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掀帘子见客 page 11 作者:陈美琳

  「那件事进行得如何?」

  「什么事?」如茵闷声问,始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头。

  「那张画像。」应无涯耐心提醒道。「你想起画里的人是谁了没有?」

  如茵一听猛地抬头:

  「呃……那画像啊?」她使劲挥着手。「没有,没有!我怎么都想不起那个女人是谁,真的!」

  唉!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这丫头肯定是知道些什么,却又不愿告诉他。

  应无涯如此想着,两道浓眉不悦地高高昂起。

  为什么不告诉他?她应该跟他站在同一阵线才是啊!

  他瞄了如茵一眼,冷到极点的眼神让她既冒汗又不禁打了个哆嗦。

  「这……大爷,我……我可以走了吗?膳房还有些事情--」

  「不行!」应无涯继续吃他的晚饭。「在没把事情说清楚前你就坐在那儿,哪里都不许去。」

  「咦?要说什么啊?我不是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吗?我……我真的没骗你,真的,大爷。」

  「你嘴里说没骗我,脸上却写着『心虚』两个字呢!」

  「啊?」如茵大吃一惊,双手下意识往脸上摸。

  应无涯轻咳了声,如茵才恍然明白自己分明是不打自招,不由苦着张脸发出呻吟,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怎么?又要喜极而泣了?」应无涯忍不住逗弄她,见她真的掉下眼泪才轻叹一声道:「好了,有什么好哭的呢?」

  「我……我倒觉得……我一哭……我一哭的话,您……您就会很高兴哪!」如茵边啜泣边说,眼泪更是像断线的珍珠不断滚落。

  应无涯又是叹息,伸出手去替她拭泪,最后干脆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腿上,拥着她,吻一个个印在她泪湿的脸颊上。

  这时候门又碰一声被推开,应无涯闭了闭眼,抱着如茵倏地站起来:

  「你们这一家子就没人懂得该怎么敲门吗?」他咆哮道。

  桂花被吼得逃出门去,半晌后又探出个头说:

  「抱歉!大爷,但外头有另一位大爷说要立刻见您。」

  第八章

  「你瞧!你瞧!男人长那副样子不是太过分了吗?这教咱们这些个女人躲哪儿去才好呢?」

  「唇红齿白貌似潘安,说不定这位爷儿根本就是女扮男装--」

  「别傻了,你没瞧见人家喉头上多了那么一块啊?是男是女,这可假不了。」

  「那位应爷已经是相貌不凡,他这位朋友更是仙人之姿,真不晓得他们都吃些什么、喝些什么,才能长成这副模样。」

  「长什么样是天注定,我看你啊,这会儿就是吃仙桃、喝神水也来不及了。」

  这几个七嘴八舌说个不停的正是百花阁「当家」的几位姑娘,虽说已经因为忽然倍增的客人而忙得连喘口气喝杯茶的时间都没有,但一听说大厅里来了位美男子,还不就纷纷找了借口出来一探究竟。

  「咦?你们几个挤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回房去招呼客人。」桂花赶走了躲在柱子旁吱吱喳喳的几个姐妹,这才朝大厅里那位正轻摇羽扇的公子爷走去。

  「这位大爷,请您再稍稍等候一下,应爷马上就来了。」她微笑着说。

  「多谢姑娘。」当对方也还以微笑,连桂花这么「资深」的姑娘都忍不住脸红了。

  之后桂花就杵在那儿傻笑,直到应无涯掀开珠帘走进了大厅。

  「许久不见了,应兄。」

  听见这个声音,抬头看见坐在大厅椅子上的人,应无涯脸上的表情说是震惊也不为过。

  「崔印?你到这里来做什么?」他几个大步来到桌旁,毫不客气盯着当今国师看。

  「当然是来看你的了。」崔印微笑,之后以羽扇遮掩,对应无涯低声道:「可以找个地方谈谈吗?这里……好象四处都躲着人。」

  「我跟你有什么好谈的?」应无涯皱眉问。

  崔印却完全没听见似的,迳自问道:

  「就到你的房间如何?」

  应无涯瞪他,半晌后轻叹了声道:

  「房间不行,随时会有人闯进来。你大概不知道吧?这里的人根本不敲门的。」

  「哦?」

  「到外头去吧!」应无涯说着领头往外走,崔印则轻摇羽扇跟在后头。

  §  §  §

  来到旁边的院子,应无涯开门见山就问:

  「皇上派你来的吗?」

  崔印耸耸肩:

  「也算,也不算。」

  「这是什么回答?」

  「皇上虽有意命我来探探你的近况,却不曾开口,是崔某自个儿决定走这一趟。」

  「哦?」应无涯瞥了他一眼。「为什么?」

  「当然是关心了。」崔印依旧微笑摇着羽扇。「因为应兄你两次飞鸽传书回京,都未提及事情的进展如何--」

  「这事我没问你,你倒先问起我来了。」应无涯眯起眼睛看着崔印。「我说国师,这件事真的会有进展吗?」

  「咦?这得问应兄你才对吧?负责找寻公主的又不是崔某。」

  应无涯很想抓过崔印给他一拳,但这或许得向皇上解释,相当麻烦,这么一想他作罢了。

  「那么这位『公主』确实存在吧?啊?国师。」他问。

  「应该是存在的。」

  「应该?」应无涯提高了音量,完全不懂功夫的崔印忙后退了两步。

  「息怒啊,应兄,依据卦像显示,这位公主确实存在。」

  「而且还是在妓院里?」

  「这点应该也不会错。」崔印摇着扇子又走了过来。「应兄,难不成你到现在还没有发现画像上那位女子?」

  「这镇上的妓院我每一家都找遍了,没有这个人。」应无涯道。

  崔印点头:

  「果然。」

  应无涯一听又眯起眼睛:

  「果然?国师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啊!这个嘛……那天我掐指一算,那幅画像似乎派不上用场,所以--」

  「如果我没记错,那幅『派不上用场』的画像是你让人交给我的,国师!」应无涯咬牙说。

  崔印摇着扇子又后退了两步:

  「世事多变啊!应兄,崔某不过是个凡人,又如何能违逆天意呢?」他微笑说道。

  「是吗?我还以为你料事如神,绝不会出错呢!」

  「好说,好说,我这不就替应兄你送另一个线索来了?」崔印说着,长叹一声,摇着扇子又走了回来。「实在辛苦啊!虽有护卫在侧,但要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翻山越岭的--」

  「废话少说,国师你该不会又送来另一个『派不上用场』的线索吧?」应无涯瞪了他一眼,崔印于是摇着扇子又后退了两步。

  §  §  §

  当天晚上应无涯睡不着,于是又毫不迟疑溜进了如茵的房间。

  只不过这回比较费劲,因为小厨娘不仅将门上了锁,连窗子都关上了,摆明了是在防他,应无涯气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他把手放在门上,微一使力震碎了门闩,推开门走进了如茵的房间。

  如茵自然睡得很熟,应无涯看了更加不悦,抓起她的辫子试图将她拉起来。

  「哎哟!」如茵喊疼,皱着眉翻个身又继续睡。

  应无涯脸都青了,于是更加使劲扯她的辫子。

  「哎哟!」如茵又嚷,伸手揉了揉后脑,总算是睁开了眼睛。「哇!大……爷!大爷您……」

  应无涯二话不说就在她床边坐下,吓得如茵直往墙边缩。

  「您……您又到我房里来做什么?大爷。」她抖着唇问。

  「我有事问你。」

  「有事--」如茵哭丧着脸叹气:「不能等到明天?」

  「我睡不着时,你睡得倒挺熟的嘛!」应无涯打断她的话。

  「咦?」如茵感觉自己又惹他生气了,不过就跟往常的几次一样,她完全不明白是为什么。「可是大爷,这么晚了,不睡觉要做什么呢?」她傻傻问。

  见她揉着眼睛还偷偷打了个呵欠,应无涯的无名怒气瞬间就平息了。

  是他故意找她麻烦,因为在他满脑子都是她,根本无法成眠时,她却安稳地梦周公去了,肯定是一丁点都没有想过他吧!

  这么一想,应无涯脸又沉下来了。这女人虽说年已十七,但完全就是十二岁的孩童性子,被他抱了、亲了只当他在欺负她,压根儿就没想过其它可能,让他尝到前所未有的挫折感。

  误以为她还是个小娃他已经想要她,如今证实她已算是个女人了,他还有什么理由放弃?

  是的,他要她,但怎么做才能让她明白?

  应无涯看向如茵,发现她倚着墙张着嘴又睡着了,嘴里还吐着泡泡。

  愈看愈是气恼,应无涯使劲拍下床板,把如茵震得跳了起来。

  「你还真是怎么都能睡啊!」应无涯以一种能令湖水结冻的语气说道。

  「对……不起,爷。」如茵猛揉眼睛提振精神。「我醒了!不会再睡了!」

  「真的?」应无涯眯起眼睛。

  「真的,真的。」如茵拼命点头。

  「那么我最后一次问你,你是不是真见过画像里的女人?」

  如茵一听完全醒了过来,头也摇得更为厉害,令应无涯见了更觉气闷。

  这女人究竟有什么理由要对他说谎?还是她当真一无所知?

  应无涯盯着她看了许久,最后点点头说:

  「我再问你,你见过哪个女人背部有水滴状的胎记吗?」

  「什么?什么状?您再说一次。」

  「水滴。」应无涯耐着性子。「一个像水滴般的青色胎记。」

  如茵皱起眉左思右想,半晌后摇摇头:

  「我没见过。」她说。

  「真的没见过?」

  「真的。」如茵认真说:「我不知道几位姐姐们背后有没有胎记,因为我没什么机会看见她们的背啊。」她连姊姊背后有没有胎记都不知道哪!

  应无涯一听就在心里咒骂,这该死的崔印,为何不给个容易些的线索?崔印分明是在整他!他愈来愈肯定这一点。

  应无涯轻叹,挥了挥手道:

  「罢了!这镇上青楼遍布,我也不指望我要找的人就恰好藏身在百花阁。」

  「您要去其它--呃……您要『到处』去找这个女人吗?」如茵问。

  「除此还有别的方法吗?」

  「您……为什么一定要找这个女人呢?爷。」

  「是两个女人。」

  「咦?您说那个有胎记的女人难道不是画像里那个?」

  应无涯转头看向如茵:

  「你--应该是知道些什么吧?」他说。

  如茵一怔,又开始摇头,看都不敢再看他一眼。

  应无涯看在眼里,也不逼她,只是扬起嘴角。

  「那么我再问你--」

  「咦?还要问?我……真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别担心,这回我要问的你肯定知道。」

  如茵眨眨眼,一脸怀疑。

  应无涯将脸向她贴近:

  「你觉得我该从哪一家妓院开始找起呢?要看过这么多姑娘的背,很累人的。」他说。

  看着那张几乎贴上她鼻尖的脸,如茵躲无可躲、逃无可逃,只有深吸了两口气:

  「您问我,我也--」

  「你也怎么样?我去抱别的女人、亲别的女人也无所谓吗?」

  「咦?」如茵又眨眨眼,表情茫然。

  应无涯眼睛眯了起来,伸手在她脸颊上轻抚:

  「你啊--简直要气死我了。」他说着抓过如茵的辫子,毫不留情将她吻了个够。

  §  §  §

  桂花冲进杏花房间,理所当然没有敲门。

  杏花被吓得跳起来,拿在手上刚拆下来的裹脸布也掉落在地上。

  「我看我们得安排几堂礼仪课程,连你都忘了规矩了。」杏花拍着胸口责难道,完全不记得自己曾几何时也做过相同的、失礼的事。

  「对不起,杏花姐,我给忙忘了,这么一闲下来才想起我有件天大的事没告诉你--」桂花忽然看见杏花没裹着布的脸,张大了嘴差点说不出话来。「呃,我说杏花姐,你这鼻子歪得还真严重耶!不过还认得出是你,真的,真的。」

  杏花听了,瞪她一眼。

  「你这算是安慰我吗?省省吧!我愈听愈难过了。」她说。

  桂花露出歉意的微笑:

  「其实也没那么糟糕啦,因为我看惯了杏花姐美若天仙的样子,所以才会吓了一跳。」

  杏花挑了挑眉也笑道:

  「这听起来还像话点,不过无所谓,我已经看开了。」

  「杏花姐……」

  杏花轻叹: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如茵都十七岁了,她长大,我自然会老,想想也不奇怪。」

  桂花闻言点头:

  「咱们是老了,不过忙了几天,骨头都要散了。」她说。

  「今儿个呢?客人多吗?」

  「跟昨儿个一样多,这会儿梅花和莲花那儿都还有客人,约莫是不走了吧。」

  「咦?」杏花一听,扬起嘴角。「还有客人要她们,或许咱们也还不是那么老。」

  「应该说是青菜鱼肉各有所好吧!」桂花笑着回答:「你知道吗?如茵要她们多体贴客人的心情,还教她们如何察言观色,让客人有宾至如归的感觉,短短几天,咱们已经有常客了,而且不为那档干事,只来和姑娘喝酒闲聊的客人也多了许多,问起桃花的人反倒少了。」

  「如茵吗?」杏花蹙眉。「她哪里学来这些的呢?」

  「也许她有做鸨母的天赋哪!」桂花说笑道,随即神情一整。「我想是在李府生活的那些年让她学会看人脸色的吧!毕竟在那里,稍不注意就要挨骂挨打的--啊!」桂花说着突然嚷了声。

  「怎么了?忽然间这么喊。」杏花大概给吓惯了,这回只是皱起了眉问。

  「你瞧我,又离题了,明明就有要紧事跟你说的。」

  「究竟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啊?你也别急了,就坐下来,喝杯茶慢慢说。」

  桂花于是拉了张椅子坐下,也倒了杯茶灌进嘴里,这才探过头去对杏花说:

  「是如茵,那位应爷好象盯上她了。」

  「如果你指的是『咬嘴』那回事,我已经去找他谈过了。」杏花听了回答道。

  「你去找谁了?如茵?」

  「找如茵有什么用?我当然是去找那位应爷了。」

  「什么?」桂花一听嚷道:「你是不是脑子给撞坏了?人家拿了告示要抓你,你居然不怕死还自己送上门去,我跟如茵的话你究竟听进去了没有?」

  「我裹着脸去的,他能看出我是谁才有鬼了。」杏花说着,白了桂花一眼。「话说回来,我什么时候成了通缉犯了?什么拿了告示要抓我?你会不会说话?」

  「还不都差不多……」桂花嘀咕,立刻又将话题拉了回来。「那么你究竟是怎么跟他说的?杏花姐,这回他可不只是咬了如茵的嘴,整个人都--」

  「什么?」换杏花跳起来了。「你是说他把如茵『整个』给吃了?」

  「我是说他把如茵整个都抱到腿上去啦!」

  杏花总算松了口气,但随即又想起这也没什么好安心的,于是气忿地一拍桌子道:

  「我见他气宇不凡,不像是好色之徒,上回的事我当是一场误会,没想到--」她说着说着,忽然皱起了眉:「喂!我说桂花,他想的话大可以找其它姐妹,为何独独挑上其貌不扬的如茵呢?」

  「还不就是那句话?鱼肉青菜各有--」桂花说着说着,也一挑眉:「我说杏花姐,你怎么能用其貌不扬来形容如茵呢?她可是你妹妹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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