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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路太难 page 1 作者:岳盈

  第一章

  红、橙、黄、绿、蓝、靛、紫等七彩丝线在上好的绢布穿来梭去,构织成一幅莲池里鸳鸯戏水的图面。

  这幅喜幛要用在自己的婚礼,每一针每一线都带着待嫁女儿对心上人的情意。新晴拈着针线,心里甜孜孜的,那鸳鸯可不就是她和玉笙的化身吗?她绣着公鸳美丽的羽翅,娴雅文静的娇容上满赢着对玉笙的呵怜。他是个那么俊美的男儿郎啊,美得总教她舍不得移开眼光。

  才分神想了一下他俊朗多情的眉眼,指尖忽地一痛,一滴红艳艳的血珠冒了上来。

  她蹩着眉,微感不安。

  “晴姊。”刚上楼的玉笙从身后抱住她,一瞧见她鲜嫩如春笋的纤指上的那滴血,立刻心疼地圈住她的手指,放到唇边吸吮。

  新晴看着自己羊脂白玉般的手指被放进他嫩如红莲般的柔唇里,顿时红霞扑面,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别这样。”她柔声阵道,双眼却像滴得出水似的柔媚,满怀情意。

  玉笙嘻的一笑,移开嘴,仔细审视手指上的细小针孔。“没流血了。”

  “还像个孩子一样。”她掩嘴取笑道。

  “我不是孩子,爹已经将我俩的婚期决定了!”他挺起胸膛,眉开眼笑道。

  新晴这一听更加羞赧,螓首低垂。

  “订亲的日子在八月,婚礼则等到疏影表姊生产后一个月再举行,日子还在看,这几天就会有消息。”

  瞧他说得多眉飞色舞啊,新晴简直要羞死了。

  “晴姊,你的脸怎么红成这样,发烧了吗?”玉笙紧张地伸手碰她的额头,新晴害羞的埋进他怀里。

  “晴姊……”他起她红艳艳的脸蛋,眼光渐渐痴了。

  他的晴姊是多么美啊!玉笙发出满足的赞叹声,那似春水般温柔的眼眸,柔美清绝的秀靥,还有纤细合度的娇躯,以及温柔婉约的气质都将属于他,正正式式、完完全全地属于他,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抢走。

  钱塘海潮般的情欲在他体内翻腾,眼看四下无人,若不偷点香做为数日来没机会亲近芳泽的补偿,他真要欲火攻心了。

  强健的手臂缩紧,新晴的心跳乱了好几拍,玉笙的举动不是摆明要那个吗?正想阻止他妄为时,那优美、动人的男性嘴唇已朝着她粉嫩的红唇压了下来,她毫无反抗余地的被他吻得透不过气来。

  不同于前几次的生涩,这次他们的接吻技巧已略有进步。玉笙大着胆子含住她香滑的柔舌吸吮,一只手更不安分地在她柔背上下抚动,新晴羞得几乎要昏了过去。

  “晴姊,晴姊……”然他动情的呼唤是那么迷人,火热的吻将她的矜待和羞怯烧得一滴不剩。她忘情地攀住他的颈子回应,直到他移开她才偷空喘了口气,随即感觉到他的舌头滑向她的耳垂舔吮。

  “别这样……”她无力地低喃,湿濡的眼眸似嗔含怨,立刻让玉笙从热血沸腾的欲望中清醒过来。

  他慌张地低声道歉,“别生我的气,晴姊。”

  谁舍得对这张闪着真挚、热情的俊脸生气呢?

  新晴爱怜地抚着他的脸颊,埋进他宽阔、强健的胸膛。

  十七岁的玉笙已有一副青年男子的高瘦结实身材,有力的臂弯将是她倚赖终生的屏障。她已经开始想像两人成亲后会有的恩爱岁月,他们会比现在还相爱的,互信互谅地共同营造两人的天地,那是多么幸福啊!她的心里赞叹着,但一想起刚才被针刺到手的不祥预感,不禁眉头微蹙。

  “晴姊,怎么了?”玉笙立刻感应到她的情绪,关心地问。

  “没事。”她勉强扯出笑容,看见玉笙的眼中仍是充满忧虑,这才将心中的不安道出。“刚才我刺到手……”

  “原来你是为那事烦心啊。”玉笙呵呵笑着,“不过是刺到手而已,别担心。下次小心点,不然我会心疼喔。”

  在他热情、温柔的安抚下,那淡淡的乌云已在心头隐去,新晴心里充满被爱和爱人的幸福。

  他们是那么快乐啊,只盼望着佳期快快决定,好让他们像同林鸟般夜夜交颈而眠,日日携手共游,晨昏相伴,那么此生便再也无求了。

  只是这份天下有情人共有的祈愿,能顺利如愿吗?

  ☆   ☆   ☆

  “为了我,你要坚强保重,我也会为你守住自己。”新晴强忍着在五脏六腑翻腾的悲愁,捧着玉笙泪痕斑斑的俊脸,慎重地交代。

  “晴姊,不……”他摇着头,哭得像个孩子般。

  “别这样,你是大人了。”她扯出一抹颤巍巍的笑容,强自压抑喉头的哽咽,故做坚定道:“别忘了,我等着你来救我。

  “晴姊,我不要……”他紧紧抱住她,不让她走。

  那张哀威的俊容在刹那间摧毁了她所有假装出来的坚强,若不是顾念着跟她有关系的亲族上上下了千余口的人命,她早就和玉笙远走高飞了。

  “别哭,不准你再哭……”新晴佯装严厉地以手拭着他泪水模糊的脸,“你说过要保护我的,现在你必须坚强起来,才能救我啊。

  “我好无能……居然连自已的心爱的人都不能……”玉笙哽咽地自责着,积聚在心头的愤怒和伤心威胁着要冲出最后一道警戒线。

  “你不可以这样说,也不准你冲动行事。”新晴掩住他的唇坚决地道。“所谓民不与官斗,我们不过是暂时妥胁。相信我,我不会让他碰我一根头发。”

  “我不是担心这个,我……”玉笙着急地想辩白。

  “我知道。”新晴虚弱地一笑,被泪水洗得分外晶亮的眼眸射出火焰般艳丽的光彩。“记住,我等着你。”说完,她踮起脚尖深深吻住他的唇,良久后才携着他走出林子。

  “晴姊……”

  “去找疏影,她会有办法救我的。”她再次叮咛,头也不回地上了武威亲王朱麒命令杭州知府强行押人的八人大轿。

  “晴姊……”玉笙发出凄厉的呼唤,疯狂地想要追赶那顶彩轿的身体被满眼泪光的父亲强行抱住。

  随着那顶轿子渐行渐远,玉笙碎掉的心几乎全跟着轿里的人儿去了,仅余的那份心,以新晴殷切的叮咛为火炉,淬炼出一份坚逾钢铁的信念:一定要救出他的晴姊!

  他一刻也无法等待地赶往苏州,向疏影表姊求救。

  晴姊说疏影可以救她。这是支撑玉笙被相思掏空的身体唯一的信念。

  只要至苏州找到疏影,那他的晴姊就有救了。

  等我啊,晴姊。

  漫漫的夏日在这种焦灼的心情下,灿烂的花朵似乎也谢得特别快。从江南到北京,转眼已到了深秋枫红的相思季节。

  ☆   ☆   ☆

  北京城的秋天就跟它的春天一般短暂,却是一年中最宜人的时节。晴朗少风凉爽的气候,挺适合一早出门踏青,却有人直睡到日上三竿任温而不热的阳光穿透窗棂,仍高卧锦床不起。

  事实上,他不是不想起来,而是爬不起来。

  失眠了一整夜,独在月下徘徊。这些日子来日夜忧思,积劳成疾,再加上夜深露重,饶是钢铁般的身子,也终在风魔的无情侵袭下,染上风寒。

  要是在杭州的家中,怕不早有伺候的婢女细心地发现他的不适,上禀祖母,将一家子惊扰得鸡飞狗跳了。

  但现在是寄人篱下,连带来的小厮也不若日常照应的婢女细心,见他没有起床,也不会想到进来看一下,就任他病恹恹地躺在床上。

  想到这儿,玉笙不禁有些自怜。他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富家公子,这次为了心爱的晴姊辗转奔波,自是无怨无悔,但没想到两人好不容易可以相聚,却被皇上的一句话又硬生生地分开。

  五天了,整整五天没消没息,也难怪他昨夜会终宵难眠,被相思的愁绪缠呀绕呀,满脑子只记挂着一个人、一个名字。

  晴姊,你知道我对你的思念有多深吗?

  他们两人自小一块长大,相爱相知的心比起一年才见一次面的牛郎织女更要坚贞,但若是老这样不得相见、不可相亲,两颗心只能遥相呼应,如河堤的两岸,也不知河谷何时会塌陷,让两岸并在一起,就这样日也盼、夜也盼的,岂不是折腾人吗?

  一阵急促的气流在玉笙胸口翻涌,他缩着身子,咳得脸孔涨红,俊美的脸庞略微变形。

  他不是傻子。

  皇上看晴姊的眼光,就像武威亲王朱麒在西湖乍遇她时同样贪婪,两个表姊夫和青黛夫妻虽然口里没讲,但是他们眼中的忧虑,敏感的他怎会瞧不出端倪?

  楚行云在几天前赶回江南,玉笙当时只以为他是担心即将临盆的妻子,现在想来,才发现他极有可能是回去向疏影表姊求救。

  皇上虽说要替他和晴姊完婚,但都过了五天,一点消息也没有,也不准青黛进宫见她,这摆明了是打算将晴姊占为已有。

  玉笙想到这里,心头有如万蚁钻洞般的疼痛。

  他要如何对抗万人之上的帝王?光是一个武威亲王,他便要倚赖权势正隆的定远公爵夫妇才能将晴姊讨回,现在换成皇上,他该找谁救回他的晴姊?

  强烈的无力感困扰着他的心,让他的病躯益趋沉重,连张开困乏眼眸的力气都没有了。

  “玉笙……”清朗的男子声音推门而入,他一看外间的小厅没人,忙走进里间的寝室。

  室里一样沉寂,只见床帐低垂,里头依稀有个人睡着。

  他掀开帘帐,看见玉笙苍白着脸,眼睛紧闭,不由得心直往下沉。

  他坐到床沿,从被里拉出玉笙的手,搭在他的脉搏上。

  不愧是武林第一奇才天凤公子的儿子,才把一下脉便知玉笙是受了风寒。赵珞摸了摸玉笙的额头,将他仍穿着白色寝衣的身子扶起,在他身上连点数指,然后以掌抵着玉笙的背,送进源源不绝的热气,一柱香的时间便将病人体内的寒毒驱出。

  玉笙张开眼睛,“赵珞。”他疲惫的俊容上绽出一抹感激,连年纪比他小些的赵珞看了都心生怜意。

  从苏州往北京的一路上,玉笙含悲忍泪、故做坚强的神情全落进赵珞眼里。身为杭州红叶山庄的继承人,杜玉笙几曾受过风霜之苦?这次为了心爱的表姊郁新晴,一路奔波,身体上的折磨不算什么,倒是心头的相思之痛,教人难以承受。

  赵珞对这对饱经折磨的有情人十分同情。虽然他还不懂爱情,但从新睛和玉笙眼中,他开始对男女之情心生向往。感情到了他们两人这种地步,言语都是多余,只要四只眼一对上,千言万语便在其中;就算今后都不得相见,这份感情也不会随时间而淡化,反而在彼此心中酝酿出苦涩甘甜相杂的陈酒。

  “谢谢你来看我。”玉笙让赵珞扶着躺在床上,从他沉思的表情中,窥出了似乎有点不对劲。“是不是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赵珞笑了笑,“天香公主来了,说要见你。我来请你过去,没想到却发现你病了。”

  “天香公主?”玉笙蹙了蹙眉,想不起这人是谁。有新睛在的地方,他哪会分神注意其他人,只把眼睛固定在他美丽的晴姊身上,瞧得目不转睛。

  “是啊,她说是新晴表姊托她来看你的。”

  “晴姊。”只要一提到这个名字,玉笙困乏的身躯便生出力量来,他挣扎着从床上起身。这会儿,他终于记起了天香公主这号人物。

  她便是几天前在皇后寝宫,把皇上带进来的捣蛋公主。若不是她,皇上也不会见到晴姊,他早和晴姊回杭州双宿双飞了。

  不过现在不是生她气的时候,晴姊托她来看自己,  他非得打起精神来见她一面,否则,晴姊一定会担心他的。

  “赵珞,麻烦你把我的小厮叫进来,伺候我穿衣。”玉笙央求道。

  赵珞见他心意已决,只好叹口气走到外头找他的小厮。

  没多久,玉笙便梳洗完毕,脸色虽然仍苍白憔悴,眼神却显得清朗无比。赵珞命小厮替他加件轻暖的薄裘,才带他往公主游憩的花园前进。

  走到半途,便遇见青黛派来催促的侍女。两人在侍女的带领下,沿着夹道的各色菊花盆栽,很快来到临水而建的水榭。

  只见屋顶呈歇山屋顶式的水榭掩映在疏朗有致的樟树间,临水的一边种着几株柳树,更显得郁郁苍苍,景致清幽。

  等到下人通报过后,玉笙和赵珞走进水谢里。

  青黛的身边坐了一位眉目如画、雍容华贵的黄衣少女,两人猜想她应该是公主,便上前见礼。

  “不用多礼了。”天香公主见两人只拱了拱手,没有朝拜,也不以为忤,一双水灵灵的眼眸直望着杜玉笙那张略显清减的俊美容颜。

  虽然脸色稍显苍白憔悴,却掩不住眉目间清秀温文的气质,热烈的眼神更衬得他丰神秀澈、俊美无比。依稀是数日来困扰她少女劳心的美少年,天香公主心儿急速蹦跳,眼睛痴痴地凝望他,一时之间忘了说话。

  青黛看出她的失态,连忙以几声轻咳唤醒她。

  “公主……”

  天香公主倏地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一张桃花脸涨得通红,忙将螓首低垂。玉笙和赵珞对她的小女儿情态感到莫名其妙,只觉得这位公主真是古怪。

  “公主不是有话要对玉笙说吗?”青黛温柔地提醒她。

  “是。”天香公主又低了一会儿头,整理好心头乱糟糟的情绪,这才抬起头。只是眼光一对上玉笙那双若秋日天空般清澈、晴朗的眼睛,她整个人又失了魂。

  “晴姊到底要你对我说什么?”是她迟迟不说,玉笙不由得急了起来,顾不得失礼地催促。

  天香公主一听他亲密无比地唤着晴姊,心中的万千柔情登时像被石头打乱的池面倒影般散了,百种滋味齐上心头。她倒忘了今天的来意,还在一迳的自作多情。她心里又是自怜,又感伤心,杜玉笙心里始终只有新晴,就像郁新晴心里也始终只有杜玉笙一样。

  “新晴要我来看看你好不好。”她飘忽地苦笑,眼中似嗔含怨,但玉笙全没看在眼里,他的神思早已飘向皇宫里的新晴了。

  他好不好?玉笙痛彻心肺。晴姊应该知道她不在他身边,他还能有多好。日夜为相思所苦,睁着眼睛想的是她,闭上眼睛梦的仍是她。若要问他好不好,那绝对是两个人在一起时才能回答的问题。

  “唉!我看你不怎么好。”天香公主怜惜的看着他。

  “晴姊呢?她好吗?”玉笙热烈无比的眼光回到她脸上,天香公主的心如小鹿乱撞,她深吸口气,手抚心头翻覆如潮水的情绪。

  “你怎样,她便怎么样吧。”

  “晴姊……”玉笙悲呼一声,病弱的身躯摇摇欲坠,赵珞连忙扶住他。

  “公主,皇上不是亲口答应要替他们俩主婚吗?怎么至今没消没息?这桩婚事到底要拖到几时?”赵珞不客气地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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