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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美人 page 7 作者:洛炜

  “下雨了……”赫连靳宇伸手将雨滴接到掌心握住,露出淡淡的笑痕将话题一转说道:“接下来换你伤脑筋了,若是你不想办法让这场雨停下来,整个苏狄城就要跟着你遭殃喽。”

  “你在胡说些什么?”单无魂挑高一道眉。不过就是一场雨,他也能岔开话题,果然是个怪家伙。

  “好了,不能再聊了。你的东西,我现在就去帮你取回。”赫连靳宇咧嘴一笑,拱手打算离去。“我的‘麻烦’就交给你喽!”

  “别想逃!”单无魂低喝一声,只看见赫连靳宇身手俐落地施展轻功,翻身跃上了墙头。

  “确定想追我吗?雨这么大,你就放心把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留在这间破庙里?我是无所谓,但出了事你莫怨我!”赫连靳宇好心地提醒,对着单无魂眨眨眼说道。“等苏狄城的雨一停,就是我们再见面的时候了。”

  说完这些话之后,赫连靳宇身影一晃,很快地就消失在雨中。

  “该死!”

  单无魂低咒一声,转过头看了一眼躺在破庙内的纤细身影,心中明白他确实无法将水煝扔在这里不管;向来对一见锺情嗤之以鼻的自己,根本不曾对任何女人产生眷恋,但水煝光是靠她的画像就简单地做到了!当她不再是画像中虚幻的人影,而是以真正的血肉身躯出现在自己眼前时,她的身影就像是烙痕一样存在心中,再也无法消除。

  因为知道水煝依旧对他怀有恐惧,所以他白天几乎不出现在南宅院,每天只是听着仆役们报告她的情况,但光是口头上的描述依旧无法让自己心安,所以他只能在夜里,确定她熟睡的时候进入南宅院,为的只是看她一眼。

  当自己得知她因为服下一名神秘大夫开的药方而昏迷不醒后,他更是愤怒得想杀人,不单做出了封锁苏狄城这种前所未有的举动,更不惜派出所有的人力搜寻,立誓要找出那个胆敢伤害水煝的人。

  为了保护她的安全,今晚他寸步不离地守候在南宅院,直到看见那名男子潜入单府将水煝带走,他强压抑住心中的愤怒,悄悄跟随在后,目的就是想将伤害水煝的人一网打尽,没想到却在这里听见了赫连靳宇和那名叫白鹏男子的谈话,更意外地从他们的谈话中,察觉到确实有人想要夺取水煝的性命。

  她的存在,究竟会妨碍到什么人?带着这样的疑虑,单无魂缓步走到水煝身边,单无魂这才注意到水煝不知道何时已经睁开了双眼,清丽绝伦的小脸上,成串的泪珠不断地自明眸中滑落。

  “水煝?妳醒了?”单无魂弯身将她扶起,但水煝一动也不动,像是根本没有听见他的声音,绝色的脸上一片木然,只是无声地任由泪水滑落。

  “水煝?”单无魂再次低声呼唤,忍不住举手为水煝轻轻拭泪,但她的泪水就像是破庙外的这场雨一样,不但没有停歇的迹象,反倒有越流越多、越下越大的趋势。

  难道她听见那家伙说的混帐话了?水煝无法停止的泪水,茫然无从的表情,回答了单无魂心中的疑问。他不确定水煝到底听见了多少,只知道她此刻这种悲伤得近乎绝望的神情让自己的心也跟着一恸。

  单无魂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也不知道要怎么止住她的泪水,只能一再地举手擦拭她滚烫的泪水。随着反覆擦拭泪水的动作不断,不知不觉中,单无魂的衣袖已被泪水全部染湿,即便是如此,水煝却丝毫没有停止哭泣的迹象。

  “别再哭了。”最后单无魂轻叹一口气,为了不让她哭伤双眼,忍不住伸手点住她的睡穴,避免水煝过度悲伤。

  确定她睡着后,单无魂褪下外袍,细心地盖在她的身上,避免回返单府的途中让水煝淋到雨,没想到刚踏出破庙,他就注意到方才的骤雨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停止了。

  望着怀中沈睡的人儿,单无魂深吸一口气,像是捍卫最珍贵的宝物一般紧紧地将她揽在胸前,往单府的方向前进。

  ◇  ◇  ◇

  自水煝重返单府那夜开始,苏狄城的上空开始降下滂沱大雨,白昼时雨若倾盆又大又急,夜晚时雨势虽减,却也是细雨绵绵、淅沥未休。

  苏狄城地处南方,梅雨时节虽然会降下大量雨水,但从来没有像今年这样,腊月才刚过不久,天就像是打破水缸那样降下了无止无境的雨。

  苏狄城内最重要的青汾河因为连日来的雨量急速暴涨,不单是运输、送货方面严重受了影响,就连居住在青汾河畔的人家,都因为越来越升高的水位而担忧得吃不下、睡不着。

  单无魂与军文、单武两兄弟忙得几乎是分身乏术,每天大清早必须到苏狄城各处查探,确定有无灾情传出,同时还必须与城内船行沟通,商量运河暴涨导致种种延误的后续处理方式。

  当他带着疲惫的身心回到单府时通常已经是深夜,而南宅院传回的报告更是让他眉头深锁,水煝依旧日日以泪洗面,往往不吃不动地坐在那里一整天,她,正以一种惊人的方式憔悴着。

  今晚,带着略显疲倦的步伐,单无魂再次来到了南宅院,才走到庭院,就因为听见了有人说话的声音而停下了脚步。

  “水煝,妳别再哭了。”开口安慰的人是任剑飞,他十分焦虑地望着宛如人偶般只会淌泪的水煝,却不知道要如何帮助她才好。

  自从那天水煝被单无魂带回南宅院之后,她只开过一次口,以没有情绪的声音说道:“剑飞,他不会来了,因为我只是一个甩不掉的麻烦。”

  “谁?赫连靳宇?妳见到那个混蛋了?”任剑飞好奇地问。

  水煝悲戚地摇了摇头,明眸一垂,滴下成串的泪水,不再多说些什么。从那一刻起,她就一句话也不说了,只是任由泪水滴落,以一种自虐的方法放纵自己消沈绝望的情绪。

  “妳别一直哭啊!再这么伤心下去,我真担心妳会将自己都哭溶了!”任剑飞一边拿起手绢,一边轻轻擦拭着水煝脸颊上的泪水。“妳什么都不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如果妳心里真的有不痛快的事情,可以告诉我嘛!要不然我给妳当出气筒打一顿也成,以前我姊姊都是这样消气的,很有效的喔!”

  哗!不是没看过姑娘家掉眼泪,像他的姊姊任蝶衣,虽然长自己两岁,但性子就像是孩子一样,哭哭笑笑、打打闹闹是常有的事情,但她可从来没像水煝这样子,仿佛要将一生的泪水都哭光殆尽那样地掉眼泪。

  “留在这里,真的让妳如此痛苦吗?”单无魂再也无法忍耐地从庭院阴暗处走出。听见他人转述水煝哭泣是一回事,但是亲眼看到她泪流不止、像是枯萎花朵那样惊人地憔悴下去又是另外一回事,她的悲伤不但让他心疼,还让他产生一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

  任剑飞见到单无魂出现,十分识趣地退下。毕竟水煝此刻的情况真的让人担忧,在不希望她继续憔悴的情况下,如果单无魂有办法安慰她,那自己是绝对不会反对的。

  单无魂选择了水煝对面的位置坐下,却发现她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到来,自然也没将他刚才说的话听进去了。

  “水煝,看着我。”单无魂探出手勾住她细小的下巴,强迫她游离的魂魄归位。“看着我,妳不能再继续这么下去。”

  水煝泪眼蒙胧的双眼直视着单无魂,黑瞳像是在望着他,又像是透过他在看一个很远的地方。

  “告诉我妳想要什么?要我派人将赫连靳宇抓回来,还是要我派人杀了他?如果我这么做,是不是能减少妳的悲伤?”单无魂捏着她纤细到几乎要扣不住的下巴,苦涩又无奈地叹气道。“如果妳在这里真的很痛苦,我愿意让妳离开。”

  原以为赫连靳宇带给水煝的打击顶多是悲伤个几天,然后就会逐渐淡忘,但如今看来却更严重,此刻的水煝就像被狂风暴雨摧残过的柔嫩花朵,已经被打击成奄奄一息的模样了。

  所谓强摘的瓜不甜,原本他以为只要将水煝留在这里,等到她不再惧怕自己的时候,或许,他能重新找到和水煝相处的方式,但赫连靳宇给予她的打击实在太过强烈,强烈到她几乎以自残的方式任由生命流逝,他无法眼睁睁看着水煝凋零死去,如果放她自由能够让她恢复原貌,即使心中再怎么不舍得,自己也愿意这么做。

  单无魂低沈温和的嗓音,穿透了水煝这些天始终像是蒙上一层烟雾的脑海中,慢慢转化成一种她能明白的涵义。

  迷蒙的黑瞳眨了眨,像是在慢慢接收单无魂这个人的影像,也像是在慢慢吸收他方才话中的涵义。这个人……总是皱着浓眉、用一双很恐怖的眼睛瞪着自己的单无魂,现在看起来为什么这么难过?那一双总是犀利的眼睛如今看起来充满了悲伤,为什么?

  “妳听见我说话了,对不对?”单无魂从她逐渐凝聚焦点的目光中,看出了她的改变,嘴角扬起了略带苦涩的微笑。“我说的是真的,如果留在这里真的让妳如此痛苦,那么我愿意放妳走。”

  想对单无魂点头,想开口说“谢谢”,但水煝发现即使自己开了口,句子却像是卡在喉咙那般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的存在只会惹来麻烦,这是整个净縓族的决定……

  大家当初的决定就是要她死,那么干脆由我下手,岂不是一了百了?

  充满悲戚的眸光定定地凝视着单无魂的脸,不知道过了多久,水煝轻扯嘴角漾开一抹充满苦涩的笑容。“单无魂,但我已经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

  第六章

  降在苏狄城的雨,始终不曾停歇。

  当单无魂坐在商行内听取各船商回报近日损失之时,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专心,心思总是会不由自主地飘向南宅院的水煝,想着她以悲哀的声音说道:单无魂,我已经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

  “大哥?”坐在单无魂身旁的单武轻声喊道,试图唤回失神的他。

  “什么事?”单无魂回神,这才发现商行的大厅内静谧得诡异,每个人都没开口,只是以一种期盼的眼神看着他。

  “连日大雨不断,苏当家船行前的桥墩出现了一些崩坏的现象,大哥你说要让附近的居民先撤,还是让我带着一批工人去抢修?”单文适时地重复一次众人讨论的事情,让单无魂迅速进入状况。

  “先撤居民,单文,你去帐房一趟,给撤出的居民每人十两银子,要他们先找个地方住下。单武,你召集一批工人和我走一趟,先看看桥墩和风雨的状况,我们再做决定。”单无魂立即做出指示。

  “是。”单文、单武拱手应道,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单无魂起身,在内心低咒自己居然在这种时候为其他事情分神。此刻苏狄城因为大水陷入了危机,他应该负起全部责任,不能再想其他的事了。

  苏狄城的另一端,任剑飞奉了银绣的命令,出了单府为水煝取药,由于近日来她的身体逐渐憔悴,所以银绣三不五时就要请大夫来一趟,为水煝看病、配制养身补血的药材。

  “啧!这些雨到底要下到什么时候?烦死了!”任剑飞抬头,只见天空一片乌黑阴霾,忍不住咕哝抱怨着。他一边撑着雨伞,一边还得小心手上的药材,要是回到单府时药包弄湿了,又得被银绣训一顿了。

  青翼族居住的地方同属南方,偶尔也会下雨,但他从来没见过这种连续不断的大雨,下得没完没了,下得人都快要发霉了。

  正当任剑飞穿过街角,准备转入下一条街回单府时,突然有人从背后唤住他。

  “小兄弟!小兄弟!”

  “什么事?”任剑飞闻声回头,看见喊住他的是一名白发苍苍、蓄有雪白长胡的驼背老人,布满皱纹的脸上只有一双黑眼特别清亮、炯炯有神,清瘦的身躯裹在褐色道袍里,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你,大难临头了!”白发老人伸出干枯的手,直指任剑飞的额头道。

  “喂!老人家,你怎么一开口就诅咒人?”任剑飞眉头一皱,如果不是看在对方年纪一大把的分上,他肯定一拳揍过去。

  “呵呵……老人家从不打诳语,你印堂发黑,眼瞳内隐约可见森森青光,命不久矣。”白发老人不但继续说话,同时还伸出枯爪般的手指,扣住了任剑飞的手腕。“但无妨,算你走运,今天碰到我这个五百年一出的‘霹雳天下无敌神算手冷非子’,只要你听我的,我保你活到一百岁。”

  “谢啦!不劳烦。”任剑飞白眼一翻。啧!冒着大雨上街拿药,还能碰上这种骗钱的算命先生,真是够倒楣的!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喔,小兄弟。”看到任剑飞一脸的不领情,白发老人以更大的力量扣住他的手,同时以更认真的语气说道:“小兄弟长得这么俊,年纪又轻轻的,就要遭遇不幸,连我这个老人家都忍不住替你伤心啊!”

  “老人家,我没时间听这些!”眼看这老人越说越离谱、夸张,任剑飞终于忍无可忍地将手腕一转,挣脱开来,并且着恼地喝叱道:“别再纠缠不清了!”

  白发老人被任剑飞的手劲轻轻一带,发出“唉呀”一声,往后退了几步,狼狈地跌坐在地,然后开始夸张地大喊:“唉呀!好疼啊!杀人啦!小伙子见我好欺负,居然这么狠心推我一把,好疼啊!”

  虽然老人痛呼声不断,但滂沱的雨声盖住了他的呐喊声,再加上街道上并没有什么人,也没有引起其他人特别注目的眼光。

  “喂!你没事吧?”任剑飞虽然知道对方是夸大其词,但毕竟自己推人在先,只得向前几步,伸出手打算将老人一把拉起。

  “哎!小兄弟没良心喔!罢了罢了,既然你都不在乎整个苏狄城的人会被那个凤族女人的泪水淹死,那我又何必多管闲事救命呢!”白发老人不理会任剑飞伸出的手,像个小孩子倒卧在地上耍赖道。“明明是我老人家未卜先知,特地想来告知,让小伙子有机会立功,谁知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那就让整个苏狄城的人都被这场雨淹死算啦!关我什么事!”

  任剑飞听完后一愣,以一种异样的眼光凝视着老人。这人是谁?为何会知道凤族人?还有,他那句苏狄城会被凤族女人的泪水淹死,这又是什么意思?

  白发老人却不再开口,依旧忽略了任剑飞好心伸出的手,自顾自地从地上爬起,转身就要朝另外一个方向离去。

  “喂!老人家,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任剑飞立刻追了上去,打算弄清楚这名神秘老人的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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