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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锁长白 page 15 作者:岳盈

  「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要将你带回兴安派。」他撂下宣示。

  「这得问我手中的三尺青锋。」她冷淡地回答。

  「我会让你心服口服。」

  海潮眼光一动。「既然你这么有把握,可否答应我如果你败了,从此不得再上长白找本派麻烦?我不想这样没完没了。」

  哼,他会败?

  无可掩饰的倨傲浮现呼颜克的眉宇间,他睥睨向她。「我可以答应,但你也必须承诺战败的人若是你,愿意无条件跟我回兴安。」

  「好。」

  呼颜克没料到海潮会答应得这么乾脆,一抹惊喜自他深邃的眼眸裏飞溅出来。多年心愿,今日得以顺遂。

  「动手吧,呼颜克。」她撂下一声招呼,趁著他闪神之际,剑势如风卷残云般猛袭而至。

  好个呼颜克,临危不乱地移形换位,身形疾若流星电光般适时避开海潮凌厉的剑招。没等到对手另一波攻势到来,金色的鞭影如蛇吐信从袖中射出,幻化成千百道影子反攻而至。

  「好!」海潮一声大喝,手中的长剑剑随意转的拨、扫、挥、劈,没有丝毫花巧地硬碰硬。

  呼颜克眉头微蹙,若不是他收敛手下的劲气,海潮这下便要受了内伤,她真是太倔强了。

  金鞭瞬间化刚猛为阴柔,海潮潇洒的剑招在他缠绵如相思的攻势下挥洒不开,最後被呼颜克的金鞭缠绕,一股沉重如山、刚柔并济的气流,沿著剑锋如决堤巨浪般狂涌而来。海潮知道一旦被呼颜克的内力侵入经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当机立断的弃置手中的宝剑,任那柄剑被甩弃插入山岩,轻松抽身而退。

  「哈哈哈……这么快就认输了吗?」呼颜克得意的笑声还在空中朗朗盘绕,一道白练迅若惊鸿般自海潮袖口射出,劲气破风的嘶鸣声截断了呼颜克的骄气。

  呼颜克神情一凛,重新打起精神,金鞭水银泻地式的守得密不透风,暂时将海潮凌厉的攻势制住。两道身影在金鞭与白练纵横交错间闪电般移形换位,进退起落,看得人眼花撩乱。

  海潮手中的白练,以各种美妙的姿势在空中转折,趁瑕抵隙地猛攻呼颜克招式裏微小难以捕捉的破绽。随著她的每一进招,气流如旋风般将周遭的尘土草树全卷进密密实实的核心中,满天飞舞。一时之间飞沙走石,全成了可置人於死地的暗器。

  呼颜克这时才知海潮厉害,身形在她招与招之间穿梭个不停,手裏的金鞭更使出沉潜多年的绝妙好招,想尽办法想缠上海潮滑溜至极的白练。

  可是海潮太狡猾了,当他终於逮到机会纠缠上那道白练,匹练却突然冲天而出,如天矫银龙,在空中打了两个旋,迅快落向海潮在半空中的身影。

  浩态狂香难比拟,白影烁烁盘龙起。

  呼颜克在心裏赞好,海潮的身法不只俐落,更有如天仙化人般优美,简直就是天女的舞蹈嘛。

  他几乎可以听见飘飘仙乐在旁伴奏,海潮像是与他共舞的天女,一时间香随静婉歌尘起,影伴娇娆舞袖垂,整个人彷佛要融人那柔似春风过境、美得空灵的舞姿裏。

  多少前尘往事,多少情致缠绵,都在舞蹈裏过。曾经有过的刻骨相思她都能体会,也期盼她能回报啊。能吗,海潮?他无言地问她,在鞭影与白练之间,但觉柔情与蜜意共旋,青春同年华老去时,只有那不眠的情爱之歌,永远都会在心间反覆低唱。

  然而白练却无情地回绝他痴心的恳求,反而发出怒吼。一片银光重新灿出,先前的柔情缱绻,变成致命、危险的丝丝剑气,化成天矫银龙,上下飞动。随著匹练所能达到的范围,一道劲猛气流狂飙冲撞,只要不小心被扫到,就有致命的危险。

  呼颜克不禁为她的绝情与不解风情生起气来。

  枉费他一片情意,她却屡屡给他钉子碰,招招置他於死地,他何必为舍不得伤她而一再手下留情?

  心念电转间,呼颜克的招式转为凌厉无情,沉重的气流如海啸袭来,海潮的攻势瞬间被瓦解,再度左支右绌,勉强只能采取守势。

  在涛天巨浪般的攻势下不知经历了多久,海潮脆弱的身影如暴风雨中的一艘破船在浪花间打转,随时都有没顶的可能。手中的白练冲不破呼颜克狂猛的气劲牵引,徒劳无功地挣扎,被呼颜克的金鞭纠缠上,强劲的气流沿著鞭梢涌向白练,席卷向海潮,刚猛的力道震得她虎口剧烈疼痛,白练脱手而出。

  另一道狂猛气流随著呼颜克的掌势如泰山压顶般沉重袭来,惊心动魄的刹那间,海潮明白,除非呼颜克手下留情,否则等待她的将是死亡。

  她平静地合上眼睑,不做任何无谓的努力,心神奇异地放松,彷佛等著让那股致命的气劲了结她。

  然而那道气劲却硬生生地被收回,呼颜克的脸色因惊恐而血液尽失。

  海潮不闪不避的求死态度,令他既惊又气。

  她竟然想用死亡结束一切。

  如果她以为可以用这种方式打发他,那就大错恃错了!

  「你是怎么回事?就这样讨厌我,不愿顺从我吗?宁愿一死了之?」手指捉住她两肩,呼颜克剧烈地摇晃她的娇躯,将她一把搂紧,就贴在他急如擂鼓的温暖胸膛上,像是呵护什么宝贝似的。

  海潮没有反抗,允许自己靠在他身上。一滴清泪自眼角滑下,当呼颜克为她的顺从暗暗欣喜时,右手出入意料地绕到他身後,呼颜克只觉得腰脊剧疼,腥热的血液很快渗出。

  「那是什么?」他右手扣住她纤弱的颈部,眼睛充满无法置信。

  「碧玉刀。很抱歉必须用上它。」海潮看他的眼神有抹悲伤,眼光却是清澈而坚定。

  「你……」他掐在她颈上的手渐感无力。

  「你可以杀了我。」

  「你要我杀你?」呼颜克咬牙忍住疼痛,眼光凶猛地瞪视她,扣在她颈上的手一紧。「为什么这么做?以自己的性命为饵引诱我!海潮,你对自己好无情。难道没想过赌命的代价?」

  「一切因我而起,因我而结束也没什么不好。」海潮的声音幽幽远远地,像是从远方飘荡过来,接著勇敢地迎视他眼裏的谴责,微微一笑。「呼颜克,我不想伤害你,是你让我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要你答应我所有恩怨一笔勾消,承诺不再侵犯长白,我立刻替你疗伤。」

  呼颜克泛出苦涩的笑容,俯视她毫无畏惧的坦荡眼光。他知道她的手仍牢牢握在那柄插入他腰脊处的锋刀,只要他有什么妄动,还是随时可以给他最致命的一击。他目光复杂地凝视她,不得不佩服她大胆、机智,又有足够的冷静。她对他太有把握了,算准了他会有的反应。呼颜克不晓得对这点该哭还是该笑。

  海潮了解他对她的感情,或许在十八年前他替她挡下呼颜难那一鞭时,她就完全明白。只是这番痴情尚不能打动她,因为感情无法勉强。

  呼颜克的心脏猛地抽紧,为海潮说的那句话深受打击。他缓缓吐出一口气,闭上眼睑,放开海潮的颈项。

  「我输了。」他声音沙哑地道,「我会遵守承诺。」

  海潮咬了咬下唇,她清楚呼颜克一诺千金的个性,也明白自己赢得并不光明磊落,然而他还是认输,没有选择与她同归於尽。

  海潮知道,如果呼颜克想杀她,还是有能力的。他只是舍不得伤害她。

  儍瓜。她在心裏轻轻駡道,温柔地扶他在地上坐下,连点了他腰脊伤口处的穴道,才拔出碧玉刀。

  呼颜克虽是闭著眼,但能感觉到海潮的温柔照料。她甚至替他宽衣解带,在他的伤口处撒下上好的金创药,撕下他的衣服下摆替他裹伤。

  若不是这番受伤,怕永远都无法享受到此刻的温柔吧?呼颜克有种苦中作乐的愉悦,深深闻嗅著缭绕在鼻端的女性幽香,那是属於海潮的,这辈子唯有现在能这么靠近她吧?

  万种柔情萦绕胸怀,心头热血澎湃。他不甘心就此一次与她这么接近,风扬已死,海潮有什么理由不能属於他?他暗暗揑紧拳头,思绪如电,转过数个念头。

  「大哥……」随著一阵空气震动,传来呼颜难不敢置信的低哑呼唤。

  呼颜克抬起眼皮朝上看,愕然发现呼颜难被古振塘拎到他面前,嘴角渗有血丝,身上还带著伤,和他一般灰头土脸。

  他朝弟弟露出苦笑,眼光看向古振塘刚毅的俊脸,明白呼颜难和他一样低估了敌手。

  「你又著了海潮的妖法?」呼颜难懊恼地叫道。

  呼颜克只是无力地牵动嘴角,脸上难掩疲惫。「都过去了,阿难,都过去了。」

  第十章

  呼颜难颓丧地垮下脸,想不通两次胸有成竹的必胜决战为何会以惨败结束。莫非长白派会妖法的人,不只海潮一人?

  这个想法很快被他斥为无稽。

  与古振塘的决战是公平的战斗。

  这位青年高手是他多年以来遇到的最佳对手二垣场决战打得他酣畅淋漓。败战的主要原因,是他一开始的轻视敌手造成,当然,古振塘精妙的剑艺也是原因啦。

  当两人工刚一後来到无人的北峰,他自恃身分不肯先出招,反而开口要让对方三招。

  古振塘不怒反笑,露出一口好看的牙齿,灿烂地对他笑道:「前辈最好不要。」

  他不理会对方好心的提醒,坚持非让不可。再怎么说他都是古振塘师父那辈的高手耆宿,若是不让个几招,将来传出去铁定会遭武林人士耻笑他以大欺小。

  碍於盛情难却,古振塘只有含笑接受。

  他初初使出的那几招长白剑法,呼颜难都满眼熟的,早想出无数招破解之法。但奇怪的是,那几招在一般人手中使的平凡无奇、破绽百出的剑招,在古振塘手中却变化无端,迅捷轻灵,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即使是当年的风扬和海潮使来,也没他那么神奇。

  呼颜难立即领悟到,古振塘的武艺比他料想的还要精妙。

  这令他兴奋起来。体内的好战血液热烈澎湃,看向古振塘的眼光不再是将他视为不堪一击的後辈,而是可与自己较量的高手。

  抖掉先前提不起劲的懒散,全神贯注於眼前的战斗,呼颜难的眉头越蹙越紧,额间的汗水疾骤涌出。

  怪不得古振塘近年的名声急起直上,被誉为关外年轻一辈的第一高手,甚至盖过他师父风扬的名声。

  他剑法超群,如风驰电掣,隐隐有风雷之声。右手的剑法与左手的掌法,搭配得天衣无缝,屡屡克制住他的鞭法。呼颜难知道他必须使出拿手绝艺应付,以弥补先前失去先机所留下的空隙。

  然而古振塘的招式百变难以捉摸,不再局限於他熟知的长白剑法。从剑招辐射而出的剑气,带著灼人的熟息袭来,劲气所到之处,如春风过境,高山上尚未开放的野花,被热气薰暖,纷纷盛开。

  这等神奇剑招,呼颜难前所未闻,并同时感觉到身上的压力越来越大,银鞭每每受制,难以展开。好不容易觑到一个破绽,大喜过望之下,未及深思,银鞭倏地直入古振塘的剑招空隙,发现空空荡荡,触不到实物,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当。

  长白派的镇派之宝天池神剑已然削上呼颜难的虎口,饶是他变招快速,及时弃鞭自保,大拇指还是被削中一截,胸前也中了古振塘一掌,冰冷的刀锋架在他颈缘上。

  造就是他惨败的经过。现在想来虽是轻描淡写,但当时的惊心动魄唯有局内人才能体会。

  就不知道兄长和海潮的决战经过是否也是这般。

  呼颜难抱持著疑问,毕竟兄长的功力高出他一筹,海潮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打赢他呀。可是兄长受伤是事实。他不禁多看了海潮一眼,在那张平静的美丽容颜上,没有胜者的骄矜之喜,幽渺的眼光凝望远方,心神不知跑哪去了。

  呼颜克幽幽喟叹一声,贪婪的眸光将海潮曼妙的身影纳入眼裏收藏,不晓得下次是否还有再相见时。他扶著呼颜难的肩膀起身,一对难兄难弟就这样负伤离去。

  古振塘与海潮返回本派後,自然受到众人的热烈欢迎。想柔紧紧环住古振塘,心花怒放,既骄傲又高兴地投身在他结实温暖的胸膛。

  一整天长白派都笼罩在欢天喜地的庆祝气氛中,一扫连月来的阴霾,浑不知另一风波即将到来。

  ***************

  「小姐不见了!」

  清晨的微曦刚露脸,阿丽慌慌张张地闯进海潮房裏。她才梳洗完毕,听闻这消息,血色自脸上刷地冲下,眼神却保持镇静,坚定地紧抓住侍女。

  「说清楚点。」

  阿丽抹去脸上惊惶的泪水,藉著喘气控制住体内焦躁不安的情绪,重新拾回自制。

  「小姐知道今天就要离开长白,心情一直抑郁著。昨晚我们从想柔小姐的玲珑馆回来後,她翻来覆去睡不著,便说要到庭院裏走走。我担心小姐没伴,陪著出来。两人在花园裏逛了一会儿,正想回房时,我突然觉得後脑勺一痛,就不知人事了。直到早上被梁师兄叫醒,我发现自己躺在花园裏冻了一夜,想起昨晚的事,紧张地跑回房间,可是小姐不在那裏……」

  海潮咬唇不语,注视著阿丽再度泪水淋漓的小脸,心情焦虑。

  宁儿一定是出事了,否则不会放著阿丽睡在花园。

  是谁掳走她?竟能在高手如云的长白派裏出入如无人之境,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顺利掳走海宁,这份功力之惊人,可见一般。

  「海师叔!」古振塘带著梁坤英大跨步走进海潮房裏,英俊的脸庞略显阴沉。「梁师弟把事情告诉我了。他负责晨间的巡逻,在靠近海师妹所住客房的花园发现阿丽。」

  海潮扶著桌缘坐下。

  自从她搬进苔枝缀玉楼好方便照料雪晴芳,海宁和阿丽便单独住在西厢的客房。那裏单独成一院落,虽有长白派弟子不时在外围巡逻,但那些弟子的武功哪及得上来去无踪的绝顶高手。海宁便是在这种情况下遇劫。

  是谁带走她?目的为何?

  「海师叔,梁师弟在阿丽昏睡的草地上拾到一封署名给您的信。」古振塘将信递过去。

  海潮接过信一看,心裏打了个突,这字似乎在哪见过。打开信封,抽出裏头的信笺,翠羽般的秀眉微微蹙起。

  「呼颜克!」她揑紧手中的信笺,咬住下唇,眼裏升起一抹怒气。

  「呼颜克?」古振塘万万料不到会是他。

  呼颜兄弟在战败当日便离开长白,没想到他会去而复返,还掳走海宁。

  「海潮,我听说宁儿出事了!」接到消息的夏川明大步走进房裏,刚听说这事的风想柔跟在他身後。

  「海师叔,海宁真的出事了吗?」这几日和海宁相处得像姊妹一般,想柔对她已生出一份特殊情感。看到海潮和古振塘表情凝重地颔首,阿丽哭得泣不成声,她心情直往下沉。「是怎么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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