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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痕记 page 10 作者:言妍

  终于,他放开她,与她额抵着额,喘息他说:“两年前在江宁,我早就该这么做了。”

  是真的岱麟,就在她的寝榻前,还恣意地吻遍她……

  手忙脚乱中,芮羽推开地,连人带被地缩在床的一角。

  她正要开口,他就说:“你若要喊人,出丑的是你自己!”

  闻言,她立刻闭上嘴,用被密密地遮住自己,好不容易才冒出一句,连礼节也顾不得的问:“你……你要做什么?

  “我什么也不做。”岱麟坐宜身体,邪邪他说。

  都把她“侵犯”成这样了,还说什么也不做?

  芮羽两颊绯红,上气不接下气他说:“王……王爷走吧!兰……格格恐怕都……都醒了。”

  “我不走,除非你回答了我所有的问题。”他说。

  “有什么问题,天……天亮再说吧!”她恳求他说。

  “我喜欢在夜里说。”岱麟不但不离开,还盘起脚来,整个人坐在床上,挡住了她的出路,两人之间也更形亲密。

  然后,他发出第一个疑问:“你到底叫什么名字!注意,不准再有任何谎言,否则我就让你下不了这个床,出不了这个房间!”

  这是哪门子的惩罚方式?芮羽忿忿不平的想,但见他的表情认真得吓人,只好说:“我……奴婢……”

  “我说过,不许在我面前自称奴婢!”他给了她一个下马威。

  “我……我叫顾芮羽,羽儿、羽儿都是我。”她低声说。

  “‘其叶芮短小’的芮?”他问。

  他竟记得?芮羽连忙点头。

  “你到底是何方人氏?为什么一女扮男装的混入将军府骗了我们大家?”他盘问仔细,仿佛在大堂上问案。

  “芮羽原籍南京,住在白湖旁的小镇上。三年前,我因父母双亡,女扮男装的到南京是为了找寻唯一的兄长。然而,在进南京的第一天,就被人误为小厮派到陵园去差遣。至于混入将军府……王爷忘了吗?那是王爷出钱买下我的。”

  这部分芮羽没什么好隐瞒的,故实话实说。

  瞧她思路清晰,伶牙俐齿的模样,以一个四两拨千斤,最后又把错全推到他身上来,不过,岱麟奇怪地并没有生气,只是似笑非笑地开口。

  “你住在白湖旁?那你父亲大概也和反清复明的乱党有关系罗?”

  “不!家父和谁都无关!”芮羽心一惊,赶忙说:“家父只是一介平凡小民,从不管政事!”

  “是吗?看他教出来的女儿,怎么会平凡呢?”岱麟不买帐他说:“他曾在崇帧朝做官,对不对?他叫什么名字?”这能说吗?一说不就扯上大哥。而不论他是在郑成功营,或桂王营,都是抄家灭门,甚至是开棺鞭尸之罪呀!芮羽脑筋一转,把“谅”字拆开来,“家父名——顾言京。”

  “顾言京?”他努力地在记忆中搜索。

  “他只是一名地方小吏,无足轻重的。”她再次强调。

  岱麟看了她一会见,似乎决定不再追究,改问:“你的兄长呢?还有那一日夜闯将军府的男子又是谁?”

  “他……他正是芮羽的大哥,”她轻声说,心情又开始紧张了起来。

  “哼!看他身手不凡,又胆大包天的,想必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他说。

  “芮羽的大哥只是一介武夫,一向守法,那夜只是担心我的安危,才冲犯到王爷,请王爷恕罪。”芮羽战战兢兢他说。

  “哈!无足轻重的小吏。一介武夫、一个由辛者库来的奴婢?你可真是出身‘卑微’呀!”他眼中毫无笑意。

  “芮羽所言句句属实。”她硬着头皮说:“我们一家大小所求的,不过平安的活下去而已。”

  她的话像是打动了地,又问:“你从顺安堂离开后,是去投奔你大哥?”

  “是的。”她说。

  “然后你们便来到京城?”

  “是的。家兄是奉了父亲的遗命,将我送来北京,因为我自幼汀给杨家,早是杨家的媳妇了。”

  这段话岱麟听了极气闷,他板着脸孔说:“所以,你就和杨章弘拜堂成亲了?”

  也许是因为他的表情及语气,令芮羽无法隐瞒,只能道出实情,“不,芮羽,前年秋天入京时,杨章弘已在刑部大牢,我没有正式入杨家门。”

  岱麟整个人突然松懈下来,心想,“杨章弘,算你好狗运!”但他表面上仍故做严肃,甚至再添几丝怒气说:“什么!你没进杨家门,竟然入辛者库,这是哪一门的道理?”

  “这是芮羽自愿的。”她说。

  岱麟的肌肉霎时又紧绷起来。

  她自愿为杨章弘成为犯妇,是表示她对他有情有义吗?

  岱麟感到一颗心酸得受不了,口气很冲他说:“你爱地吗?你甘愿为他守一生,是不是?”

  芮羽被他的怒容吓到了,“芮羽从小便与杨章弘订亲,自然要为他守贞守节,特别是在杨家有难时,我更不能离弃他。”

  “去他的守贞守节!去他的不能离弃!”他脸色涨红,身体突然向前倾,“如果他死在宁古塔,永远回不来,你也要为他守一辈子的活寡吗?”

  “到那个时候,芮羽便出家为尼,了却残生。”她不明白地突来的怒气,只能频频往床里退。

  “我不准!我不准你出家为尼。不准你为别的男人守贞守节,因为你是我岱麟的!”他说着,便扑向她,紧紧抱住她娇柔的身子,吻她灿烂如桃花的脸庞。

  芮羽本能地要挣扎,但看到他热情如火的眸子,感觉到他充满强烈占有欲的吻,整个人便酥软,完全无法抗拒了。

  她这一降服,岱麟的欲望更加高涨,他迅速的除去她身上的遮掩,一路吻到她如玫瑰般的酥胸,一边喃喃他说:“你是我的!说什么贞什么节,你根本是我的。”

  他的爱抚解除了她的武装,他的低语攻破了她的心防。没错,她人在杨家,心却一直在岱麟的身上,此时此刻,她怎么能再否认呢?

  在爱欲难分,极端错综复杂的情绪中,芮羽忍不住流下泪来。

  岱麟尝到那咸咸的泪水,身体一僵,紧按住她问:“你为什么哭?是因为痛恨我对你的吻,对你的触摸吗?你认为这是一种无法忍受的侵犯吗?”

  他声音沙哑急躁,令她的心更痛,只能摇头说:“不!我只是哭我自己的软弱,不够坚定及情不自禁罢了。”

  “这是什么意思?”他略微放开她问。

  “王爷知道芮羽为何留在北京甘为犯妇吗?”

  她决定说出心里的话,“除了可怜杨家一门的遭遇外,最主要的原因便是杨家的女眷将要归正白旗所有,而正白旗正是主爷所管辖的,芮羽以为这样就能常常见到王爷的风采了。”

  岱麟缓缓坐直身子,用不敢相信的口吻说:“你甘愿入辛者库,做个低贱的犯妇,主要是为了我?”

  “是的。”芮羽哀伤他说:“我们的距离是如此遥远,这似乎是离你最近,又偶尔能见见你的唯一方式了。”

  “天呀!芮羽,这实在是太荒谬了!”他依然感到相当震撼。

  “是荒谬,而我也知道这样做不对,但我就是克制不了自己。早在江宁女扮男装时,芮羽就一心向着王爷了。”她低声说。

  “克制不了——我了解那种心动的感受。”他捧起她的脸说:“你由南京寻到北京,干折百转地又入靖王府,回到我的身边,这不就表示你注定是我的人吗?”

  “王爷,你对芮羽的恩义,芮羽永生难忘,但你身为大清王爷,我只是个小小的犯妇,没有资格当你的人,只求你能让我留在王府里安心地伺候兰格格,芮羽就很感激了。”她很理智他说。

  “胡说!在我又找到你之后,怎么可能再放你走呢?”他轻斥道:“我是堂堂王爷的身分,可免你犯妇之罪,我要你,没有人可以阻止!”

  “王爷,你忘了吗?我名义上是杨家的媳妇,必须遵守断玉盟约,这是谁都改变不了的事实。”她说。

  “什么断玉盟约?”地冷冷地问。

  芮羽拿出枕下的半块玉,再简单地叙述来龙去脉。“家父生前一再嘱咐:‘见玉如见人,玉合人团圆’,这是他老人家唯一的遗志,芮羽永不敢忘”

  “去他的断玉盟约!”他的手劲似乎要将那块汉玉捏碎。“我就不相信它能比得上我们的绛痕盟约!那一刀,刺到你的身,刺进我的心,火辣辣、血淋淋,已然焚烧了五脏六腑,又哪是这块冷冰冰的玉所能比的!”

  “王爷,芮羽知道你对我有情,已经感到很满足了,但我不能让侵占民妻之名来损及王爷的清誉呀!”她说。

  “什么民妻?你根本没嫁给那个杨章弘!”岱麟吼着,但见芮羽楚楚可怜的模样,又软下声音说:“芮羽,你不是才说心向着我,为什么又不想做我的女人呢?”

  “就是因为心向着王爷,才要处处为王爷想。”芮羽说:“你还记得允纶贝勒的事吗?当初你是怎么教训他的?如今,你一转过身,又做同样的事,何以服众人呢?”

  岱麟紧盯着她,再一次被她那冰雪聪明所折服,但教他放弃兰羽,那是天塌地裂都不可能的事。

  “所以,为了得到你,我必须先解决杨章弘的事,对不对?”他像在陈述一项事实的说。

  “王爷,你要做什么?”芮羽惊慌地问。

  “你以为我会像允纶一样使用借刀杀人的手法?”岱麟顿一下说:“不要露出那种表情,我不喜欢你关心别人,更痛恨在你心里有个男人比我更重要!”

  “王爷——”芮羽忙低下头。

  “好了,别再说了,我虽然迫不及待地想拥有你,但还知道分寸。”岱麟断然他说:“我在你的‘床’上待了也将近一宿,再不走,贺古扬会以为我失踪了。”

  芮羽这才注意到窗格已透入一点天光,在清晨的澈寒中,她目送着他穿过回廊、天园,走出兰格格的住所,有着无限的不舍。

  一切皆如一场梦,而岱麟是要她的,芮羽的心泛起一阵阵抑不住的狂喜,心如天上的鸟儿,飞至云端高歌,再也不肯下来。

  但他们之间的障碍如此多,关关都是麻烦,她最不希望的是去伤害到杨家的人,可岱麟会怎么做呢?

  岱麟趁着福晋由护国寺进香回来,心情愉快时,便提了要纳芮羽为妾之事。

  以他们满人的定制,他贵为王爷,可以有一位嫡福晋及四位侧福晋,其他小妾则不计!而以芮羽汉人及辛者库犯妇的身分,甚至连跻身侧福晋的地位都不容易。

  但这种事并非没有前例可循,例如当今皇上身边的董鄂贵妃,就有许多风言风语,他决定一步步小心来,先把芮羽带进他的金阙轩再说。

  那日,芮羽还做了几色江南小点心,再熬上甜滋滋的冰糖燕窝粥,吃得太福晋极为一高兴。

  这些天,为了避嫌,岱麟和芮羽的相处仅止于礼。但他每次看见她轻盈来去的身影,都会情不自禁地痴望着,觉得她一日比一日更娇美可爱,想拥有她的心也就更迫切了。

  岱麟喝完燕窝粥,摒退了左右,一副有事商量的模样,但说出口的却是——

  “额娘,这粥好喝极了,孩儿羡慕您有羽儿这贴心的丫头。唉!可叹我贵为王爷,平日饮食起居都没您和兰儿的一半称心如意,怎能不感慨呢!”

  太福晋听了不禁眉开眼笑的说:“羽儿确实是好,细心聪慧又善体人意,如果你喜欢,赶明儿个我就派人带信给两江总督,要他找几个漂亮的江南姑娘来好好服侍你!”

  “额娘,羽儿是百里挑一的,要再找个像她一样的,恐怕很难,您就不必费那份心了。”岱麟故作遗憾的悦。

  大福晋特别抬起眼望了岱麟一眼,这是她第一次听地夸赞某个女孩,而且对方还是奴婢身分,事情实在有蹊跷。

  岱麟清清喉咙说:“额娘,孩儿看中羽儿,想纳羽儿为妾,不知您以为如何?”

  “羽儿?”太福晋惊讶地说,“你有没有弄错?羽儿是有丈夫的人了,上回你不是还为这事对允纶发了一顿脾气,还赶他到山东去了吗?”

  “我罚允纶,是因为他太过嚣张,差点闹出人命。”

  岱麟说:“至于羽儿,我到杨家打听过,她只是杨家未过门的媳妇,尚未和杨章弘拜堂成亲,不算真正有丈夫的人。”

  他连这点都打听好,可见已动念了一段时间。

  太福晋有些忧心他说:“岱麟,不是额娘不喜欢羽儿.只是觉得她的身世背景会有一些麻烦。你若要找妾,随便我们旗里。汉军营里,甚至是包衣府,都有作多温柔可人的姑娘,你又何必非要找个辛者库中不清不白的汉族人呢?”

  “额娘,我不要什么其他姑娘,我就是中意羽儿。”岱麟不想听那些活。

  “瞧你现在这语气,活像你那蛮横的弟弟!当时他要羽儿,就是这副蛮不讲理的德行儿!”太福晋半提醒他道。

  “额娘,我和允纶完全不同,他那人是见一个爱一个,风流成性,妻妾一堆。”岱麟不以为然地说:“但是我何时主动要一个女人过?您不是常说我身旁没妻没妾,形单影吊吗?如今我好不容易看上羽儿,要她到金阙轩,您为何又万般阻挠呢?”

  岱麟说的也是有理,他肯在身边安个服侍的人,原本就是她满心期盼的事,但这并非根本的解决之道啊!

  她说:“儿呀!既要纳妾,力什么不干脆选个福晋算了?你三十步了,又承袭了王爷之位,总要为我们靖王府添个子嗣了吧?”

  “额娘,羽儿不是也会生吗?”他试探性地问。

  “胡说!她是汉人,出身不纯不正,生的孩子哪能承袭王位?我们祖宗的规矩中绝不允许这一条!”太福晋说。

  岱麟无法辨驳,一合儿才说:“选福晋的事就慢慢来吧!总也要孩儿看了喜欢才行,否则进了府后,相看两厌,也是一个子嗣也生不出来的。”

  岱麟什么都好,就是这份“拗”劲教人没辙,皇太后也就是知道地这脾气,所以,玉容格格虽死了近五年,她还不大敢强逼指婚。

  现在先有个羽儿,也算退而求其次,太福晋最后终于让步了,“好,我同意把羽儿给你,但你能不能答应娘,明年在八旗遴选的秀女之中选一名福晋呢?”

  明年的事还遥远,眼下芮羽最重要,于是他点了头。

  太福晋稍感欣慰地说:“好,有羽儿服侍你,我也安心,只是,羽儿虽未成亲,但名义上还是杨家的媳妇,这层婚约要如何解除呢?”

  “这就要请额娘进官去向皇太后求情了。”

  岱麟说:“我想重调杨家的案子,以赦免杨家之罪来换回羽儿的自由之身。如果能离开宁古塔,杨家的人应该不会太在乎一个只是订了亲的媳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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