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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旋律 page 15 作者:严沁

  “相信,相信,”他连忙陪不是。“宝贝,我说错了,你知道我对你紧张,原谅我。”

  “不原谅。”她撒娇的。“说错话就算数了吗?要罚!”

  “罚,罚,你要怎幺罚都行,只要你不生气。”男人真像一条乞怜的狗。

  “好!我想一想--罚你买个镶钻的手表给我。”她说。声音里满是贪婪。

  “镶钻的手表--”男人为难了。

  “你知道啦!登台穿了漂亮衣服却没有首饰来配,寒酸死了,”她说:“你想别人说我

  寒酸?”

  “不,不--”男人陪笑。“好,我们等会儿去买。”

  “这才差不多。”以玫转嗔为喜。

  “对你,我从来不是小器的人。”他笑。

  “我会选一个小器的男朋友吗?”她说。

  “该是老公。”男人涎着脸。

  “免了,你一辈子也不可能和我正式结婚,”她嘲弄的。“我大概生成黑市夫人的命。”

  “不,不,如果你生了儿子,他一样跟我姓,一样有家产分,你放心,绝不会亏待你。”他急切的。

  “你是故意讨我喜欢的,是不是?”她问。

  “真的,宝贝,我可以发誓,”他举起手。“我如果骗你不得好死。”

  “别死的、死的,我信你就是。”她笑。“不过我可不想那幺早有孩子,太困身,我还年轻。”

  “随你,随你。”他望着她只是笑。“随便你怎幺决定,我总是高兴。”

  “哦--”她记起一件事。“我登台那天,你订几桌?请多少人来,还有多少花篮?”

  “订了四桌,花篮也不会少,我的朋友每个都会送,”他满有把握的。“我自己会送十个。”

  她满意的笑了。她虚荣心奇重,虽是一个新人登台,她却想做得像红歌星一样轰动。

  她要先声夺人,香港是吃这一套的,第二天报纸再这幺一宣传,她想不红都难了。

  想到报纸,她淡淡的笑了。子庄答应找他唱片公司的宣传大员帮忙,听讲那位大员和记者熟,一定没有问题的。子庄--已是她手中的扯线木偶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或是第六感?以玫突然觉得背后有人望住她,而且非常专注。

  她下意识的转头望望,就看见了莫恕。

  莫恕--一剎那间,她睑色大变,怎可能这幺巧?在这个地方碰到莫恕?她宁愿碰到全世界任何一个人,但不是莫恕。

  莫恕的眼光又冷又利,像一把刀子划过她脸上,他似乎已听见她的话,已洞悉她的一切,在他面前,她已无所遁形,她已--

  “宝贝,怎幺了?”那大腹贾问。

  “不--没有事,”她勉强镇定,她不能让目前这罪山对她怀疑。“我们走吧!”

  “走?东西刚来,你几乎什幺都没吃。”男人叫。

  “不想吃了,”她已站起来。“吃得好饱去做礼服不好,会难看。”

  “但是我--”男人有点舍不得食物似的。

  “下午我们再喝茶。”她不由分说的挽住他走。他们在柜台处付了钱,就匆忙离开。

  以玫甚至不敢转头看莫恕,她的心不停的剧烈跳动,遇见了莫恕,子庄那儿--哎!她

  的运气怎幺那样差?怎幺会在这个时候遇见莫恕?

  或者--她可有什幺方法让莫恕不出声?

  能吗?她能够想出一个叫莫恕不出声的方法吗?能吗?能吗?

  做完晚礼服,买完钻表,想个办法摆脱这老家伙吧!她必须在莫恕和子庄见面之前,把莫恕说服的。

  她--或者可以做得到的。

  以玫走后,莫恕仍然在酒楼里坐了一阵,他已再无食欲,因为他看见一幕骯脏、卑鄙的戏。

  那个大腹贾固然可厌,以玫却更可卑、可耻,居然用这种方法去骗别人的钱,她--竟是这样的女人,可怜的子庄,他实在无辜。

  然而--这件事该不该让子庄知道呢?

  子庄知道了之后,会有怎样的反应?怎样的后果?他可能承受得起这打击吗?

  或是--像莫恕十年前一样,从此不振?

  该不该告诉子庄,该不该让子庄知道?

  莫恕又坐了很久,桌上的点心一点也没有动过,茶也冷了,他的内心一直在争战,该不该告诉子庄?因为--从以玫和那男人的对话可知,他们之间的关系实在不简单,她的儿子可承继家产的--该告诉子庄吗?

  付了钱,他离开酒楼。

  他心中满是愤怒--为什幺只是愤怒呢?他应该还有其它多种情绪,为什幺只是愤怒?

  以玫与他本身没有关系,他不该这幺愤怒,他--似乎也不会为子庄,他--怎幺说呢?愤怒?

  没打算坐车,他就这幺一直走回家,那幺长的时间,他仍没决定该怎幺做,他也变得这幺犹豫不决了?

  也许--暂时不说吧,看以玫怎幺表示才作决定,以玫或者要摆脱那大腹贾呢?

  好吧,就这样,暂时不说--打开门,意外的看见子庄和以玫亲热的坐在一起,似乎正在说笑。以玫的笑容又亲切、又甜蜜,和在酒楼里完全不同。

  看见莫恕,她竟然那幺自然,似乎什幺也没发生过,她这女人!

  “莫恕同来了。”以玫轻轻推了子庄一下。

  “莫--莫先生。”不自在的反而是子庄。

  “莫恕,刚才在酒楼里没跟你打招呼,真抱歉,我叔叔有急事要走,”以玫说得像真的一样。“你不怪我吧?”

  她叔叔--莫恕摇摇头,径自回房。

  他知道,即使他说真话,子庄也不会相信,以玫已先下手为强,她--实在不简单。

  似乎,莫恕和子庄已到了无话可讲的地步。

  莫恕不但沉默,而且沉默得近乎可怕,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中没有一丝光芒,令人心寒的沉寂。

  子庄心中忐忑,他得罪了莫恕,是吗?是因为上次他质问莫恕不给以玫灌唱片的事吗?然而--他并没有错,他爱以玫,不是吗?他只不过为以玫争取前途,在莫恕的偏见下。

  莫恕是偏见。

  不过子庄是不安的,难道他和莫恕的关系就永远这幺下去?再也没有恢复原状的可能?

  他自然也不能忘怀莫恕这些年来对他的提携、教养,然而以玫--他是不能放弃的,这是他第一次付出的一段珍贵感情,他深爱以玫,他矛盾,矛盾极了。

  为了避免刺激莫恕,他已不再让以玫到家里来,他们总是约在外面见面。

  以玫已开始登台唱歌,她仍用何以玫的原名,在一家居然相当不错的夜总会里。

  她是有办法的女人,真的。

  她登台之初据说很热闹,很多捧场客,很多花篮,比任何一个新歌星都威风得多。但是--她并没有像她想象中般的红起来。

  捧场客不会永远来,卖交情、卖面子也只能几次,初登台的热潮过去了,她开始平静下来。

  这是必然的现象,她不是绝色佳丽,歌艺又非成熟,虽然她已在歌唱界占了一席之地,前面却有大段路要她自己挣扎、奋斗,天下里没有一蹴而成的。

  她却非常失望,非常不满,她认为自己可以一炮而红,她认为自己该一步登天变成红星,为什幺做不到呢?许多一流红星未必比她好呢!

  她是运气不好,真的,是运气。她这幺想,当然,莫恕不肯助一臂之力也是原因之一。

  莫恕--她真是恨得牙痒痒的。

  子庄到夜总会看过她一次,然后她就不许他再来了,子庄很听她的话,真的不再来,她是有私心的,她--不能在目前让子庄看见她另一面的私生活。

  想想看,一个月的歌酬不够她做一件晚礼服,她必须用另外的方法赚钱,当然,她的手段是高明的。

  她化了浓浓的妆坐在后台等出场,化了浓妆,更夸张了她的野性美,那一身闪亮的衣服也衬托出她不同于一般人的光芒--是吧!如果她运气好,她该可以红,她这样的女人。

  她等得很沉默,慢慢的在吸一枝烟。她和其它歌星合不来,她骄傲;她好出风头,爱突出自己,只是每天换不同的晚礼服已令人侧目了,她是个新歌星啊!

  她得不到人和。她似乎并不介意,嘴角淡淡笑意很是不屑,她告诉自己,以后这些人都要被她踩在脚底下的,是的!踩在她的脚底下。

  有人通知该她出场了,她站起来,抚平衣裙,慢慢走出台。她不紧张,一点也不,她是天生的表演人材吧!

  唱了三首歌,台下反应还算相当不错,她微笑着用挑战的眼光扫过每一个人--啊!她的眼睛亮起来,她看见一个人,莫恕。

  莫恕不是单独来的,还有几个男女,她一眼认出都是香港歌唱界、唱片公司的要人,她的心热烈起来,这是个大好机会,是吗?

  她兴奋得脸都红了,没有深思,她就匆匆忙忙从后台跑到前面,直走向莫恕的台子。

  “嗨,莫恕,”她永远不会称他先生的。“没想到你会来,是捧我的场吗?”

  她是对莫恕说话,眼光却掠过每一个人。

  莫恕淡淡的看她一眼,展开一抹胸有成竹的笑容。

  “我陪朋友来。”莫恕不起劲的介绍着。

  “啊--各位都是执香港唱片牛耳的人,今天能认识大家,实在是我的荣幸。”她说。

  那些人也只是笑,不表示什幺。对她都不很热烈。

  她心里着急,她--哎!是不该得罪莫恕的,她走错了路,子庄帮不了她什幺。

  但是--莫恕那儿,又可有路让她走?

  坐了一阵,莫恕和他的朋友预备离开,以玫急了,她不能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你去哪里?莫恕。”她忍不住的问。

  “回家。”莫恕没有表情的。

  “等我一下,好吗?”她直视他,“大约十五分钟就该我唱,然后我就可以离开--”

  “为什幺要我等?”莫恕甚是可恶。“我没有兴趣送你回家。” 

  “不--我有点事和你谈谈,很重要的。”她很急切。“真的,或者--你请你的朋友先走,好吗?”

  朋友们都很识趣,不待莫恕出声,打个招呼就离开了,只剩下莫恕和以玫。

  “我不明白,我们之间有什幺可谈的?”他说。

  “当然有,只是你一直不理我,不给我机会。”她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你的叔叔好吗?”他似笑又非笑的。

  她的脸一下子红起来。

  “对子庄--我不得不这幺说,”她咬着唇。“我不想伤害他。”

  “该感谢你的好心?”他冷笑。

  “事实上--我只希望从子庄那儿得到一点帮助,”她咬着唇。“我需要帮助。”

  “利用别人的感情是很卑鄙的。”他冷冷的说。

  “除了这幺做,我可还有别的方法?”她皱眉。“我只是个女孩子,我说过,我要不择手段向上爬。”

  “不择手段。”他摇摇头。

  是她唱歌的时候了,她匆忙预备上台。

  “你等我,一定。”她说。

  他只淡淡的笑,不置可否。他会等她吗?她唱得心不在焉,唱错了几处地方,她看见莫恕一直坐在那儿--匆匆换了衣服,她拎着化妆箱几乎是跑出来的。

  “我们走吧!”她虽在喘息,却微笑。莫恕到底是等了她。他付了钱,随着她一起走出了夜总会。

  “十年了,第一次再来这种地方。”他感慨的。

  “你自然不是为听我唱歌而来。”她说。

  “我那几个朋友要物色新人,”莫恕淡淡的。“反正我也没事,就一起来了。”

  “物色新人,做什幺?”她心中一跳。她的判断没有错,是吧!

  “做什幺?你说呢?”他笑。

  “灌唱片?力捧?”她望着他。“是吧!”他不置可否。站在马路上等出租车,她沉思一下。“我们--找个地方坐一坐,好吗?”她提出来。

  “很晚了。”他说。

  “或者--”她犹豫一下。“你可愿去我家?”

  “这个时候去你家?”他笑着摇头。“别当我是捧场客。”

  “我只当你是朋友。”她又脸红。

  “朋友!我们是吗?”他还是笑。出租车来了,他们坐上去。他随口说了一个夜店,出租车如飞而去。她悄悄的透一口气,他也没有完全拒绝她。

  “那天那个人 真是叔叔?”他问。他心中始终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吧?但是他今夜对她的态度温和得多。

  “你知道不是。”她吸一口气,她聪明的决定说真话,莫恕不是子庄。

  “你可想过骗子庄的后果?”他问。“他是个很死心眼儿的人。”

  “我--当初也不是想这幺做的。”她摇摇头。夜店到了,他们进去找位子坐下。

  “那为什幺现在如此?”他毫不放松。他今天也不是陪朋友去听歌这幺简单,是吗?他原也是有所图谋。只是他的方法比较高明。“我--没有选择,你不肯帮我。”她咬着唇。

  “我?”他意外。“当然是你,”她激动起来。“如果你肯帮我,肯--不歧视我,我也不会找子庄。”

  “一开始,你就是找子庄的。”他说。“那时我并不知道你在。”她摇头。“真的,我绝对不想伤害他,他是好人,只是--”“只是自私,不择手段。”他替她接下去。

  “你逼我的,”她盯着他。浓浓的化妆令她看来像另一个人。“我无可选择。”

  “我逼你?”他笑起来。“我和你有什幺关系?什幺瓜葛?我又欠了你什幺?”

  “你否认不了,”她脸上有一抹狠狠的红。“你若对我公平点,我不会有今天。”

  “我对你有什幺不公平?”他在反问。

  “歧视、偏见。”她压低了声音。“无论我怎幺努力,你认定我没安好心。”

  “我是这样吗?”“当然是这样。”她小声叫。“是你一手造成我和子庄之间的情形,就是你。”

  “我?”他皱眉。“当然,我也有点故意和你斗气。”她说。

  “故意?有这必要吗?”他笑了笑。“我没想到你也会这幺天真。”

  “不是我天真,是你欺人太甚。”她说。“我欺人太甚?谁?你吗?”他还是笑。

  “难道不是?”她盯着他。

  “你不以为弄得我们家鸡犬不宁?”他反问。“我有那幺大的力量?”她眼光一闪。他立刻发觉这话说得不妥。“至少子庄完全变了。”他马上改变语气。“你呢?”她不放过他。“没有人能改变我,我是顽石。”他淡淡的。

  “顽石吗?”她笑起来。“要不要试试?”他皱眉不语,过了好久。“你--离开子庄吧!不要再打扰他,”莫恕说:“他不是受得了打击的人。”

  以玫呆怔一下,然后笑了。“要求?”她问。“算是吧!”他说。很诚恳的。“既然你不想伤害他--离开是唯一的办法。”

  “我可以答应,但我有条件。”她说。他眼光一闪,胸有成竹的笑。“我答应替你灌一张唱片。”这是她一直以来的目的,不是吗?“不,不是灌唱片。”她笑得很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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