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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美人 page 6 作者:洛炜

  “王大夫不在吗?你怎么找了位没看过的大夫,要是单爷怪罪下来怎么办?”银绣有些埋怨地嘀咕。

  “银绣姊,我也没法子啊!回春堂每位咱们认识的大夫刚好都出门看诊了,就只有这位大夫。”男仆以无奈的声音回答。

  “罢了罢了,先让他看看水煝姑娘再说吧!”银绣无奈,只得动手敲门,领着一名身材清瘦、看起来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中年大夫进入。

  “水煝姑娘,别怪我多事,还是让大夫为妳把把脉,别让大伙儿担心啊!”银绣注意到水煝沮丧的眼神,却当她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而眉头深锁。“这位是令大夫,让他为妳看看,好吧?”

  水煝认命地伸出手,只祈求他看完诊后能立即离去。

  “这病……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啊!”令大夫轻触水煝的手腕,片刻后摇头晃脑地说着。

  “令大夫!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到底是什么病?什么不重也不轻?”银绣在旁边听得急了,忍不住提高声调问道。“你看这是哪门子的病啊?说得这么不清不楚,光让人着急!”

  “简单一句,这是心病。”令大夫以一种莫测高深的语调说道。这一回,不仅是银绣皱起了眉头,连水煝也好奇地抬眼,想看看这个说话奇怪的大夫长得是何模样。

  原本以为这个说话声音低沈的大夫少说也有四十来岁,但这一看之下,水煝发现对方的面颊依旧紧绷光滑、头发乌亮,虽然下巴蓄有长长的黑须,但看起来反倒成为他俊秀五官中最突兀、最不协调的地方。

  “啊!小姑娘终于肯看我了,怎么,我这个大夫说得对不对?”令大夫轻笑出声,一手抚须,一手煞有其事地继续诊断。“小姑娘心中藏有心事,这可不是一般的药就可痊愈的,得让我看清楚才知道要开什么药方。”

  “喂!令大夫,你别说些我们听不懂的话,水煝姑娘的身体到底如何?”银绣再次紧张地追问。

  “银绣,我没事,妳让大夫说完。”水煝轻声命令,果然让银绣立即住口。

  “小姑娘放心,这也不是什么严重的病,只要对症下药,包妳药到病除。”令大夫点头表示赞许,同时微微倾身,拉出胸前一块青色的玉佩,放置到水煝的掌心说道。“这一块玉佩,可是我埋在雪山七七四十九天才炼制出来可以治百病的古玉,小姑娘妳现在掌心握紧,握它片刻,保证妳不药而愈。”

  当玉佩放置到水煝掌心的时候,她瞪圆双眼,差点要惊叫出声。净縓族特有的凤型玉佩!是爹!是爹派人来救她了!

  “你……”水煝又惊又喜,虽然认不出眼前的人是谁,但他手边拥有净縓族的玉佩,必定是她的族人!

  “嘘!小姑娘,现在妳需要凝神聚气,一句话也别开口,否则这块玉佩的疗效就会消失的喔!”令大夫压低嗓音吩咐道。

  水煝连忙闭上嘴,顿时明白这位令大夫可是冒着被发现的危险进来救她的,自己千万不能露出异样,否则定会连累他!

  水煝的合作让令大夫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很好,小姑娘还是躺在床上别动,别让这块玉的灵气从妳体内散去,这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病,现在我开一帖药让妳服下,保证妳今夜‘子时’,又能生龙活虎地跑跑跳跳了。”

  “真有这么神?”银绣忍不住再次插嘴。不会吧!世间真有这种治百病的玉佩?但水煝姑娘的脸色似乎已经不再苍白了,这也未免太神奇了吧!

  “嘿,过了今晚子时,妳就会喊我一声‘赛华佗’喽。”令大夫自床边起身,十分骄傲地抚摸着长须,同时坐到圆桌前,洋洋洒洒地写下药单。

  “喏,就是这帖救命药。”将药单交给银绣之后,令大夫不忘回头,朝躺在床上的水煝眨眨眼,最后一次吩咐道:“小姑娘,别忘了我说的话,今夜子时我保证让妳无病无痛、全身上下都像新生的一样。”

  ◇  ◇  ◇

  虽然不明白那位化名为令大夫的人要怎么将自己救出去,但水煝果真听话地躺在床上,就连依据他药单而熬出的药汤,她也温驯地全数饮下。

  这真的是能救自己离开单府的药吗?当苦得媲美胆汁的药汤滑下喉头时,水煝心里产生了这样的疑问,但随即又遏止自己胡思乱想。令大夫可是握有净縓族玉佩的人,自己怎么可以怀疑他呢?真是不应该,带着这样的念头,她将苦药喝完,不一会儿只觉得全身发软,跟着她双眼一闭,陷入沈沈的睡眠之中……

  半梦半醒、意识昏昏沈沈之际,她似乎听到了愤怒、宛如野兽般的咆哮声音,那一阵阵低沈又愤怒的声音听起来好熟悉,但她就是睁不开眼睛,更无法辨识那到底是谁的声音。

  “封锁整个出入苏狄城的通道,把地掀开来也要把那个冒名郎中找出来!”低沈的男性嗓音激动不已,充满了无比的愤怒。

  “把所有的人手都派出去,一定要找到他!将他带回来!”

  是谁在咆哮?别吵!别在我的耳边吵闹啊!我好累……好想睡觉……想开口叫耳边轰轰轰的吵闹声走开,但她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连睁开眼睛都做不到,更不用说是开口说话了。

  “醒来!水煝!睁开眼睛!别在我面前死去!”

  男性咆哮的声音更接近耳朵了,语气激烈得几乎要穿透她的双耳,这个总是在低沈咆哮的人到底是谁?不但打扰她的睡眠,更恶劣的是居然不停地摇晃她的肩膀,不停地在她耳边大声说话,霸道地下达命令。

  别吵!别摇啊!我只是很累很想睡觉而已……难道现在自己连睡觉的自由都没有了吗?她眼不能开、口不能动,只能在心里无声地抗议着。

  好累……好累……不行,我不能睡着,爹派来救我的人就快要到了,自己绝对不能睡着……我要离开这里……离开单府……回到族人的身边去……爹,等等我……靳宇哥哥,等等我……

  内心呐喊着一定要离开的念头,水煝再次陷入深沈的睡梦之中……

  第五章

  让水煝再次从沈睡中苏醒的,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得像棉絮一样轻飘飘的,以一种十分快速的方式移动着,也好像空中飞翔的鸟儿一样忽上忽下地跳跃着,她想睁眼一探究竟,但无论怎么努力,眼皮沈重得怎样都睁不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明明耳边呼啸的风声是如此清晰、冷风吹拂过肌肤的触感也是如此真实,但因为双眼睁不开、看不见,所以她根本不确定发生了什么事,甚至产生一种自己正在作梦的奇怪感觉。

  在这种似梦非梦的情境中,她感觉到自己腾空的身子缓缓落定,先是脚尖,跟着是四肢,最后整个身体都触碰到了坚硬的地面,虽然眼睛依旧无法睁开,但她能感觉出此刻自己是躺在地上的。

  而后,水煝感觉到似乎有一道目光正专注地凝望着自己,对方的目光充满了温柔与悲伤,还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觉。

  突然,自己的嘴巴被轻轻扳开,由于无法动弹,水煝只能感觉到有东西放进了口中,口齿间隐约感觉到一股淡淡药香,她记得这个香味,是族人用百花提炼出来的解毒药丸。

  你是谁?水煝在心中呐喊着,想睁开眼、想开口发问,却都莫可奈何。

  过了一会儿,停留在自己脸上的眷恋目光消失了,四周变得静悄悄地,仿佛全天地间只剩下她一个人那种孤伶伶的寂寞。

  就在这个时候,她隐约听见不远处传来了熟悉、却又充满了愤恨不平的男性嗓音。

  “为什么下毒?这和我们当初的约定完全不同。”

  这声音……是白鹏!是自小就守侯在自己身边,亦兄亦友的忠心护卫!自己不会认错的!他来了!来救她了!

  “这个……要怎么说呢?”与白鹏对话的声音十分斯文好听,以一种慢条斯理的方式回应着。“仔细想想,我不能留她在身边,又找不到愿意保住她的人,既然大家当初的决定就是要她死,那么干脆由我下手,岂不是一了百了?”

  “赫连靳宇!你不是人!”男子发出像是野兽一般的怒吼,想都不想地朝对面的人冲了过去。

  两人在夜里缠斗了起来,每招每式都夹杂着劲风,即使水煝双眼看不见,亦能察觉到那是一场激烈的打斗。但她一点都不在乎身旁发生了什么事,整个人已经被赫连靳宇与白鹏方才的对话给震撼住了!

  既然大家当初的决定就是要她死!干脆由我下手,岂不是一了百了?斯文而优雅的嗓音,是靳宇哥哥的声音,只是她从没想到,十年后听到他口中说出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么残忍的话!大家的决定就是要她死?大家是谁?为什么要她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初是我错信你!所以不惜背叛族人,将小姐交给你,没想到你现在居然下毒?”白鹏一边出手攻击,一边低吼着心中的愤怒!

  “白鹏,这般如花似玉的美人谁也舍不得让她死,但她的存在只会惹来麻烦,这是整个净縓族的决定,你如今怎么全都怪到我头上来了?”赫连靳宇动作敏捷地闪躲,也不回手攻击,只是以一种无奈的语调劝说。“现在不杀她,将来也会有人杀她,我没能耐保住她,不如就让她死在我手上来得痛快!”

  “住口!你既然已经承诺了捍卫她的安全,就该用性命守着她!”白鹏因为愤怒红了眼,一心只想杀死眼前无情无义的赫连靳宇!

  “哎!解释了半天还听不懂吗?”赫连靳宇失去了耐性,清喝一声,倏地反守为攻,精妙的招式一招接着一招,“啪”一声点住了白鹏胸前的穴道,跟着再次迅速出手,一口气点住了白鹏身上几个重要穴道,只见他双腿一软,“咚”的一声跪坐在地。

  “我最讨厌动手动脚的,有事情慢慢说不是很好吗?”赫连靳宇轻叹一口气,一阵莫名的打斗让人都烦闷了起来,他抽起腰间的玉扇搧了搧,这才弯身对白鹏说道:“我说白鹏老兄,你好歹也听我把话说完啊!”

  “是我技不如人,要杀要剐随便你,但要我和你这种卑鄙家伙同流合污,那是绝对不可能!”白鹏吐了一声,充满愤怒地别过头,不愿意多看赫连靳宇一眼,想当初就是因为错信了这张看似俊美高雅的脸,才会让水煝遭遇凶险……

  “是啊!先是背叛族人,现在又对我动手动脚,当真是杀你一百次也不够哩!”赫连靳宇俊脸含笑,丝毫不以为意。“但是现在让水煝遭遇凶险的,是你不是我喔!”

  “我不会再相信你说的任何一句鬼话!”白鹏低吼,不愿意再相信赫连靳宇的花言巧语。

  “哎!你怎么这么死脑筋,非要我把话挑明了说才懂呢?”赫连靳宇摇头晃脑地叹气,跟着倾身,压低了嗓音在白鹏的耳边说道。

  赫连靳宇解释得越多,白鹏的一张脸也越来越苍白,最后当赫连靳宇语毕起身后,白鹏就像是浑身力量被抽干似的颓软在地上。

  “喏,我都说了这么多,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吧!”赫连靳宇嘴角含笑,迅速出手解开了白鹏身上的穴道。“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总之我能说的都说了。”

  白鹏没精打采地从地上站起,又是愧疚又是担忧地往水煝的方向看了一眼,跟着重叹一口气,口唇掀了掀欲言又止,但最终什么话也没说,甚至没有多看赫连靳宇一眼,就踩着沈重的脚步离开了。

  当白鹏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后,赫连靳宇俊脸噙着笑意,拿着玉扇在胸前搧呀搧的,戏谑地咧开嘴说道:“怎么,跺跺脚都能让苏狄城地动山摇的单无魂,什么时候也养成了偷听的习惯?”

  赫连靳宇身子一侧,果然看到右后方缓步踏出一个高大的身影,淡漠俊脸上神情不变,丝毫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

  “这么好雅兴出来赏月?还是和我一样睡不着?”见单无魂无开口的打算,赫连靳宇含笑问道。

  “我得提醒自己,要杀你就得先封住你那张天花乱坠的嘴巴。”单无魂勾起冷笑。方才那个叫白鹏的,动手时明明恨得想将赫连靳宇千刀万剐,但他不过是凑在对方耳边说了几句话,却可以让对方灰头土脸地离去。

  “哎!你这么说就伤感情了。”赫连靳宇一愣,但毫不在意地咧嘴微笑。“我和白鹏不过是产生了一点小误会,误会说开了就全都没事了。”

  “我不想听你说废话。”“话”字才说完,单无魂就已经闪电出手,透着青光的长剑瞬间已经抵住赫连靳宇的颈项。“你根本没离开苏狄,既是如此,我想东西应该就在你身上,交出来。”

  “怎么你一路跟着过来,只是为了向我讨回东西吗?”赫连靳宇向前一步,十分吃惊地问道。“封闭整个苏狄城,派出大队人马搜寻我的下落,并且在美人儿被带离房间时就一路跟来这间破庙,躲在暗处偷听到现在,原来都只是为了向我讨回那样东西吗?”

  单无魂俊脸紧绷,不作任何回应。

  “啧啧!你真是让我开了眼界!还是我偷走的宝贝能增值,让你无法割舍?”赫连靳宇突然凑向前,压低声音问道:“我听说有些人是有那种毛病,就是特别喜欢的东西不能离开身边太久,得像宝贝一样收在身边,吃饭、睡觉、洗澡都得时时带着,我说兄弟,你该不会也有这种毛病吧?”

  “唰”的一声,单无魂的剑划开了赫连靳宇的一撮发,明显警告要是他再说废话,就得遭殃了。

  “这么开不起玩笑!”赫连靳宇笑脸一敛,换上了正经八百的面孔。“身体发肤不可随意损伤,你别随便割啊!东西还给你没问题,但你得帮我处理掉水煝这个麻烦。”

  “你称自己的未婚妻是麻烦?”对方的语气让单无魂不由得眉头一紧。

  “确实是‘麻烦’,当一方已经毫无意愿,另一方却死心塌地,这就是麻烦。”赫连靳宇以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说道。“这种事情你应该再清楚不过,以我的身分地位来说,我会迎娶的女子必须对我有帮助,但若是留她在身边,只会招惹无止境的杀机,我不需要这样的妻子。”

  “嘿!你身上果然流有那个男人的血,连想法都一样卑鄙。”单无魂脸色一沈,俊脸因为赫连靳宇的话变得十分难看。

  “我只是实际……”赫连靳宇不以为意,就在他要开口继续说的时候,一滴豆大的雨水从天而降,掉落在他的脸颊上,一滴、两滴、三滴……跟着绵密如针的雨滴陆续掉落,一场大雨毫无预兆地就这么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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