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想,要是她真当了真,真如他所言的那般,接受了他所谓「情感」,而到了她傻呼呼地掏出一颗真心来面对他时,才发现所有一切原来都只是他的一个游戏,全都只是开玩笑的,到了那时候,要她情何以堪?
就因为这一层顾忌,所以她费尽心力地只想维持原来的朋友关系,深深地担心着,若真跨出了朋友的那一步,到最后他们会闹得连朋友也做不成。
当然,关于他口中所说的真心,以及对她的感情,也有可能是真的。但她不敢赌啊,如果眼着他赌了,而结果是输的话……天啊!那后果她是连想都不敢想。已经太过于习惯他了,她绝对无法想像,她的生命中没有他的存在,所以她自动放弃、甘愿以朋友的身分伴着彼此一辈子。
就因为这样,面对着他,她压抑下所有蠢蠢欲动的情愫,同时假装自己对他是没有感觉的,彷佛那些怦然心动的感觉都不存在似的,以着惊人的意志力克制着她自己,一再地抗拒所有的感觉,单纯地以为,只要两人之间的情感维持在朋友的界线里、只要她用心维持好两人的朋友关系,那么,他们两人便可以长长久久的,在不冒任何风险的情况下相伴度过今生。
真的,她一直是这样认为着,只要她坚持住这个原则,不让两人的感情从友情中变质,那就能避掉失去他的可能性,让个人开开心心过一辈子,她将永远地拥有他,不用怕会失去他。
可是如今,她错了,她知道她做错了,因为她就要失去他,就快要失去他了……依着他的轮廓,顺着他的眉、他的眼,素手缓缓又轻柔地触碰着他略显苍白的稚气娃娃脸,最后仪在他不带血色的唇上,描着他形状优美的唇线,晶莹的泪同时从她略显苍白的玉颜上滑落。
「阿凤……你醒来……醒来好不好?」她哽咽。「只要你能醒来,以后不管你想怎么玩,看是想要谈情,还是喜欢说爱,我陪你,我都会陪,真的!只要你能醒来……」
在她懊悔并泪流不止当中,似是要回应她,他的唇动了动,半天后地发出声音。「君……君君……」
她一怔,无限地惊喜,连眼泪也来不及擦,急忙地便想跟他说话。「阿凤,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回应她的是一室的沉默,他的双眼紧闭,没有丝毫清醒的迹象。
「原来是错觉,只是错觉……」她怅然,失落感盈满于心。
可就在这时……「君君……」双眼紧闭着,他无意识地呓语着。
发现他只是呓语,可她直当他能听见一般,轻握住他的手回应道:「我在这儿,阿凤,我在这儿。」
对于她的叫唤,他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呓语不断。「别离开我……君君你别离开我……」
泪,流得更凶了,她真的没料到他会紧张这个,竟连昏迷中都还放心不下,担心她会离开他。
泪眼迷蒙中,蓦地,她开始有些明白,自己很可能错怪他了,错怪他对她的一片真心,错怪了他那些类似玩笑话底下的真意,也许……事情并不像她想像的那么样糟糕;
就算爱玩爱闹,他对待她的好,一直就是真的,她怎能忽略了那些呢?
「别离开我……」他无意识地重复着,像是做了什么噩梦一样。
「放心,不会离开,我不会离开你的。」带着哭音,她哑声安抚着。
「君君……」
「阿凤,我在这里,你听我说,我不会离开你的,真的!你要相信我。」握着他的手,她一直就当他能听见一样,持续地安抚着他,语气轻柔却坚定。「我就在这里,一直一直在你的身边,不会离开,就算你醒来了也一样……」
眼泪再次掉了下来,她继续哽咽地说道:「如果你一定要个期限的话……一生一世……我们这一生一世都在一起,谁也不准离开谁,这样,你说可好?」
「一生……一世……」彷佛是听见她所说的话,不省人事的苍白俊颜也泛起一抹几不可察的淡淡笑意,模糊地呓语着她的承诺。
「是的,一生一世,所以你要快快醒来,我们才能一生一世在一起。」噙着泪,她微笑地对着他说道。
「爱你……好爱好爱你……君君……」
她知道他是无意识的,但也就是因为无意识,才更容易让人明白,他话语中的真心
泪如雨下,君海棠只觉得一颗心被紧紧地揪扯住,难受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了。
他说爱她,他说他爱她呵……凤秋官丝毫不知道自己一进的呓语,引起了她内心多大的一阵混乱,毫无所觉的他露出一脸的焦急。「不是玩笑……没有开玩笑……相信我……」
「我相信了,真的,我真的已经相信了。」紧握着他的手,将之贴在面颊上摩挲着,君海棠含泪微笑,想要安抚连在昏迷中都感到不安的他。「阿凤,你快醒来,你醒来就能够知道我没有骗你,我是真的想念你了。」
凤秋官停住了所有模糊不精的呓语,彷佛那些话从严没出现过一样,一如这些天来不省人事的模样,安详得像是在熟睡一般。
看着他苍白俊秀的娃娃脸,她吸吸鼻子,压抑下所有的眼泪,慎重而谨慎地向他承诺道:「不再逃了,这回我不再逃,也不再避了,真的!」
「只要你快醒来,以后换成我天天缠着你,缠着告诉你,我其实是多么地在乎你……只要你醒来,从现在起我们一辈子在一起,谁离开谁……我只救你快醒过来……」说到后来,她几乎是泣不成声。
若是能够,一会放弃一切,就是要换回正常完好的他。
只是……谁能跟她做此交易?
看着依旧昏迷不醒的他,几乎要心碎的她只能无语问苍天了。
第八章
在凤秋官的依旧昏迷中,又过了两天……
「二姊,药来了。」怀袖端着药,小心翼翼地走入凤秋官的房中。
是等到她「历劫归来」……呃,也不知是她历劫,还是那个歹人历劫,总之在她安全地跟阙傲阳回来后,她才知道那些在她与莫纤纤被打昏过去后所发生的事,对于凤秋官,君怀袖只觉得有无限的抱歉,因为算起来,他也是为了想救回被劫走的她们两个人才会受伤了。
「二姊,你累了吧?要不要换人呢?我可以帮你照顾凤大哥的。」将药交给君海棠后,君怀袖自告奋勇地表示道。
「不用了。」君海棠语气淡淡地婉谢了她的好意,一小口一小口地吹着气,想把手中那碗药吹凉些。
看着她的举动,怀袖大大地叹了一口气,可爱的小脸上布满了梦幻。「以前,我还以为是凤大哥疼二姊多一些,到今天才知道,原来二姊也是满疼凤大哥的。」
抿抿唇,君海棠不语。
要是可以,她绝对会早一些表露她的情感,而不是在他昏迷不醒、生命垂危的这时候才想清一切,才对他好。
看她一脸的凝重,怀袖语调轻快地为她打气。「二姊,你别担心,我相信凤大哥他一定会好起来的,等他好起来,我要告诉他,他有多让人羡慕。」
「是吗?」看着他恬静安详的睡颜,君海棠轻应一声。
「当然是真的,你都不知道,像你们这种相互疼惜的感情,真的好让人羡慕啊!」
怀袖解释。「要是可以,人家也想像二姊这样,可以细细体会那种照顾心上人的感觉,但傲阳他既不受伤,也不生病的,害我想表现一下都没机会。」
看着她皱起可爱的小鼻子,一脸的抱怨,君海棠摇头。「如果可以,二姊愿你一生都别体会这揪心的感觉,那让人很难受,真的。」
见她听见那么孩子气的话都不骂,反而还一脸慎重地叮咛,怀袖轻叹了一口气,直接卸下故作轻快的笑颜。
「二姊……」水灵灵的小脸上满是可怜兮兮的表情。「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因为将心比心,我光是看凤大哥这样,心里都觉得难受了,更何况是你?但你也别把自己绷得那么紧嘛,瞧,这些天下来,哪见得到你的笑容?尤其你又不愿让别人来看顾凤大哥,我真的好担心你哪一天会跟着倒了下去。」
「不会的。」努力地挤出一抹笑容,君海棠要她放心。
「不会、不会,每次都这样说,但你这样日夜不分地照顾凤大哥,就算是铁打的身子,迟早也会吃不消。」怀袖嘀咕。
「我知道你担心我。」君海棠幽幽一叹。「但这是我眼前唯一能为他做的了,你让我怎能丢着他不管,把照顾的工作假手他人?」
「二姊,就算你不说,我也能了解你要亲自看顾凤大哥的看法……」怀袖一脸的忧心。「不过你真的别太勉强,如果身体吃不消了,一定得说一声,我或是莫姑娘都可以接手,你千万别把自己累垮了。」
「嗯,我知道。」君海棠随口应了一声,测了测药的湿度,是能入口了……不用她说,灵巧的怀袖看情况也知道是退场的时候,所以很主动地就要离开,不过她还有最后的几句不说不可。
「二姊,我知道这些话可能多余,但我真的相信,凤大哥他吉人天相,最后一定会没事的。」怀袖叮咛着,就怕看护的工作磨掉她二姊的信心。「记得吗?大夫说过,只要他能醒,一切就会转危为安,所以你一定要有信心,只要你有信心,相信凤大哥能醒过来,他就一定能醒过来,然后一切就都会好转了。」
「嗯,我知道。」君海棠点点头,表示明白。
不好再多耽搁,怀袖极识相地自动退了开来,留给这一对等待考验的有情人一个独处的空间。
眼见君怀袖的离去后,就着碗缘,君海棠含住一口药汁,接着俯身朝凤秋官而去。
而唇交接,她一点一点慢慢地哺渡完苦口的药汁让他吞咽下,接着重复,直到他几乎喝完整碗的汤药。
见他唇边沾了些许溢出的药渍,他停了下来,以他从没见过的温柔,轻轻柔柔地伸手以指腹帮他擦去。
稚气苍白的娃娃脸上恢复了光洁,她含住最后一口药,再次俯身……一如以前每次的喂药般,她柔软的双唇紧贴住他的,一点一点地把药缓缓哺渡入他的口中,但这一回大大不同于以往,他的唇动了下,在她能反应前又轻动了下,而后反被动为主动……他吻了她,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彻彻底底又绝对地亲吻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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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齿交接,那胶着的片刻如同永恒,直到他忍不住身上的痛,闷哼一声。
她一惊,连忙从这相濡以沫的亲吻中抽身,双眸中因惊喜而饱涨的泪水顺势滑落,直直地滴落于他的颊畔。
醒了!他真的醒来了!?
她几乎要不敢相信她所见到的了,上苍真听见了她的祈求,决定要把他还给她了吗
心中的激动让她无法言语,她只能泪眼迷蒙地看着他,好怕这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觉,只是一场南柯美梦,若一不小心,所有的一切都会消失无踪。
「君君……」他唤她,用他自己都惊讶的低哑噪音。
清了清喉咙,胡乱地发着无意义的声响,等抓回了平日说话的感觉后,他才正式地用虚弱的声音发问:「怎么了?怎么哭了?」
她摇头,摇落了两颗晶莹的泪,喉中梗着的那口气让她只能咬着下唇,什么也没办法说。
「你……你在生气吗?」她的不语让他只能胡乱猜测。
她又摇摇头,表情是介于想哭跟想笑之间,因为太过于复杂,他只有看得一头雾水的份。
她也不期望他懂,伸出手,拭去落在他颊边的泪,试着要给他一个美丽的笑容,但有些失败,那又哭又笑的表情,只有让他更加困惑发生了什么事,完全搞不懂她是怎么了。
暗暗地做了几个深呼吸,好不容易顺过梗在喉头的那口气,不再那么想哭了之后,她试着以正常的声音、正常的表情,跟最正常的样子来面对他。「你喔,都伤成这样了,还使坏。」
还是有些不一样,虽然君海棠已经尽力做到最自然的样子,一副没好气似的,但那语气中彷佛加了蜜一般,虽然是埋怨,但较平日多了几分的娇与柔,使得那埋怨听起来女性极了,就像在撒娇一样。
凤秋官没有多想,伤重才刚刚清醒的他心情极好,因为一醒来便有香可偷。
「我只是有苦同尝,想确定你嘴里的味道是不是跟我一样。」他咧嘴而笑,虽然不习惯这样极度的虚弱感,但眼前的他因为心情太好而不在意那些。
他的提醒,令她想起适才喂药的方式,这让她有几分的不自在。「别想歪了,那是因为你伤得不省人事,不得已中的办法。」
「没关系,我喜欢你这个不得已的办法,让我们有苦同尝。」他扯开了一抹笑。「就像我想的一样,你的味道也是苦的。」
她表情尴尬,真是哭笑不得。
也难怪她会怀疑他对她的感情是不是真的,虽然不知道其他的男人怎么对待心爱的女人,但用想的也知道,如果真是对待心上人,有哪个男人会像他这样,说出这样杀风景的话?
「你多休息吧。」极是开心能看见他的清醒,但她没忘了他依旧伤重,仍需要多加休息。「大夫说你伤得极重,虽然我已用护住了你的心脉,但短期内还是得多休养,而且需要小心看护,要不,还是有生命危险的。」
他静静地看她将碗搁到一边,而后帮他拉好被子,那种被照顾的幸福感让他不由自主地探出手,牢牢地抓住她的柔荑,不让她离去。
「君君……」他唤着她,心中千言万语,竟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哪里不舒服吗?」直觉以为他不舒服,她以另一只摸摸他的额,测了下他的体温
虽然有些费力,但他还是抓下她测体温的手,连同之前紧握的,他用自己的大手将它们搁置在胸口止。
「你做什么?」她没阻止他,但也不解他的意图。
「君君……」他深深凝望着她,爱笑的可爱娃娃脸上满是认真。「你不逃了,是不?」
他的话有点没头没脑的,但君海棠知道他在说什么,身穿女装的她本就娇妍万分,现下脸儿一红,更是千娇百媚,让人不同得看疑了。
「不懂你在说什么。」她装傻,试着抽回手。
「不!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他不放手,满脸坚持地凝望着她。「之前我便想过了,也是想了之后才弄明白,为什么之前你一直谨守着朋友的界限,不管我怎么表示,你就是不愿接受我对你的感情,甚至到了排斥的地步,可以说是避之唯恐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