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西门紫阳一听,魂都差点吓飞了。眼见哀求失效,她只好急忙道:"愿意、愿意,就五百遍好了,爹,你饶了敏儿吧!"
西门抗天忍着笑意,神色严峻。"既然如此,还不快去面壁思过?"
"是。"西门紫阳无奈地叹口气,无精打采地走出房间。
直至女儿的背影消失于视线之外,西门抗天才露出笑容。敏儿这小丫头天真可人,一直是他心中最珍贵的宝贝。
照理说紫英、紫阳两姊妹都是他的女儿,他该同等珍惜才是,但是无法否认的,他怜惜紫阳超过紫英。
西门紫阳的温柔慈悲和她的母亲秋红绫一样,而秋红绫是西门抗天此生唯一深爱的女子,两人历尽艰辛,饱受非议,好不容易才结为连理。
当年,由于相士预言即将出生的秋红娟和两岁的秋红绫命中注定相克,若扶养在同一个屋下会双双不保,因此秋红绫一出生便离开父母的怀抱,由江卓云抚养,直至秋红绢出生后,秋红绫才回家。只是此时,她们的母亲早已去世,未曾被生母呵护,是秋红绫心中最大的遗憾。 西门抗天和秋红绢的婚姻是双方父母所订。西门抗天当时醉心江湖,志在四方,因此对于妻子是谁并不在意,只是遵父母之命,迎娶媳妇过门,彼此相敬如宾。
他以为男女之间的感情就是如此平淡,但是,在偶然的机会里,他遇见秋红绫,一切就此改变。
他对秋红绫一见钟情,疯狂地爱上她。
秋红绫为了爱他,也备受煎熬,吃尽了苦头。由于秋红绢自幼备受呵护,性子刚强骄纵,在知道秋红绫和他之间的情愫后醋劲大发,对秋红绫多次迫害。秋红绫生性温柔善良,又对姊姊心怀愧疚,因此处处忍让,甚至远走天涯。但秋红绢并未因此作罢,竟欲置亲妹妹于死地,幸赖江卓云的保护,她才能多次幸免于难。
也许是无法得到丈夫的爱,加上报不了夺爱之仇,让心高气傲的秋红绢彻底崩溃,她无法接受自己竟然输给一个自幼被弃养、一无是处的妹妹而发疯,在某个夜里失足落下碧月湖,结束了一生。
西门抗天喟然长叹,他不能否认,红绢的死,和他及红绢确实脱不了关系,但若真要追根究底,应该怪罪那所谓的"父母之命"。
若不是父母之命,西门抗天会等待自己所爱的女子出现,也不会酿成这一场悲剧。
因此,他并不赞同司徒守义和大女儿的婚约。这个婚约是当年秋红绢坚持订下的,但随着西门紫英渐渐长大,也许是突遭丧母之痛,也许是眼见另一个女人取代母亲的位置,又或许从下人那儿听到母亲死亡的谣传,她由一个原本纯真的小女孩变成一个小刺猬,对继母充满恨意,更对妹妹的出生不满,她仿佛另一个秋红绢,冷酷无情,西门抗天对她又怜又怕。
她和司徒守义不会是美满的一对。西门抗天印象中的守义是个开朗磊落的男孩,除非紫英肯改变自己,否则这必定又是一桩遗憾的婚姻。
正因这层顾虑,他并未对女儿提起两家有婚约的事,他希望一切顺其自然。
作为信物的青娥箫之所以会在西门紫阳的手中,并不是西门抗天偏心,而是西门紫阳和这把箫确实有缘。他当初本要将这把箫给西门紫英,但她对它并没有兴趣,反倒是西门紫阳抱着它不放。更令人惊讶的是,她小小年纪就能无师自通地吹出令人动容的乐曲。
既然婚约之事,西门抗天打算顺其自然,那这把箫是信物与否也就无关紧要了。从此,这把箫使成了西门紫阳的随身之物。
西门抗天如今想来,觉得冥冥之中是否已经注定和司徒守义有缘的是西门紫阳?
此时,一阵细微的呻吟声打他的思绪,他忙趋近床榻,看见司徒守义悠悠醒来。
"我……"历经大难,获得重生,司徒守义觉得恍如隔世,脑中仍一片混沌,浑身剧痛。
"守义,你醒了。"西门抗天慈蔼地轻轻扶起他。
"世伯……"司徒守义认出了西门抗天的脸,家破人亡的记忆顿时涌上心头。"我爹娘……"他语带哽咽,神情悲愤。
"我知道,我都知道了。"西门抗天叹了口气。他一得知噩耗便马不停蹄的赶往江南,却只见残垣破瓦和义兄夫妇死状甚惨的尸体。
他悲伤地将两人埋葬,却不见他们的独子司徒守义。他遍寻不着尸首,料定司徒守义还有一线生机,遂派遣楼中子弟,天涯海角也要寻回故人之子。
这半个月来毫无司徒守义的音讯,不料今日让西门紫阳碰个正着。
"世伯,我要报仇,我一定要报仇!"司徒守义含悲忍怒,咬牙切齿。
"仇当然要报,不过你必须先养好伤。"西门抗天安抚他,"而且,我还要安排你学得更高深的武功。以你目前的功力是报不了仇的。"
"守义无法等待那么久!"
"你说这样的话,一点都不像司徒无忌的儿子。"西门抗天微挑眉,不疾不徐地说。"你爹行事沉稳,谋定后动,他拚了命救你,难道是要让你逞血气之勇,毛毛躁躁地丢了性命吗?"
司徒守义闻言,默然不语。
"报仇的事你别心急,玉霄楼一定助你一臂之力,你先安心养伤,明白吗!"西门抗天恢复温和的语气。
"是。"
"从今以后,玉霄楼就是你的家,改天等你伤势好一些,我再让你见见紫英和紫阳。"
"救我的是紫英小姐吗?"司徒守义想起那名手握绿箫,宛如天仙的女子。
难道这便是一见钟情?只消一眼,她的倩影已深深印在脑海中。如果她是未婚妻西门紫英,那就太好了。
"不,救你的是我的小女儿西门紫阳。"
"啊?"司徒守义仿佛陡然间受到沉重的打击。
她手持青娥箫,却不是他的未婚妻西门紫英?
司徒守义黯然,往后他的心里还能容下西门紫英吗?
西门抗天一直端详着司徒守义。他的神情已说明了一切。
难道同样的事又要重演吗?他的女儿们还要经历她们母亲所受过的苦?
不,他不会让它发生!为了这三个年轻人的幸福,西门抗天决定对婚约绝口不提。
只是,要将这桩婚事取消,他首先面临的最大阻力将是爱妻红绫。
第二章
“不,我不答应!”
卧室之中,一个美丽的妇人黛眉紧蹙。
西门抗天叹了口气,他早就料到妻子绝对会反对。
“你怎么可以这么做!这门亲事是姊姊在世时订下的,司徒守义是紫英的,你不可以因为偏心敏儿便要取消这门亲事。”秋红绫痛心地说。
她如何能让这种横刀夺爱的事一再发生?她克制不了自己的爱,已经对不起姊姊,又怎么能再让女儿步上自己的后尘,爱上不能爱的人?
“我知道你觉得对不起红绢,处处为紫英着想,但你若真心疼爱紫英,就该同意解除这门婚事。如果让紫英嫁给一个勉强娶她的人,她会终生痛苦啊!”西门抗天柔声解释,将妻子轻轻揽在身畔。“守义还没有见过紫英,你怎么知道守义不会喜欢上她?”
“我是过来人,当守义知道救他的人是敏儿而不是紫英时,他的神情我一目了然。世界上就是有一见钟情的事,我认为敏儿和守义冥冥中该有缘分。”
“这是你的偏见。”秋红绫幽幽地道: “因为敏儿是我的女儿,你一直偏心她,否则你也不会将青娥给她而不给紫英。你明知青娥是婚约的信物,你给敏儿,就是误导守义。”
“爱情的事岂能让人牵着走?”西门抗天淡然一笑,“我主张一切顺其自然。我不会强迫守义遵守婚约,也不会告诉紫英关于婚约的事,你也不许说,明白吗?”西门抗天抬起妻子纤丽细致的脸蛋,神色温柔,口吻却是命令。
“你不能这么做。”秋红绫摇头,“我已经是个万恶不赦的女子,害死了自己的姊姊,不能让敏儿步上我的后尘。”她眸中泛着泪珠,想起故去的姊姊,心中有万般愧疚。
“不许你这么说,你没有害死红绢。”西门抗天心疼得将妻子搂进怀中。“你这么温柔善良,从来不曾有一丝一毫害人的念头,我不许你再自责。”
“你不能否认,姊姊是因我而死。”秋红绫倚在丈夫怀中泣道:“这种万般愧疚的痛苦是如此难熬,我怎么舍得让敏儿和我走上一样的路?抗天,答应我,阻止守义爱上敏儿,让敏儿远离守义。”
“我不能答应,正因为悲剧不能重演,我必须坚持解除婚约。”
“抗天!”
“别再说了。”西门抗天在妻子的唇上轻轻印下一吻,笑道:“一切顺其自然吧。”
望进丈夫坚决的眼眸,秋红绫沉默了。
她心中打定主意,紫英若不喜欢守义则罢,要是紫英喜欢守义,她将不会隐瞒两人早有婚约的事,她会要紫阳退让,她们母女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对不起红绢和紫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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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守义的伤尚未痊愈,但他无法安静地躺在房中,因为他的思绪非常纷乱。
一个倩影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为什么她不是他的未婚妻?更令人难过的是,她居然是未婚妻的妹妹!月老牵错红线,这份情爱如何才能圆满?
他若是毁约,对玉霄楼如何交代?但他又怎么能勉强自己心中牵挂着一个女子,而迎娶另一个女子呢?
司徒守义烦闷地倚着树干,喟然长叹,秋风凉人心坎,更添愁绪。
此时,他感到足边似乎有异状,低头一瞧,是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灰兔。
他俯身将它拾起,发现灰兔身上中了银镖,鲜血淋淋。
他往前方一望,那是练武场的方向,这只灰兔大概是误闯练武场,被人当靶子射伤的吧。 “啊!”一声呼自司徒守义的背后传来。
“兔兔!你把我的兔兔怎么了?”西门紫阳大惊失色的一把夺过司徒守义手中已然伤重气绝的小灰兔。“它死了!是你杀了它?你为什么这么做!你太残忍了!”西门紫阳伤心欲绝地流下眼泪,对司徒守义怒目而视。
她以为这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是个好人,没想到他这样残忍!
司徒守义乍见西门紫阳,满怀惊喜,但她一阵莫名其妙的指控让惊喜之情消散,两道剑眉蹙拢。
“姑娘先瞧瞧兔子的致命伤是什么,再来发火也不迟啊。”司徒守义淡淡地道。
西门紫阳低头一瞧,发现灰兔的致命伤是一枚银镖。乍见银镖,西门紫阳痛心地闭上双眼。
“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西门紫阳色黯然。
司徒守义见她如此模样,一股怜惜涌上心头。 “听你的口气,你知道凶手是谁?”
西门紫阳颔首。银镖正是西门紫英惯用的暗器。
“是谁?”司徒守义想教这个害她这么伤心的人。
“这不关你的事吧?”
“怎么会不关我的事?好歹我因为它而被救命恩人误会,我应该有权知道真相。”司徒守义笑道。
西门紫阳漾起笑。“知道了又怎么样,难道你想杀了她替兔子报仇?”
“有何不可?”司徒守义煞有其事地说:“能将让救命恩人伤心的家伙杀了,倒也大快人心。” 西门紫阳噗哧一笑道:“真枉费你是孔门弟子,孔子贵人贱畜,你反倒贵畜而贱人。”
“难怪他们叫你‘敏儿’,你既聪敏,又悲天悯人。”司徒守义情不自禁被她吸引,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深深牵动着他的心。
西门紫阳脸一红。“是谁告诉你我的小名?”
“我自己猜出来的。”司徒守义笑道。
“胡说八道!”她才不相信呢!
“我也可以这样叫你吗?”司徒守义笑问。
“随便你!”西门紫阳对他没好气地一哼。
“我已经知道你的名字,你怎么不问问我的名字呢?”
“我早就知道啦!你以为只有你才猜得出别人的名字吗?”西门紫阳扬起得意的笑。
在司徒守义惊喜的神色尚未收回之前,西门紫阳已转身离开。
“敏儿,你要上那儿去?”司徒守义唤道。
“后山。”西门紫阳停下脚步,叹了口气,“我要去葬了这个可怜的小东西。”她伤心地看手中的尸体一眼。
“我同你一道去。”
“你的伤还没好,不能乱跑,要好好休息。”
“和你在一块,我什么伤都没了。”司徒守义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你说什么?”西门紫阳没听清楚。
“喔,没什么。”司徒守义笑道: “我说我的伤一点也不碍事,请敏儿姑娘给在下一个机会充当护花使者,好吗?”
西门紫阳红着脸,笑睨他一眼,“随便你。”语毕,两人一前一后地朝后山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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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后山,西门紫阳选了一个满意的位置,蹲下身子用枯枝掘土。
“让我来吧,我的力气比你大多了,你这样子要挖到什么时候?”司徒守义笑道。
“不用很久的,顶多一个时辰就好了。”虽然如此,西门紫阳也没有阻止司徒守义帮忙。
“听你的口气,大概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埋小动物的尸体吧?”
西门紫阳颔首,“我常常捡些受了伤的小动物回来,有的伤太重,很快便死了,我就将它们带到这儿埋葬,有的好不容易医好了,却……”西门紫阳有些心酸,不再往下说。其实那些好不容易医好的小动物,泰半都在有意无意间成了西门紫英的箭靶。
她一直要自己相信姊姊不是故意的,但有一次,西门紫英故意在她面前用银镖射下一只鸟儿,终于让西门紫阳粉碎了自己替她编织的谎言。
西门紫英是故意让她难过的,她不知道姊姊为什么如此恨她,但她知道姊姊不比她幸福,没有亲娘呵护陪伴,心中难免较不平衡,也就处处让着她了。
“却成了别人的箭靶?”司徒守义叹了口气。“真奇怪,玉霄楼里的人都知道这些小动物是你养的,谁敢伤害它们呢?”司徒守义百思不解。
“别再说了,过去就算了,其实我已经很久没捡这些小动物回家了,怕害了它们。”西门紫阳幽幽地道。
“从今以后,我来帮你看顾这些小动物,绝不让任何人伤害它们,好吗?”司徒守义温柔地说。
“你一下说要杀了让我伤心的人,一下又说要帮我看管这些小东西,守义哥哥,你很喜欢替我做事吗?”西门紫阳笑道。
“喜欢,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们才认识没多久呢。”
“可是我却觉得好像跟你认识很久了。敏儿,你有没有这种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