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吧。”亚蒙耸耸肩,表情淡然。“我知道你并不赞成我的作风,也无法理解我的想法,你的眼睛已告诉了我。”若不是基于主仆及救命恩人的关系,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拒绝他。
“这点我无法否认,大人。”叶特的确不解,也为他不平。“你可知道你要求的一切会有什么后果?守候在时空的入口处并不单单只是忍受孤独,还有无尽的黑暗及偶尔的时空强流,一不小心很容易魂飞魄散。对你的小貂而言,她只需要忍受几分钟的时空洪流,对大人来说却是五百多年的挣扎与煎熬,恕我的无礼,我怎么想都不认为大人该冒这种险。”一旦灵体被时空冲走,就会化为宇宙中的尘粒,永远无法转生。
“你以为几分钟很短吗,叶特?”亚蒙忽地反问,问得叶特一阵哑然。“我一点都不这么认为,只要心里悬挂着对方,几百年的时光和几分钟的时间对彼此来说都是一样痛苦,我相信小貂现在就和我一样绝望,一样想再见到对方。”在挥别她的那一瞬间,他的灵魂就已经开始漂流,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竟能活下来。
叶特无话可说,有时候他认为亚蒙是在责怪他。如果不是因为他私下决定向查理求救,或许亚蒙早踏上灵魂之旅,也不必孤独面对死亡。
“你是在责怪我吗,大人?”叶特的声音中不无遗憾。“我只是不忍见你走向毁灭之途,你如果早点听我的话解开绳索,勃艮地便无从下手。”到头来他反倒成了罪人。
“我一点都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误会了。”亚蒙感激的看着他的忠仆,叶特是他除了亨利以外唯一的朋友。“是我自己无法放手,是我自己想多留她几分钟。我感激你做的一切,要不是你和查理,雷芳堡及萨尔德早落入勃艮地手中。”哪来今日平和的局面。
“我倒宁愿你庆幸的是自己的劫后余生,而非雷芳堡的安全。”叶特无奈的说,一点也不明白亚蒙悲天悯人的胸怀到底出自何处,按理说他应该会血洗带头造反的村庄,可是他没有,他甚至饶了那些临阵倒戈的佣兵,只是将他们逐出电芳堡永不再录用,唯一的例外只有逃逸不及的丽丝,因为她背叛了他最爱的女人,并为此付出代价——宝贵的生命。
闻言亚蒙只是微笑,扩大的嘴角中隐藏了无限玄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认为叶特能了解他的心情。
“你能告诉我原因吗,大人?为什么你明明知道她终将离去,仍不肯早点放手,非等到一切都不能挽回才愿意解开那条绳索?”叶特挫败的摇头,尽管他有服务的义务却无服从的意愿。他们虽名为主仆,实际上却更像朋友。
“你见过几个愿主动解开绳索的人,叶特?”亚蒙真诚的回答,为了得到他的帮助,他必须取得他的谅解。“在你看来那也许只是一条普遍的绳索,却是困住我和小貂的监牢。我们都被困住了,而且害怕被释放,所以尽力争取相守的每一分钟,只因在我心里我宁可当一缕困恋的灵魂,也不愿守住一个失去体温的身躯,仅仅只是因为活着。”
或许死亡才是最适合他的方式。
叶特深深的叹息,明白他已被说服了。他的领主将会得到他的帮助,但他却无法解救他的灵魂,就如亚蒙自己所言,他被困住了,能解开那条绳索的,只有他对小貂的诺言,任何人都帮不了他。
“那么你只好再度挂起那条绳索,让它带领你的灵魂奔向遥远的世纪。”叶特无奈的建议,算是败给他的坚持,半是遗憾的看着新生的希望在亚蒙的眼中升起。
“然后呢?我还该准备哪些?”亚蒙认真的聆听叶特的指示,一件件的记入脑海中。
“系上绳索后,将密室封闭,为了避免你的后世过早将画移出画室错过你转世的年代,小的建议忽立下训示,不许后代子孙移动画作,如此一来,才能正确无误的配合你出生年代和她坠入时空的时间。”
“如果配合不当呢?”听到这里,亚蒙不由得攒起眉头,现在的事情尚能掌握,未来的事物又该如何掌控?
“那么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叶特回答。
也就是说历史将会改变,他不会遇见琉音,也不会因她而导致毁灭,更不会迷失在没有她的彷徨中。
“也许这对你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就连他也不知道该做何感想了,叶特不禁感叹。
“不,我不这么认为。”亚蒙摇头笑着回答,深深了解上帝的旨意。“她的命运是跟我连在一起的,因为上帝明白我的寂寞,所以选择同样寂寞的小貂穿越时空飞进我的人生,她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也是最好礼物。
“或许吧。”叶特举双手投降,放弃一切再说服亚蒙的念头。“既然你如此坚持,小的也不便再说什么了。”
谅解的光亮升起,亚蒙就这么开始他的等待之旅,一点一滴的数着窗外滑落的雨滴,一天一天的吸取射进屋内的光线,刻划他逐渐变老的容颜。
为了不使莫荷家从此消失,他收养了一个男孩当成莫荷家的继承人,因为他已无心再碰任何一个女人。对他来说“活着”不过是另一个不自由的束缚,他渴望的是摆脱躯体,让他的灵魂退出,以便开始他的时空之旅。
这一天终于来临,临终前他不禁微笑。在他等了三十年之后,死神仁慈的带走他,依他的愿望将他留在时空的边缘,因为他拒绝上天堂。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和他一起徘徊的灵魂不解,个个睁大眼问他。
“我必须完成我的诺言。”他总是如此回答。尽管天堂留有他的位子,他却宁可忍受轮回之苦,守候琉音的出现。
然后,无尽的等待开始了。他身边的灵魂一个接着一个离去,开始他们下一个人生旅程,唯独亚蒙还在等待,这其间历经了无数次的时空洪流,每每牵引着他往人间飞去,若不是他有过人的意志及运气,早已魂飞魄散或不知沦落到哪个世纪,错过叶特为他留下的记号。
五百多年的时间宛如是一场征战,亚蒙告诉自己只准赢不能输,他曾输给命运,但这一次绝不能输。在他不断祈祷下,上帝终于听见他的声音,让他在几近绝望的时候看到那粒银色的光点。
当你看见一组泛着银光的圆点,那就是你转生的记号,小的只能为你做这么多了。
他想起叶特的话,那是叶特耗尽法力为他保留的印记,没有这个印记他根本找不到下一个生命的源头。
他立刻满怀感激的往银色光点坠去,快速融入那光点中,在进入光点的剎那忘了前尘以往,拥抱一个全新的身分再出发,重新回到人类体内。
再度转世的亚蒙有了全新的面孔及名字,唯一没变的是那对淡透的眼睛及莫荷这个姓。他是独生子,也是未来的第三十二任莫荷公爵,是世人眼中的天之骄子。
他长得极为英俊,有着一双淡透到几近银色的灰眼和黑褐色的头发,可是不晓得怎么搞的,他宁可自己是银发,最好有一副高壮的身材。你若问他为什么,他也答不上来,只是一直觉得那很重要,那感觉就像是地标吧!在他的潜意识里,那似乎是一个标记,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还有另一个令他着迷的东西就藏在堡中的地下室里,那是他小时候探险的结果,也是莫荷家族不为人知的秘密。
“你好美。”他总是喃喃自语,眼睛紧盯着画里的人物,一刻也不和她分开。
不知多少次他的眼光离不开画中的女子,她有着一双黑玉似的大眼,在那其中蕴藏着坚强与脆弱的双重组合,交织成一片俳惑的魔网,每每教他看到忘了时间,彷佛灵魂已进入画中与她重叠。
“你又跑来这里了!”他的母亲不禁摇头叹气,搞不懂这画有什么好看的。“不是说过这儿不能随便进来吗?你要是一个不留神动到这幅画就糟了。”
德尼才不甩他母亲的斥责,等他长大成为新一任的莫荷公爵时,他一定要亲手解开画后的绳索,说不定画中的女孩真的存在。
“是耶,车子在等了,再不走就买不到你要的马了。”莫荷公爵夫人无可奈何催促着十岁大的德尼,提醒他该走了。
德尼心不甘情不愿的随他母亲走出密室,临行前还不忘再看书中的女子一眼,她似乎正在微笑。
车子驶向一个小小的牧场,坐在德尼身旁的莫荷夫人还在喋喋不休,抱怨德尼为什么非得到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家庭牧场来买马。德尼烦得只想跳车,他也不知道呀,谁要他看中的马匹刚好就出生在这么一个偏远的牧场,他不是故意的!
好不容易车子终于到达目的地,德尼二话不说立即跳下车,匆匆的往马圈走去,在匆忙间撞到一个小小身躯,将她撞倒在地。
“噢,对不起。”他连忙扶起被他撞倒的小女孩,不住的道歉。
被撞倒的小女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瞠着一双黑玉般的大眼,泪眼汪汪的看着他。
这个小女孩长得好象书中的女孩哦!
德尼眨也不眨的看着眼前哭得像泪娃娃的小女孩,觉得她愈看愈像书中的女孩,只是小了好几号。
“你叫什么名字?”他禁不住的问,她看起来至少五岁,应该会听话了吧。
小女孩显然听不懂他的话,只是一直哭又一直摇头,黑色的长发晃来晃去,晃得他一阵头晕眼花。
“我不是坏人,我只是想和你做朋友。”德尼心慌解释,手忙脚乱的看着她愈哭愈大声。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琉音!”
轻柔的声音翩然而至,接着是一双细弱的手臂抱起德尼眼前的小女孩,阻断他进一步认识她的机会。
“等一下,女士!”他试着唤回愈来愈远的身影,对方却不理他。
“琉音乖,爸爸要抱你上去啰。”笑得像花朵的女子在旁不停的安慰浑身发抖的小女孩,小女孩抖得像落在风中的叶子,不由自主的巴住母亲的颈子不放。
远去的声音清楚的传人德尼耳朵中,他看着几公尺外的拔河赛不由得一阵愤怒,难道他们都没发现到小女孩的恐惧吗?为何一定要她上那匹该死的马?
“原来你在这儿呀,德尼。”快累得半死的莫荷夫人总算找到失踪的儿子,还唠叨边将他带离马圈。“走这个方向才对,你要的马在另一个马圈……”
虽仅是一次短暂的交流,却在德尼幼小的心灵留下深刻的印象,也更让他确定画中的女子必定存在,也许她名字就叫“琉音”,一个不属于西方的名字。
他将这个名字刻入他的记忆深处,要自己千万不能忘记这两个字的发音。随着时光的流逝,德尼长大了,并顺利继承爵位。这天,他来到密室,决定将他心中埋藏已久的念头付诸行动。
“你一定会出现的,我相信。”他毫不犹豫的取下十呎见方的巨大画作,扯掉系于画后的绳索,在解开画像背后的绳索时似乎有道光芒闪过,短暂不到一秒钟。
他耸耸肩,毫不在意那犹如闪电的奇异感。他明白他正违背祖先宗法,那是保持了近六百年的神秘规章。但谁在乎呢?他是第三十二任的莫荷公爵,有谁能阻止他改变莫荷家的传统?
然而当他小心翼翼捧着画踏出密室的剎那,沉寂了近六百年的咒语也在同一时间破解,切断了古往今来的联系。故事早就开始了,他的举动却迫使故事提早进入结局;一个穿越时空,来不及与天地共存的故事。
几乎是在绳索斯裂的瞬间,片断的回忆便如海水般涌来,打消他原本想将画作公开展出的念头。
现在他知道她确实就叫琉音,就是那与他错身的小女孩。他忆起了一切,忆起与她共度的时光,也忆起她即将面对的危险和背叛。
“琉音!”
他不断的呼唤这个他挚爱的声音,那是回荡在他记忆中长达五百多年的单音,却被他遗忘了三十年。
“琉音!快回来,快!”
他的脑子里净是可怕的记忆,暴动的村民和丽丝狰狞的面孔历历在目,他必须立刻拉回她。
为了防止她回来时受到重击,他在画像的下方铺上一层层厚重的垫子。他不知道何时她才会出现,但他知道她一定会回来,因为她是他亲手送走的——就在五百多年前。
他持续耐心的等待,也耐心的呼唤。终于在某一天晚上他见到了画中的女子,一个等待了五百多年的熟悉身影——他的小貂。
“欢迎回家,小貂。”他感动的绽开微笑,他终于又看见他的爱人,再一次拥抱被他锁在画中的女子。
这次,一切都将不同。
全书完
后记
啰唆的我又来了,这次带了些好东西,众所盼望的调查结果及名单如下——
(一)最佳男主角:任意情。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统统在他身上应验了。阴阳怪气的少儒兄仅以三票之差高票落选,在此表示我的哀悼,阿门!
(二)最佳女主角:吴丽清。允文允武,狡猾聪慧不下于她老公,因此高票当选,恭喜。
(三)最佳老公奖:抡语剑。此奖竞争激烈,霸气温柔的袭人和直爽没大脑的李少允都是高票落选的可怜虫,请给他们掌声鼓励鼓励!
(四)最佳老婆奖:吴丽清。无可比拟的高票数让我也无话可说,赢得很精釆。(糟糕,第二名的喻希柔哭了!别哭、别哭,回去骂你老公出气。)
(五)最佳体力奖:钱雅筑。公认的最佳追夫高手,上天下海的十年光阴为她赢得一致的掌声,但我不会说恭喜她,这种追法太辛苦了,女人要有志气。
(六)欠扁男主角:尹律枫。别怪我不救你,一百四十二个人想扁你,我有什么办法,我还不想死。(别笑,少儒兄!你也好不了多少,有八十八个人投你一票,高居排行榜第二名哪!)
(八)最佳忍耐奖:萨德纳罗。君子的极致表现为他带来了掌声却唤不回失去的美人。下次千万记得要无耻点,先上了再说。
(八)最惨男配角奖:任意桐。深情的君子永远赢不了卑鄙但同样深情的小人。我劝你向意情看齐,不要只站在崖边喊话,直接跳下去比较有希望。
(九)最佳激情奖:任意情和唐秋缠。不晓得是不是敝人安排的场景太惊人,投他们一票的人居然高达一百一十个人,彻底打败其它对手,让拚了命的袭人和钱雅蓉含泪饮恨,真是……太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