏染的体温变化之外,还得里里外外忙着找人搬水搬毯子,弄得整个营帐很不安宁。 

  好不容易,天际露出了曙光,夏染的高烧也终于退去,莫沁涛方能闭上眼好好休息。 

  又不知过多久,或许已经等到天上的光线直射入营帐,帐里头酣息的人儿方才自睡梦中醒来,揉揉眼睛,迎接刺眼的阳光。 

  好热呀,到底是什么时辰了? 

  半支起身,夏染有些不能适应忽然转强的光线,她环视周遭一圈,发现她竟然不是在马厩里,而是营帐,就更不能理解了。 

  怎么回事,她不是被莫沁涛丢到马厩去吗,怎么这会儿又回到他营房来了? 

  一大堆问号在脑中盘旋,严重困扰着她。她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自己浑身上下都在痛,整个人疲软无力,好想喝水。 

  夏染摇摇晃晃地下床,试图找水喝。可惜她的脚才刚踩在地上,就被绊倒了。 

  这一跤摔得可真痛呀! 

  夏染探揉发疼的膝盖,有些无法了解自个儿为何无故摔跤,直到摊在她眼前的长袍居然拖地约有一丈远的时候,她才知道罪魁祸首是谁。 

  她身上竟穿着男人的袍子,到底是谁帮她换的? 

  陡然跃入她视线的男用长袍,让她脑中的疑问更添一笔,她甚至抬起手臂细闻身上的味道,发现自己身上竟带有一股淡淡的芳香,就和莫沁涛身上的香味一模一样。 

  莫非,她身上的衣服是他帮她换的,澡也是他帮她洗的。 

  接连的巧合,使得夏染的脑子里闪过一个不合理的念头,随即又想想,他不可能大发慈悲。她转过身,正想出帐打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的当头,不期然看见一位陌生男子斜靠在柱子边酣息,她马上放声尖叫。 

  “有了。” 

  夏染喊得很大声,休息的男子闻声立刻跳了起来,没头没脑地又蹬又转。 

  “是谁?”莫沁涛抽出随身携带的大刀,直觉地砍向音源的方向,差一点砍中夏染。 

  “是你?”莫沁涛对着一脸惊骇的夏染皱眉。“该死的女人,没事别乱叫,害我以为敌军杀过来了。” 

  莫沁涛凶神恶煞地警告道,夏染则早已吓呆了,根本无法说话。 

  这个人的声音听起来好耳熟,好似莫沁涛,可是他的脸她完全不认识。 

  夏染眼巴巴地瞪着眼前的男人,怎么也无法和把她丢在马厩的粗鲁鬼连在一块儿。眼前的男子长得非常俊美,眉毛浓密,鼻梁挺高,眼睛炯炯有神,而且轮廓有如刀凿般深刻,嘴唇又性感得不得了,活脱是上天送来人间的最佳献礼,他的下巴甚至还有条淡淡的凹线! 

  无法将眼神自他的脸上移开,也无法相信他便是莫沁涛的夏染,瞪着他仿佛将持续到天长地久之后,才在莫沁涛突然转狠的眼光下畏惧地开口询问。 

  “你……你是谁?”夏染抓紧身上的长袍一直瞪着眼前的伟岸男子,觉得自己好像爱上他。 

  “你脑子烧坏了吗,我是谁你居然听不出来?”莫沁涛反倒不能理解她的话,反过来瞪她。 

  “你……你是那头熊?”奇迹呀,黑熊变王子,这怎么可能? 

  “对,我就是那头熊。”莫沁涛气极,没想到要恢复成人类这么难。 

  “可是……”夏染已经惊讶到不会说话了,原先她以为杨廷悠说的话不过是在安慰她罢了,没想到是真的,他真的长得非常、非常俊美,是她所见过最英挺的男人。 

  “停止你的‘可是’,我懒得再听同样的话。”莫沁涛眯起眼睛打量一脸惊慌的夏染,突然觉得她很令人生气。 

  可夏染不只是惊慌,还兼小鹿乱撞。她作梦也没想到刮掉胡子的他竟然俊美得有如潘安再世,和之前那副惊人的模样大不相同。 

  可惜,莫沁涛决定不给她作梦的机会,兀自打量她一番之后,冷冷出言道:“我看你的烧全退了嘛,身体应当不成问题了吧!” 

  他半是询问,半是肯定的态度,看得夏染觉得毛毛的。 

  “我人还有点不舒服……”她轻拍自个儿的额头,假装一副还在发烧的样子。 

  “那可真遗憾。”可惜莫沁涛一心只想赶她走。“恐怕你只得在回家的路上好好养病,我不招呼你了。” 

  不招呼她,也就是说——“你还是要退婚?”夏染有些错愕,她想既然他将她带回营房,又亲自照料她,应当是已经改变了主意才对,没想到党是自己会错意。 

  “是不要你,不是退婚,我昨儿个不是就已经说过了吗?”莫沁涛无情的更正她的用语。“不过算了,如果你坚持一定得说退婚才有面子的话,那就退婚好了,我无所谓。” 

  什么叫无所谓?难道他不知道,一个女孩子家遭退婚,对她和她的家人来说,是多大的侮辱吗?更何况她背后还有个等着她出糗的冬舞,说什么她也不能让自己成为笑话。 

  “我不接受退婚。”一想起昨夜的梦境,夏染的拗脾气全浮了上来,死也不愿回羽梦馆任冬舞嘲笑。 

  “你说什么?”莫沁涛眯起眼打量表情倔强的夏染,十分意外听到相反的答案。 

  “你都听到了。”她不怕死地昂头回答,惹得莫沁涛很不愉快。 

  “我都听到了。但我只想问你担凭什么拒绝?”向来只有他拒绝女人的分,何时轮到她们嚣张。 

  “凭你亲口承诺这桩婚事。”夏染答得理直气壮,她可没说错,婚状上头不只有爹的手印,也有他的。只是他没亲笔签名,而由爹代劳而已。 

  “说的好,我是亲口许了这桩婚事,可你知道为什么吗?”被逮着尾巴的莫沁涛更不爽了,索性让她下不了台。 

  “为什么?”夏染忍不住好奇。 

  “因为我刚好不小心救了你爹娘,你爹就自愿把女儿嫁给我报恩,还说你日后一定对我有所帮助。”莫沁涛解释。 

  本来就是,她的染工天下闻名,当然会对他有所帮助。 

  夏梁正要这么回答,可莫沁涛不给她开口的机会,继续往下说:“我问他对我能有什么帮助,我只欠一个可以帮军队做衣服的人,如果他的女儿能做出一大堆衣服,我就答应娶她。” 

  也就是说,他之所以首肯她爹娘的要求,只因为利益。 

  “然后呢?”夏染吞吞口水,很怕听见不好的答案。 

  “然后,你爹娘马上点头说他们正好有个女儿很会织布做衣服,我二话不说立刻盖了手印,承诺了这桩婚事。” 

  原来是这么回事,她才在奇怪爹娘为何将她许配到这么远的地方,到底是为了报恩。 

  “你还不懂吗?”见她还是一副痴呆样,莫沁涛干脆发飙。 

  “我娶你的目的只是为了利用你为营里的兄弟卖命,多做几件衣服而已!”天杀的女人,他话都已经说这么明了,她再不懂他也没辙。 

  “我懂。”所幸夏染没他想像中笨。“我不但懂,而且我要告诉你,你娶错人了,会织布的人不是我,而是春织。”她方才顿了这么久就是在想这问题。 

  “谁又是春织?”莫沁涛越听越发火,怎么这家子的名堂特别多。 

  “我大姐。”夏染茫然地解释。“她是京城里最有名的织工。 

  许多王公贵族身上穿的衣服都出自她的手艺。“ 

  “原来如此,我稍微懂了。”莫沁涛很生气。“你的意思是,原本他应该将春织许给我,因为春织才懂得织布?” 

  “大致上是这样。”夏染点头。 

  “很好,我居然被一个糟老头骗了。”莫沁涛气得七窍生烟。 

  “话也不是这么说。”夏染忙着为她爹开脱。“你当初签婚约时候就该看清楚……” 

  “是你爹应该讲清楚才对!”莫沁涛用巨吼声压掉夏染的争辩,让她瑟缩了一下。 

  “就……就算我爹没说清楚好了。”怕归怕,夏染还是选择挺起胸膛应战。“可是你又不是不识字,本来就该——” 

  “你刚刚说什么?”正当夏染欲再辩论下去的时候,莫沁涛的口气忽然转阴,硬生生打断她的话。 

  “就算我爹没说清楚。”夏染被瞪得有些莫名其妙,这句话是他自个儿说的,她不过是覆诵一次,干么凶她。 

  “不是那一句,是下一句。”他的表情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残暴了。 

  “不……不识字吗?”她怵目惊心地看着莫沁涛憎恨的眼神,畏惧地猜道。 

  “你居然敢说我不识字?”毫无预警的,莫沁涛将她推往营柱,双手抵住她的两侧,吓得夏染不敢再说任何一句话。 

  她并没有这么说,为何他对这三个字的反应这么激烈? 

  或许是夏染无辜的表情提醒他反应过度了,他诅咒了几声,拢拢头发,而后放开她。 

  “你走吧。”他转身平抚情绪。“你爱编什么名目、爱说什么借口回老家都行,反正我就是他*的不要这桩婚姻。” 

  起初是因为不想要不情愿的女人,现在则转变为一种无名的憎恨,恨她的无心,也恨自己每每容易暴露的缺点,那使得他如坐针毡,像头失去方向的大熊一般暴躁不已。 

  可夏染不了解他的想法,当她一听见他又要赶她走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我不走。”她说得很肯定,坚决的表情和莫沁涛有得拼。 

  “你——”他再度眯起眼睛,考虑该不该杀了她。 

  “你或许不要这桩婚姻,但我要,我已经嫁出去了,绝不会再回头。”不只是因为冬舞,也因为她自己想要。 

  “我不会织布,也不会做衣服,但我可以学。虽然我爹没把话说清楚,但我相信他会将我许配给你,一定有他老人家的用意。”只是这用意她还没弄清楚而已。 

  “你就这么想嫁给我?”听完她的宣言,莫沁涛冷笑,表情阴沉至极。 

  “对。”夏染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坚决,只能说当她看见他那张俊美、毫无遮掩的脸庞时,她的心便失落了,从此很难救得回来。 

  “你这是自找苦吃。”她爱沉沦就随她去,他也不会救她。 

  夏染点点头,表示她早有心理准备。 

  “好,我留你,只要你能在十天内做出三十件胯袍,我就留你。”想玩?他陪她玩到底!非玩到她知难而退,自动滚回老家不可。 

  “十天内要做出三十件?”夏染听见这数目不禁愣住了,别说她不懂裁衣,就算最厉害的制衣匠,也赶不出这个数啊。 

  “做不到吗?”瞧见她为难的表情,莫沁涛冷笑,料定她绝对办不到。 

  “不,做得到。”她发誓就算赶到死,也会想办法弄出来,让他见识东方家的志气。 

  “很好,我等着!”莫沁涛边诅咒边掀开帐门跨大步离去,免得再待下去只有吐血的分,多气坏自己而已。 

  莫名其妙的男人! 

  夏染对着莫沁涛负气离去的背影做鬼脸,做了大半晌才想到——她根本不会裁衣,怎么办? 

  怎么办?不怎么办!反正她话都已经说出口了,还能怎么办? 

  ******* 

  大摇大摆地走在人潮熙攘的市集,夏染想起昨日同莫沁涛悲壮的对峙,不由得在心中又做了一个鬼脸,遥祭莫沁涛极端难看的脸上。 

  她就是冲动,就是不用大脑,那又怎么样?反正她是不自量力的小老鼠,硬要挑战莫沁涛那头不讲理的大熊,万一要是不幸挑战失败了,他又能拿她如何? 

  “夏染,这些布就够了吗,要不要多买一些?”陪她一起进城的杨廷悠忽然开口询问,把夏染气愤的情绪抓回到现实来。 

  她看看骆驼背上那堆布数了数,回答道:“应该够了。”她又没做过衣服,哪里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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