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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痕记 page 9 作者:言妍

  “赤骥驹”长嘶一声,往上坡处跑了去。

  贺古扬大叫:“抓好,不然会摔死人的!”

  芮羽骑马的功力尚未到“神驹级”地步,她能凭着本能握紧缰绳,不让自己跌落地面。

  岱麟早在“赤骥驹”一跑时,就紧跟上来,他的骑术好,还能在快速中悠闲地问:“你是不是芮儿?”

  芮羽只顾着生命,根本无法回答,而岱麟却一会见前一会见后,对她就像小老鼠般不断逼问,一点都不怕两匹名驹相撞。他简直像在玩一场危险的游戏!

  “快让马停下来,我快撑不住了!”她嚷叫着。

  “只要你承认是芮儿,我就叫他停。”岱麟毫不怜香惜玉地说。

  他曾经在比这更高速、更崎岖的情况下在马背上狩猎或杀敌,一个小小的女人算什么?

  他甚至伸出手去,拔下芮羽头上的簪子,让她的一头秀发飞泻而下,在风中任意飞扬,就如同他以前一直想对芮儿做的一样。

  “羽儿就是芮儿,对不对?”他再次逼问。

  他拔簪子的举动吓到芮羽,就像所有女人本能要护住散掉的发丝般,她右手一松,身体便恍如被大力吸出,瞬间天旋地转。

  就在她要撞到地面时,岱麟倾身一护。然而,这一护又太突然,“飞骤牝”没准备好,便把背上的主人及主人要救的人全都像破布袋般摔了出去。

  岱麟毕竟是学过武功的人,他在坠地之前努力翻转,但由于冲力实在太大,加上要顾及芮羽,他结结实实地撞到地面,芮羽则撞上他的胸口。

  当芮羽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时,两匹马已跑得无影无踪,而她则趴在岱麟的身上。

  岱麟双眼睁开一次,喃喃地要她找人求救,就陷入昏迷。

  “醒醒呀!王爷,你醒醒呀!岱麟——”她因为急疯了,所以口不择言,叫不醒他,就往四处大喊,“来人呀!”

  贺古扬出现在坡顶,见此情况,立刻奔来,边探岱麟的脑壳、四肢,边骂道,“你是怎么把他弄成这样的?王爷南征北讨,还没有摔下马的纪录,这说出去着人会相信的!”

  “他没事吧?”芮羽哭着说。

  贺古扬不理她,迳自吹着身上的一个尖哨讨救兵。

  都是她害的,他用自己的血肉之躯让住了她,替她挨上那重量的一跌!倘若岱麟有什么三长两短,她也就一头撞墙而死,来免去那锥心的痛苦。

  金阙轩内外人来人去,岱麟被送回来后,皇上派来的御医也随后跟到,几个内务府的人都等消息,以便立刻回宫报告。

  “你也真是的,骑个马,王爷受伤。格格受惊,亏我平日是那么的放心你!”太福晋在外屋反覆说着这些话。

  “都是奴婢的错。”芮羽双眼红肿,从进屋后就跪着不起,恨不得受伤的人是自己。

  “当然是你的错!想想看王爷是什么身分?你有几条命赔得起?你竟然敢让他救你?”大福晋气极他说,“好啦!现在惊动了皇上,皇太后也一直派人来问,你的祸闯大了!”

  她哪怕什么祸呢?只要岱麟平安过事,她就是立刻死了也毫无怨言。她祈求着菩萨、祈求着上苍,任太福晋指责,任膝盖流血,都抵不上内心的痛。

  御医终于出来了,他直接对内务府的人说:“各位爷们,请回去禀皇上,王爷身体一向强壮,这一摔只伤到皮肉,没啥大碍,休息几日便可痊愈。”

  他说着,便要随从取几份药单,除了取药外,还有分送各府院,以便让亲朋好友放心。

  太福晋等确定岱麟体无恙后,这才又想到芮羽,她挥挥手说:“你先回家吧!这几天暂时不要入府,免得又惹麻烦。”

  芮羽撑起受伤的脚,一路扶着墙,慢慢走回王府后门胡同的住处。谢天谢地,岱麟的伤口无碍!

  在极端的疲累中,她模模糊糊地想着,瞧岱麟这一跌多惊天动地,几乎成了朝中第一大事,这显示地地位尊贵,而这样的人,她说不定连默默地爱地都没资格,而满汉确实有分,新朝之贵及旧朝遗民有别,鸿沟比她想像中的大得多。

  芮羽第一次后悔为岱麟留在北京,她给自己戴上什么样的枷锁呀?此刻要走都走不掉,只有继续忍受那份愈来愈沉重的悲哀。

  她一回到家里,杨夫人便来询问前因后果,害怕她们会因此又被降到洗衣局。芮羽试着轻描淡写,才安慰一会儿,王府就有人找她。

  “羽儿,王爷传你。”传消息的老妈子说。

  “他找羽儿做什么?要处罚她吗?”杨夫人忧心他说。

  “不知道,王爷发了好大的脾气哪!”老妈子夸张的说。

  他醒来了?芮羽并不怕他骂,能见他又令她心情高昂,马上忘掉方才的悲观与沮丧。

  那一头的岱麟倒反而像作了一场噩梦,睁开眼时头昏昏沉沉的,直到看见太福晋和忙进忙出的奴仆,还有满屋子的药味,才忆起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是为了救羽儿才跌伤的!

  不!也是他活该,逼她骑那么危险的马,又不让她专心的控制马缰,幸好摔的人是他,若是羽儿,以她那一身娇弱,哪受得住。

  他挣扎地坐起,在一堆人之中找羽儿。

  “我送她回家啦!这样主子救奴才的,可是千夫所指,她哪担得起骂名呢!”太福晋说。

  岱麟本想说是他玩游戏玩过了火,但以自己的身分,实在不能明讲,而且,由另一方面来说,她羽儿、芮儿的身分,也把他折磨得有够凄惨,两年来不时扎在心上,的确是该让她吃点苦头,吓吓她,或许还能逼她把实情说出来。

  “我要羽儿,叫她回来,立刻!”他命令地道。

  “她也够受了,就让她休息几天吧!”太福晋说。

  “额娘,受伤的人可是我,她怎能休息?”岱麟故意板着脸孔说:“我要她服侍我,。”

  “你的丫环和老妈子还不够多吗?怎么抢起兰格格的嬷嬷了?”太福晋不以为然地说。

  “我就要她!”岱麟的表情十分正经。

  太福晋很久没看见他这模样了,仿佛又口到那个霸气的十多岁孩子,该不会是脑袋瓜摔胡涂了吧?

  这时,芮羽由老妈子引进来,她的脸色苍白、眼睛犹红,有种楚楚可怜的韵味,连请安的声音也有点沙哑。

  岱麟看着她,不说任何话,气氛有些凝重。

  太福晋搞不仅岱麟的心思,此刻既不骂人,也不使唤人,弄得大家神经紧张,她只好开口说:“羽儿,王爷也不罚你,你就好生伺候他,将功赎罪啰?”

  “奴婢遵命。”芮羽低声说。

  药熬好了,有人端进来,岱麟突然开口说:“让羽儿奉药。”

  芮羽马上将药捧过来,走到他床前半跪着,一口一口小心的喂食。

  他头上缠绷条,绷条下的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她,好几次若非他嘴巴凑上来,她汤匙里的药都要洒了。

  好不容易药喝完了,太福晋看了才放下心,便回宁安居歇息。

  岱麟对左右的人说:“你们都下去,只留羽儿就可以了。”

  屋内的人都觉得很诡异,猜想王爷是要给羽儿一些教训,所以,都巴不得赶快离开,免得遭无妄之灾。

  只剩他们两人后,岱麟说:“我救了你一命。你该怎么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呢?”芮羽惊讶地看着他,所有的焦虑和悲喜都跑得无影无踪,带着几丝戒备的口吻说:“若王爷不命令奴婢骑‘赤骥驹’,一切事情不会发生了。”

  她还有胆反抗?岱麟的眉毛纠结了起来说:“所以,本王摔伤,是自己的错?”

  “奴婢没有这个意思。”芮羽的心跳又开始加速了。

  “你就有!”他极不高兴的说:“但你不想想,追根究底,全都是因为你不承认自己是芮儿的缘故!”

  又是同样的问题!他人都受伤了,不好好休养,还继续钻牛角尖?

  芮羽忍不住问:“奴婢斗胆请问王爷,羽儿是芮儿又如何?不是芮儿又如何?这对于高高在上的你又有何差别呢?”

  这倒把岱麟问倒了,因为他从来没有真正想过这事的关键所在,他的脑海里只想弄清楚芮儿是男是女,若芮儿是女人,就证明他对芮儿的爱恋是正常的!

  爱恋?这两个字像箭链般猛地射到他的心中。他对芮儿两年的念念不忘是爱恋?那么,对眼前这个似芮儿的羽儿,也是一心想占有吗?岱麟感觉到伤口微微刺痛,为掩饰某种措手不及的思绪,他按住头说:“别再奴婢东奴婢西的了,我听了都烦!”

  “奴——羽儿遵命。”芮羽说:“王爷若无其他的吩咐,请早点休息,羽儿去煎药了。”

  药?伤?岱麟灵光一闪,对呀!他怎么没早点想到?羽儿否认有关芮儿的一切,甚至在“赤骥驹”背上最危险的一刻也不肯松口,但有一个证据她是无法否认的!

  岱麟心中极为兴奋,矫健地跳下床,挡住了正要跨出门的羽儿。

  芮羽看到他生龙活虎,又一副胁迫人的样子,吓得靠上木门,气都喘不过来。

  “我根本不必猜。不必试探,也不必质问,我只要看一样东西,就能弄清楚你是不是芮儿!”

  他说着,一手按住她的左手,一手解开她的衣扣,刷一下就露出她大片的粉红色肚兜和整个雪白的右臂。

  因为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芮羽根本来不及害羞,只觉得岱麟如此靠近,眼神又如此专注地看着那道有如浅色胭脂的疤痕,他的手指甚至轻轻地抚摸着它,那疤痕燃起绛红色的火焰般,熊熊地烧到她的心底!

  “这道疤证明你就是芮儿——”他如梦游般,带着压抑的欲望说,然后猝不及防地扯下她肚兜的细带,美丽浑圆的胸脯呈现在天光下,他声音更低哑了,“这——证明芮儿是女儿身——”

  他竟敢这样荒唐无礼的轻薄她?不!更过分的是,他简直当她是可以任意狎玩的……妓女!即使他贵为王爷,她又那么崇敬地,他也千不该。万不该扯落她的衣物啊!

  芮羽觉得羞耻极了、屈辱极了,用力撞开地,再用双手拉住零乱的衣服,哭着跑了出去,也不管院子里随从们惊愕的眼光。

  岱麟愣愣地坐在椅子上,他没想到自己会做出这等鲁莽的举止。

  看她手臂上的疤或许还有些理由,但像急色鬼般地扯落她的肚兜,就是下流了!他到底是被什么迷了心窍?一碰到芮……不,是羽儿,就完全控制不了自己?

  羽儿……不!是芮儿!老天,他又胡涂了,羽儿和芮儿不就是同一个人吗?

  第六章

  岱麟在受伤后的第三天,便赶着赴朝面圣,让皇上看到他依然康健如昔。各部的尚书侍郎们见着他,都开玩笑他说,以堂堂的王爷身分,无视己身的安危去救一个小小的奴仆,实在没必要。

  慈宁宫内闻言的皇太后,也特别召他进宫,以伯母兼姨母的身分训斥他一番,要他以国家社稷为重,日常起居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然而,这些外在恩宠、奉承、关爱,从前他习以为常的种种荣耀瞩目,都不如一个羽儿带给他的困扰。

  自从那日类似调戏的恶劣行为后,羽儿便再也不跨进金闭轩一步,连陪兰格格来请安的都是别人。

  好几次,岱麟想以王爷的身分强制她来服侍,但他可以预见她的拒绝;甚至宁可被发配回那暗无天日的辛者库!

  对于这样一个柔顺起来教人爱怜,倔强起来又教人恨得牙痒痒的女人,他该怎么办?先鞭她一顿,再给她一刀?然后把她丢回人间地狱。那她一定又会发出那种会令人疯狂的微笑!

  难道他一个能使唤千军万马的靖王爷,管不动府中一个小小的奴婢吗?

  想起她女扮男装来欺蒙他,将他弄得神魂颠倒;接着又故弄玄虚,混淆他的视听;如今却目中无人,藐视他的威权。就这些,判她十个绞立决都不嫌多!

  问题是,他偏偏对她用不了刑罚,甚至无法将她逐出王府,因为,他打从心里要她,尽管有这么多女人任地挑选,他唯一想要的就只有她,他的芮儿、羽儿,三十年来第一个能触动地心的人,他不能,也不愿以权势强逼她就范,于是就只有替自己找来这无尽的、莫其名妙的烦忧,他多想拥她入怀,一解他半生等待的相思之苦呀。

  一个月圆之夜,天上皎洁的光扰得他无法人眠,三更敲响,他干脆起身走出厢房,在庭院站了一会儿,然后下定决心往宁安居的方向而去。

  他终于体会到在王府里当夜贼的滋味,必须远离灯火,必须避开守夜的侍卫,甚至必须动用轻功飞檐走壁,才能到达她日日出入的宁安居。

  他想,倘若他此刻被人发现,不知有多尴尬。

  借着虫鸣唧唧的掩护,他打开好几扇门,终于到兰格格的院落。他知道羽儿在兰格格的房外室设有一个小小的榻,以便兰格格夜里召唤。

  烛火已熄,但月光却十分明亮,岱麟一步步走向花帐下的羽儿。

  她睡得极熟,黑柔的发丝散在脸上,恬静的脸庞再无清醒时的戒备及忧惧,更是美得如一朵池塘里的水芙蓉,清纯之中带点娇艳。

  他轻坐在床榻边沿,而芮羽仿感觉到什么,侧躺的身子翻平,浅色的里衣略松,露出她雪白的肩。

  这幅引人遐思的美人春睡画面,更让岱麟情不自禁。突然,他想到杨章弘,那个该死的“丈夫”,已比他更亲昵地见过羽儿的睡姿吗?

  杨章弘是否就是那年为芮儿闯入江宁将军的男人,还记得是如何奋不顾身地为那人挨上一刀,顿时,岱麟满腔的妒忌之火,像燎原般地窜烧到了指尖!

  他的深黑眸子中有怒火、有欲火,手再度轻拂她的衣袖,温柔地覆住那如胭脂般的红色疤痕。

  这不就是他留下的千不变的印记吗?她是他的女人,谁碰了她,就该被碎尸万段,死无葬身之地!

  或许是他加重了力道,兰羽在半萝半醒中微微扭动了一下身体,那娇憨的模样刺激了岱麟,他的脸擦过她柔滑的肌肤,吻上他所自下的美丽绛痕!

  芮羽感觉到自己好像处在一团温暖的潭水中,草儿在她的皮肤上轻抚,她体内的血液不断流奔防,仿拂要与潭水共同滚沸!

  哦!是梦吗?水草拂上她的肩。她的颈窝、她的唇……天呀,怎么是岱麟的味道?他在白日里无礼地脱下她的衣裳,夜里竟又来她的梦中继续“轻侮”她吗?

  她必须醒来!芮羽伸出双手努力的挣扎,不料却去摸到一个坚硬的膀臂和平滑火热的肌肤,仿佛是真的岱麟……

  她一惊,睁开眼,恰巧望进那两团深黑的欲流之中……

  “王爷。”她才张口,像漩涡般的深吻就紧紧地将她扣住、吸住,天旋地转到今她几乎无法呼吸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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