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颜文凤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对母亲欣喜若狂的模样送上一朵难见的微笑后,独孤战这才好整以暇的说道:「等我找到那个流落在外的儿子后!」
这简直是白搭嘛!
颜文凤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都没劲儿了。
要是找得到的话,这四年来,怎么会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儿子,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故意找不到的?」过了好久,找回说话力气的颜文获拜
其实她已经怀疑很久了,只是以前一直没问出口而已。
「妈,你怎么这么说?虽然我很气那女人耍手段怀了我的种,但再怎么说,那也是我的孩子,我怎么会想要他流落在外还不知生死?」他做生意时是不择手段且六亲不认没错,但孩子可是由他身上的一部分繁衍而生的;虽然生下他的对象不是他所属意的,但都生下来了,他岂会坐视不管?
「是吗?」颜文凤怀疑的看着儿子,「儿子啊,你老实说,那女人是不是你让人去解决掉的?」
独孤战蓦地大笑出声,一张属于酷字级的冷硬面孔瞬时柔和不少。
「妈,你真是愈来愈幽默,也愈来愈有想像力了。你真以为你儿子是混黑社会的啊?」开什么玩笑,他可是堂堂的财团总裁哩!或者他做事的手段是强硬了点,但怎么说也是正正经经的生意人,哪有闲工夫去搞那个。
「有时候我倒希望你是。」颜文凤感慨道,「如果是混黑社会的,同样是有钱,但看在有黑道势力的背景上,四年前那个女人就算贪图咱们家的钱,也不敢动什么歪脑筋。」
「妈,事情都过去了。」独孤战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栽跟头,尤其对象还是个女人。
他一直就知道孤儿出身的杜玉桑是个拜金女郎──不过这不能怪她,毕竟这社会的大多数人哪一个不是向钱看的?但她太过贪心了,竟耍手段怀了他的孩子,以为有了孩子他便会迎娶她进门,让她染指独孤家的财产的财产……简直是疑人说梦!
「过去了才怪,你把我的孙子还我。」想起无缘的孙子,颜文凤的脸又苦了起来。
「我已经让人去找了。」独孤战说得轻描淡写。
当时的杜玉桑在知道他不可能娶她后就躲了起来,原本他以为她自知捞钱无望所以找个地方把孩子打掉了,谁知道她是以退为进,等到她再出现时,她已经把孩子生下来了。她知道他的责任感让他无法放着已出世的孩子不管,一开口就是五千万的让渡费──知道入主独孤家无望,她索性来个变相勒索,以孩子的抚养权大捞一笔。
为了得回孩子,就算呕得几欲吐血,他也只好忍着气答应了她的要求;谁晓得在交易的当天她竟没有出现。本以为她反悔,想贪心的得到更多,直到半个多后才知道,当天她在赶来的途中出了车祸,计程车司机当场死亡,而她则是重伤不治,死在医院。
本以为孩子也跟着没了,但事情却出人意料,事故当中并没有发现任何婴孩。只是无论他花了多少功夫、再怎么让人去查,也查不出她在出门前将孩子托付给谁。
「光是找有什么用,问题是你要把人给找到啊!」颜文凤开始没好气了。
「妈,过一阵子就是您五十岁的生日了,想要什么礼物?」觉得没什么好讲的,独孤战索性换个话题。
「我要我的孙子。」她赌气道。
「别这样,我是说认真的。」这一次是看在寿星最大的份上,独孤战将所剩不多的耐心全押上了。
「认真?多认真?还不是让你的秘书去准备的,这有什么意思!要是有诚意的话,你就别问我,自己去选嘛!」颜文凤不给儿子面子的「吐槽」,愈想愈觉得自己命苦。
以前想要个媳妇儿就很难了,现在老伴走了,所有的事全落在儿子的头上,就算儿子想找房媳妇儿,也没时间去找。更何况四年前发生那件事后,儿子对女人似乎愈来愈没有好感……咦?
好像已经很久没看儿子出去「玩」了,不「玩」,她哪来的机会抱孙子?
「我活着真不知道是干嘛,孙子没了,媳妇儿也不见你去找,老是看你忙着办公、办公、办公……办公能帮我办出个孙子来啊?!只会嘴上说要帮我找孙子回来,结果呢?连个影子也没见过。而且你总不能找不到就一直不结婚吧?这是两回事嘛,孩子当然是继续找,可是又不妨碍你结婚,要是你早几年结婚的话,说不定我现在已经有好几个孙子可以抱了……」
颜文凤唱作俱佳的哭诉了半天,猛然一抬头──
咦,唯一的听众呢?
他竟然在她说得正兴头上跑了?
真没耐心,她都还没说完哩。
颜文凤没好气的摇摇头,旋即又陷入了她的悲伤当中。
孙子啊孙子,她好想有个孙子喔,谁来生个孙子给她……
“ “ “
那是一个极美丽的女人。
没有夸张的彩妆、没有抢眼的衣着,素净的脸上是巧夺天工的精致五官,身上只是一件样式简单、剪裁合身的连身洋装,但穿在她的身上,不但勾勒出农纤合度的迷人曲线,纯白的洁净色泽加上及腰的长发,除了飘逸动人外,更显出一份不食人间烟火的清灵气质。
若说上帝有私心,那么,这就是了!
美女人人爱看,如此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走在路上,要不让人注意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就见过往行人经过时莫不回头多看两眼,就算美人的身边带着一个小孩,看在小孩也长得聪慧灵秀的份上,爱慕的目光并不因之减少,相反的,小男孩也有他的拥护者,一路上许多女性的注视就是为他而来。
这些注视让小男孩颇觉困扰。
「曦姊姊,我们为什么要来百货公司?」稚嫩的嗓音扬起,语气中浓浓的疑惑有几分人小鬼大的早熟。
他不是不喜欢上街,只是以往都是一大家子的人来,但晓姊姊跟寿哥哥出门玩儿去了,露姊姊游完学后还留在日本,没跟他们回来,现在就只有他跟曦姊姊两个人,他不太喜欢那些路人的注视目光。
「我们来买上学要用的东西啊。佑佑要上幼稚园了,曦姊姊想买些文具给佑佑用,我们有好多好多东西要买的。」晨曦无所觉的对小弟弟解释着。
其实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人们总是看着她,不过对于这些路人惊艳的注视,她早已经习惯到没有感觉了。
「我一定要去上学吗?」他不太想去幼稚园耶。他知道曦姊姊也会跟他在一起,但曦姊姊是他的,如果当了老师,那就会有很多小朋友跟他抢曦姊姊。
「当然,佑佑四岁了,其他的小朋友已经开始上小班了,佑佑去上学才能跟其他小朋友做朋友,大家一起玩不是很好吗?」晨曦不太明白佑佑怎么会突然冒出不想上学的话。
「我想跟曦姊姊在一起。」佑佑的眉头皱了下。
「小笨蛋,曦姊姊不是说过了吗?曦姊姊会到学校去当老师,到时候我们一起去上学,你不用怕的。」晨曦以为佑佑是不习惯将面临新环境才这么说。
「我才不怕。」佑佑抗议。他只不过是想独占他的曦姊姊,何怕之有?
「好棒,这样才对。」晨曦笑咪咪的鼓励,一点也不明白小男孩独占的心理。
进了百货公司后,佑佑又提出了问题。
「曦姊姊,我们为什么要来百货公司买东西?」他们住的地方就在静思学园的隔壁,贩卖文具的商店多的是,似乎不用跑来百货公司嘛。
「因为占卜说今天来百货公司会有意想不到的幸运。」晨曦很认真的解释,不因为对方是个四岁的孩子就敷衍了事。
「占卜?意想不到的幸运?」佑佑重复所听到的话。
他知道占卜是怎么回事。之前为了躲避一个讨厌叔叔的纠缠,在露姊姊前往日本游学的时候,他们也跟着去了。只不过他们不是跟露姊姊一起住在学校宿舍,而是住在寿哥哥安排的地方。富永奶奶是负责照顾他们的人,曦姊姊就是在那时候跟富永奶奶学会占卜的……只不过,什么叫意想不到的幸运?
佑佑困惑的样子惹笑了晨曦。
「意思就是会有幸运的事发生。」她温柔的解释。
「什么幸运的事?」是真的吗?
「这还不知道,因为还没发生嘛。」晨曦纵容的对他笑笑。
「那什么时候才要发生?」他发挥小朋友追根究柢的精神。
「那要等着看罗,小朋友。」通常她叫他小朋友的时候,就是希望他别再问下去了。
佑佑自然是识时务的,他立刻乖巧且合作的闭上嘴。
既然曦姊姊说等着看,那他就等着看吧。
“ “ “
往事重提,莫名其妙的被叨念了一顿,换做是谁,心情都会不好的。
「我说战啊,你推了下午所有的会议,就为了让我陪你逛百货公司?」杨礼军让大老板反常的行为给弄胡涂了。
「我妈的生日快到了。」独孤战懒得废话。
「那又如何?只要吩咐一声,你还怕没人送上目录好让你挑选礼物吗?」杨礼军不懂。
身为独孤财团的总裁特别助理,他岂会不知道独孤家名下的产业多得惊人,就像他们现在所处号称全台最大的百货公司,也是独孤家名下的产业之一;如果有需要的话,自然有人会送上采买的目录以供他大老板选购,似乎没必要丢下原本的工作特地走这一遭吧?
难不成大老板心血来潮,想亲自审查营业部门的服务态度?
「诚意!」对于杨礼军的疑惑,独孤战只给了这两个字。
「诚意?」
「我妈认为那很重要。」独孤战随意的说着。
天晓得这有什么分别,秘书选的或是他选的,最后还不都是他付钱?不过为了不让她老人家再有话好说,他索性自己出来一趟,反正最近上班上得也有些烦……看来,是得找个娱乐好好的消遣一番,放松一下自己了。
就为了「诚意」两个字,他老大会走这一趟?
杨礼军怀疑的看着他,摆明了不信。
「别看了。我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没理会他的疑问,独孤战问。
「什么怎么样?你说的是哪一件?」拜托,事情那么多,没头没脑的,谁知道他说的是哪件事。
「让你拖了四年的还有哪一件?」
多年职场生涯中唯一一件迟迟未能完成的任务被提起,杨礼军整个人都懒了起来。
「别装出那副死人样。都查了四年了,你还没查出个所以然来?」独孤战斜睨着他。
「老大,这你还怪我呀?要是当初你能把它当回事,不要人死了半个多月才发现,线索就不会断得这么彻底了。」想他杨礼军,有哪一件事不办得漂漂亮亮的?就这一件事坏了他的成绩,成了他职场生涯中唯一的败笔。
「要有线索,我还交代你去查?还让你一拖就拖了四年?」不时兴与人相互指责的那一套,独孤战只是冷冷的丢出他想说的。
「你以为我想呀!那个杜玉桑是个孤儿,没亲没戚的,只有几个朋友;能问能查的我都做了,就连各大孤儿院、育幼院我也让人去找了,没消息就是没消息,你要我怎么办?」他顿了顿,将整件事连贯了起来,一脸的贼笑。「老实说,是不是独孤妈妈又逼着你要孙子了?」
总算找出所谓「诚意」的解释了。他就说嘛,老大才不是那种会动脚出门挑礼物的人。
「你很乐是不是?」独孤战用没什么表情的表情看了下暗自窃喜的人。
「我怎么敢?」说归说,杨礼军可是一副暗笑到快得内伤的表情。
「能找得回来吗?」不理会他那一副欠扁的模样,独孤战问。
「这……很难说。」杨礼军有所保留的回答。
独孤战没做任何表示。
其实,他已经有点放弃希望了。别说这个孩子他从没见过,人海茫茫,加上他压根就不知道这孩子有什么特徵或是胎记可供辨认的,就算有一天孩子真站在他面前,恐怕他也不会知道那就是他的小孩。这样是要从何找起呢?
「我说战啊,独孤妈妈那么想抱孙子,若你指望找出这一个来让她抱的话……我看你还是先找个人结婚,重新生一个恐怕会快一些。」杨礼军提出良心的建议。
「结婚?」这名词让独孤战冷笑出声。
「你该不会是抱定了独身主义吧?」杨礼军有一些害怕听到答案──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跟他亲妈没两样的独孤妈妈。
杨家世代服侍着独孤家。随着时代的变迁,世人对主仆的关系不似以往那般的阶级分明与严谨,不过杨家直到杨礼军父亲那一代,都还改不了主仆间尊卑的观念,仍一个劲儿的以古礼伺候着独孤家而不敢僭越,让人想改都改不了。
直到了杨礼军这一代,幼年丧母的杨礼军可说是跟着独孤战让颜文凤带大的,在独孤家的栽培下,受过高等教育的他不像他父亲那样不知变通,事实上他早当自己是独孤家的一分子了;只不过杨家人的忠诚还是潜藏在他的血液中,就算有足够的本事开创一番属于自己的事业,他还是不愿出走。
其实没有人限制他的发展,尤其五年前他父亲因病去世后,他大可自立门户;但他还是甘心留下当独孤战的左右手……名称上是独孤战的左右手啦,事实上他还兼任了颜文凤的「报马仔」。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独孤战看他一眼,「你以为我会任你将这些话传给我妈?」
对于杨礼军跟母亲之间的暗盘交易,他早就知道了,只是以往都懒得干涉而已。
杨礼军乾笑两声,「就算不结婚,总得找个人来生个子嗣吧?」为了独孤妈妈,他还是得问。
「我开始怀疑……」独孤战嘲弄的轻扯嘴角,「你是帮我做事,还是为了我妈才来帮我做事的?」
摸摸鼻子,杨礼军没说话。
看他止住了发问,独孤战也不打算开口。
其实,他不是排斥结婚或是抱定了独身主义,他只是还没遇到他孩子的娘,那个让他有想结婚的冲动、拖着上礼堂的人……事实上,现在他很怀疑会有这个人的存在。
想想,能谈到婚姻、一辈子缠在一块儿的,至少该是个会让他心动的女人吧!可是打从他十五岁开荤以来,玩了这么久,什么样的女人他没见过?除了让他愈来愈觉得烦人厌恶外,他一点点想安定下来的感觉也没有,也不觉得他会想跟一个只解决他生理上需求的女人谈到婚姻的问题。
心里有丝烦躁,而独孤战也没有漠视这份异样的感觉。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常觉得心烦气躁,而且还有种让人陌生的倦怠感。当然,问题不是源自于母亲抱孙子的压力──从没有人能让他做他不想做的事──他知道,他的倦怠是来自一种感觉……是高处不胜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